重生之嫁給老男人 ——— 落雨秋寒

上輩子,她被別人許的榮華富貴迷暈了眼,毅然加入了內宅的鬥爭中。
  從一個小丫鬟,費盡心思在那大宅門內一步步向上攀。她以為她得到了許多,到頭來卻失去了孩子,生育能力,以及男人的寵愛。
  她失去了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能立足的東西。
  懷抱著悔恨與屈辱而死,重生後,她發誓,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第一章
  林氏看著袋子裡為數不多的精米,眼神一黯,嘴巴動了動,“他爹,家裡只剩下兩把精米了。”
  楊大勇手一頓,繼續吭哧吭哧地吸著旱煙,只是眉間的褶皺更深了。
  林氏將布袋仔細地系好,歎了口氣,一臉愧色地道,“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累得小四連口奶都吃不上。”說話間,她仔細地將繈褓裡的娃抱了起來,只見那孩子臉小小的,小鼻子被凍得通紅,小身子扭了扭,發出微微的聲音。
  林氏摸摸小兒子的頭,看了楊大勇一眼,試探地問,“要不,我回娘家借點兒?”雖然娘家也不寬裕,但總比他們家強上一些。
  楊大勇搖搖頭,“還是算了吧。”本來他想說,去和大哥他們借點的,但想起自家大嫂的德性,他便把話頭咽了回去。
  林氏哄著小四入睡,期間看了楊大勇一眼,臉上出現了一抹艱難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要不,那天王婆子說的事——”吞吞吐吐的話未竟一語。
  “這事你甭說了,日後也甭提,就算我楊大勇再怎麼窮,我也幹不出這等賣兒賣女的事來!”說完,楊大勇站起來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煙,然後走了出去。
  獨剩下林氏看著炕上的一雙兒女直歎氣。
  楊宜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就見林氏一臉欣喜地湊過來,“大妞,你沒事了?”
  楊宜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婦人,她怎麼和自己的娘長得那麼神似?聽著婦人一直在喚她的名字,聲音和她娘也極相似。楊宜有點鬧不明白了,她不是,不是死了麼?元和二十三年,二十歲的她,被定以私通男子的罪名,生生被打死在童家大院內。
  但如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林氏叫了楊宜幾回,她都是愣愣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以為昨晚的高燒把她的腦子燒壞了,頓時急得不得了。
  “他爹,他爹,快回來啊,你閨女不會說話了。”
  楊大勇挑水回家就聽到自家婆娘的叫聲,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忙放下肩上挑著的一擔水,沖進了屋裡。
  “大妞?大妞?”楊大勇也是一臉焦急地喚著閨女。
  楊宜眨眨眼,看著年輕了十來年的爹娘,她遲疑地叫了聲,“爹?娘?”
  “哎——”林氏見她有了反應,忙欣喜地應了一聲,把炕上的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身上可還有哪處不舒坦?”
  楊宜搖了搖頭。
  此時,小四那邊有了動靜,林氏忙去看小四,也顧不得楊宜這頭了,“大妞,你病剛好,先躺著歇歇,一會娘給你熬香噴噴的粥啊。”
  此時楊大勇也放下了心,叮囑了幾句後,又去幹活了。
  看著還是壯年的爹娘,又將房子打量了一遍,確定了這兒確實是她家。楊宜總算消化了她可能回到小時候的事,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某種寓意不明的興奮衝擊著她,讓她整個身體都酥麻不已。她眼眶不禁一紅,她的人生,或許能重頭開始呢,她這回,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怕她娘見了她這副樣子擔心,楊宜忙側身身床內側睡過去。
  她十歲賣身進了童家,從灑掃的小丫頭慢慢熬到大丫頭,再到通房,再到姨娘,這其中的曲折及兇險,只有走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到。她出身不好,在莊裡她也算是極通透之人,但進了裡頭,才明瞭她那點靈俐根本就不夠用。大宅內,本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你想上進,必定得有人從上面的位置下來,你才有機會補上去。所以裡面的鬥爭也厲害,稍有不慎,輕則被罰,重則被發賣被打死,都是極常見的事。
  她那些年,也是走得極艱辛,才爬上了姨娘的位子,可惜,最後還是輸了,輸得一踏糊塗,最終還丟了性命。而且她背了個通姦的名聲,儘管她是被誣陷的,但世人並不這樣想,她不守婦道的名聲必定會累及家人的。也不知她去後,家人如何了?
  摩挲著瘦可見骨的手背,楊宜歎了口氣,前世年少,經事少,被別人許的榮華富貴迷暈了眼,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卻沒料到,最後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還連累家人。那十年,她手上也不乾淨,最終輸了,不管是誰設的局,她都不恨,不是她心善,而是她的心已經死了。但凡她還有點盼頭,她都會爭上一爭。
  但她的希望已經被絕了,一個女人,沒有子女傍身,又被人下藥絕了生育能力,而且,還失了男人的寵愛,還有什麼活頭?
  再者,她也厭倦了,才會懶得爭辯地死去。
  便是她費盡周折找出陷害她的兇手又如何?設局的無非是童家的那些妻妻妾妾,童文棟會處置嗎?當一個男人的心已不在你身上時,連聽你一句話也嫌多。
  楊宜苦笑,想到她將青春全花在這個渣男身上,真不值得。如此的結果,也好。
  想著前生二十年的歲月,她恨過,悔過,也常想,若非她心大,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世上沒有後悔藥,不過值得慶倖的是,她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那麼一切,應該會不一樣吧?她會有自己的孩子,或許,還會有一個靠得住的丈夫,或許男人家裡的錢不是很多,但要有本事,性子要好。她這輩子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再被男人的皮相以及甜言蜜語蒙蔽,也不被那虛無的榮華富貴迷住眼睛。
  楊宜半宿沒睡,就怕這是黃梁一夢,直到實在困極,才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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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爹,你說,咱們家大妞莫不是被什麼魘鎮了吧?自打去了熱後,現在整個人就迷迷糊糊的,完全沒有之前的靈醒樣兒。”
  楊大勇放下煙杆,於煙霧中細細瞧了女兒一眼,不以為然道,“我看大妞人好好的嘛,你呀,就別瞎想了。”
  說了一會子話,林大勇被他大哥林大柱叫去幫忙修屋頂了。
  林氏交待了大兒子楊威照看好躺在炕上的一雙兒女後,才到院子裡忙和起來。
  其實楊宜的病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奈何林氏覺得她仍舊虛弱,硬是讓她在炕上多躺了兩天。楊宜抱著小四哄著,抬眼打量她這個大哥。才十一歲大的男孩,正是不安分的時候,此刻被拘著在家,正不樂意呢。上輩子剛十歲時她就進了童家,見識了外頭的富貴,心也大了,打心底裡看不上自家那對在土地裡刨食的爹娘。和家人的情份漸漸地淡了,每月除了托人帶點銀錢回來,基本是不願意提起這個娘家的。
  後來她落魄後,她爹娘反而常托她大哥給她帶東西。那些東西她不知大哥有沒有暗中克扣,但她那大嫂她是見過的,是個極自私的女人,她一向不喜,雖長得還可以,但性子太壞,夫家有啥好東西都喜歡往娘家扒拉。
  “大哥,二妞呢?”做女人難,當男人靠不住時,娘家就是她唯一的退路了。上輩子她不懂,這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大舅舅將她接去了,說是住兩天。”楊威興致不高地道,舅舅家有好吃的,但舅舅偏心,老接二妞去住,也不接他去。
  楊宜了然地點點頭,她娘三年裡連生三個,身子虧了不少,事隔六年,又才懷了小四。小四生下來的時候,她娘沒有奶水,成天都只能用精米養著,他身子也虛著呢。而她大舅舅則相反,如今都二十好幾了,膝下猶虛。算命的說她妹妹楊榆命格好,惹得她大舅舅一度想讓她家將二妞過繼給他。只是她爹捨不得,再窮也捨不得把孩子給了別人。後來沒法,大舅舅便隔三差五地將楊榆將過去小住一段,就盼她能給自個兒帶來一子半女的。
  “哥,你過來。”楊宜朝他招手。
  “咋了?”楊威湊了過來。
  “這糖給你。”楊宜將糖塞到他手裡,這糖是她爹那晚見她病剛好,嘴巴淡,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偷偷給她的,唯一的一塊糖了。
  “妹妹你真好。”楊威驚喜地接過,剛想放進嘴裡,見妹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立即將糖分成兩半,將其中一份遞了過去,“妹妹吃。”
  楊宜搖搖頭,“我口渴,不想吃糖。”她已過了那個愛吃糖的年紀了。
  “哦——”楊威忙將糖塞進了嘴裡,然後跑了出去,沒一會便端了碗水進來,“妹妹,喝水——”
  楊宜看他狗腿的樣子,微微一笑,孩子就是單純,你對他好了,他就會想方設法地回報你。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就著大碗喝了起來。
  “謝謝哥哥。”
  見妹妹喝了水,楊威甜滋滋的,心裡滿滿都是成就感,“還要不?”
  楊宜搖搖頭,“不要了。”
  “哥哥,你去幫娘掃地吧,我和小四呆在屋裡,有事再叫你啊。”快過年了,屋子裡裡外外都要收拾一下,活不重,但挺繁瑣的。
  楊威聽了,很是心動,去掃地不但能得到爹娘的誇獎,而且比呆在屋裡有趣多了。
  “好,一會你要什麼,大聲叫我一下,我能聽見的。你病剛好,千萬別下炕喔。”
  交待完後,見楊宜乖乖地點頭,楊威過足了把兄長的癮,心情很好地去院子裡幫忙了。
  以往都是大妞比他老成,什麼事都做得比他周到細緻,自己這個兄長反倒像個弟弟似的,哪像今天這樣啊,兄長的威風全回來了。楊威心想,要是大妞一直這樣就好了。
第二章
  外面冰天雪地,屋內因燒了炕,暖和暖和的。林氏做著針線,時不時抬頭側耳傾聽著外頭的動靜。
  “你爹去了你大舅舅家接你妹妹,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沒回來,真是急死個人了。”
  林氏突然出聲,將小四嚇了一跳,楊宜忙將他抱進懷裡哄,沒一會,他才又咂巴著嘴睡了過去。
  “按腳程,應該快回到了吧。”楊宜輕聲安慰。
  “希望吧,這大風大雪的,也不曉得你妹妹有沒有多穿點衣裳,在回來的路上被凍著就不好了。”林氏擔憂地說道。
  “娘,你就放心吧,就算爹忘了,大舅舅他們也會記得的。”
  此時大門外有了動靜,她們在屋裡遠遠就聽到二妞喊娘的聲音。
  “這不是回來了麼?”楊宜笑道。
  “娘,我回來了——”突然,一個雪人兒沖進了屋,撲進了林氏的懷中。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慢點。”林氏舒心地笑著,見二妞要去撲楊宜,忙拉著她,“慢著,你姐病剛好,你渾身是雪的,別鬧她。”說著,一邊拿著自製的雞毛彈子給她拍打身上的雪。
  楊榆乖乖地站在那,任她娘在她身上忙和,仰著小臉問楊宜,“姐姐,你好點了沒?”
  楊宜輕笑,“都好了。”
  楊榆討好地道,“姐姐,大舅舅知道你病了,給了一塊豬肉和四隻粉利回來,咱們今晚讓娘做豬肉燉粉利給你吃好不好?”
  “好,今晚就讓你娘給咱們做豬肉燉粉利。”楊大勇拎著個麻袋進來,笑呵呵地道,“孩子他娘,東西你收拾收拾,豬肉我放裡頭了。牛車還在外頭,我得趕緊還五叔公家去。”
  “好咧,你趕緊去,別耽擱了。”林氏接過袋子,將大半斤豬肉拿了出來,又將袋子裡的三四斤精米仔細放妥,這才去廚房忙和了起來。
  楊宜自然要去打打下手的,她本來想叫二妞在屋裡看著小四的,但見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沒法,只好在炕邊加了床被子攔著,預防小四往炕外邊挪,然後領著她一塊去了廚房。
  楊宜一邊燒火,一邊聽著楊榆嘰嘰喳喳地說著在大舅舅家的見聞,小小的廚房頓時熱鬧不已。
  沒多久,楊威也從外面回來了,鑽進了廚房,和楊宜姐妹擠著灶前的長板凳。
  “成天不著家,今兒捨得那麼早回來了?咋不等咱們吃完晚飯再回來?”楊宜取笑她大哥。
  楊威盯著鍋裡正在炸油的豬肉咽著口水,沒理會大妹的取笑。
  林氏見他巴巴看著,油一煎好,就往他們三兄妹嘴裡一人塞進了一塊油渣子。
  楊宜本來想說不要的,但這具身體自有其反應,油渣子進了嘴後,她禁不住嚼了起來。她在心中歎了口氣,雖然她心裡不稀罕,但她這具身體真是久不沾葷腥了,自有其渴望。
  待飯菜煮熟的時候,天已擦黑,林氏捨不得點油燈,忙招呼著眾人吃飯。
  今晚加菜,大家的情緒似乎高昂了許多,猶以楊威最為積極。
  全家正有說有笑地圍成一桌,桌上的豬肉燉粉利散發著香噴噴的氣味,勾著人的食欲。小小的天地,似乎暖和了許多,與外頭的冰天雪地形成強烈的對比。
  楊宜飯量不大,不過就著香噴噴的菜,也吃了兩碗。
  林氏見幾個孩子都吃得心滿意足,心裡高興,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拍門聲,大伯母年氏的聲音遠遠就傳了過來,“弟妹,快來開開門。”
  林氏和丈夫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納悶,他們大嫂這個時候來,有啥要緊事呢。
  年氏的到來打破了整個家的溫馨,讓整個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趁著林氏去開門的空檔,楊宜飛快地將盤子裡的肉全部都挑進了楊威和楊榆的碗裡,夾完肉後,還往他們碗裡夾了許多的粉利,“快點吃。”她這大伯母啥德性,楊宜最清楚不過的了,愛占小便宜,是個沒羞沒臊的,常把人家的客套話當真,揣著明白裝糊塗。
  楊大勇見狀,也不吭聲,任由楊威狼吞虎嚥,楊榆還小,尚不明所以,儘管不明白,但她吃肉的速度可不慢。
  這肉本來就不多,林氏還將它煉了點油,就更少了。只不過她爹娘都是把好東西留給兒女的人,而楊宜想著要留給哥哥和妹妹,也不怎麼吃肉,才顯得多了點。
  年氏進來的時候,菜盤裡的肉已經挾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一點漏網之魚。
  “喲,豬肉燉粉利啊,二弟二弟妹,你們日子過得可真紅火啊,俺家今晚也只是簡單炒個白菜對付過去而已。”年氏一進來,看著桌上的菜,出口便是酸話。
  “今兒大妞他爹去接二妞,我娘家給了一塊肉和幾條粉利回來,要是不嫌棄,就坐下一塊吃點。”林氏客氣地笑道。
  年氏當真不客氣,二話不說就坐在林氏原本的位置上,也不管面前的筷子是不是乾淨的,拿起來甩開膀子就吃了起來,沒一會,一盤子的粉利全進了年氏的肚子裡。
  楊威抿著嘴不說話,而楊榆則緊緊護著自個兒的碗,生怕年氏來搶。
  年氏看著空蕩蕩的菜盤,又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碗裡堆得高高的粉利,隱約還能看見底下的肉片兒,始終拉不下臉來搶孩子的東西,只能遺憾地放下筷子,卻在心裡暗罵林氏奸滑,請她吃也不是真心的。
  楊大勇開口道,“還不知道大嫂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呢。”
  “二弟,你看,這都過年了,前些日子你和大哥借的八百錢,是不是該還了?你侄子侄女一年到頭也沒件新衣裳。”年氏一進來就不客氣地問道。
  “大嫂,這個這個——”楊大勇一臉為難,家裡湊來湊去,也才兩百錢,哪裡有銀錢還她?
  “二弟,你不會不想還吧?”年氏的聲音陡然拔高,人也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數落道,“上回那幾百錢,是我攢著尋思著給他們扯幾尺布做新衣裳的,你說要急用,你大哥就拿出來借你了,但現在,我要急用了,你也該還了吧。”
  楊大勇見她如此說,也不和她說軟話了,當下道,“大嫂,你給三天時間,三天后我還你!”
  “那我就等著了,二弟二弟妹,你們也得體諒一下我們當爹娘的難處,華哥兒和秀姐兒都吵著要新衣裳,我是被他們鬧得沒法了。既然二弟說三天后,就三天后吧,我先回去了。”出門前,她還咕噥了一句,“有銀子買肉吃,卻沒銀子還債,這什麼道理。”
  年氏走後,全家的興致都不高,楊威和楊榆主動將碗裡的菜貢獻出來,和爹娘分著來吃了。
  吃罷了飯,楊大勇將西屋的炕燒了起來,林氏將楊宜三兄妹安置好,才回到東屋。當晚東屋傳來喁喁的說話聲,隱約提到了和誰借錢的字眼,楊宜很晚才睡了過去。
  “大勇媳婦,在不?”
  “來了來了,姨媽,是你啊,外頭冷,快進來說話。”說話間,林氏將王婆子引進了屋。
  王婆子和林氏的親親姨媽是妯娌,林氏稱她一聲姨媽不為過。
  “大勇媳婦,大妞和小四可是好了?”
  “勞姨媽惦記了,大妞這兩天好多了,只是小四還是那個樣兒。”說到小四,林氏不禁歎了口氣。
  “那晚大妞可真是兇險,不過你家大妞一看就是個有福的,這個坎過來了,日後定是平平安安的。”王婆子進了屋,略一打量,發現都快過年了,楊家的年貨還沒辦齊整,心裡琢磨著,那事,費一番口舌成算還是很大的。
  “承姨媽吉言了。”
  王婆子拉著林氏的手,親熱地問,“年貨辦得如何了?”
  林氏有點不習慣她突如其來的親熱勁,而且她問的話也讓她心裡不自在,不過這些年的清苦生活告訴她,不能平白發脾氣得罪人,於是她避重就輕地道,“過年麼,哪年不都這樣?”
  “哎,可憐的孩子。說起來,你也算是我的侄女了,看著你過得這般清苦,我這心,酸哪。”
  林氏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那事,你考慮得如何了?”王婆子湊近了低聲問道。
  “這,大妞他爹不同意哪。”
  “糊塗!”王婆子輕斥,“大妞他爹不同意,無非是怕大妞進了童家受苦罷了,你也不幫著勸勸,你們這是耽擱了大妞的前程,明白嗎?”
  林氏不吭聲,王婆子繼續說道,“我可和你交個底,童家這些年可是甚少從外頭買進丫環的,要不是近兩年童家的小姐少爺們嫁得嫁娶得娶,不夠人手,這些丫環的缺還輪不到咱們惦記哪。若不是見你家著實困難,你家大妞長得還算周正,又是個靈俐的,我才不和你說這事兒呢。你不知道,別人塞錢給我,我都還沒答應。”
  見她似不信,王婆子道,“嘿,你別不信,塞錢給我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們莊裡大木頭他媳婦。她可盼著她女兒出息呢。”
  “旁的不說,就說你家那口子的連襟,哪,就是住陳家莊的那個,他家女兒才進去兩三年,生了個兒子,就被抬了姨娘。雖是個姨娘,但把男人的心捉住了,她如今在餘家過得不比正頭奶奶差,人家如今過著穿金戴銀的好日子,你就不眼紅?你家大妞可不比她家雲妮差,真去了童家,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林氏被王婆子的一席話說得心動不已,她這輩子就盼著兒女出息了。不說多出息,至少不像她一般,面朝黃土背朝天,成日為那幾鬥糧食奔波。
  王婆子的聲音不小,楊宜在屋內聽了直冷笑不已,聽了幾句,她便認出了這外頭的人是王婆子了。也對,他們這個一窮二白的家,也只有她會惦記了。可以這麼說,她上輩子就是被這王婆子毀了,或許這個罪安在王婆子身上重了點,不過確實是她起的頭。
  她這幾天常想,人,想往高處爬,想生活過得好點,這都是人的本能,本沒錯。但她就毀在識人不明,以及,認不清現實,不懂得量力而行。她走到那步田地,她自己該負絕大部分的責任,但有些人,像王婆子,也該擔起屬於她的業障。
  她不是閻王老爺,管不了別人的業障。她冷笑,不過是笑自己當初天真,一直都把王婆子當成了自己的恩人。她孫女王梅在童家時,懷著對王婆子的一片感恩,髒的累的活她都是搶著替王梅做了的,甚至,連黑鍋她都替她背過兩回。當她漸漸得到重用時,手頭也寬裕了些,每回托人帶東西回家,都少不了王婆子那份。
  卻不料,為了一個大丫鬟的名額,她卻被王梅從背後捅了一刀。她也是那時才認清自己的天真,後來這樣的事情經歷得多了,她也不例漸漸學會了用手段,心腸也硬了起來。
  “娘,幹尿布在哪?小四又尿濕了。”這種天氣,尿布一向難幹,林氏通常都是在廚房裡備了個火籠來烤布尿和衣裳的。小四因為尿了,不舒服,她不可能放下哭鬧的小四去廚房取尿布的,只得催促林氏了。
  林氏聽到聲音忙應了一聲,也沒什麼心思和王婆子閒扯了,孩子嬌弱,這種氣候,受涼久點她都怕會生病,一生病又要花錢。
  “你有事,我也走了,那事你真得仔細思量一下。”王婆子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當下便決定告辭了,“對了,我家裡頭還有幾個雞蛋,要是小四用得上,你一會就讓你家老大跟我回去取了來用。”
  “這——”林氏聽得一陣心動。
  楊宜撇嘴,又叫了一聲,“娘,快點。”
  她這娘就是太沒心眼了,還以為王婆子是真心想幫他們家的呢,人家不過是客套話罷了。若他們去了,回頭還不知道有多少閒話傳出來呢。上輩子就是如此,她娘真叫了大哥跟王婆子回家,得了兩隻雞蛋回來,但就是這兩隻雞蛋,叫他們家成了莊子裡的笑話,被人笑話眼皮子淺,甚至附近的莊子都知道了。
  那時他們一家子出門,常常羞愧不已。當時王婆子還假腥腥地出來維護他們,她當時還對王婆子還感激不已呢,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至極。
第三章
  是夜,楊大勇出門去了,還沒回來,林氏給他留了飯菜,就招呼幾個孩子先吃了。
  吃罷了飯,幾兄妹都窩上了炕。
  “今兒王婆子又來了?”楊大勇脫掉身上的大衣,道。
  聽出丈夫對王婆子的不喜,林氏輕聲道,“嗯,來了一會。”
  “說啥了?”
  “沒啥。”
  “以後沒事少和她來往。”
  “哦。”林氏一邊應著,一邊從爐子裡拿出溫著的飯菜,“怎麼樣,今兒順當嗎?”
  說到這個,楊大勇用飯的速度慢了下來,幾不可見地歎了口氣,“走了幾家,總共才借到六百文錢。”
  這年頭,借錢難啊,平日交情多好的兄弟,一說到錢就不行了。
  “這可怎麼辦,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要是借不到足夠的錢,指不定大嫂要怎麼鬧騰呢。”林氏一臉焦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年下,誰不是過得緊巴巴的。你也甭急,明兒我再去走幾家,定能再借到兩百文錢的。”
  屋外的話一字一句傳進楊宜的耳朵,這世道就是這麼現實,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她知道爹這兩天都在為銀錢的事忙碌著。她也在思忖著將來的路該怎麼走。
  她不想走回老路,並不是覺得做姨娘做通房之類的有什麼不好。人們,多半是笑貧不笑娼。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更好地生存下去而已。
  不過正因為是走了一遭,如今她是想明白了,姨娘通房這條路不適合她,雖然吃穿不愁,但太累,時刻都得提防著他人。而且以她的條件,頂了天,做到的不過是姨娘的位子。但卻讓她的孩子永遠地矮人一頭,而且時刻陷入危險之中,那些出身大家的正室不是好相與的,有些手段,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根本聞所未聞。
  她沒有強大的娘家做後臺,即便那些正室年老色衰又如何?那些男人也不敢輕易休掉她們的,可笑她以前看不清楚,以為可以憑藉著男人的寵愛坐上正室的位子。男人,多半是利益為先的。女人?感情?不過是他們無聊時的調劑品罷了。虧她還奢望他會為了自己如何如何,現在想來,真真可笑。
  想起她死前被誣陷的事,諸多可疑的線索都指向了童文棟當時的寵妾甯氏,童文棟當時匆匆看了所謂的證據,便下令杖刑。楊宜冷笑,他是怕自己的心頭肉因她而受到牽連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話于寧氏來說最恰當不過了。如果她的死,不是寧氏動的手,那麼必然就是童文棟的妻妾想借此事來陷害寧氏,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可惜,她們低估了甯氏在童文棟心中的地位,想不到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定了案。至此可見男人這薄情,她也因此而死了心。
  不過如今重新審視自己的前生,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悲,竟然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甘心命喪黃泉。
  重活一世,她可是很惜命的,而且她也不想往那條老路上走了。她想嫁為□,想有自己的孩子,想————她有太多的想法了,但一切所依賴的根本便是先讓這個家撐過這個難關。
  目前最緊要的是解決家裡的債務,欠的銀錢不多,就七八兩多銀子而已,這些銀子都是這些年欠下來的。
  他們家孩子多,加上她爹只會種地,沒什麼其他的手藝,地裡的收成又少,一年到頭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了,哪裡有什麼剩下的?前幾個月,楊宜的奶奶去世了,葬禮前前後後花了近十五兩左右,平攤到楊大勇三兄弟頭上,每家得拿出五兩銀子。楊大勇將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才湊足了五兩銀子,其中有二兩還是和林氏的娘家借的。
  這此債還沒還清,小四就出生了,小四出生後林氏的身體一直不好,小四也是弱弱的,他一直都是費著銀錢來養的。而她前幾日病了,家裡更是雪上加霜,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了,也才夠給她請大夫。
  如今他們家總共欠了七兩銀子左右,其實她大伯娘的八百文錢不算多,但緊要的是後面的債主。她知道那些債主都在等著呢,若他們將大伯娘的錢還了,他們必然會上門來討債的。
  七八兩銀子並不算多,要是放在她還在童家那會,她定是不看在眼裡的。但此刻,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原本她是真不打算走以前的老路了,但見到自家的爹娘就差被人指著鼻子大罵了,她又如何能忍心?
  她如今只恨自己的本事不夠,她上輩子學的最多的就是察言觀色,以及如何討人歡心。楊宜頭一次恨自己,上輩子怎麼沒學些傍身的本事呢,刺繡,她的手藝只是一般,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做點心了。嗯,為了討童文棟的歡心,後來還認了點字,後來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了,為了能挽回他,她還在這方面下了苦功,她本就是個通透之人,花了兩三年時間,儘管做出的詩不像樣,但卻是會認字了。
  王婆子一來,楊宜就知道,她進童家的日子近了。
  近日她也是尋思了良久,想著憑自己腦袋裡的東西能不能改善一下家境,倒還真給她想出了個法子來,不過那個法子是能來錢,卻是極費時的,她家是等不及了。只能指望日後了,她想著歎了口氣。
  又想了半宿,她仍舊沒想出個好辦法來。只有她進了童家,他們家的境況才會好起來。她覺得,似乎有只無形的手,推著她往既定的路上走。突然,她眼前一亮,猛地從炕上坐了起來。她真是糊塗了,進童家,不代表她一定會走老路啊。
  想不走老路,避開童家,自然是最好的,但退一步想,進了童家,她也未必會走老路。她的姿色縱然可以,但童家的妙齡丫環不少,出挑的也不少,只要她不像上輩子一樣上趕著使計謀爬上童家老爺少爺的床,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她。
  而且她進童家,也有不少優勢,至少各房各院主子丫環的脾氣,她不說都摸得通透,但少說也能曉得個五六分。再者,童家的月例極高,一等丫環是三兩銀子,二等二兩,便是灑掃做粗活的也有一兩銀子。這份月例,放眼整個通洲也是有數的。她進去後,家境應該能改善不少。
  再者,她手上會的一些東西,像她家這般窮苦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學會的。拿認字這點來說吧,他們莊裡就只有兩家的孩子有能力去私塾,一個是裡正家,一個是村子東邊的富戶陳家。她沒進過私塾,家裡也沒請過先生來教過,事有反常即為妖,若哪天她不小心露出了馬腳,那後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這兩日她閑著無事做了些針線,針腳比以往齊整密集,都引得林氏納悶了許久呢。
  若是去了童家,那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分析了利弊後,儘管她心裡對童家仍有抵觸,卻已下了決斷。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其他的一切,只能徐徐圖之了。
第四章
  “大勇媳婦,不是我說你,若是你早點兒想明白這事,大妞到了我那,我還能私下多教她幾天規矩,教她能更得那些夫人的喜愛。如今怕是沒時間了,待她簽了契約,後天就得進府了。”王婆子責備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得意,折騰了那麼久,他們還不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楊大勇眼神一黯,坐在那不坑聲。這幾天債主如同聞到血的水蛭,輪番上門。林氏娘家聽聞,曉得他們的難處,也送來二兩銀子,如此還欠著四兩,卻是怎麼也湊不夠。卻在他們夫婦愁眉不展時,大妞站出來說想進童家。王婆子來家裡的事,他們都以為孩子不懂,說話時也沒避著孩子。看到小大人似的女兒,楊大勇眼睛一陣酸澀,都是他這當爹的沒用。
  “嬸子,就不能過了年再走?”林氏一臉不舍。
  王婆子冷哼,“大勇媳婦,你就知足吧,能進童家,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的?按理說,這兩天就應該停止收人的,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你們去了,馮家大姐也是不收的。”
  林氏被訓得一臉囁嚅。
  “哪,在這按個手印,這十六兩銀子就歸你們了。”王婆子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死契。
  林氏哪裡見過這麼大宗的銀子,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楊大勇。
  “等一下,這是活契?”楊大勇站起來問,他雖然不識字,但這兩天他也打聽了丫鬟賣身的價格。活契能有十兩紋銀已經是極高的價錢,但他可不信王婆子會給出十六兩的高價,這價錢極有可能是死契的。
  “大侄子,你說笑呢。”王婆子一驚,莊子裡的人沒啥見識,她原本打算不聲不響地將事辦妥的,按了手印,到時他們怎麼鬧她都不怕,但此刻——於是,她不耐煩地催促,“你們到底簽不簽,不簽我可就走了,王家娘子還等著老婆子哪。”
  “我問你這是不是死契?!”楊大勇低呵。
  王婆子被嚇了一跳,看著額頭青筋若隱若現的楊大勇,心裡有點發毛,接著略帶點結巴道,“這,這自然是死契了,活契只,只值七八兩銀子。”
  楊大勇的聲音將楊宜的心神拉了回來,她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如今不是逞兇的時候,得罪了王婆子,指不定她會給自己小鞋穿,且忍忍吧。
  儘管極討厭王婆子這副嘴臉,楊宜卻不得不按奈住情緒和她打交道,畢竟“賣身”了,總得賣個好價錢。
  “王奶奶,我爹的意思是想讓我簽活契,以後等家裡有錢了,再將我贖出來。王奶奶,簽活契能得多少銀子啊?”楊宜眨巴著杏眼,一臉乖巧地問道。
  見楊大勇被拉住,王婆子挪開幾步的距離,才擠出笑容道,“活契五年的是七兩紋銀,十年的,是十四兩紋銀。不過大侄子,你聽我一句話,簽活契的丫鬟得不到重用的,幹的都是粗活。我一看大妞就是個靈俐的,憑著這機靈的勁兒,進了內宅,升做大丫頭那是遲早的事。若能入了老夫人或夫人的眼裡,抬舉成姨娘,於她來說,卻是天大的造化。”
  林氏聽得心動,楊大勇卻絲毫不為所動,他打斷王婆子的話,“你別說了,我們簽活契,簽五年。”那死契雖好,但此後,大妞買賣卻歸主人所有,生死病死也半點由不得家裡。賣大妞是被逼無奈,但他不管如何,也得給她留條活路。
  王婆子勸了一陣,奈何楊大勇主意已定,就是不受她盅惑。無奈之下,她只得拿出另一張契氏,楊大勇不放心,叫她在家裡等一陣,然後拿著契紙去找村子裡算命的,算命的認識字,確認了這張的確是活契後,楊大勇才按下手印。
  看著這一切,楊宜只覺得鼻子很酸,淚意直往上湧。上輩子她不懂事,直以為自已爹爹目光短淺,礙了自己的前程,離開楊家後,在王婆子的盅惑下,偷偷和王婆子簽了死契,就為了王婆子口中的重用,她把自己賣了。
  後來她爹知道後,生生氣病了,在床上躺了兩天才好。
  此刻她才明白,這世上,最不會害自己的便是自己的爹娘了。
  簽好了契約,王婆領了人便想走。
  “嬸子,能不能讓大妞在家再呆一晚,明兒一早,我把人給你領過去。”林氏請求。
  王婆子正記恨剛才的事呢,哪會應允,“不行啊,一會我就得把人領到馮大姐那,半刻都耽誤不得。”
  無奈之下,林氏只得拿出給楊宜準備的包袱,裡著裝著她的衣物及一些別的物件。
  楊宜整個氣氛很低迷壓抑,知道楊宜要被人領走,楊威和楊榆的眼睛都是紅紅的,楊榆更是抱著她的大腿,不肯放開。
  林氏亦是拉著她一陣叮囑,無外乎出門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
  看著門外不遠處的王婆子,楊宜歎了口氣,說了最後一句話,“爹娘,你們在家也得保重。大哥,二妞,在家要聽爹娘的話,好好照顧小四,知道嗎?”
  楊威和楊榆一邊掉眼睛一邊用力點頭。
  楊宜有點吃力地拎著包袱,往王婆一步步走去。
  “妹妹,你等著,以後等我賺了大錢,一定會去把你贖出來的。”楊威朝楊宜的背影吼道,一雙微紅的眼裡滿是倔強。
  楊宜回過頭,微笑,點頭,“嗯,我等著哥哥來接我。”
  王婆子不以為然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撇嘴道,“走吧。”
  與前世沒什麼兩樣,王婆子領著她來到西街的人牙行,她一進門叫來小丫頭領楊宜去了內屋。然後自己就找馮玉珍寒暄了。
  楊宜不去管她,低眉順目地跟著小丫頭去了內屋。
  楊宜一進來,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發現楊宜瘦瘦弱弱的,咋一看,不過是中上之姿。年紀略大的幾個便移開了眼,招呼著其他小丫頭去了。
  屋內有十幾個丫頭了,最小的八歲,最大的不超過十二歲。楊宜掃了眾人一眼,默默數著,王梅,淩小翠,石英等人都在,一切都沒有變化。
  王梅一見楊宜,臉上一喜,忙跑過來套近乎,“楊姐姐,你也來了?”
  楊宜嗯了一聲,在右手邊的角落找了張椅子坐了下去。
  王梅見她這麼冷淡,小臉一扭,回到原處,與之前交好的姐姐說話去了。
  王梅比楊宜還小兩個月,楊宜看著與她同高的王梅,暗自搖了搖頭,為了那不定數的榮華富貴,這王婆子也真是捨得,唯一的孫女都給送來了。
  她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過於冷淡,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感。她也知道,在內宅內生存,特別是像她們這種從外買進去的,沒有後臺的丫鬟,耳明目聰是多麼的重要。以後保不准一個消息,就能讓自己死裡逃生。
  而此時,正是結交的好時機。但,她真的不想和王梅有什麼牽扯。如今回想起上輩子和她交好後她所受到的懲罰,多多少少都和她扯上一些關係。如果不是她有意陷害,便是她與自己命格相克,自己遇上她,總是多災多難,那這輩子,她還是和她離開點距離吧,小命要緊啊。
  這十幾個人中,倒是有幾個是可交的。慢慢來吧,不必急於一時。
  楊宜抱緊包袱,有意無意地掃了眾人一眼。這一眼,楊宜吃驚地發現,這十幾個小姑娘似乎分成了兩三群,各自玩著,並不搭理其他小圈子的人。她只掃了一眼,卻抑不住心中的訝異,這些小團體,進了童家後也是各自為政的。她不禁歎了口氣,這人哪……
  鑒於剛才王梅的舉動,其他人並不搭理楊宜。
  驀然間,楊宜迎上一雙含笑的雙眸,朝自己微微頷首。
  淩小翠?楊宜亦笑著微微點頭。不愧是將來老太太屋裡的大丫頭,如今這份氣度就展現出來了。其實她挺佩服淩小翠的,她比自己看得清楚。她是老太太屋裡數一數二的大丫鬟,姿色也不錯,想做哪個老爺少爺的屋裡人,輕而易舉的事。可她最後偏偏選了童管事,一個年近三十、死過一任妻子的老男人。
  當時跌破所有人的下巴,楊宜還曾在心裡笑她不識抬舉,整一個奴才秧子的命。哪知後來童管事這麼本事,不過是淩小翠嫁過去的第二年,童管事使一家子都脫了奴籍,全都撈了出去。後來他們一家子的消息陸續傳來,童管事自己開了兩個鋪子,生意都極火紅,淩小翠也從一個丫鬟成了正頭娘子,日子過得極紅火。
  現在想來,自己是多麼的愚蠢無知以及自以為是啊,楊宜自嘲。
第五章
  兩三輛普通的馬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陸續下了車。待十幾人下得馬車,都被童家宅邸的富麗堂皇給鎮住了。
  映入眼簾的是綿延不絕的院牆,青磚紅瓦,高牆內樓閣若隱若現,大宅內有聲音隱隱傳出,更添了幾分熱鬧和喜慶。
  楊宜神色複雜地看著童家的大門,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希望她的謀劃一切順利吧。
  “哇,童家好大。”
  “是啊,連縣老爺家的宅子都比不上童家吧。”
  馮婆子含笑道,“那是自然,童家乃咱們通州有名的百年世家,書香門第,能進裡面當差,是你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聽到這話,不少人眼露欣喜,畢竟這是他們將來當差的地方,童家越有勢力及財富,那麼他們的日子也會更好過,但也有人擔心童家規矩大,一不小心就——
  福氣?楊宜在心裡冷笑,這樣的福氣她寧願不要。
  “小六哥,勞煩你去給童管通稟一聲,就說老婆子遵照他的吩咐,帶了十來個丫頭給他過目。”說話間,馮婆子遞了一張帖子過去。
  那名叫小六的小哥拿著帖子仔細看了,又看了眾人一眼,說了句,“等著。”便往裡面飛快跑去。
  “好了,都別說話了。”馮婆子打斷交頭接耳的眾人。
  沒一會,小六回來了,給他們放了行。馮婆子他們跟在小六後頭,從一側的角門進入。眾人都明白,以他們這種身份,是沒資格從大門進去的。
  童管事名叫童奕德,身高七尺五寸,時年二十一,是童府採買上的一個小管事。如此年紀就爬到這個位子上,可見其本事。加上他為人嚴肅,實乃奴才們非常懼怕的一個人。通常奴才們遠遠見著,也是躲著他走。
  此次採買丫環經手的人就是他,他從遠處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哇啊,這男人好酷好高啊!”一聲低呼在楊宜身邊響。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胡杏忙掩住嘴,對眾人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一雙明媚的雙眼骨碌碌地轉著,平增不少調皮可愛。
  楊宜訝異地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胡杏。秀氣的眉微微一皺,胡杏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如今她,怎麼會這般毛躁?而且她說的什麼酷的,她聽不懂。
  此時他逐一審視著他們,在他銳利的目光及威壓下,楊宜縱使重生一回,也小心地收斂著自己的呼吸,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童奕德逐一看了眾人一眼,基本滿意。也是,馮婆子為了討好童家,歪瓜劣棗都被她挑了出來,出現在此的自然都是好的。
  “馮大娘,這些人我全都要了,一會你跟我去帳房做下交割吧。”
  馮婆子笑著恭維道,“童管事的眼光真好,這回採買的十二個丫環,個個都是極出色的,略加調/教,便能辦差了。”
  童奕德如今身為一個不上不下的管事,最是忙碌,可沒那麼多閑功夫聽別人拍馬屁,僅嗯了一聲,隨後便將他們交給一個管事婆子,自己便與馮婆子一道去了帳房辦理交割之事。
  他們在水池邊一處寬敞之地停了下來,此時,一位衣著華貴的少年帶著兩個侍從從大門遠遠走來。
  “快看,那個人好俊。”
  童家三少?楊宜凝目。
  童家三少——童文彬,說實話,楊宜對他的瞭解不多。上輩子她全副的心神都花在了童家二少童文棟及他的妻妾身上,對童家其他老爺少爺的瞭解並不多,只有個大概的印象以及對他們的脾氣有個大略的瞭解。只知道他時年十七,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少年,府裡嬌妻美妾通房極多,他所住的院子一向極熱鬧,而府外的紅顏知已更是數都數不過來。
  由遠而近,那一抹俊逸雋永的風姿頓時讓她們中有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們失了心神。意外的,童文彬在他們面前站定了,笑了。
  童文彬本來就長得極好,近看就更俊美了,他這一笑,桃花眼一勾,讓不少人目露癡迷。
  連一向定力極好的陳媽媽都閃了神。
  “陳媽媽,回神啦。”童文彬在陳媽媽面前前站定,嘴角擒著一抹淡笑,伸出手調皮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這孩子,真是——”陳媽媽拍開他的手,笑啐了他一句,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陳媽媽是太太身邊得力的老人了,自小就是看著他們三兄弟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陳媽媽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現在看著我還會失神啊。”童文彬說話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卻不經意地往人群瞟兩眼,不時拋上幾個媚眼,若得幾個年紀大點的丫頭,一個個嬌羞地低下頭。
  “少爺,柳姨娘——”一旁的侍從提醒道,聲音中帶了點焦急。
  陳媽媽會意,這孩子這個時辰回府,多半是當某人的救兵,這回也不會例外。唉,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風流了點。
  童文彬仍舊是那副慢不經心不急不躁的樣子,“陳媽媽,這是調/教新丫頭呢?”
  “是啊。”陳媽媽點頭。
  “調/教好了別忘了給我兩個啊。”
  “我的好少爺,這些丫頭還沒調/教好呢,你就惦記上了,仔細我告訴老太太去。”陳媽媽打趣。
  “告訴了也不怕。”童文彬一副光棍的樣子。
  “行了行了,老婆子知道了,到時我稟告三少奶奶,叫她來挑兩個。”陳媽媽見他的小廝一臉焦急的樣子,忙應了下來。
  童文彬挑眉,讓她來挑?只會淨挑一些不好的給他,“不用她來挑了,陳媽媽你直接挑兩個送到梧桐院就行了。”
  見陳媽應了,他才滿意地走了。
  他們所站的地方不遠,而童文彬和陳婆子的對話也一一入了他們的耳。幾個大的,都暗自欣喜,見識了童三少的俊秀,她們都希望自己能拔得頭籌,進梧桐院侍候三少爺。
  青杏看著某些面露□的丫頭,冷笑,且讓她們做幾日美夢——
  楊宜看著前後這些暗自害羞的姑娘,心中也暗自歎息,這童家三少的魅力真大,若不是她活了兩輩子,恐怕現在也如她們一般,為他的皮相所迷吧。
  接下來的幾天,便是由大夫人的得力丫環青杏教導她們規矩,其實說是規矩,無非就是一些見人行禮的跪拜以及告知一些忌諱事宜。至於其他的,待他們分配了主子,自會分配到一些老人身邊學習,或者分配到一些不需什麼技巧眼色的活計。
  這一切都和上輩子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有一個人,卻讓楊宜很迷惑。她不明白一個人的性子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由沉默寡言到開朗活潑,完全不似一個人。楊宜自己經歷了重生這等離奇的事,有理由懷疑眼前的胡杏已經不是原來的胡杏了。不過經過她幾天的細緻觀察,發現她除了性子移了以及偶爾會冒出一些她們聽不懂的詞之外,並無其他怪異之處。在陽光底下,她還是有影子的。這讓楊宜松了口氣,是人就好,就怕是那啥的髒東西。楊宜只當她是被孤魂那啥給占了身子。又發現她沒什麼危險性,只是提醒自己別和她走得太近,便沒在理會胡杏的事。
  且說進府第一日,眾女被童三少撩撥得春心暗動,都盼著自己能被安排到梧桐院聽差。次日,她們學規矩完畢,就見兩個粗壯的婆子半拖半拽著一具“屍體”經過,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眾人聞聲,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那“屍體”毫無反應,也不知道如今還有沒有氣,而下半/身的裙子都被血給染紅了,顯然是剛被毒打了一頓。
  這些半大的孩子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頓時嚇得眼都瞪圓了,膽子小的,更是眼眶都紅了。
  “賤婢,你也有今天?!叫你攀高枝,叫你平日仗著三少爺的寵愛目中無人!”
  “妹子,這種背著主子爬床的賤人,有這種報應也是活該,不值得可憐。若不是咱們三少奶奶心善留她一命,便是被打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可不是,這賤婢還以為咱們三少爺會幫她說話呢,哪知咱們爺可是從頭到尾都沒瞧她一眼。”
  另一個婆子不屑地道,“這樣的賤人咱們處理得還少嗎?以為少爺寵幾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這些個人不過都是少爺的寵物罷了,新鮮勁一過,還不是任由咱們三少奶奶拿捏?”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進入眾人的耳朵裡。楊宜看到這場景的第一反應便是殺雞警猴,昨天她們才見了三少爺,今天三少奶奶就鬧這麼一出,不是警告她們是什麼?不得不說,今天這番敲打是極有用的,活生生的例子呢。相信過了今天,不少人會熄了飛上枝頭的心思,至少熄了飛上枝頭的心思。
  “你們怎麼能這麼殘忍,這是一條人命啊。”
  一道義憤填膺的聲音打斷了楊宜的沉思,楊宜抬眼,只見胡杏指著兩個婆子,小胸脯氣得一上一下的。
  其中一個婆子看了過來,怪聲怪氣叫了一聲後才道,“小丫頭片子,說話得小心哪,仔細禍從口出。”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胡杏氣壞了。
  “這丫頭腦子有病吧?”另一個婆子嗤笑一聲,然後招呼她妹子,“甭理她,咱們趕緊把柳姨娘扔出去給她家人,也好趕緊回去交差啊。這種人,遲早落到咱們手裡,到時有她好受的。”
  那婆子最後看了胡杏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然後不再理會他們,兩人合力拖著那柳姨娘越走越遠。
  鑒於胡杏剛才的見義勇為,眾人不動聲色地站得離她遠遠的,生怕被她連累了。
  胡杳也察覺了,她氣紅了臉,“你們——”
  楊宜怔怔出神,柳姨娘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從前。世間許多女子走上這一步,一開始無非就是想日子好過點。後來在男人的寵愛下,想要的越來越多。
  這個時代,女子總是比男子要艱難得多,楊宜暗自歎了口氣。女人想過上好日子,法子無非三個。一個是投個好胎,投身到富貴人家,有個好的開始,那今後的一生,料想也不會差。二個是嫁個好男人,前面苦點沒事,至少後半輩子有保障了。當前兩者都沒有的時候,就只能指望兒子了,兒子出息了,晚年也能享點清福。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如果發現妻子妾氏不好,可以換,但女人卻不行。大多數女子一輩子就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一旦要了她,就決定著她以後的日子好過與否。男人回頭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女人呢,錯了便是錯了,沒有回頭路可走,一如她。越想,楊宜越覺得這世道不公平。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胸中憤懣。這世道就是如此,儘管她不滿,她亦無法掙脫這規則,只能約束自己,盡自己的努力,儘量在這規則之中生存下去罷了。
  幸虧她有了一世的經驗,多思多想,能少走些彎路。
  卡死了,我果然不是宅鬥的料,唉。
第六章
  “明兒咱們就要被分派到各院去了,也不知道咱們分到的主子性子好不好?”胡杏的語氣裡忐忑中帶了絲讓人難以察覺的興奮。
  楊宜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想她多半是被分派到內院做些粗活,或者灑掃或者倒夜香什麼的,決不可能派到外宅的。外宅都是童家主子及來客,一得防著她們衝撞了主子貴客,二是防著她們中有些心大的乘機勾引主子。像她這種活契的粗使丫頭,每月的月錢不過是四百錢罷了,還得防著上頭管事媽媽的克扣。不過她轉念一想,雖然月錢少了點,總比其他那些小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人要好,至少這日子好歹有個盼頭。
  而像她這樣的贖身銀子是二十兩,攢個四五年,料想也差不離了。況且出門前她爹說了,那十六兩銀子除了用來還掉那些債外,非不得已,一錢銀子都不會動用的,就存著替她贖身了。
  胡杏挨近了楊宜,兩眼左右掃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道,“聽說我屋裡的王珍托了關係,花了不少銀子打點,就盼著能進老太太或二少爺的院子呢。”她語氣中透著一點兒羡慕及不屑。
  也是,他們這些做人家下人的,月例算什麼,打賞才是收入的大頭。這些天她們都聽說了,老太太為人最是和善不過,進去當差的丫環婆子吃穿不僅是府裡最好的,還能常常得到打賞。
  不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頭鑽呢。不過,她使的這些銀子怕不過是打了水漂吧?老太太那裡哪是那麼容易進去的?再說老太太用得慣的都是家生子,她們這些從外面採買回來的野路子哪裡有這個福份?有也是極少數的了。
  見楊宜仍舊木木,不知道應自己一聲,胡杏也不在意。幾天來,她曉得楊宜雖然木枘得緊,但嘴巴最是嚴實,和她說什麼,她雖然沒搭理,卻也沒有到處嚼舌根。
  自從第一天胡杏見義勇為,耍了一把威風後,眾人就有意無意地與她拉開了距離。只楊宜一視同仁,不管對誰都是淡淡的,不親近也不得罪人。
  楊宜也鬧不明白是咋回事,突然間,胡杏自己就貼上來了,親親熱熱地叫著自己妹妹.楊宜對她沒有惡言相向,卻也不見親熱,連搭理都少。但胡杏卻是認准了楊宜似的,得了空老愛來找楊宜。
  不過楊宜冷眼看了胡杏幾日,發現她除了第一天比較衝動外,這些天她也沒什麼出格之處。也由著她在自己身邊嘮嗑。
  胡杏繼續和她嘮叨著她最近打聽到的消息,例如哪個主子待下人嚴厲難伺候,哪個主子和善大方,哪個院子裡的媽媽在主子面前得臉,哪個丫環被罰了——
  楊宜不置可否地聽著,心裡卻將這些資訊和上輩子做對比。她是想明白了,以她這種賣活契的下人,得到主子重用的可能性極少。但若想平安地在這府裡平平安安呆到贖身,平日裡少不得經營,好日子都是努力拼出來的。
  童府與上輩子似乎沒什麼不同,不過還是有些出入。
  通洲童家有百年的歷史了,可以追溯到開國前。
  童家本是名門望族,祖上曾出過三品大員,乃文官。後來前朝皇帝昏庸,聽信奸佞小人之言,誤殺了不少忠良,童家就在此例。當時身為庶子的童傲雲因生得牛高馬大面目可憎,為家主所不喜,被送上青雲山習武,這才逃過了一劫。
  童傲雲學成歸來後,才發現了家中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之後他只收歸了幾個忠僕,將他們送回通洲本家,讓他們在那躲避災難,以及照看好童家最後的棲身之處。
  隨後,他便貼身揭杆而起的太祖爺四處征戰,直至建國,這一戰打了十二年。
  建國後,太祖爺封了童傲雲為指揮使,正三品。可惜他只在京城呆了小半年,就以積年老疾身體不適辭官,太祖爺挽留了兩句,便准了。於是,童老太爺童傲雲便回到老家通洲童家。或許是太祖爺出於愧疚,封了童老太爺一個從二品的閒散侯爵——安樂候。
  後來的杯酒釋兵權都證明了童老太爺這個決斷是多麼的正確,也是,作為太祖的侍衛,對太祖的性子不說能摸得通透,但七七八八總能猜著的。
  這些事,都是楊宜上輩子童文棟還寵著她的時候,在雲消雨歇後閒聊時提起的。童老太爺歸家後,在媒婆的說合下,娶了如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生中生了兩男一女。
  大爺沒什麼可說的,一路上順風順水,如今在異地為官。而二爺,則要坎坷許多。
  因老太太生大爺和大姐兒的時候傷了身子,二爺童豁然是老夫人三十好幾的時候生的。老來得子,自然疼寵得緊,不過二爺性子好,倒沒因此被寵成小霸王,性子反而比一般的男孩子來得乖巧,略帶了點靦腆。
  可惜,這般淳善之人,於因緣親情上,卻是坎坷頗多。
  童豁然肖父,十四歲時,身高已達七尺,十六歲時,已將近八尺,加上他長相粗獷,一臉凶相,更是讓人懼怕不已。除了長相,二爺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那帶煞的八字了,十四歲時,老太太為他訂了一門親事,豈知親剛訂了不出半月,女方就病死了。次年,老候爺與老太太又給他尋了一門親,這回更離奇,在成親前一個月,女方府裡進了一窩山賊,兵荒馬亂之下,新娘子被山賊殺了。消息傳來的時候,候府眾人都驚呆了,而外頭更是盛傳童豁然八字帶煞克妻的傳言。
  儘管當時老太太已經竭力禁止府裡的人議論此事,但奴僕們臉上難免會帶上一些神色,或恐慌或厭惡。這讓童豁然更難受,於是,他自請去了雲洲他外公的嫡系軍營。這一走就是兩年,若非侯爺病重,他恐怕都不打算回侯府了。隨著老侯爺逝世,童豁然守孝三年,今年已二十有一,親事還沒有著落。
  而近日,卻有傳言這位煞神即將回府。楊宜不知道,這是老太太連寫了十幾封家書催他回來的結果。
  楊宜以前曾遠遠見過這位二爺一回,果然如傳聞般的高大嚇人,面目可憎。
第七章
  啪!“這群眼皮子淺的狗奴才!”
  “老太太,息怒啊,為了這些個奴才生那麼大的氣,不值當。”老太太的陪嫁王媽媽給她一邊順氣一邊勸道。
  “然哥兒這麼好的人競被人嫌棄如廝,真真氣死我了。”老太太說完,咳了兩聲。
  王媽媽忙給她順了氣,又從櫃子裡拿出兩枚保心丸給她服了,“桃紅,柳綠,兩個你看不順眼,找個由頭打發了便是,何必跟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
  “打發走她們?哪有這般便宜?哼——”
  原來老太太透露了一星半點準備讓兩個大丫環暫時去伺候二爺的事。接下來幾日,老太太的大丫環就病倒了兩個。而且還是大病,如今都抬回家養著去了。
  這般巧合的事,老太太自然也看出來了,隱約猜出一點,很是生氣。罰是要罰的,但她憂心的是然哥兒仍舊沒個貼心的伺候。
  其實老太太身邊的四個大丫環都不大樂意去伺候二爺,老太太明顯是存了別的心思,她們都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老太太手裡。若她們伺候得好了,保不准老太太就把她們賞給了二爺,連帶一家子都給了二爺。老太太一直說二爺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以老太太對二爺的疼愛,這並非不可能。
  可雲州苦寒,哪裡比得上通州富庶?多少雲州女子低嫁,就為了逃離那個地方。若她們把家人都捲進去,到時她們就成了家裡的罪人了。
  若伺候不好,不用二爺說,老太太必定會以為她們伺候得不盡心,接著便會厭了自己,到時也是連累家人。
  既然這差事不好接,那乾脆就接不了。雖然她們的心思若被察覺了,老太太也會生氣,但這十幾年來,侯府管事都是由他們這幾家把持。老太太再生氣又能如何,不外乎把她們胡亂配人,或者將他們這兩家子打發到莊子上去罷了,以他們積攢了這麼多年的家底,去了莊子也是不怕的。他們兩家都是積年的老人了,多少隱私他們多少都知道一些,料想老太太也不敢太過分,畢竟侯府還是要名聲的。真敢抄了兩家,那侯府的臉面也要掃地了。
  也不怪她們對這差事心生恐懼,怪只怪二爺凶名在外,據說曾伺候過他的兩個丫環,都離奇地死亡了。討主子歡心的確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二爺雖然是侯府的嫡次子,如今大老爺承了爵,二爺遲早要分出去的。他如今在雲州也只是個正六品的營千總,若想掙軍功,估計得留在雲州好些年呢,若想調回京,怕也不過是六品官,看不到多好的前程。儘管如此,也足夠他們仰望的了。不過還是那句老話,再大的富貴,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現在不是和她們計較的時候,緊要的是給然哥兒挑個能伺候的。”老太太擰緊眉頭,
  王媽媽想起近日來,院子裡的丫環婆子個個畏畏縮縮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將那股惱意壓了下去,“如今咱們院子裡的人多半是不能用了,前幾天馮婆子送來了十來個新採買的丫頭,您看,是不是?”
  底下奴才什麼德性,她自然清楚,“明兒你走一趟,讓王總管給挑幾個好的,然後你再看看有沒有得用的。會做啥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挑的人不能惹然哥兒不痛快。”
  “不過,太太那頭?”王媽媽遲疑,如今侯府的事幾乎都交給太太了,老太太極少插手,如今來這麼一出,太太心裡會不會不痛快?
  “到時派個人和她說一聲,這事她還巴不得我沒推給她呢。”老太太不滿地道。
  也是,難怪一向和善的老太太會對太太不滿了。自打得知她二叔要回來,太太也不說收拾屋子派遣奴僕什麼的。如今老太太把這得罪人的差事接過手去,她可要高興了。
  **********
  “一會,你們就會被分派到各個院子裡去,到了地方,你們要聽新主子的話,主子叫幹什麼就幹什麼,明白嗎?”
  王大總管拿眼打量著這十二個新採買回來的丫頭,教了幾日規矩,這些丫頭行事也有點章法了,可以分到各院去應應急了。本來這一批丫環自有太太決斷,也輪不到他來安排去處的,奈何老太太的吩咐,太太索性丟開了手,賣王大總管一個人情,沒有派人來指手畫腳。
  這些天缺人手的院子都派人來和他打過招呼了。十二個丫頭,老太太那要給兩個,太太那也得給兩個,各院的少爺姨娘們也分得一至兩個,勉強夠分。至於一些不受寵又缺人手的姨娘,直接被他忽略。
  這些都還是其次,王大總管想到昨兒他家婆娘傳的話,神情凝重。
  二爺就快回來了,老太太怕他身邊沒人伺候,又不想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衝撞了寶貝兒子,讓他掌眼,挑一兩個好點的丫環過去伺候。
  什麼叫好點的?容貌出挑的還是善解人意的?老太太也沒給個准話,叫他看著辦,王大總管苦笑,琢磨?他哪裡琢磨得過來?按他說,若老太太真個擔心,就從她院子裡挑兩個使得慣的過去臨時伺候一下二爺得了。不過想到被抬回家的桃紅柳綠,王大總管心思一轉,便有些明瞭。
  他再次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眾丫環,在一群脹紅了臉或努力平復神色的丫環中,倒有兩三個好的顯了出來,比起這些個拘緊的丫環,確實顯得大方得體許多。
  想起陳婆子對這些丫頭的評語,好的就那麼幾個,其他的人多少都有點不好,不是不愚鈍,就是心眼太多,要不就是嘴巴刻薄。而今這三人中有兩人赫然在此列,看來是真的不錯了。不過站在楊宜旁邊的那個丫頭,看著也不錯,大氣,倒像是個見過大場面的。
  王大總管眯著眼睛思忖,該派誰去伺候這二爺呢。最好是膽子大點的,穩重點的,不會被二爺嚇到,會什麼精細活計倒是其實,料想二爺也不會讓一個眼生的奴婢貼身伺候,灑掃鋪床這樣的活計卻是得會的,最好還會做些吃食。二爺住的西垮院偏了點,不過自帶有廚房。這般冷的天,大廚房的飯菜送到時有些個已經冷了。
  淩小翠愛笑,性子溫和,人緣好。楊宜做事認真細心,交給她的活計,不管多髒多累,她都不曾抱怨或陽奉陰違過,和眾丫頭的交情不深,也不算太壞,最重要的是嘴巴嚴實,胡杏和她說了不少閒話,也沒見她出來說什麼。遇事還算冷靜,前晚她們屋子裡進了一隻大老鼠,一群丫環在那尖叫,正是楊宜出手,當即立斷關上門窗後,將老鼠打死了。
  想起她拎著老鼠出來的時候,驚著了門外所有站著的人,楊宜卻啥也沒多說,將老鼠埋在院子外頭的花圃裡做了花肥。
  想起初初聽到這事時,王大總管眼裡閃過一抹笑意。
  陳婆子說淩小翠不錯,但他更屬意楊宜。按他說,淩小翠固然好,但就是太好了,若說其中沒有她刻意的成分,他不信。不過這樣的丫環加以時日,必能出頭。但淩小翠見到二爺的反應多半也是和大丫環青杏她們一般,他想。而楊宜,除了剛才他提到的優點,他也沒看出她有何特長之處,但他直覺就是屬意她。
  如果外人知道他挑楊宜的理由,一定會覺得很荒謬的。但他在大總管的位子上辦了這麼多年的差,不管是看人還是辦事,都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法子,當不能下決斷時,他往往更相信自己的直覺,而這些直覺也沒讓他失望過。
  反正他把這三個好的派過去讓老太太挑,不過挑誰去伺候二爺,就看老太太自己了。
  “你們幾個,跟陳媽媽去老太太那裡。”王大總管點了淩小翠、胡杏以及楊宜。
  胡杏喜得瞪大了眼睛;淩小翠一臉平靜,如果細看,會發現她呼吸的頻率變快了許多;倒是楊宜,眼裡閃過一絲意外,她不是應該被派去府裡的哪個角落灑掃才對的麼?不過她還是識相的啥也沒說。
  楊宜三人在其他丫環又羨又妒的目光下,順從地跟在陳媽媽的後面,由她帶著去往老太太的院子裡。
  情節需要,我把女主進府的歲數改成十歲了。
第八章
  陳媽媽領著他們穿過花園,拐過一道月亮門,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裡走去。
  老太太住的院子位於南面,是三進的套院,占地是童家所有院子中最大的。原本還帶了個池塘的,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常和老侯爺一起賞荷喂魚摘蓮子。後來老侯爺死後,老太太睹物傷情,加上年紀大了,身子骨受不得潮濕,便把這池塘填了,弄成了小花園,種一些花草樹木。
  進了大門,走上抄手回廊,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原來廊下不僅掛上了葦簾來隔絕風雪,還置上了火盆,兩個丫環正搬了兀子做針線。
  等丫環通報,得了允許後,陳婆子才領了三人進去。楊宜低眉順目,胡杏雖然也作低頭狀,但那雙眼睛卻骨碌碌地偷偷打量著,淩小翠則是力持鎮定。
  一番行禮後,老太太一臉和藹地問他們離家後可曾習慣,又問了下人房裡的鋪蓋可夠暖和,活可會太重?溫和的猶如一個長輩,但楊宜卻暗自警惕,上輩子老太太她沒見過幾回,卻知道她是個極精明厲害的人。
  上位者待下人親厚,無非就是做做樣子罷了,她才不當真呢。
  真的親厚,也是對那些積年伺候的親信,怎麼可能把感情浪費在她們幾個才入府的黃毛丫頭?
  上輩子就有這麼回事,那回王梅打碎了廚房的一隻青花瓷碗,楊宜替她頂了罪,被廚房的管事罰跪在廚房外的一個交叉路口,恰逢那時二爺的杜姨娘經過,替她說了兩句好話。廚房管事明面上賣了個面子給她,轉頭卻讓楊宜幹更多髒活累活。但楊宜當時卻確實是感激杜姨娘的,後來她輾轉成了二太太的二等丫環。有幾回,二太太有大動作時,為報恩,她還偷偷給她遞了幾次消息,就怕杜姨娘被牽連進去。後來她漸漸得知,為受罰的人說兩句好話,是杜姨娘慣用的手段了。做做樣子說幾句話,橫豎於她們無礙,得了一個下人的好感自然好,得不到也沒損失,多划算的買賣。
  上輩子吃過的虧,她可不想再來一回。今生這條命是她自己的,她可不會給人輕易算計了去。
  老太太這番舉動,十分反常。正該應了那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想想她們身上也沒什麼是老太太看得上眼的。
  這麼一想,楊宜的心略安。
  一會,可能是差不多了,楊宜見老太太隱秘地給王媽媽使了個眼色。來了,楊宜心一跳。
  沒多久,就見王媽媽滿臉喜色地進來,“老太太,邢管事叫人送了些蔬菜來,前幾日您不是念叨著想吃些鮮綠的麼?這會正巧了,老奴剛去看了,成色極好。”刑管事正是老太太的陪嫁,幫著她管理陪嫁的莊子。
  老太太一聽,果然很高興,“是誰送來的?”
  “是邢管事的大兒子,老太太可是要見見?”
  “快領上來。”
  老太太也沒叫他們下去,遂楊宜三人退到一旁。
  楊宜微微低著頭,思索著老太太到底想做什麼,橫豎不是挑個丫環那麼簡單。若真是,她剛才說了那番話後,完全可以讓個人領她們下去了。
  方才進來時,那些丫環看她們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帶了些憐憫?
  嘶,一陣抽氣聲響了起來,有些人還失態地倒退了幾步。不過,至少沒有人哭喊。
  原來邢管事的兒子邢晟長得很嚇人,兩道疤猙獰地掛在臉上,一道從額頭斜向下,穿過右眉尾,若再往裡一點,眼睛就廢了。另一道則深多了,從顴骨斜向下,劃過嘴唇。這兩道疤就像兩條大大的蜈蚣掛在他的臉上,猙獰而可怖。配上他嚴肅的神情,就如同亡命之徒,讓人心底發涼。
  楊宜僅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想到她近日來隱約聽到的傳聞,心中有幾分明瞭。心中也快速地計算著利弊,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樣,
  若是做得好了,二爺走時,或許能跟著,這未嘗不是一個離府的辦法。
  上輩子她的一生都葬送在這裡,即便她一再克制自己,也掩不住內心深處對童府的排斥及反感。要是能離府,她是願意的,在哪做下人不是做?
  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童家大老爺和二老爺雖是嫡親兄弟,感情卻一般。童家二爺回通州童家的次數極少,待老侯爺和老太太都去了後就更少了,每年只是派人送些年禮回來而已。
  她上輩子就聽童文棟提過一下他這二叔,他們兩人雖是一文一武,但不妨礙童文棟對他二叔的推崇,也說了他的許多事,驍勇善戰什麼的。但最讓楊宜覺得觸動的就是,跟著童豁然去往雲州的家生子,只要有男兒願意努力,他都給機會脫籍進軍隊去拼軍功。立了軍功的男兒想讓家人贖身,他也不攔,一一允了。這些人都成了他的親信,漸漸的,這些家生子靠著自己的努力,都做出了一番成績。
  其實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並不是都想著不勞而獲。別人她不知道,但她卻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肯定和回報。而童二爺,無疑就是這樣的主子。而在童府的話,現在還沒什麼,隨著她長大,臉漸漸長開,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到時離府,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這也是她藏在心裡的事。
  再說,她表現好點,不說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去二爺院子當差,若能得老太太一句贊,那些人精的媽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安排的活計也會輕省點。
  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想過上好日子就得比別人更努力。她最大的資本,便是前生近二十年的經驗。沒事的時候多琢磨,能讓自己少犯許多錯誤。
  她若想平安出府,太出挑了不行,得防著頭上的主子,畢竟她長得還不算太差。如果真被童家的男主子看上眼了,他們可不會管你簽的是活契還是死契。但如果太平庸了,也只有被人欺辱的份,這樣憋氣地藏拙也非她的本意。
  即便不能跟著去,看在二爺的面子上,老太太也會高看她一眼的,以後在府裡做活,應該不會被派到太差的地方去。
  心神電轉間,楊宜已經將事情的利弊想了個通透。結合那些傳聞,楊宜表現的越發淡定。其實她也真覺得樣貌醜陋並不算什麼,可怕的是人心。
  邢晟見了禮後,老太太忙讓他起來,又讓一旁的丫環上了茶。
  貼身丫環紅玉略顯哆嗦地上了茶後,就趕緊退了下來。老太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沒再理會她。接著問了邢晟一些莊子上的事,又給了賞銀,便讓他下去了。
  從頭到尾老太太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她們三人的反應,見楊宜和胡杏只是最初見著時有點反應,不過她們的反應比起他人來說算不得什麼。隨後看邢晟如同常人一般。而淩小翠的臉則帶著一點僵硬,儘管她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能隱約窺見她的害怕。她小小年紀,能做到這般,已屬難得了。至少比她屋裡這些不成器的丫頭來說,要好多得。這般一想,老太太厭惡地掃了眾丫環一眼。
  老太太不知道對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胡杏來說,邢晟這樣的,只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此時老太太心中已有幾分滿意,然後點了楊宜和胡杏的名,“
  過兩日二爺就回來了,你們一會跟王媽媽去安園,好好當差,別惹二爺生氣,知道嗎?”
  果然如此。
  王媽媽想起什麼,然後湊近老太太耳際嘀咕了一陣,楊宜隱約聽到什麼契的。
  然後老太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哦了一聲。
  “老太太,可要給幾個丫頭改個好使喚的名字?”王媽媽道。
  老太太看了她們幾個一眼,罷罷手,“不用了,小翠也挺順口的,至於她們兩個,等然哥兒回來,讓他定奪吧。”
  楊宜聽了,呼了一口氣,提著的心放了一半下來,她可不想改什麼名字。她這名字是她爺爺還在的時候取的,楊宜,取宜室宜家之意,寓意美好。
  胡杏和楊宜隨王媽媽走後,老太太叫了一個丫頭將淩小翠帶下去。
  安園離老太太的院子不遠,一路上王媽媽和她們交待了一下安園的情況。安園目前是一個老媽媽在看守打理,那老媽媽也是童家的家生子,姓尤。尤媽媽今年四十好幾,將近五十了。她娘就是當年童家從京城僅剩下的幾個僕婦之一。
  說起尤媽媽,她也是一個命苦的,當年通州流行過一種瘟疫,尤媽媽的丈夫和一雙兒女都死了,僅她一個人命大活了下來。
  二爺是她奶大的,之後她也沒有改嫁,二爺離家後,有幾回想將她接去雲州,都被她拒絕了。她說,通州畢竟是童家的根,她想替二爺守著這老宅,好讓他有條退路。二爺對尤媽媽這奶娘亦是很敬重的。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了安園。
第九章
  安園是個兩進的院子,不過相比童府其他園子來說,還是有點簡陋。不過因為老太太會定時派人過來打掃,所以還算整潔。
  楊宜她們住進來已經有幾天了,安園人少,進來的頭一天,尤媽媽就揮手讓她們一人挑了一間廂房來住。
  安園的日子雖然冷清,每日不過是做些灑掃的活計,卻合了楊宜的心意。人多的地方紛爭就多,雖然鬥起來,她不一定會輸,但時刻緊繃著心神,那種滋味不好受。
  今兒出太陽,在冬天是極難得的。尤媽媽忙吩咐兩人將屋裡的一些小東西拿出來曬曬。
  “尤媽媽,二爺是個怎麼樣的人?”胡杏好奇地問,關於二爺的傳聞,她也略有耳聞,所以今兒才會仗著膽子問尤媽媽。
  尤媽媽對兩人的印象不錯,在見習慣了那些個哭喪著臉來安園的丫環後,楊宜胡杏兩人的坦然無疑讓她覺得順眼很多。
  楊宜在一旁掃著地,聽了,搖搖頭,胡杏問這問題,以尤媽媽護短的性子,二爺在她眼裡自然是千般好萬般好的。
  果然,“二爺是個很好的人,以後你見了就明白了。”
  “可是——”
  “沒有可是,小杏,你莫要被那些流言嚇著了。那些胡亂嚼舌根的長舌婦,被我逮著,非扒了她的皮不可。”說到最後,尤媽媽恨恨地跺腳。
  在第三天的時候,楊宜見到了二爺童豁然。第一眼,二爺給她的感覺是,好高。可不是,十歲的楊宜才到他的腰際上面一點點,加上他魁武的身軀,足足是她小身板的兩三倍大,可以這麼說,童豁然的一條大腿都比她的腰身粗。兩人站近一點的時候,就像大巨人和小矮人。
  “然哥兒,你可算回來了。”尤媽媽一見了童豁然,顧不得繁瑣的禮儀,立即拉著他的手,哭得老淚縱橫。
  童豁然眼中的溫情一閃而逝,出現一抹無可奈何。
  楊宜緊張地站在一旁,垂首而立。她不知道二爺會不會讓她們留在安園,畢竟流言蜚語這般多,而且她也摸不准二爺的性子。如果他出口趕人,那麼她接下來幾年可能就難熬了。這麼一想,楊宜的心直打鼓。
  哪知,童豁然只是看了她們一眼,意外地發現兩人面色如常,左邊的那個稍矮的,眼裡似乎還透著一抹興奮?童豁然很明白自己,便是雲州那些見慣了生死的婦人見了他都會發抖。而這兩個小不點似乎並不怕他?這倒是難得,看來他娘這回給他挑的丫環還不錯,童豁然的臉色柔和了點。雖然如今的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他的反應,但不代表他喜歡在眼皮底下有個怕他怕得粟粟發抖的人。
  僅一眼,童豁然便揮手讓她們下去了,獨留了尤媽媽在廳裡說話。
  楊宜松了口氣,這樣就是默許了她們留在安園了。
  “姐姐,二爺看著也還好,沒有傳聞中嚇人啊。”出了正廳一段距離,胡杏道。
  其實童豁然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分開來看還是挺可以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組合在一起,總給人一種扭曲的感覺。加上他長得高大,配上將士特有的剛毅,整個人讓人看著就像綠林土匪之類的非好人。
  楊宜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別說下去,“雖胡說,主子哪是我們能議論的?”
  胡杏撅了撅嘴,跟在楊宜後頭。
  二爺這回帶回來的人有三人,一個是貼身的小廝,另外的幾個,一看就不是常人,給人一種凜冽嚴謹的感覺。出來正門時,那些人僅看了她一眼,就叫她心裡寒磣得緊。也不知道平日裡他們在雲州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過這些事也不是她操心的,她只管做好本份就是了。這般想著,楊宜轉身去了廚房張羅點心茶水。
  晚上,楊宜做好了值夜的準備,卻被打發走了。她心裡暗樂,大冷的天,不用值夜,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回到屋裡,楊宜往火盆裡添了幾塊碳,才窩進床裡。她閉上眼,一天下來,她發現二爺還是很好伺候的,不是個挑剔的人。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
  某天晚上,“鬼啊——”一聲尖叫打破了安園的平靜。
  看著嚇得花容失色的奴婢,童豁然皺眉,他雖然不至於和一個丫環計較,但他也不是那種軟綿綿的性子。頓時只見他對身後的林大淡淡地吩咐道,“把人給我扔出去。”
  林大同樣不悅,這不長眼的丫環,一大早就將安園攪得人心煩亂。
  楊宜她們聞聲出來時,只見一個小丫環倒在地上,手上的吃食全倒在地上了,而她也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錯,正縮成一團粟粟發抖。
  楊宜認出了這個小丫頭就是之前花銀子托關係想進老太太或二爺院子裡的王珍。就不知道她為什麼被分配到了廚房裡頭打雜。她去廚房領飯菜時,見過她幾回,做的都是又髒又累的活計。
  楊宜挺疑惑的,王珍一開始就懂得托關係,雖然做得不夠隱秘,但想來也是個心思剔透的,怎麼今兒的事就做得這般糟糕?
  楊宜哪裡知道王珍根本就不知道安園是二爺住的,雖然關於二爺容貌醜陋的傳聞她聽過一些,但因為她被排齊了,這世道從來都不乏落井下石之人。自打王珍進童府後,也不知道得罪了誰,唯一傍身的銀子花光了,卻沒有如願地進了她想去的地方,還被派到廚房。到了廚房沒兩日就得罪了廚房一個小心眼的管事,接著就被穿小鞋了,被派去做劈柴挑水的粗活雜活。像這回來送早膳點心,是她這麼久以來最輕省的活計了,哪成想到卻是別人設下的陷阱?
  見林大將人扔了出去後,便快步跟上前面的童豁然。
  林大很注意分寸,王珍只是有點驚嚇過度,其他倒沒什麼。但王珍卻一個人傻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好一會,楊宜見她沒動靜。
  楊宜看了看天色,這天是越來越冷了,雪也越下越大,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出去勸她。
  胡杏往四周掃了一眼,挨近楊宜,低聲道,“姐姐,天這麼冷,她一個人在那出神,久了會不會生病啊,不如我去勸勸吧?”
  楊宜意外地看了胡杏一眼,胡杏不太敢與她對視,眼睛微微垂下。楊宜哪會不知道她想什麼,施恩?心思倒轉得快。不過,安園雖然清淨,但各房的眼線可不少。別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才好。
  不過,不管是看在這麼些日子的情份上,還是為了避免被她連累,她都得攔一攔。
  “雪越來越大了,咱們關了門趕緊回屋吧,她一會見冷了,自然會回去的。”
  可還沒等楊宜說完,胡杏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姐姐,就幾句話的功夫,不會耽擱的。”以為楊宜擔心這個,胡杏邊跑邊保證。
  安園的大門很沉,通常都是她們兩人合力才關得上。
  見此,楊宜也不追出去了。若是她追出去,又該怎麼勸呢。自己的心思對於現在才十歲的女孩子來說,是深了點,而且也考慮得太多了。若讓上位者知道,怕不是什麼好事。
  “王姐姐,王姐姐,你沒事吧?趕緊起來吧,一會生病了可怎麼好?”胡杏拉著王珍的手臂,想將她拉起來。
  她們做人丫環的,可生不起病,尤其是在這麼冷的天裡,一不仔細,人可能就沒了。
  王珍的眸子慢慢聚焦,認出了胡杏後,憤恨地道,“是你?!”
  胡杏覺得她有點不對勁,自己在幫她呢,不感謝就算了,還這副表情?“是我啊,王姐姐,你趕緊回去吧。”
  王珍站了起來,推了她一把,恨恨地道,“不用你假好心!”然後轉身就往回跑了。王珍一邊跑一邊流淚,要不是她們,她早就在老太太院子裡吃香喝辣的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王珍越想越委屈,眼淚撲漱漱地往下掉。
  胡杏踉蹌地倒退了幾步,才站穩了,總算沒跌倒,低聲抱怨了幾句,“好心沒好報,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回到院子內,胡杏訕訕。
  楊宜也沒說什麼,“咱們把門關上吧。”
  其實就算胡杏不出去勸,她也想好辦法了,那就是把關門的動靜弄大點,讓王珍回過神,就行了。
  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於自己無礙的時候,與人為善總是不錯的。
  但是,若礙了別人的眼,你就沒有與人為善的權力。人,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認清自己的本份。如今她們做人丫環的,最主要是忠心,要認清誰是自己的主子,隨時維護主子。畢竟王珍剛才冒犯了二爺,不管出於什麼心思,她們都不該與她過於親熱。胡杏認不清這點的話,以後恐怕要吃大虧。
  胡杏這回算是把自己繞了進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上頭的人厭棄?或許事情沒有她想得那麼嚴重。楊宜自嘲,進了童家後,她真是太謹慎太多疑了。
  “走了,回屋去了,這雪是越來越大了。”胡杏嘟嚷了句,拉了拉想得入神的楊宜,就往屋裡走去。
  楊宜攏了攏棉衣,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待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後,尤媽媽才拎著火籠從拐角處走出來,面色一冷,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到底還是太年輕啊,容易心軟。”
  *******
  王珍事件後,老太太怕大廚房怠慢了寶貝兒子,敲打了一遍後,仍覺得不放心。就讓人安園這邊自己弄了個小廚房,又派了一位手藝不錯的廚娘過來。
  楊宜她們也跟著受益,終於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了。大廚房與安園離得遠,往日當大廚房的飯菜送到時,已經都冷了。楊宜她們也只是拿爐子燒點開水熱熱就吃了。
  而王珍則被賤賣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太太的命令,即便不是,為討老太太歡心,自有人上趕著辦了這事。
  楊宜知道後,也僅是暗自歎息了一聲。各人有各命,她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第十章
  “二叔,這是雨前龍井吧?吃著就是香。”童文彬蹺著二郎腿,笑嘻嘻地問,得了童豁然肯定的答覆後,嘟嚷了句,“祖母就是偏心,好東西都緊著二叔了。”
  “胡扯什麼,這些茶是前兩日你祖母叫人送過來的,知道你愛茶,當時還叫人給你送了些過去。”童豁然笑?。
  楊宜在一旁稀奇地看著,這麼些天來,這還是她第一回見著二爺除了板著臉之外的表情呢。
  其實童豁然不比童文彬大多少,他與童文生——童文彬的大哥同歲。
  童文彬打小就被抱到老太太處,與童豁然很是親近,兩人打小的情份說是叔侄,其實不比親兄弟差。童豁然極少在人前情緒外露,而童豁然恰好是其中一個。
  吃了童豁然的話,童文彬倒是驚奇了,他酷愛喝茶,所以才能品出其中細微的不同。此茶在杯中色澤鮮綠,茶香濃郁、味道醇美、形態也好。分明不似他前幾日吩咐美婢泡出來的那壺。而他二叔的話,不假。那麼有此鮮明的結果,怕是泡茶之人技藝極高。
  “二叔,這茶是誰泡的?”安園童文彬是知道的,丫環婆子加起來就三個人,除了這三人外,他可不認為那些大男人會做泡茶這等細緻的活計。
  童豁然眉頭微擰,於他來說,有得吃有得喝就行了,哪管美不美味,在雲州時,能頓頓吃飽已屬萬幸,他實難理解侄子對這種風雅之物的偏愛。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他也懶得去置喙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個兒的癖好。
  正巧楊宜的點心上到一半,便被童豁然叫住,“這茶誰泡的?”
  楊宜頓了頓,“回二爺,是胡杏泡的。”
  “去把她叫進來。”
  “胡杏妹妹,二爺叫你進去呢。”楊宜出得門來,進了偏廳的茶水間,見胡杏正在忙和著,忙道。
  胡杏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姐姐幫我看著爐子裡的火,我去去就來。”
  清脆悅耳的聲音還圍繞在耳際,胡杏小小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楊宜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性子真跳脫,也不問問二爺找她什麼事,就冒冒失失地前去,可不要在主子面前失了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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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您找我?”
  童豁然指著旁邊的童文彬道,“三少爺找的你,他問你什麼,你如實回答就是。”
  “這茶是你泡的?”童文彬興致勃勃地問。
  “是奴婢泡的。”
  “說說你泡茶的過程。”
  “奴婢先用開水——”
  童豁然看了胡杏一眼,只見她雙眸溢滿神采,一副很樂意替三少爺效力的模樣。他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她這般表現所為哪般,無外乎就兩樣。不管是哪樣,他早已學會不去在意,何況她只是一個丫頭。應該說,如今這世上能教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除了母親及雲州的兄弟舅舅們,基本沒有了。要是他連一個丫頭的心思都去在意的話,那他童豁然不知道變成了啥樣子了。
  略分神聽了他們的對話,童豁然發現他的丫環確實對這茶有所涉獵,是個言之有物的人。不過在軍營裡呆久了,相對來說,他還是比較喜歡守規矩的人。雖然那些個特異獨行的人有著別樣的才能,卻常常讓他頗費手段才能拾掇好。
  回童文彬的話時,胡杏偷偷窺了童豁然一眼,只見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那樣子顯然不知神遊到吱去了,心神全不在他們所說的話題上頭,胡杏心裡有些不滿,不過思及自個兒的身份及處境,只得移把自個兒的注意力放在三少爺身上。
  童文彬與胡杏一直聊了兩刻鐘,童文彬才意猶未盡地走了。走時還嘟囔老太太偏心,賜給二叔的丫環比自己身邊的丫環都有見識。
  楊宜聽了這話,看著得了誇獎兀自高興的胡杏,心中搖頭,真是孩子,這話要是三少爺院裡的一干丫環聽了,非得記恨胡杏不可。
  “姐姐,看,這是二爺賞我的。”胡杏獻寶似的拿出一塊沉甸甸的銀角子。銀子哎,一塊銀子哎。他們這些古人不會理解她這個摸慣了紙紗之人金銀的熱愛的。
  楊宜接過來掂了掂,含笑道,“這銀角子少說也有二兩,你還不趕緊拿去藏好啊?”
  胡杏聞言,笑道,“姐姐若是喜歡,分你一半又如何?”只是這笑容略略收斂了一些,不細心的人根本難以發現。
  楊宜看了她一眼,笑笑,並不當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福氣,這些是羡慕不來的。
  況且她與胡杏相處的日子尚短,她什麼性子,自己不說心知肚明,卻也有了初步的瞭解,例如胡杏嘴巴甜,總能哄得尤媽媽;例如她比較著緊自己的東西,輕易不肯叫人碰。
  即便她是誠心想分她一半,自己又怎會接受?儘管她如今一窮二白,亦不會眼皮子淺至此。再說了,自古以來,人情債最是難還了。她斷不會為了半塊銀角子而背負這個債。
  胡杏見楊宜光笑不說話,心裡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惱,惱自己,惱楊宜。楊宜嘴角的那抹仿若明瞭的笑,讓她覺得難堪,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一陣靜默,不多會,胡杏就藉口去了解手。
  “可惡!”老太太惱恨地將手中的信件一拍,“真真豈有此理,欺我們童家沒人麼?”不過是個五品的同知,便是嫡女嫁過來,已是高攀。如今她還敢提出讓個戲子生的庶女嫁過來,也不怕折了福氣!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這一回就和她撕破了臉。
  “娘——”童豁然無奈地看著他娘,他不用看,就知道這是他娘替他求親被拒絕了。這樣的結果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了麼?
  自打他十四歲後,每年他娘都替他費心地張羅親事,可惜說親的人家一聽是給安樂侯府的嫡次子說親,就一個勁地推脫。他早已不抱希望了,他娘怎麼還不死心呢。
  對娶妻一事,他已看得極淡。他想回雲州,那裡是他一生為之努力與守護的地方。
  “我兒放心,為娘一定為你尋個溫柔嫺熟的女子為妻。”這些年她一直都講究門當戶對,如今也不得不放寬條件了。
  童豁然知道勸不住,只是默然。
  “還有兩日,你又要前往雲州了,你忙的你的去吧,行囊什麼的,為娘自會替你收拾妥當的。”老太太的聲音裡透露出一股濃濃的不舍之意。
  看著兩鬢斑白的親娘,饒是童豁然見慣了生死心性無比堅定,此時心中也不禁一陣難受。在他們這種富貴人家來說,她早就應該含怡弄孫,頤養天年了吧,而她如今仍為了自己的親事費神勞心。
  “娘,孩兒得空了,便回來看你。”安慰的話脫口而出,這個家最讓他牽掛的,無非就是眼前的老娘了。
  “傻孩子——”老太太摸摸他的頭。知道他的話做不得准,在那種地方,一年能回來一趟已是不易,哪還會有什麼空檔?
  “去忙你的吧。”
  一出門,童豁然又板著那張臉,不叫外人瞧出他絲毫情緒。
  將人打發走後,老太太搖搖頭,“這孩子,真是隨了他爹的性子。”
  “可不是嘛,然哥兒真是隨了老侯爺了,侯爺還不是年近三十才成的親,所以我說呀,然哥兒的福氣在後頭呢。”王媽媽忙笑著寬慰道。
  “但願吧。”老太太如今也只能這麼想了,“對了,然哥兒的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照著往年的收拾了,不過又添了幾樣下去,您看看還有什麼要加的?”說著,王媽媽就將單子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眯著眼看了,添了幾樣進去,又挑了幾樣不必要的出來。
  “安園那兩丫頭,也不知然哥兒用得可順手,可要帶著去?”
  “一併帶上吧,婢女總歸比奴才細心。”然哥兒在雲州那邊的宅子基本全是男僕及一些老媽子,難得她們兩個丫頭服侍他那麼久都沒事,自然得帶去的。
  楊宜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而童家也沒想起來楊宜只是個簽了活契的丫環,不過對他們來說,活契與死契沒甚區別。
第十一章
  自打得知自己即將離開故土前往雲州,楊宜解脫之餘便不覺得焦慮。此回去往雲州,少則一兩年見不到家人,多則恐怕五年也未必能回老家一趟。
  她是真真希望能回家裡一趟的,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奢望,慢說她才進府沒多久,萬萬沒那份體面的,再者便是二爺過兩天便走,時間太倡促,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楊宜想著心事,可手上的動作可不慢。在尤媽媽的指揮下,將要帶走的東西一一裝箱歸攏。
  思來想去,楊宜都覺得不可行。罷了,不回去了。上輩子她也是進府三年,一次偶然的機會才得了恩典能回家一趟。今生,沒功沒勞的,她又憑什麼能讓童府開這個行例呢?人還是得認清自己的份量,才能活得更自在更久。再說,她回去也不過是交待幾句話罷了,也沒什麼用處。而且家裡還有些銀子,真有急事也有個應對了,她不必太過擔心。
  “手腳俐落點,這些東西今兒個就得拾掇好了。”尤媽媽笑著吩咐,滿臉的菊花在她的臉上綻開。這回她會跟著二爺一道去雲州,這事她只跟然哥兒提了提,然哥兒想了想便同意了,這讓她欣喜不已。如今她在童府雖然吃穿不愁,但心裡總歸是空落落的。然哥兒在雲州也站穩了腳跟,跟去也不怕會耽擱他。府裡老太太還做得了主,而且也很疼愛然哥兒,屬於然哥兒的那份產業,她相信老太太會給然哥兒留著的。如今令她最擔心的就是然哥兒的親事了,不見他成親,她是死也不能瞑目的。而然哥兒一去雲州就是經年,所以她這回一定要跟著去的,也好幫著物色一二。
  感染了尤媽媽愉悅的情緒,楊宜心中的沉悶消散了些,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其實撇開暫時不能回家這條,去雲州真沒什麼不好的。上輩子,她進了童府後,除了回家幾次,一輩子幾乎都沒踏出過童府。如今得了機會去別處看看,甚是不錯。
  “杏兒,把這手爐也帶上吧。”
  雲州氣候寒冷,冬天更是漫長,要到五月才會進入夏天,所以禦寒物品是不可缺少的。
  好一會,都沒見胡杏有動作,尤媽媽微微皺眉,“杏兒?”
  連叫了兩聲,胡杏才回過神,面色微紅,“尤媽媽,叫我?”
  “嗯。”尤媽媽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胡杏略顯慌亂地照做了。
  尤媽媽見楊宜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忙碌著,再看一眼又發呆的胡杏,心裡歎了口氣。
  胡杏嘴甜,又極有眼色,時常與她這老婆子嘮叨一些家常,讓她的日子快活了許多。相比之下,只知道幹活的楊宜,就顯得沉悶了點,所以她心裡還是偏向胡杏的。有什麼好吃的會給她留一份,什麼輕省的活計,也多是落到她頭上,就差沒把她當作正經孫女來疼了。
  而胡杏的反常,也讓尤媽媽暗自納悶與憂心。
  “姐姐,你說我們真要跟著二爺去雲州麼?”
  “是啊。”老太太不是已經吩咐下來了麼?不過,楊宜看她的樣子,似乎——“你不想去?”
  胡杏吱吱唔唔,“怎麼會?”又低聲咕噥了句,那種苦寒的地方,誰愛去啊?
  見楊宜不再理會自己,兀自疊著衣物,胡杏又不甘心,嘟著嘴道,“姐姐,我倒還罷了,賣身進了童家,叫往哪就得往哪兒。但你不一樣,姐姐你可是只簽了死契而已,童家讓你跟著去雲州,也太過了吧?要知道,那裡萬一守不住的話,卻是最容易被戰爭波及的地方呢。”
  楊宜疊衣服的手頓了頓,歎了口氣,“便是這樣,咱們又能如何呢?”雲州危險,在童府也不一定安全,每年從內宅偷偷抬出去的奴婢和小廝都有幾個,誰敢說自己一定不會如此呢。
  “要不,咱們去求求大奶奶。大奶奶仁慈,若能幫我們求一下情——”
  楊宜忙捂住了她的嘴,目光爍爍地盯著胡杏,直把她看得不自在,才冷冷地道,“閉嘴!你想死也別拉上我!”
  找大奶奶?大奶奶憑什麼為了她們兩個不相干的下人去和老太太叫板。大奶奶仁慈?胡杏進府不久不知道,她可是在這裡活了十幾年的,如何不知?這內宅裡沒有一個人是仁慈的,真正仁慈的人在這裡活不久。況且在未來十年內,直到她死去時,大奶奶都牢牢地捉著內宅的大權,這樣的人會仁慈?
  如今大奶奶雖然掌管了內宅大部分權利,但這些都是老太太讓出來的,如今老太太仍有絕對的說話權,想來大奶奶多少都會有點不滿吧?
  而且讓她們跟去雲州是老太太親自吩咐的,若她們求情求到大奶奶那,無疑是狠狠落了老太太的面子,恐怕大奶奶利用完她們後,也會狠狠地發作她們以安撫老太太吧?這樣一來,她們日後想在童府好好過活,怕是不能了。這完全是條死路,這得多沒腦子才能想出來的?
  “不,我不是。”從沒見過楊宜這麼冷漠的臉色,胡杏一下子慌了,猶不死心地辯解,“我只是覺得咱們家人都在通州,應該爭取留下來才是。日後家裡若有什麼事,咱們也能略盡綿力。”
  楊宜盯著她,不語。楊宜並不笨,略想一下,就明白了她如此反常的原因。無非是那天三少爺與她一道品論過茶後,次日找了機會又過來了一趟,其間毫不吝嗇對胡杏的讚賞與喜愛,離去時更是一臉的愉悅與興奮。而番過年後,胡杏此時虛歲十二,正是方少慕艾的年紀,三少童文彬又長得甚是俊逸,對她又是一副令眼相看的態度,引得胡杏對他生出非份之想也不難理解。
  不過這是胡杏的私事,楊宜也懶得去點破她,只點點頭道,“隨便你想做什麼,只要不拉扯上我就行。”說完,也不再理會她,收拾好了床鋪,倒頭就睡。
  胡杏有點氣悶地坐在那,她沒想到,她連一個十歲的娃娃都搞不定,本以為是件很容易的事,哄兩下就成了,哪裡知道這古代孩子都精得跟鬼似的。
  如今鬧成這樣,她只好自己想法子了,她是真不願意去雲州的,雖然她不怕童豁然,但不代表她願意到那破地方去受苦受累。再者,這裡有她牽掛的人,想到俊雅的童文彬,胡杏心裡如同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奶奶,你就把二叔院子裡那個胡杏給了我吧,我的丫環隨便你挑一個給二叔!”童文彬和老太太撒著嬌,就希望能磨著她將人給自己。
  老太太一愣,隨即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連你二叔身邊的丫環也惦記上了?”放在童文彬頭上的大掌頓了頓,接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孫子的腦袋。
  說到這個,童文彬眉飛色舞地道,“那丫頭是個懂茶的,我身邊的丫頭沒一個及得上她的。奶奶,你就把她給了孫兒吧。”
  “說到茶,我記得你身邊的大丫環竹青也是個懂茶的呢,連她也比不上那丫頭嗎?”
  “比不上比不上,一個天一個地,如何能比?”童文彬一個勁的搖頭,完全不顧他身邊的竹青聽了他的話後刷白的臉。
  “你身邊的丫環已經夠多了,你二叔院子裡總共也才兩個,而且這丫頭我之前就給了你二叔——”老太太一臉為難。
  “奶奶,我問過二叔了,他說隨你做主啦。”
  “奶奶——”聲音拉得長長的。
  老太太被他磨得頭疼,只得打發他走,卻也沒給個確切的答覆。
  童文彬走後,老太太沉下了臉,在她老人家的想法裡,自己的兒子孫子總是不會錯的,錯的定是那個胡亂勾引主子的丫環。
  老太太的心思,跟了她幾十年的王媽媽如何不知,只見她端了一杯熱茶過來,“老太太,犯不著為一個小小的婢女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老太太喝了兩口參茶,這才順了氣,“你說,這丫環給是不給?”
  “我看還是給了吧,為了這麼個丫頭,叔侄倆有嫌隙就不好了。”
  “嗯,然哥兒既然說讓我做主,想必是真不在意那丫頭吧。”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突然一問,“你看,這事是彬哥兒自己的主意,還是被那丫頭攛掇的?”
  “這——”王媽媽為難了,消息太少,她還真不敢妄下結論。
  “哼,不管如何,既然最大受益者都是她,那她就逃不脫干係。”
  王媽媽點頭,是啊,從府裡的傳言來看,可以看出來這丫頭是個想攀高枝的,若非她有意表現,一杯小小的茶,如何能惹來三少爺那麼多的讚賞?
  “罷了,不管是不是,這般心思大的丫環我也不放心她留在然哥兒身邊。且把她給彬哥兒吧,彬哥兒家的及他身邊的丫環可不是吃素的。”他們童府的主子,豈容一個下人挑來揀去?
  老太太一句話,就讓胡杏如了願,不過她在老人家心中是徹底壞了形象。
第十二章
  初八,雪難得消停了。
  童二爺離府,來送的人並不多,童府的主子剛才童豁然在老太太院子裡辭行的時候已經見過了。此時只是一些相熟的人來送行,外加負責的管事做最後的巡查,看看是否有什麼遺漏的。
  楊宜在人群中看到了胡杏,只見她穿著一襲棉色黃衣,正一臉傷感地看著他們一行人。楊宜挑挑眉,才離了安園,她就升為二等丫環了?看來三少爺果然夠看重她的,不過,這無疑是烈火烹油吧?對她來說,不知道是福呢還是禍呢?
  楊宜見馬車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走過去扶了扶愣神的尤媽媽。歎了口氣,老人家也不容易,一把年紀了,還得背井離鄉。
  “尤媽媽?”
  尤媽媽收回悵然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走吧。”最後留戀地看了童府一眼,尤媽媽便往馬車走去。
  胡杏之前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此刻見再不上前的話就沒機會了,“尤媽媽——”
  尤媽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後,便轉過頭不看她。尤媽媽對她的作法不失望是假的,但也僅僅只是失望而已。
  尤媽媽的態度讓胡杏委屈地紅了眼眶,可惜她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小康出生的她,從來都很現實。若她真去了雲州,虛無漂渺的未來哪有構得著的幸福實在?她對自己有信心,就算當不上正經的三少奶奶,也會是童文彬心中最特別的存在。
  “什麼事?”老人挺直了背,並未回頭。
  胡杏笑得勉強,“沒什麼,只是小杏因為要服侍三少爺,不能跟著一道去雲州了,小杏感到很抱歉,望尤媽媽能體諒一二。這是我這兩日織的襪子,希望您老一路平安。”畢竟辜負了一個老人的好意,她心裡不安。
  嘖嘖,楊宜暗自搖頭,這話裡話外的,恁地無辜啊。
  “多謝你的好意了,不過這些東西,我們準備得很齊全,不必你費心。”說完這句,也不等胡杏再說,尤媽媽便對楊宜說,“走吧。”
  尤媽媽對胡杏,不說多憤怒,但不待見她是一定了的。
  聞言,胡杏臉色一僵,猶不死心地喚了一句,“尤媽媽——”企圖喚起她往日的情份。
  尤媽媽的腳步沒停,感覺到她的堅持,楊宜沒說什麼,扶著她朝胡杏點點頭,只見她面露祈求地看著自己,不乏讓她幫著說好話的意味。楊宜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适才見她穿著一襲棉色黃衣俏生生地站在那,分明是晉升為二等丫環了,這才多久啊?就不知道是運氣還是手段了得了。
  其實之前她還挺佩服胡杏的,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份勇氣去和魄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的。人往高處爬,她不覺得她有什麼錯。何況她年紀那麼小,還剛入府不久,就能勇敢地做出選擇,不容易。三少爺雖然愛色了點,但不失為一個溫柔的人,人還算可以了。
  不過現在嘛,對她就有點那個了。這樣左右逢源的人,兩邊都想討好,通常到了最後,啥也沒撈著。
  況且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什麼理由都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藉口。傷害了,就不要回頭來裝可憐噁心人。畢竟有些傷害,不是做做姿態,說幾句話就能彌補的。
  因雲州路途遙遠,童豁然體貼地給她們兩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後面還跟著兩輛,不過是拿來運東西的,其他人都騎馬。
  楊宜上了馬車後,最後看了童府一眼,卻見胡杏的神色已經恢復過來,走在最後面,與童管事輕聲細語地說話,那若有似無的嬌羞。
  來送的人並不多,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楊宜一愣,有點奇怪兩人的熟撚。不過隨即自嘲一笑,自己這樣,是不是管得太寬了呢。人家怎麼相熟的,關她什麼事啊。這念頭一轉,她便將車簾放了下來。
  不可否認,初見到童奕德時,她的心思確實有些浮動,畢竟上輩子他作為贏家,而她卻是輸家,光這點便足夠她仰望及心生好感了。再者,今生他與淩小翠尚未成親,她為什麼不能搶先一步?
  不過後來倒是想通了,就算她真搶了過來,未必會比淩小翠過得更好,好日子是精心經營出來的,沒有心的話,再好的基礎也會被折騰得一團糟。
  況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分及福份,強求不來,適合她的不一定適合自己。
  一開始,她是想著利用自己對童府未來十來年發展的先知,安然在童府呆滿五年,然後出府,找個良人過下半輩子。
  哪知計畫趕不上變化,先是被調派往安置伺候二爺,接著又要前往雲州,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上輩子迥然不同。這讓她很迷惑又不安,這些都變了,那她的優勢還會在嗎?
  不過她轉念一想,至少她還有上輩子的記憶,已經比別上好太多了,她不應該太過貪心。
  如此一來,她便豁然開朗,心思也變得通透起來,行事間帶了一股對未來的嚮往與積極生活的態度。
  一路上有楊宜幫忙打理一些鎖事,讓隨行的管事沈青輕省了很多。這也讓他對楊宜另眼相看,沈青本來對帶著一對老弱婦孺前往雲州這事很不以為然的,他不認為兩個老弱婦孺到了雲州能做什麼,那的氣候可不是這些嬌養慣的人受得了的,到時別說伺候人了,不讓人伺候就算不錯了。不過這畢竟是主子決定的事,他除了遵從可沒有什麼資格置喙此事。
  童豁然早就帶了隨從一路往雲州趕了過去,剩下的人護著尤媽媽兩人及行李徐徐趕往雲州。
  緊趕慢趕,終於在二十天后到達雲州,沈青給城門的侍衛出示了通行證後,領著他們往宅坻前進。
  楊宜掀開窗簾,好奇地看著,雲州的街道整潔寬敞,小販的吆喝聲絡繹不絕,遠處還有胡女坐在那彈著琵琶招攬客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她暗忖,這裡的人沒有想像中那麼野蠻與糟糕呢。
  “沈大叔,這裡便是雲州了?”
  “哈哈哈。”沈青豪爽一笑,“正是,雲州明朗大氣,女子也颯爽,小宜兒得空可以出來仔細體味一番。”
  楊宜眼中略帶驚奇地看了沈青一眼,似乎進了城後,他身上的嚴肅之氣明顯去了不少,顯現出一個邊城男人的豪爽氣味來。
  他們一行人在一處三進的宅子門前停了下來。
  “到了?”尤媽媽迷糊地睜開眼。
  “是啊尤媽媽。”楊宜忙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老人身子骨不好,自打上了路,兩天后,新鮮感過去了,就覺得疲累了,尤媽媽幾乎是睡了一路。此時都到了,還沒緩過勁呢。
  聽到終於到了,老人的精神立即恢復了,下了馬車後,也不讓楊宜扶了,自己一個人走得穩穩當當。
  接著便是安頓了,收拾屋子,將行李清點入庫房。
第十三章
  “楊姐姐,楊姐姐,集市快開始了,你忙好了沒?”
  “你坐一下,還有一會就好了。”楊宜正在晾衣服,抽空回過頭道。
  剛才說話的小姑娘正是安家的小女兒安小柔,比楊宜略小一點,正是楊宜在雲州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那你趕緊哦。”小姑娘依言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托著腮幫子不放心地催促,“今兒吳橋雜技班會在青石街那邊搭戲臺表演呢,咱們早點去,也
  好占個好位子。”
  聽著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話,楊宜微微一笑,“好了,晾了衣服就能出去了。”
  “嗯嗯。”小姑娘猛點頭。
  “好了,小柔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咱們一刻鐘後在門口見好不好?”
  “好,你快點唷。”
  “小柔,這麼高興啊,是打算去哪玩呢?”王倩雲一臉溫和地笑問。
  安小柔見到王倩雲,一驚,怯懦的性子又起,“沒,沒打算去哪。”不知為何,她一見王倩雲總有種怕,儘管她比她妹妹溫和好說話。
  “你說謊,剛才我和姐姐明明聽見你們準備去逛集市的!不想和我們去就直說嘛,搞得好像我們死賴著要跟你們去似的。”
  王慧巧大聲的指控,讓安小柔更無措了。
  王倩雲歉然地看了楊宜一眼,不贊同地數落她妹妹,“巧兒!怎麼說話的?你楊姐姐初來乍到,安妹妹多陪著點也是應當的。”
  “都快半年了,還初來乍到呢。”
  楊宜假裝沒有聽到王慧巧的低咕,“我們也是臨時起意的,本想問問你們去不去的,不過王大娘老念叨你正專心給李家大姐兒做針線,所以我想我
  們還是別去擾了你們的好。“不是我們不去,而是你娘不許哦。
  王倩雲點頭,微笑道,“不礙事的,我娘只是說說而已,你們真是太小心了。”
  話說到這,楊宜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那依倩雲姐的意思,咱們今兒四人一塊出門吧?”
  “誰稀罕和你們一道出門了?我們已經和碧玉姐約好了,才沒空和你們出去呢。”
  “巧兒!”王倩雲瞪了王慧巧一眼,才轉向楊宜,“楊妹妹,安妹妹,真不好意思,這回確實是約了人,下回吧,得了空咱們一塊逛逛。話說,我
  們大家還沒一起出去過呢。”
  楊宜更鬱悶了,敢情剛才她們是專程來找存在感的?不過人家都道歉了,她還能怎的?
  客氣了幾句,四人便散了。
  一晃眼,楊宜來到雲州已經半年了。這半年來,她不說對二爺宅子裡的事門兒清,卻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當初童豁然前往雲州之時,老夫人使了兩房下人跟過來,分別是安家與王家。安家和王家都有三個孩子,安家是兩男一女,而王家則是兩女一男。
  為了防止到了雲州兩房下人關係太過親密聯手蒙蔽主家,又怕兩房嫌隙太過會誤事,老夫人特意挑的安王兩家,這兩家在家生子裡交情很一般。
  童二爺的宅子不大,人口也簡單,是非自然就少了。平日裡,安家與王家都是如家生子般,除了上工外,私下都是各管各家。童豁然在家時,只要
  伺候好他,有客人來作客時,不落他面子。私底下,童豁然可不會管他們怎麼過日子。不過,二爺不常在家,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軍營裡,只是偶
  爾回來住個一兩晚而已。所以兩家也算相安無事,表面上還是挺融洽的。
  楊宜來到雲州後,給兩家的姐兒送上幾個自個兒用心繡的荷包,花樣子也是京城流行的。算是拜個碼頭吧,楊宜也沒想過會起什麼大的作用,不過是聊表心意,
  示個好罷了。以楊宜這個年紀來說,也難為她想得周到了。
  可惜事情並未如楊宜所料般順利,觀望了幾天後,安家的小丫頭倒是釋放出了善意。可王家姐妹嘛,禮物是收下了,卻不把楊宜當盤菜,疏離得很
  。楊宜自個兒也沒把自己看得太重,只是送給安王兩家姐兒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並未厚此薄彼,結果卻是如此,怎不令她納悶呢。
  楊宜未把這事放在心上,只當功夫未到。但後來幾次示好下來,她們的態度仍未變,楊宜也只好感歎自己與她們不投緣罷了。如今看來,王家姐妹
  對她的態度可不止是疏離那麼簡單了,隱約帶了點厭惡在裡頭的,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楊宜哪裡知道,其實都是她那臉惹得禍,雖然她如今尚小,可也能看得出來是長得不差的。不管以後是在雲州挑夫婿還是在童家家生子裡挑,對王家姐妹來說,她都是個強力的對手,是來搶資源的。況且在容貌上,她又穩穩壓了王倩雲一頭,怎能不令王家姐妹厭惡她?
  楊宜回屋,將煎好的藥端給尤媽媽。前頭初來時,老人的身體不比年輕人,由於水土不服的原因,尤媽媽著實煎熬了一陣。前幾日一不仔細,還著了涼。
  這些日子都是楊宜伺候著的,煎藥倒水,不假人手,也沒有人手可假就是了。甚至連衣物都一併接過去洗了。
  如今她們可是搭夥過日子的,可不興那麼斤斤計較的。況且對尤媽媽,楊宜是感激的,要知道,上一世,初進童府的楊宜可沒那麼幸運,一路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頭才在童府的丫環堆裡站穩腳跟的。重生後再進童府,雖然尤媽媽也沒給她很多的照顧,也足夠她心生感激的了。儘管尤媽媽待她或許不如胡杏好。因為這世上除了爹娘,別人沒有必要一定對你好。就算是爹娘,也有偏的呢。想開些,莫要成天盯著人家碗裡的東西,與人攀比,會快活許多。
  接過空藥碗,楊宜對尤媽媽說了一會出門的事。
  宅裡的事多數是沈青與尤媽媽說了算,兩人對楊宜都不錯,大多數時候也不會限制她外出。況且雲州這邊民風開放,除了傷風敗俗的事,對女子基本沒有太多的限制。
  按理說,宅子裡有安家和王家兩房下人,怎麼也輪不到“勢單力薄”的沈叔和尤媽媽做管事的。估計因為兩家都有兒子在軍中效力,若一切順利的話,日後他們還想求著二爺給個恩典將他們放出去的。如此一來,自然就看不上宅子裡的那點權力了。再說,這宅子也沒啥油水就是了,這點蠅頭小利他們要是還爭個你死我活,眼皮子未必也太淺了。而且這也容易被發現,一旦被發現,積世的臉面都丟盡了。為了子孫後代著想,他們斷斷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銀錢可還夠使?不夠我這還有些。”楊宜做的這些尤媽媽都看在眼裡,記在心底呢。
  聽到這話,楊宜笑了,就算尤媽媽一開始就偏心胡杏又如何?她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了,只要不是石頭,她想捂就能捂熱!上輩子剛到二少爺童文棟身邊當差時,他可是正眼都沒瞧自己一下的。當時她的姿色在四婢裡也不是太出挑就是了。最後她還不是成功了?可惜,她沒估計到的是,愛情的變數太大。
  說話間,尤媽媽就想起身,卻被她按住了,“夠的,又不買什麼。”
  想想,楊宜又補了句,“不夠再管您要。”
  兩人都笑了。
  ————————
  安大娘從外頭回來,左找右找沒見著女兒,不禁氣悶,對著在走廊歇腳的丈夫沒好氣地道,“女兒不著家,你也不管管!”
  “女兒除了後院還能跑哪去,再說了,後院不還在府裡頭嘛,多走動走動是好事,難不成你讓她像以前一樣天天悶在屋裡?”安老爹倒看得開,樂呵呵地道,“看你跟吃了炸藥似的,誰給你氣受了?”
  “還不是王家的!”
  “她又怎麼你了?”
  安大娘將外面聽到的是非和她當家的學了一遍,最後道,“你說,她是不是太過份了?她要抬她家女兒是她的事,用得著話裡話外都踩著咱們柔兒嗎?真當我們安家是死人不成?”
  “你理她做甚?她就得那把嘴了。”安老爹也是一陣氣悶。
  安大娘氣哼哼的,可惜這些都是她聽別人學的,沒當場抓到把柄,就算她鬧,也落不著好,氣悶的她也只能和家裡的老頭嘮叨嘮叨了。
  “不說這了。哎,如今女兒見天地和楊家丫頭呆一塊,沒問題吧?”
  “能出啥問題?你呀,就愛瞎操心。楊宜那孩子我常見,倒覺得她是個懂禮知進退的好孩子,小柔跟她處處不錯。總比成天悶屋裡強。”
  安大娘想想也是,之前拘著她,不讓她和王家姐妹在一塊,那是迫不得已的法子。能讓女兒活得快活些,她哪會不樂意?如今這樣倒比和王家姐妹玩在一塊叫人放心。
  安大娘是特不待見王家姐妹的,一提起都如同吃了蒼蠅般噁心。
  記得剛搬來那會,女兒和王家姐妹玩兒時,不是今天丟了東西,就是明天受點小傷回來,叫人放心不下。當時她就覺得不妥,不過那時他們剛到雲州,人生地不熟的,孩子們除了王家外,也沒啥同伴。
  可有一回,安大娘去接女兒回來吃飯。那會夏天,門沒掩,她見女兒和王家小女兒玩在一處,而王家大女兒爬上樓梯,對著小柔的頭伸出了握著的手。她隱隱看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女兒頭上,她眼睛很好,決計不會看錯的。
  當時她不動聲色,領著女兒回到家後,仔細地在她頭髮裡翻找著,最後被她找出了三隻蝨子。只一眼,她就知道這些都是從豬身上捉來的!
  當時她真的很憤怒,她沒想到這王家閨女小小年紀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不說這蝨子的難纏,要是小柔染上這蝨子,她那頭好頭髮就毀了,頭髮恐怕要剔光了重新留。而且要是其他的孩子知道這事,怕都會厭惡小柔,不會有人和她玩在一塊了。
  這事沒什麼有利的證據,如果冒然去對質,怕會被反咬一口,而且鬧開了,對小柔的名聲也不好。
  安大娘不是個沒腦子的,在通州老家時,他們安家在家生子中雖然不出彩,但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在沒有老人庇護的前提下,全賴安家這對年輕的夫妻了。
  所以儘管心裡憤怒,她還是沒有鬧,只把這事和丈夫說了。後來夫妻倆決意將女兒和王家姐妹隔開來,儘量拘著她在家中。雲州的風氣是開放,但如果為了讓女兒交到外面的閨蜜,叫她成天出去串門,安大娘是不樂意的。直到最近楊宜來了,安貴全夫婦瞧著她不錯,才讓安小柔和她玩在一塊的。
第十四章
  童豁然剛從教場出來,就被表哥展鴻濤一把搭住肩膀,接著他的大嗓門便響了起來,“兄弟,操練了一天了,不如咱們去紅帳蓬那找個娘們鬆快鬆快?”
  童豁然忍著將來人抓起來揍一頓的欲望,甩開他搭在肩上的手,板著臉道,“熱死了,一邊去。”
  展鴻濤不以為意,繼續粘上來,笑得一臉猥瑣,“表弟,別說表哥有東西沒想著你,聽說昨天從京城裡來了十來個細皮嫩肉的娘們,老哥我想著你好久不開葷了,特意過來知會你一聲的。”
  說完,又狠狠地咒了一聲,“娘的,呆在雲州幾年,都快忘了京城娘們的滋味了。這回非好好發洩一通不可。”
  “你去吧,今兒我有事。”
  紅帳篷是軍營裡軍妓的住處,童豁然並沒養侍妾什麼的,以往有了需求,都是直接去找軍妓解決的。只不過每回發洩後,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漸漸的,他便甚少去紅帳篷了。
  “你太掃興了。”展鴻濤一臉不滿地瞪著童豁然。
  童豁然聳聳肩道,“青叔派人來說,叫我忙完就趕緊回家一趟。”
  展鴻濤聞言,悻悻然地閉了嘴,沈青以前可是聞名軍營的神射手,他剛進軍營的時候沒少被他收拾過。後來他年紀大了,舊傷復發,不得不退下去,不知咋的,竟然跑去給他這表弟看宅子去了,其中緣由頗令人費解。不過儘管他已退下去了,但餘威尚在,展鴻濤忤他。
  “既然青叔叫你,你就趕緊回去吧。”展鴻濤擠擠眼,“對了,要不要哥哥幫你預訂一個?辦完青叔的事回來幹一場也還來得及。”
  “滾——”童豁然沒好氣地道。
  “真不要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展鴻濤一臉的遺憾地往目的地走去。
  想起什麼,童豁然轉過身想叫住他表哥,但想想還是算了,他也不容易。他真的一點都不願意提起他那不著調的表嫂。
  本來他們每天在軍營忙和都很累了,要是家中的妻子不賢的話,這日子過得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反而不是打光棍自在。
  童豁然一邊走,一邊搖頭,和守衛打了聲招呼,出了營後,便打馬回內城了。
  內城離軍營可不近,待童豁然回到城裡時,天已經擦黑了。
  “糟!”剛洗好澡的楊宜遍尋不著褻衣,料想定是掉在半路了。
  楊宜探出頭,眯著眼,隱約看到一件白色的布塊掛在不遠處。
  楊宜咬咬牙,胡亂將外衣套上,感覺外頭沒人後,迅速竄出。
  褻衣到手後,她剛松了口氣,轉身時冷不防轉身時撞入一個渾厚的胸膛。
  頓時疼得楊宜淚眼模糊,她下意識抬頭看向罪魁禍首,“二,二爺——”
  “嗯——”童豁然哪裡知道他走捷徑翻牆進來,會遇到這檔子事。看著小丫頭仰著精緻的小臉眼紅紅控訴地望著自己,不禁失笑,瞧那紅紅的鼻頭,定是疼慘了吧?聽青叔和他奶娘說,這姑娘不錯,能幹,裡裡外外幫了他們不少忙,讓他們省心不少。所以他面對小丫頭時,努力柔了臉色,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嚴肅。
  楊宜疼得飆淚,剛才想罵人來著,但撞到自己的是頂頭主子,她哪裡敢,只得忍了。罵不得,但她也不想理會,她只好低著頭,將他晾在一邊。好一會,鼻子才緩過勁來。
  “二爺,你怎麼還在?”楊宜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
  童二爺語塞,總不好說他不放心她,所以才等在這的吧?
  涼風習習,楊宜覺得雲州的夏夜挺涼快的,周身都有被撫慰的感覺。
  “啊——”楊宜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直拽著的衣領在撞到人的時候鬆開了,此時衣裳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楊宜忙抓緊了領子,忐忑地看向童二爺,希望他剛才啥也沒看到吧?應該沒看到吧?
  瞧他緊張的樣子,童二爺失笑,他很想說,別費勁去遮了,反正也沒啥看頭。不過非禮勿視,他也不想與一個小丫頭為難,於是淡定地轉過頭,離去。
  “對了,一會給我送碗面到書房。”童二爺轉過頭,本想吩咐她一會得了閑給他下一碗面的,但回頭時見她瞪圓了眼看著自己,一時沒忍住,“其實,你不必在意的,剛才我除了平平的排骨外啥也沒瞧見——”
  看著二爺一本正經的表情,楊宜的臉黑了。
  楊宜的表現讓童二爺覺得圓滿了,於是童二爺的腳步比剛才還輕快了兩分。
  兩句輕飄飄的話讓楊宜很憂鬱,這叫啥也沒瞧見麼?還有,她這是被鄙視了麼?楊宜決定,一會煮面時,她一定要加上一把辣椒粉!
  次日,童二爺頂著兩條香腸回到軍營。
  “楊姐姐,你說二爺的嘴是怎麼回事啊?”安小柔一臉好奇。
  楊宜的動作一頓,接著便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中的針線活計,聲音輕飄飄的傳來,“興許被蚊子叮了吧?”
  其實楊宜也沒料到二爺對辣椒的反應那麼大,她也只聽尤媽媽略提了下他不能吃辣椒的事,看到二爺那個樣子,她心裡很不安。
  “那得多大的蚊子才能咬成那樣啊,咱們雲州有那麼大那麼毒的蚊子麼?”安小柔一臉懷疑。
  “兄弟,難怪你昨晚拒絕了我的提議。原來是約了老相了呀,早說嘛,哥哥我又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展鴻濤一臉壞笑地圍著童二爺轉了一圈,“嘖嘖,瞧瞧這嘴,昨晚得多激烈才能弄成這樣啊。你們說是不是?”
  接著一堆人起哄,響聲震天。
  展鴻濤的調侃讓童二爺哭笑不得,“一邊去,你當誰都和你一樣啊,成天滿腦子肥腸!”他摸摸還腫著的嘴唇,暗自搖了搖頭,小丫頭也太狠了點,不過是說了她一句,竟然整了碗辣椒面來整自己。昨晚楊宜送面來時,他正在處理公文,並未注意,等吃了一大半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可惜為時已晚,只好頂著兩條香腸了。
  “幹嘛呢幹嘛呢,一個個不晨練,偷懶啊?”童豁然的二舅舅展擎蒼操著大嗓門吼道,然後指著童豁然和展鴻濤,“你,還有你,今早訓練加倍,要不不准吃早飯!”
  展鴻濤幽怨地看了童豁然一眼,都是這傢伙惹的事!
  童豁然聳聳肩,給了他一個活該的眼神,不服氣啊?和你老爹說理去啊。
  展鴻濤更鬱悶了,和他老爹說理,他哪敢呀?沒法,認了吧。
第十五章
  這日,楊宜和安小柔從外面逛回來,安小柔一路興奮地說個不停,而楊宜買到兩塊皮子,最主要的是,這兩塊獺兔皮才花了八百文錢,非常划算。所以她的心情很好,一路上也是笑容不斷的。
  經過安家住處時,禁不住安小柔的一再請求,楊宜進了安家歇腳,順便喝碗綠豆湯。
  “娘,我們回來了。”逛了一個多時辰,累死她了。
  安大娘給她們一人盛了一碗綠豆湯,“瘋了一下午,就買了這些東西?”
  “娘,這塊獺兔皮是楊姐姐叫我買的,諾,給你了。”說著安小柔轉過頭就去玩她今兒買的小玩藝去了。
  她一臉黑線地看著桌上的東西,這木簪子,做工倒精細,絹花的樣子也還行,不過買只風箏是咋回事?總算還有一塊獺兔皮還看得過去。
  再看看人家楊丫頭,什麼垃圾東西都沒有,就兩塊皮子,以她這麼多年的眼力來說,都是上好的料子呢。不過好在,女兒還沒笨徹底,還知道跟著買上一塊。不過看女兒對這皮子不上心的樣子,想也知道這是楊丫頭勸著才買的。安大娘見她有好東西也不忘拉拔一下自己那傻女兒,如此一來,安大娘對楊宜的好感又增了兩分。
  “楊丫頭,還要綠豆湯不?鍋裡還有,大娘給你盛去。”
  “謝謝大娘,不用了,我怕再吃一碗,呆會就吃不下飯了。”楊宜笑著說。她沒說是因為綠豆太寒性才不吃的,綠豆湯偶爾吃吃可以,吃多了對女人不好,雖然她現在還不是女人。
  又坐了一會,楊宜便告辭了。
  酒足飯飽,沈青很愉快地擱下筷子,笑道,“丫頭,過兩天青叔我就要前往通州了,你可有什麼要我帶給你爹娘的?”
  這個時候回通州?楊宜訝異地看了青叔一眼,卻乖巧地沒有多問,“好,晚點我再去找青叔。”不過,心中一動,她那些東西,或許可以托青叔帶回去?
  “你這回回去,是為了那批新收上來的糧食吧?”尤媽媽身為二爺的奶娘,多少知道一些的。
  “是啊,今年聽說不少地方遭了水災,二爺的幾個莊子還好。不過這年頭可不太平,不親自跑一趟我不放心啊。”
  尤媽媽點頭,是該親自跑一趟的。
  楊宜一聽,就明白了幾分。
  她在雲州呆了幾個月,加上她前世的耳聞,自然明白雲州是個什麼樣的所在,莫怪乎他們那麼慎重了。
  雲州氣候惡劣,土地貧瘠,一年中有近半的時候風沙橫行,除了有近五分之一的土地能一年種植一回作物外,其餘的都是草地,所以物資極其匱乏。不過這五分之一的耕地對這裡土生土長的邊城百姓來說,卻很重要。儘管辛勤勞作一年下來,不過也只是能混個溫飽而已。不過比起仍有許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來說,他們很知足。
  也正因為如此,雲州這邊的物價極高。單說米價吧,京城的精米一斤也只賣六文錢左右,但在這邊,卻賣到□文錢一斤,有時十文錢還買不到。
  而二爺府裡的開銷如果光靠二爺自個的奉祿的話,日子肯定會過得很緊巴。幸而老太太心疼兒子,前來雲州之時,就將手上的莊子鋪子給兄弟倆分了,自然是童大爺拿了大頭。不過私底下,老太太倒是用嫁妝給二爺貼補了不少。於是,明面上,童家還是一個整體。其實童大爺和二爺心裡都明白,這已經算是分了家了。而童家的一切,從此就沒二爺什麼事了。
  自此,二爺名下多了四個莊子三個鋪子,外加一些田產。這些加起來只占了童府十分之三左右的產業,大頭還在童大爺手上拽著。
  這些產業在通州來說已經算是十分豐厚的了,誰讓二爺只是老二呢,自然比不得童府的繼承人了。更難得的是,童大爺對此並未不滿。要知道,就算童大爺只給一兩個莊子就將他打發出去,外人頂多會說童大爺手段厲害而已。
  若莊子裡的收成都折合成現銀送來雲州的話,這樣雖然輕省卻並不合算,中間要損失一大筆錢的。於是,就有了這一年兩回的運糧之行。
  洗好碗筷,楊宜就回到自個屋裡,她將床底下漆著紅漆的木箱子拖了出來,打開。裡面滿滿都是皮毛,疊得整整齊齊的。最上面的是一張灰狐皮,接著是兩張獺兔皮,最底下的是四張灰鼠皮。灰狐皮比較值錢,獺兔皮次之,最便宜的就是灰鼠皮了。
  這些皮毛都是她她出去逛時買的,要知道,好東西可遇不可求的。幾次下來,她砍價的功力見漲,常常砍得那些小販哭爹喊娘的,肉痛不已。不過,這幾張皮毛也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要知道如今她每個月的月錢已經很高了。現在她的月錢是五百文,逢年過節有喜事時還能有個大紅封,在這大半年,扣除平時的一些花用,她也攢下了幾兩銀子,不過全都變成了皮子了。但楊宜可不心疼,這幾張皮子要是能在過年前帶回通州,全賣了的話,至少二三十兩是一定能賺到的。
  楊宜又不是真的才十一二歲,她剛來不久就注意到了,雲州的皮毛比通州要便宜好多。而雲州的米麵糧食之類的,則要比通州的貴上好幾文一斤。若能兩地倒賣,中間的利潤就夠叫人心動的。若是能托人帶幾張好點的皮子回去,爹娘就不用為生計發愁了。然後就了慢慢積攢皮子的想法。
  而這四張灰鼠皮是楊宜特意買給她爹娘的,不算太值錢。她知道自家爹娘的性子,太貴的東西估計要不是被收起來,就是拿去賣掉,根本就捨不得用在自個身上。好在這灰鼠皮雖不太美觀,但保暖。
  楊宜親自寫了一封信,又將那些皮毛打包好,便去找青叔了。
  沈青一臉驚訝地看著楊宜的大包,“楊丫頭,這些都是要送到你家的?”
  想到那麼麻煩人家,楊宜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沈青翻了翻,點點頭,這些皮子的品質還是挺不錯的,想不到楊宜丫頭年紀小小的,眼力倒不錯嘛。
  “青叔,這些皮子我想請你幫我送回家,好趕在入冬前讓我爹娘和哥哥姐姐們做身禦寒的衣裳。”
  “沒問題。”沈青摸摸鬍子,一口應了下來。其實這回他也是護送一批皮毛料子回京城的,然後再到通州將那批糧食接送回來。好在通州和京城相隔不遠,但不是很費事。
  楊宜都能注意到雲州物價差別的問題,童二爺怎麼可能沒注意呢。所以在他來到雲州不久後,就開始讓人著手雲州這邊皮毛的收購。然後和他表哥展鴻濤在京城合開了間鋪子銷售皮毛。如今那個皮毛鋪子可是很賺錢的,每年下來二爺都有不少銀子進賬。
  “楊丫頭,這回青叔就幫你了,不過這事你可別張楊。”
  聽了青叔的話,楊宜一臉不安,難道這樣做是不被允許的?
  “呵呵,楊丫頭,若是你看到好的皮子,不妨積攢到過年,到時二爺會給一次恩典叫人幫你們帶回通州的。”在一定範圍內,二爺不會阻止他們賺點小錢的。不過每戶托送的皮子不能超過一定數目就是了。但他沒想到的是,楊宜那麼機靈,才到雲州不久,就想到這個法子了。
  楊宜愣愣地看著青叔,還有這樣的?
  “關於如何挑選皮子,你可以去請教一下你安大叔,他可是好手,每年可要送不少皮子回通州的。”
  難怪呢,安家的吃穿用度看著不顯,倒比童家體面的下人好上幾分。
第十六章
  “楊姐姐,你今天的髮髻好漂亮。”安小柔好奇又羡慕地看著楊宜的髮髻。
  今兒楊宜細心地梳了個垂鬟分肖髻,之前她一直都是梳丱發的,丱發是童發,而垂鬟分肖髻偏向少女,正適合她這種未出閣的年紀。
  “喜歡嗎?”楊宜問。
  安小柔猛點頭。
  “喜歡的話,姐姐就教你。”果然啊,沒有女孩子不愛美的。
  “好啊好啊。”安小柔撒嬌,“現在就教好不好?”
  “可是今天不是要去看廟會嗎?”雖說綰個頭髮用不了多少時間,但讓人等終歸不好。
  “沒事,我大哥不會介意的。”
  楊宜拗不過她,只得領著她往自己屋裡走去。
  兩刻鐘後,安小柔看著頭上漂亮的髮髻,很是高興,“姐姐,你什麼時候學會這手的?”
  楊宜淡淡一笑,並未答話。後院女子的生活是十分乏味的,特別是她們做姨娘的,一早去太太那立規矩後,之後的時間都是她們的了。不找點事來打發時間,日子可怎麼熬哇,受寵時還好,一旦失寵又沒個孩子傍身的話,過日子基本就是混吃等死了。那些髮髻就是她當姨娘時學的,有些更是她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楊宜給她梳了個雙丫髻,兩兩青螺綰額旁,雲鬟調皮地垂於兩耳,讓安小柔看起來嬌俏又調皮。
  “楊姐姐,鏡子裡的人真的是我嗎?好漂亮!”安小柔吃驚地道。
  “自然是你啦,屋子裡還有別人嗎?”楊宜一邊收拾梳篦,一邊笑道。
  “姐姐你的手好巧,我娘就只會給我梳丱發。對了,姐姐你既然會梳發,為何之前也像我一樣梳著醜醜的丱發呢?”安小柔不解,要是她會梳發呀,她就天天換著樣子梳,才不要每天都頂著個醜醜的丱發呢。
  “之前頭髮短呀。”她之前的頭髮因為營養不良,頭髮稀少,發質枯黃,不適合過度折騰。
  容貌於女子的重要性她十分明白,若沒有一張看得過去的臉,即使你有再多的優點,也入不了男人的眼的。
  上輩子她不明白,一直也不怎麼理會這頭頭髮,後來知道要保養時,已經晚了。她下再多功夫下去,效果也比不上別人的好。於是,此時儘管它很是難看,但楊宜還是十分愛惜的。她堅信,慢慢調養,頭髮自然就會好了。
  遂在前往雲州時,她托人悄悄買了兩三斤黑芝麻,到了雲州後,才將它們炒熟了放在密封的罐子裡,每晚睡前和尤媽媽各吃一把,一兩個月這樣,尤媽媽的頭髮就黑了許多。而她就更快了,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到這才半年,營養一跟上,不但長高了,頭髮也長了黑了。
  “楊姐姐,走,咱們去找哥哥。”安小柔迫不及待想給她哥哥看看。
  院子外頭除了安致遠外還有王家姐妹也在,安致遠提了下,說王家姐妹想同他們一道去看廟會,等了一會了。
  楊宜點頭,表示明白。
  “哥,你瞧,漂亮不?”說著,安小柔還轉了個圈。
  安致遠一臉寵溺地點了點頭,摸摸她頭的兩個包包,“頭梳好了,滿意了吧?”
  然後轉過頭來對楊宜道,“楊妹妹是吧?這不省心的丫頭,真是麻煩你了。”
  “哪裡,小柔很聽話,一點也不麻煩。”楊宜客氣回道。
  王倩雲在一旁看了,心裡不是滋味。
  本來安王兩家的關係雖然不是頂親密,但作為被老太太選來雲州的唯二兩家,交情卻也不算太差的。當初她爹還存了與安家結親的想法,對此,安王兩家都挺有默契的,大家心照不宣,本想等兩家的孩子大些就定親的。可惜不知從何時起,安家卻淡了下來,絕口不提結親的事了。如今看到高大穩重的安致遠,再加上他對楊宜溫和的態度,王倩雲心裡甭提多難受了。
  王倩雲絲毫不知安大娘是被她小小年紀便展現的狠毒給嚇著了。所以說,因果迴圈,自有其道理。
  王倩雲轉而細細打量了楊宜的髮髻一眼,認出來是垂鬟分肖髻。垂鬟分肖髻不難梳,她也會,但要梳出那形那味,就不容易了,它要求梳發的人手夠巧以及夠熟練,她自認梳不出這種韻味。再加上,楊宜如今這番妝扮,顏色又增了兩分。況且楊宜的臉還沒長開,而自己基本已經定了樣子。如此比較一番,王倩雲的心裡更是尖銳地疼,一見楊宜的小臉,她就有種想抓花的衝動!
  等了近半個時辰,就為了等安小柔梳個頭?王慧巧越想越不憤。
  見安小柔成為焦點,王慧巧眼中閃過一抹憤恨,不耐煩地道,“喂,你們磨磨蹭蹭的,也夠久了吧?到底走是不走?”
  安致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和她計較。
  楊宜暗自搖頭,王慧巧真像個被寵壞的丫頭,稍微有點不如意便大吵大鬧,王家再不加以管束,以後肯定要在這上頭栽跟鬥的。
  “你們要走就走唄,又不是我們硬要你們等的。”安小柔低聲咕噥,明明是她們硬賴上來的,卻這樣子,真是氣人。
  “巧兒!”王倩雲不贊同皺眉,安家對他們王家已經夠冷淡了,她非得在這當口表現她的刁蠻任性嗎?
  姐姐的呵斥及安致遠的漠視讓王慧巧覺得難堪,視線一轉,怒火就朝旁人撒去,“看什麼看,都是你個臭不要臉的,小小年紀的,盡會賣弄風騷勾漢子,還害我被罵。賤人,□!”
  楊宜訝異地看向王慧巧,果然,柿子專門挑軟的捏麼?見她越說越難聽,楊宜的臉色沉了下來,任誰無緣無故被人罵了,都會覺得憤怒。更何況,王慧巧,她有什麼資格罵她?
  “僅梳個頭而已,就是賤人□。那小小年紀說出這等污言穢語的你又是什麼呢?比賤婦□還不如?”涼涼地說完,楊宜特意將視線停在王倩雲繁複的髮髻上,諷刺一笑。
  “倩姐兒,這就是你們王家的教養?今兒我算是見識到了。”聽著王慧巧那些沒羞沒臊的話,安致遠臉上也很不好看。他倒不知道,這王家小女兒何時變得如此這般不堪了?虧得現在柔兒和她們走得不近,要不然,他真擔心自家妹妹被人教壞了呢。
  “王倩雲,看好你妹妹,別讓她像條瘋狗似的逮著人就咬!”楊宜連個姐字都省了,既然都撕破臉了,她又何必端著禮數不放?
  “巧兒,你給我閉嘴!”王倩雲端不住了,怒斥一聲。她剛才不出聲,不過是為了給楊宜一點教訓,哪知妹妹一點分寸都不懂,不知道見好就收,硬鬧到這步田地。還有,娘也真是的,成天在妹妹面前說些不三不四的渾話,要傳了出去,她也要受牽連,到時哪家還願意娶自己?
  王慧巧隱約知道自己犯了錯,便抿著嘴,梗著脖子站在那不動。
  “楊姐姐,咱們就這麼算了麼?”安小柔氣紅了臉,她們欺負她不要緊,但她很生氣她們欺負楊姐姐。
  “小柔你要記得,畢竟我們是人哪,得大方點,總不能被狗咬了後反咬回去不是?”她實在是煩了王家姐妹三天兩頭找她麻煩的行徑,撕破臉皮就撕破臉皮,反正她一開始對王家就沒什麼好感。
  記得剛到雲州的第一晚,他們澡房還沒收拾出來,就和王家借用了一回。她洗澡時發現,在放置衣服的兀子旁邊有二三十枚銅板,很是顯眼。不管王家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都懶得理會。
  待她剛洗好,王倩雲找了個藉口進去浴室,楊宜等在外面。
  王倩雲出來,神色複雜地看了楊宜一眼,隻字不提銅板的事。楊宜心中冷笑,幾十文錢的試探麼?不管試探的目的是什麼,都讓人生厭。
  “嗯哼——”
  “二爺——”
  不知道二爺看到多少?眾人心裡沒底,王倩雲更是惴惴,對惹事的妹妹更是惱恨不已。
  “嗯——”王家的小女兒怎麼這樣?什麼髒的臭的都從嘴裡噴得出來。剛才他在一旁聽得眉頭緊皺,此時他已恢復了面無表情,他冷冷看了王慧巧一眼,見她頂不住自己的威壓在一這粟粟發抖了,才移開視線。雖不至於與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但奈何這王家小女兒真真不討喜。
  在他看來,還是楊丫頭省心,從不主動惹事,怎麼瞧怎麼順眼。想想他是不是該讓王家搬出去了?省得楊丫頭有樣學樣,沒得教壞了孩子,童二爺思忖。
  楊宜見二爺靜靜站在那,也不開口,沒轍,只得硬著頭皮上了。誰讓自己如今是人家的貼身丫環呢,“不知二爺此時回府,有何吩咐?”被王慧巧這麼一鬧,楊宜逛廟會的心思也淡了,倒不如窩在家呢。
  童二爺低頭,見楊宜仰著頭滿含希望地看著自己,就盼著自己指給她一兩件事做的樣子,黑亮深遂的眸子閃過一抹笑意,快得沒讓任何人察覺,“嗯,晚點有人過來,你去和奶娘說一聲,然後張羅一下飯菜。”
  說完,僅和安致遠點了一下頭示意,便走也不回地走往書房走去。
  楊宜心裡很高興,今天終於不用再和王家姐妹糾纏了,於是很歉意地和安家兄妹說道,“抱歉,不能和你們一起去逛廟會了。”
  “沒事,二爺的事要緊。”安致遠道。
  安小柔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楊宜順利地退出,回到二進。
第十七章
  兩個月後,沈青押著一批糧食回到雲州。
  楊宜看著沈青指控著眾人將糧食搬進倉庫,待告一段落,楊宜才上前,“青叔,我爹娘他們好麼?”
  “挺好的,身體看著很硬朗,你哥也進了私塾。他們托話給我,叫你不要太記掛家裡。”
  楊宜聽到她哥進了私塾,很是高興。她希望哥哥能珍惜機會,用功些。她不求他能考個什麼功名,只求他能多認幾個字,以後的路子也會寬些,不用像她爹一樣一輩子都在土地裡刨食。
  “對了,你娘還托我拿了東西給你。”
  楊宜接過包袱,回到屋裡打開一看,是一件藕色的衣裳,料子不是很好,但針腳很細密。她穿上試了試,略寬鬆,想來她娘是問了青叔,然後按著她的身量趕制的。
  想起家中的情況,楊宜有點難過,她家比一貧如洗好點,讀書又是個燒錢的行當,如今家中定是過得很苦吧,牙婆子給的銀子怕是剩不了多少了。還有,家裡的屋子本來就不結實,每逢下雨,家人總是揪心,就怕房子會踏。聽說今年不少地方發生水災,雲州這個一向乾燥的地方在五六月時也下了好幾塊雨,想來通州雨水會更多些,這個夏季,爹娘心裡肯定不好過。她爹早就想把家裡的房子給修一修了,可惜有心無力。
  這回她托青叔送回去的皮毛希望能賣個好價錢,讓家裡寬裕一點。
  不好,她考慮不周,她應該只留下四張灰鼠皮,其餘的就托青叔賣掉,直接讓青叔把銀子給爹娘就好了,而不是讓她爹娘親自拿去賣。楊宜懊惱,這下她爹娘有得忙了,而她爹娘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不是做買賣的料,搞不好還會被人坑騙,或者見財起意。
  她此刻也是鞭長莫及,楊宜懊惱了一會,也只得丟開手去。只能安慰自己,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他們村不遠處也是有市集的,她爹娘一般都是在那市集上買賣東西的。若那些皮子是在那賣掉的話,賺得少些,但安全是有保障的。
  楊宜卻不知道,她爹娘根本就沒想過要賣那些皮子,都給她攢著呢,待她和二丫成親時,正好拿來添妝。
  *******
  上回楊宜與王家姐妹發生爭執後,估摸過了一個月,王家小子王春生意外地由百夫長提升為正九品的外委把總。緊接著,二爺叫來王管事,提前將他們一家子的賣身契給回他們,然後讓王家自立出去。後來,王管事在童家的宅子旁找了個二進的院子住了下來。
  楊宜也不知這宅子是買是賃,不過王安兩家,每年都會倒賣一些皮毛,料想應該賺了不少,買個小宅子的銀子還是有的。
  王家的升官及脫藉,可讓安大娘心裡不舒服了很久。王家那根獨苗才進去軍營兩年就成了把總了,她家兒子進去都四年了,才是個從九品的額外外委,如今更是矮了王春生一截,叫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想他們夫妻這些年兢兢業業,鞍前馬後的,還不如人家耍奸弄滑的。這年頭,老實人不受待見了。
  “當家的,你說二爺怎麼想的,明明我們家遠兒文兒比那王春生能幹許多,憑啥他能當上把總,而我們遠兒還是外委呢!”
  “糊塗!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叫人見了以為我們對主子有多大的不滿呢。”
  “可不就是不滿麼?你沒瞧見剛才張氏那得意的嘴臉,叫人看了就不舒服!”
  安至能眯著眼睛道,“你們婦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個道理都不懂。王家如今又升官又脫藉的,看著是好。但一分出去,與二爺的情份自然會隨著時間慢慢地淡了,日後靠的就是春生哥兒自個了。春生哥兒什麼料,你我還不清楚?這樣他都能升個把總,想是二爺給他們王家的補償了。話說我們安家,遠兒的本事一向極好,咱們倆呢辦差不出差錯,二爺待我們不會比王家差的。你又何必在意眼前這點蠅頭小利?”
  安大娘眼睛轉了兩圈,明白過來了,雙眼帶笑,贊了安至能一句,“死鬼,還是你想得通透。”
  不過安至能有點琢磨不透,王家如此,不是一天兩天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二爺決定動手的呢。
  安至能受用地哼了一聲,笑著指點自家婆娘,“我看尤大娘待楊丫頭可不一般,得空時,你和小柔不妨多親近楊丫頭一些。”
  安大娘應了一下,“前些日子,楊丫頭向我請教如何挑選皮毛的問題,當時嚇了我好大一跳,問了她才知道是沈管家叫她來請教我們的,你說,沈管事是不是那個意思?”
  安至能想了想道,“多半是了,那丫頭,聰明著呢。她能提前和你說這事,就是向你示好,表明她沒有和安家交惡的心思。”
  安大娘歎了一聲,“這丫頭才來多久啊就得已摻進一隻腳了。”毛皮這塊是他們安家一年中進賬最大的一塊,雖然每年只有一回,但也為他們賺進了三五百兩銀子,可比他們的月錢多多了。更別提童府裡知道內情的幾家家生子,悔得腸子都青了。不過可惜的是每年也就只有一回,二爺倒也不反對他們自己幹,但一想到雲州通州之間路途遙遠,還有匪徒出沒,她就歇了那個心思,他們安家沒那麼大的財力物力,就別去貪圖那些個不屬於自個的錢財了,有錢也得有命花不是。
  自家婆娘什麼性子安至能能不知道,“你也別眼氣人家,便是如此,也是楊丫頭的福氣。再說王家撤出,她占的是王家的份額,也沒損你半分利益。而且這是沈管家提點的,多半二爺也是同意了的,你計較這個,是自己找不自在。”
  王家一脫藉,不再是童家的家生子,童家自然也沒有那個義務繼續關照他們。想到他們每年損失幾百兩的銀子,安大娘就覺得心裡一陣爽快,“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囉嗦個沒完。”
  今兒是王家喬遷的日子,楊宜大方地去道了喜,又隨了份子。
  王家搬出去,楊宜挺高興的。討厭的人成天在你身邊晃蕩,說些討人厭的話,她還不能趕人,怎麼想怎麼憋悶。如今好了,她覺得連院子裡討人厭的知了都變得可愛幾分。楊宜一邊整理書房一邊想。
  童豁然裝作不經意地掃了楊宜幾眼,見她眉眼含笑,嘴角微翹,他亦心情歡悅。
  打掃完,楊宜便行禮告退了。出得門來,果然在不遠處看見安小柔。只見她遠遠地站在那,不肯靠近書房半分。
  楊宜朝她招招手,她看了書房一眼,才慢吞吞地走斜線,在楊宜必經之路的前方等著。
  楊宜好笑,她知安小柔歷來都怕二爺,見了二爺就像老鼠見了貓般不敢吭聲。
  “小柔,其實二爺並不可怕。”
  “整個雲州城怕只有你覺得二爺不可怕吧?”安小柔低聲咕噥。
  “他沒有多一隻鼻子,也沒有少一隻眼睛,和正常人沒啥兩樣。他不會隨意打人,也不會隨意罵人,頂多就板著個臉罷了。”
  “板著個臉就已經很可怕了好不好?”
  見說不通,楊宜也懶得再解釋,這種事強求不得。童二爺怕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
  “二爺,王家打發出去了,府裡人手不夠,是不是叫人牙子來買幾個?”尤媽媽慈愛地看著楊宜出了書房,才道。
  “不用,明兒我讓青叔領些人過來。他們都是從營裡因傷退下來的,你挑挑,然後教導他們規矩,再給他們安排下。”上面發下來的補恤金也沒多少,坐吃山空。若是好的,他不介意給份活計,讓他們有條活路。
  尤媽媽應了下來,琢磨著是不是趁機教導下楊宜。楊丫頭今年十一,離贖身還有四年,贖身後她已及笄,及笄不久便將成親,耽擱不得,若到時再學中饋之術,已晚。從學習到熟練,需要一個練手的過程。若中饋乏人,丟臉的不僅是楊丫頭,還有她娘家。楊丫頭誠心待她,她可捨不得她去吃這個苦頭。
  罷了,反正她老婆子除了這點本事,啥也沒有。教了她,也算全了她這大半年的維護之情。
第十八章
  “我呸,一個小小的百長,就想娶我們家雲倩?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也不想想我們倩雲,可是守備夫人都誇過的,是他能肖想得起的嗎?”兒子剛升了把總,正是春風得意之際,王大娘張氏行事越發張揚了。
  聽到王大娘不算小聲的低咕,那人的背挺了挺,沒回頭,走了。。
  這話不蒂於生生甩了那媒人一記耳光,招人記恨得緊。楊宜注意到那大娘的腳步比之前重了幾分,料想是氣得狠了。。
  楊宜暗自搖頭,這王大娘,說話也不注意檢點幾分。逞一時口舌之快,平白給自家招了個仇人。你不滿意,私下說,人家又不是那種賴著不放的主。用不著當眾給人難堪,以此來抬高自家女兒的身價。這哪是結親,分明是結仇!。
  “嘖嘖,楊丫頭,你說,這個月第幾回了?”安大娘搖頭,嘖嘖有聲。她兒子之前也是百長啊,蒙二爺看中,上個月才提了個把總,才轉眼,就看不起百長了,嘖。。
  “第三回了吧?前兩回雖然不成,但王大娘還是拒絕得挺客氣的呀。”自打王家獨子升官,王家又脫藉自立門戶之後,王家算是擺脫了奴藉。加上王倩雲容貌出眾、氣質嫻雅,在雲州也小有名氣,上門提親的人就多了起來。。
  “以前張氏不是這樣的,這些年順風順水的日子過久了,人也越發地張狂不知收斂了。”
  有些人得意之時,任性妄為得緊,為日後埋下了無數的禍根。他們不懂越是得意時,就越要低調。
  楊宜沒有接話,她知道安大娘只是一時感歎而已。而且不管怎麼說,王大娘也算是她的長輩,安大娘說得,她一個晚輩說不得。。
  “我聽說,那陳家小子不錯的,除了窮些,啥都好。”
  “只要肯用心啥得力氣去拼,人不會窮一輩子的。”楊宜隨意地說道
  “這話說得是。”王大娘眼珠子一轉,笑道,“楊丫頭,你要是相中,大娘就豁出臉皮去給你說和說和。”。
  “大娘,我還小呢。”她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也太早了吧?她虛歲十二,周歲才十一啊。而且,她也沒打算在雲州安家。她呀,還是回老家那頭,挑個實誠的可心人,離家近些,也好有個幫襯。俗話說得好,嫁近好,娘家弄個扣肉,還能分到兩塊,遠了,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了。
  安大娘笑,“不早了,昨兒個還有人跟我打聽你呢。”。
  這些當兵的多是平民出身,討門妻子不易。再者,雲州城的女子不算多,僧多肉少,哪容得了太多的挑揀?像楊宜這般的品貌,雖尚未長成,但盯著的人可不少。在他們看來,能持家過日子便是好妻子,哪裡還會在意出身高不高貴,高貴又不能當飯吃。在他們眼中,嬌滴滴的小姐,還不如平民婦人來得叫人放心將家業託付。當然,並非說他們不樂意娶名門閨秀。只是名門閨秀擇婿的條件高,非門當戶對不可。而平民出身的他們,條件不夠。
  “聽大娘的,早點定下來好,晚了好的都被人挑揀光了。剩下的不是歪瓜劣棗,就是那些個還沒長成的。”。
  依安大娘說的,他們家二爺就是被剩下的,應該被劃分到歪瓜劣棗那拔去,楊宜心裡想著,暗自樂呵。
  “大娘,你就甭操心我了,安大哥快十七了吧?你該仔細張羅了。”
  “可不是?”被楊宜這麼一說,安大娘的心思轉到了前些日子她打聽的閨女上頭去了。
  “王家嫂子,今兒又有人上你家提親啦?”旁人問。。
  “是啊。”王大娘張氏的神色難掩得意。
  “剛才那人是陳家娘子吧?聽說她侄子很有幾分本事的,今年才十七,就已經是百長了。”
  “他家人丁單薄,我捨不得閨女嫁過去受苦。”百長又如何,她兒子如今可是把總了呢。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藉口,一嫁過去就當家,上頭還沒人轄制,多好。只要自己男人出息了,日子不知道過得多滋膩。當然,張氏所言,也是一個顧慮。不過依張氏的性子,多半是嫌人家太窮。
  “王家嫂子真是慈母心腸。”
  張氏遠遠看到楊宜她們在大門不遠處做著針線,與人閒話了兩句,便走了過去,“喲,你倆在說啥呢,這麼高興,和我說說,讓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楊宜與安大娘對看了一眼,安大娘道,“哪有說啥,不過是說些刺秀的心得罷了。”說完朝擠了擠眼,楊宜抿嘴一笑。
  “說起秀活呀,還是我們家——”。
  “哎呀,我想起還有件衣裳沒做好,楊丫頭,你幫我參詳參詳,挑個花色。”
  “是做給小柔那件吧?我記得她向來喜歡荷花——”
  “我們家——”張氏試圖插嘴。
  “不好不好,那丫頭繡荷花的衣裳多了去了。”
  “那就......”。
  你來我往,楊宜和安大娘說得熱呼,張氏幾次想將話題轉到她女兒身上都沒成功。
  你想得意想炫耀是吧?咱就偏不提剛才那事,叫你著急。
  張氏見她們說個沒完,自己完全插不上嘴,光在一旁乾著急了。但讓她如此離開,她又不甘心,她還沒落那陳氏(王大娘)的面子呢,還有,那姓楊的丫頭片子也得警告兩句。
  突然,張氏眼睛一亮,原來是看門的趙叔回來了,
  張氏熱情地迎了上去,“老趙,你回來了?”。
  趙叔點頭,遲疑地看了她們這邊一眼,“大妹子怎麼有空過來這邊?”
  “還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女兒,剛給她拒絕了一門不合適的親事,心中氣悶,過來看看。”
  趙叔瞭解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的確,兒女都是債啊。”
  “可不是——”張氏像打開了話匣子般說個沒完。
  “特別是有些女的,小小年紀就寡廉鮮恥,老盯著男人看,肖想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想想看,她配嗎?”張氏說完,將目光掃向楊宜這邊,意有所指。
  張氏的嗓門原就不小,此時更是特意拉開了嗓門,楊宜聽了心中不耐。之前王春生沐休回來過幾回,她不過是見他與一個故人(一個曾經幫過她的小廝)相似,多看了幾眼罷了。就讓張氏以為自己對她那兒子有什麼非份之想,天知道她腦子裡怎麼想的。
  和這種人說不通,楊宜俐落地收拾好針線框,“安大娘,我想起還有一小捆彩線落在屋裡了,得先回去了,要不然配不了色。”
  “我也得回去張羅晚飯了,看天色,俺家當家的也快回來了。”
  一見兩人準備走了,張氏二話不說,就上前堵人,“走什麼走,說的就是你!”
  趙叔眼疾手快地關上門,杜絕了外頭好奇的視線。
  楊宜抬眼,看著她,不發一語。
  安大娘看不過眼,拉過楊宜,擋在她身前,“姓張的,你什麼意思?”
  “我教訓丫頭,你少管!”張氏推了安大娘一下,指著楊宜數落,“我告訴你,不許勾搭春生!要不然我和你沒完!”
  安大娘一聽,急了,“張氏,有你這麼作賤人的嗎?你當你家孩子是珠是寶是你的事,但你憑什麼把別人家的孩子踩進泥裡?楊丫頭才十二,你說這種話傳出去叫她以後怎麼見人?”
  “若她沒做,怕什麼我說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搭你兒子了?”楊宜冷冷地道,她要是再保持沉默,就讓人覺得心虛了。
  “還說沒有?前幾回是誰看春生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春生就是這樣被這賤丫頭勾得神思不屬,寶貝兒子她捨不得說一句重的,外人可就不一樣了。
  “笑話,多看幾眼就是勾搭了?那我剛才還看到你盯著一條老狗看了好一會呢,原來你是在勾引那條老狗啊。”楊宜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你——”張氏氣得倒昂,偏還還不了嘴。
  “總之,我們家春生是不會看上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張氏哆嗦著重複話裡的意思,希望以此打擊楊宜。
  “誰稀罕呢,你老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就是,張氏,別以為你兒子剛升了個把總就了不起,我和你說,咱們雲州啥都不多,就武官將士多!你家春生一個小小的把總還真不夠看的!”
  “總比你家安致遠幹了四五年還是個外委的好。”
  安大娘氣結。
  “夠了,你們有完沒完?!整個宅子被你們鬧得雞飛狗跳,都怪我平時管得太鬆懈了,讓你們越發地沒了規矩,你們倆,從明天起,每人各打掃十天的院子!”尤媽媽指著王大娘與楊宜。
  兩人都應了下來,掃院子而已,她們哪天不掃?
  尤媽媽看向張氏,“張氏,你也是從童府出身的,莫不是才出了童府,規矩全都忘了不成?還有,童府的丫環什麼時候輪到外人來管教了?”
  張氏忤尤媽媽,此時後悔死了自己的一時衝動,“尤媽媽,你饒了我這一回吧,我——我再也不敢了。”兒子在軍中還得仰仗二爺,她實在不該一時沖昏了頭就上來鬧。
  “老趙,送客!”
  趙叔打開門,將人請了出去。
  “這回就算了,下回就沒那麼幸運了。”尤媽媽的話從張氏後面傳來,驚得她出了一身汗,“還有,關於今天的事,我不希望聽到半點閑言閒話!”
  “是——”張氏打著哆嗦應道。
第十九章
  尤媽媽將王大娘打發走,板著臉道,“張氏那人,你與她辯什麼,真鬧出去,她面上不好看,你就能討得了好去?”。
  可是,當時的情況,張氏不依不饒的,想躲都躲不過。
  楊宜曉得尤媽媽是為了她好,再者被說兩句又不會少塊肉,她依上去,挽著尤媽媽的胳膊撒嬌,“嬤嬤,我省得了,下回見到張氏,我一定離得她遠遠的。嬤嬤,您就別生氣了,生氣容易老哦。”
  楊宜的態度叫尤媽媽好氣又好笑,“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怕什麼老呀。”
  尤媽媽也曉得張氏那人極不著調,而楊宜被人指著鼻子罵,還能有理有據地反擊,而不是哭鬧,這已經是極難得了,她也不忍心過分苛責。
  接著她歎了口氣,“女孩子名聲最重要,虧你現在還小,要不今兒這事你就吃虧了。”紙是包不住火的,今兒這事肯定會被傳出去。幸虧楊宜還年幼,她這個年紀能做那些齷齪事?說出去都沒人信。
  “明兒你與我去一趟別院,那些人規矩已經教得差不多了,是時候領回來分派差事了。”尤媽媽吩咐。。
  “是——”。
  “喂,你不愛吃糖,孤家寡人一個,買這幹嘛?”。
  童二爺沒搭理他,“走了,明天記得不要遲到!”。
  “喂喂——”叫了兩聲,也沒見他回頭,展鴻濤心裡像貓抓似的,他到底是給誰買的呢?
  童二爺剛回府,就從趙叔那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了,聽完他板著臉道,“以後閒雜人等就別讓進來了。”說完,大步向院走去。。
  趙叔替王徊可惜,自打王家脫藉出去後,王徊就一直為了生計四處奔波忙碌著,也算是個勤快的人了。可惜,他娶了個敗家娘們
  本來呢,王家脫藉後與童家不是有幾分香火情的,被張氏這麼一鬧,二爺立即就將王家歸為閒雜人等了,不是敗家娘們是什麼?。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之前王家還是童家的家生子,她與楊丫頭鬧,只能說是丫環僕婦間的小矛盾。但王家分出去了,就不一樣了。張氏今天鬧上門,就是打童家的臉了
  二爺這話還是輕的。。
  二爺進了內院,就見楊宜站在水井邊,用手背不住地揉眼睛,腳邊還放著兩隻水桶。
  二爺心裡更悶了,站在旁邊不吱聲。。
  楊宜揉了一陣,好容易感覺眼睛舒服了,慢慢睜開,“二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哭鼻子了?”童二爺盯著她紅紅的眼睛。。
  “哪有,只是被風沙迷住了眼睛而已。”
  “嗯。”
  二爺默默拿出一盒糖,“給你。”。
  楊宜眼睛一亮,“陳記的牛軋糖?“
  一眼就認出是陳記的牛軋糖,看來平時沒少吃。
  不過,二爺怎麼會給她買糖?
  顯是看出她的懷疑,童二爺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拿糖不知是誰放在我帳蓬裡的,我見沒人吃,就拿回來了,省得浪費。”
  “哦,謝謝二爺。”
  別院是個二進的宅子,比他們現在住的要小很多,也是二爺名下的產業。
  之前青叔領回來的那些人畢竟不知根底,總得調/教觀察一段時間,剔除一些明顯有問題的,才好放進主宅裡。
  沈青送來六男八女中有四對是夫妻,男女分開調/教。青叔管男的,尤媽媽管女的。調/教了幾天,剔除了一位手腳不乾淨的大娘,今兒尤媽媽帶著楊宜來驗收成果了。
  而安小柔一向和楊宜玩得好,在楊宜的央求下,也一併被帶了來。
  而尤媽媽是看在安家這些年還算本份的份上,沒反對安小柔跟著,也不乏昨天陳氏挺身相助的原因。
  這些人,只有四人願意簽死契,一對年近四旬的老夫婦,一位寡婦,一位瘸了腿的中年漢子。那寡婦名叫花娘,之前也是某大戶人家的婢女,後因受牽連被主家發賣了,輾轉流落他鄉,遇上回鄉探親的丈夫。之後就成了親隨她丈夫到了雲州,但不久前丈夫不幸身死。之前她流離之際傷了身子,成親後也沒孩子,丈夫死後,她也沒想過改嫁,如今自願賣身進童府。那中年漢子是瘸了腿後,媳婦跟人跑了。而那對老夫婦就簡單多了,兒子戰死,為了生計,也為了找個避風處過下半輩子。
  尤媽媽將人集中了過來後,也不廢話,直接安排活計。兩位針線好的少婦被安排到針線房,安排兩位大娘管漿洗,一位壯實的婦人管灑掃。大廚房也被利用起來了,安大叔管著廚房採買這塊,又安排了兩位廚藝較好的的大娘進廚房。
  安排妥當後,尤媽媽公佈了眾人每個月的月錢情況以及獎懲制度,然後又說了一翻恩威並施的話來敲打新人,最後讓他們明天準時上工。
  “尤媽媽,那徐氏一看就是個碎嘴的人,罵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我看其他人中沒一個喜歡她的:還有,那孫氏,長得一副兇狠的模樣,愛掐人,擰人死疼了。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將她們留下來?多影響宅子裡的和氣啊。”楊宜提問,以前當姨娘那會,這樣的婆子她最討厭了,她院子裡如果有這樣的,一般都被她攆得遠遠的。
  “楊丫頭瞭解得那麼清楚,可是被掐過?”尤媽媽打趣。
  “沒有,我是聽周府的一個丫環說,她說她們好多丫環可討厭她了。知道她要來咱們童府,都叫我小心她呢。”這話聽著很幼稚,因為與尤媽媽親近,楊宜不介意讓她瞧見自己幼稚的一面。要是別人,她會自己看自己想,不會問得那麼直白。
  “丫頭,你記住,沒有不好的士兵,只有不擅用兵的將軍。像徐氏與安氏,若你能用得妥當,她們的好處是不可估量的。遠的不說,就說昨天吧,若是徐氏在,對付張氏那樣的人最好不過了,定讓她半點便宜也討不著。”
  楊宜聽了,若有所思。以前她當姨娘的時候,沒人教過她這些東西,通常都是太太直接分給她丫環,她看著手腳伶俐就以為是好的了。
  “至於為什麼要留下孫氏,你自己琢磨。”她著眼于未來,她調/教這幫人,主要是給然哥兒成親後用的。省得萬一然哥兒媳婦嫁過來的時候不湊手。若不然,宅子維持老樣子就成了,頂多再買兩個粗使的婆子。
  孫氏?這樣的人用來懲治不聽話的丫環小廝是最好不過的了,不過如今宅子裡除了二爺和尤媽媽,誰還能用得動她?而尤媽媽本身的手段就不差,不必借助外力,已能將事情處置妥當,根本就不用多此一舉。而二爺,就更不需要了。莫非,這兩人都不是尤媽媽為她自己準備的?那是為誰呢?楊宜在心裡慢慢琢磨。
  晚上,安小柔將白天的事說了。
  聽了女兒的話,安至能讚歎,“不愧是跟在太夫人身邊侍候過的老媽媽,想不到用個人也有這般講究。她讓我當個廚房的小管事,我之前還不服氣。現在想來,和她相比,我們差遠了。”
  安大娘還沒回過神來呢。
  “小柔,這些都是我和你娘教不了你的,你以後跟著你楊姐姐好好學,知道嗎?不明白也不要緊,記在心裡,若能琢磨出幾分味道,這輩子你就受用無窮的了。”光用人之術都那麼厲害,想必女紅中饋持家之類的應該也不差才是。
  “你說,楊丫頭這運氣怎麼那麼好呢?什麼好事都讓她給攤上了。”自家的孩子和人家一比,高矮就出來了,這讓她心裡不是滋味。
  “你呀,心裡就別酸了。你只看到人家得到的,沒見人家為此做過什麼。她對尤媽媽的那份心不比親生女兒差。我聽青管家說,他那老寒腿是她每日熬草藥治好的。草藥倒不難弄,但重要的是堅持。”
  這會,安大娘不吱聲了。
  “你識字?”尤媽媽問楊宜。
  “認得幾個。”。
  “可會算學?”。
  楊宜搖頭。
  “過來,我教你。”
  兩日後,尤媽媽再問,“可學會了?”
  楊宜點頭。
  “這個你拿去,一個個算,不懂之處再來問我。”
  楊宜接過,看到大大的帳本兩字,嚇得差點將它扔到地上。
  “遇事毛毛燥燥的,我平時是這麼教你的嗎?”
  “媽媽,這,這是帳本?”
  “上面不是明寫著嗎?”
  尤媽媽教的東西,對她日後嫁人後管家很有用,她也學得認真,總覺得技多不壓身,多學點沒錯。可這是帳本啊,她前世在童府生活了十來年,自然知道帳本是個什麼樣的所在,特別是對童家這樣的人家來說,帳本是大婦行使權力的象徵,非當家不得管賬。
  如今這帳本明顯就是記錄二爺宅子裡的收支明細,儘管比不上通州本家的童家,可也不是她能碰的!
  之前她跟著童文棟的時候,有個妾被他寵得沒邊,竟然試圖想從太太那拿過管帳的權力,後來沒幾天人就病死了。她也是那時才明白,管賬這活,輕易碰不得。
  “尤媽媽,你快收起來。”仿佛燙手山芋般,楊宜把那帳本塞回她手裡。
  “叫你看你就看,哪那麼多廢話?”
  這不是廢不廢話的問題好嗎?“我的好媽媽,你給我看這個,二爺能同意?”
  “那當然,他不同意,我能給你看這個?”這些賬只是明面上的,他們住的宅子裡的收支薄。其他的,都是然哥兒管著,老沈代為打理。所以根本就不怕看。
  楊宜怔住,尤媽媽待她很好,她是知道的,可二爺怎麼也——。
  莫非?不會,楊宜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雖然她臉蛋長得還可以,可如今五短的身材,平坦的胸部,能讓男人起遐想嗎?她很懷疑。
  除非是那種猥瑣男子,但二爺看她的眼神很正常。想起之前他給她糖的事,大概,可能,二爺是把她當侄女來對待吧?
  “好了,這帳本你拿回去,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是——”。
第二十章
  “嬤嬤,嬤嬤,不好了。”楊宜一路從大門沖回內院,氣喘吁吁。。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我平時怎麼教你的,叫你平時遇事先別著慌,事情既然發生了,你慌也於事無益,倒不如冷靜下來思考,事情反倒有轉機。還有平時說話一定放緩一點,慌張急切,一點氣度都沒有。”尤媽媽一口氣訓了下來。
  楊宜忙穩住神情,待尤媽媽滿意後才道,“嬤嬤,二爺受傷了。”
  “什麼?!”這回輪到尤媽媽也不鎮定了,“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剛剛在大門,軍營裡來人了。”
  楊宜剛說完,只見青叔領著一位身穿戎裝很有威儀的將領過來。。
  青叔為他們引見,“這位是展都司,亦是二爺的小舅舅,展都司,這位是二爺的奶娘。”
  “你是豁然的奶娘?”見尤媽媽點頭後,展鴻濤接著道,“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昨晚突厥大軍派刺客來犯,你們二爺為了救總兵大人,身中三箭,其中一箭直中胸部要害,軍醫已在醫治了。不過說,我知道他家裡藏有一瓶金創藥,對傷口很管用,目前正是他需要的,不知那藥如今在何處?”
  “我這就去取來。”青叔說完,轉身去了書房。。
  “二爺如今如何了?”尤媽媽急切地問。。
  “我來此之前,尚未清醒。”。
  “不行,老奴得看著他平安才放心。展大人,你回去時能否帶老奴?”
  “這——軍營重地——”。
  “我保證不會亂走的。”
  不是這個問題。。
  “讓楊丫頭去吧,你老胳膊老腿的能做啥?不要二爺好了你卻病倒了。”沒一會,青叔回來了,手裡拿著一隻精緻的瓶子,交給展鴻濤,展鴻濤接過,貼身收好。。
  “不去見見,我哪能放心?況且我沒你說的那麼沒用。”尤媽媽說完,一急,又咳了幾聲。
  “瞧瞧,你前些日子得的風寒還沒好呢,你別要耽擱了二爺的傷情才是。”
  尤媽媽一直咳著,反駁不得,況且事關童二爺,尤媽媽不得不妥協,對一直拍著她後背的楊宜說,“你——去——,好好——照顧二爺。”。
  “嬤嬤放心,奴婢一定會盡心照顧好二爺的。”。
  “趕緊去收拾兩套衣物。”青叔對楊宜說。
  楊宜看向展鴻濤。。
  展鴻濤看著幾人,貌似他還沒答應吧?罷了罷了,昨晚的傷患較多,軍醫處怕是忙不過來,有個知根知底的人照顧外甥也好。於是對楊宜吩咐,“趕緊。”。
  楊宜不會騎馬,只好與展鴻濤共騎一騎,虧得楊宜年紀尚小,身量也不高,倒也沒有什麼影響。
  一路顛簸疾馳,約兩刻鐘後,到了雲州軍營的大門。。
  展鴻濤領著楊宜一路暢行無陰地來到童豁然的帳篷外,軍醫還在醫治,他忙將那藥遞了進去。
  兩人又在外頭等了彌撒兩盞茶的功夫,軍醫才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林軍醫,童千總怎麼樣了?”
  “不太好,胸口的箭已經拔了出來,血也止住了,只是童千總似乎很消極,並無太大的求生意志。”軍醫一臉無奈地搖頭。。
  “這——怎麼會?”他那外甥從來都是一個堅強的人,軍醫的說法讓他很不能接受。
  “你們進去看看吧,不過不要耽擱太久。還有,今晚病人可能會發熱,注意給他降溫,莫要燒壞了頭腦。”吩咐完,軍醫便走了。
  展鴻濤進去看了童二爺一會,交待了楊宜好好照顧童二爺,便匆匆去處理公務了。
  童二爺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眉頭微擰,不復往日的精神與紅潤。左臉還包著一塊紗布,楊宜不知道二爺的左臉被一支來勢洶洶的箭擦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林軍醫已經清理乾淨並撒上藥粉。即使日後恢復,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疤。。
  楊宜細心地給他換了一條濕毛巾,搭在額頭上。
  晌午的時候,二爺仍舊昏迷,有幾個與二爺交好的將士來看望他。
  總兵大人已經發了話,叫軍醫處給童千總用上最好的藥,可是童千總仍舊沒有清醒過來。
  傍晚時,展鴻濤及展家的長輩都來了,與二爺說了好一會話,無一不是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到了晚上,二爺果然發起熱來。楊宜給他喂了藥後幫他除了中衣僅留下褻褲,拿著濕毛巾全身擦抹,降溫。
  有楊宜盡心照顧,二爺身上的熱氣也漸漸散去,可體溫卻沒有穩定下來,身體漸漸冰冷,鼻息也慢了下來。。
  楊宜想起軍醫的話,如此看來,二爺果然沒有求生的欲望。。
  楊宜是死過一次的人,想起二爺的經歷,對他的想法,楊宜也能模糊的理解。
  二爺因他那帶煞的八字,一路坎坷,若說他不在意,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想想,二爺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若他一路順遂,恐怕兒子都能打醬油了。可惜,如今別說孩子,連妻子都還沒有。于親情上,除了他娘,還有一個不甚親近的大哥。因他出生之時,他大哥的兒子已經一歲了,加上童蘊然時常在外地為官,兄弟倆人的感情真算不上親厚。細數下來,能讓他牽掛的人不多,而老娘年近六十了,本該頤養天年享福的人,仍舊要為了他的親事操心。
  午夜夢回,有時想想,倒不如一死百了,了無牽掛,省得累及至親。這種晦暗消極的念頭,極度無助時,也只是想想而已。但人一虛弱,以前壓抑的一些消極情緒便會趁機而入,讓人沒有生的念想。。
  這些,僅僅是楊宜的猜測。八字一說,玄乎得緊,信則有,不信則無,她倒是不怎麼在意。
  二爺經歷了如此多的不公與磨難,沒變得憤世嫉俗,真真出乎意料。試想以童展兩家的勢力與他自身的能力,真看上了哪家的閨秀,只要不是皇親國戚及非頂級閥門之女,照樣可以強娶。可他寧願單身至今,亦不去禍害其他女子,可見其性格溫厚意志堅定之處。
  想著,楊宜突然覺得心疼,替他心疼。眼眶一紅,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越想,眼淚越是不可克制。。
  “二爺,你是好人,好人不應該早死的。”。
  二爺是一個好長輩,給她買糖,還讓尤媽媽教她管賬。儘管為她做的事不多,卻是除了父母外唯二對她好的人,他的好,沒有目的,沒有奢望從她這裡得到什麼,與童文棟是不一樣的。
  楊宜越想越不舍,雙手抓著他粗壯的手臂搖晃著。。
  還有一點很重要,如果二爺真的去了,她與尤媽媽他們必定討不了好,能回童府是輕的,保不准他們就得陪葬。。
  “二爺,嬤嬤還在家裡盼著你醒過來呢。”
  “二爺,想想通州的老太太吧,你要是去了,老太太得多傷心啊。”。
  突然,童二爺的手指動了一下,可惜楊宜沒有發現。。
  “二爺,你醒過來吧,你醒過來我給你做糯米雲片糕吃。這是我剛學會的喔,嬤嬤說你最喜歡吃雲片糕了。”。
  “小丫頭,莫哭。”。
  哭得傷心的楊宜猛地抬頭,眨眨眼,“二爺,你醒了?
  二爺定定地看著她,濕漉漉的雙眼,她眨眼間,淚從睫毛處一路滑落,更襯得肌膚細膩賽雪,微紅的鼻子,話裡還帶著濃濃的鼻音,想來是哭得狠了。。
  “嗯。”。
  楊宜打了個嗝,收住淚,仔細扶著他坐起來,見他嘴唇很幹,問,“二爺,要喝水嗎?”
  “好。”。
  楊宜起身去倒了水,坐回床榻,細心地喂他。。
  可二爺的目光一直瞅著她,不眨眼,楊宜心裡墜墜,二爺這是怎麼了?
  約摸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童二爺垂下了眼眸,遮下了某些求知的光芒。
  “老二!”
  剛才楊宜的動靜那麼大,外面守著的士兵不可能不知道,一聽情況都以為童千總快不行了,他們哪裡敢耽擱,立即一溜煙跑去通知相關的人了。
  最先沖進來的是二舅舅展鴻翔,接下來,陸續進來了好些人。沒一會,寬敞的帳蓬裡站滿了□個人,這些人不是童二爺的親戚就是有過命交情的兄弟,楊宜被擠到角落裡去了。
  本來他們聽到消息是說人不好了,就要不行了的。這會,他們看到人醒了,又是一頓雞飛狗跳。
  “好小子,嚇人很好玩是吧?你給我等著,等你好了,我非把你揍趴下不可。”
  二爺上下掃視了一眼,輕蔑地道,“就你?”。
  儘管傷著,二爺氣人的本事可沒減少半分。
  “他不夠份量的話,那就算上我一份吧。”展鴻濤在一旁涼涼地道。
  “加我一個。”。
  “還有我!”。
  二爺嘴角抽搐——。
第二十一章
  “小宜兒,多倒點,多倒點,那傢伙如今壯得跟頭牛似的,不用那麼補的,省得一會補過頭了他流鼻血。”。
  “展鴻濤!”吼了他那不著調的小舅舅後,二爺轉過來叮嚀楊宜,“丫頭,別理他!”
  “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我耳沒背呢。”展鴻濤掏掏耳朵,然後轉身嘀咕,“連一聲小舅舅都不叫,真是個不討喜的娃。”
  童二爺黑臉,“有你這種和受傷的外甥搶湯喝的舅舅嗎?”二爺強調了受傷兩個字。
  。
  “看你這中氣十足的樣子,傷早好了,讓點湯給我喝又不會少塊肉。再說,我現在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都瘦了好幾斤了,理應補補才是。”。
  童二爺瞪他,沒見你瘦在哪裡?。
  楊宜很淡定地看著他們吵嘴,這種戲碼,幾乎每天都上演,她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給二爺盛了一碗,剩下的全倒給了展都司大人。。
  童二爺捧著補湯,鬱悶地瞥了自家舅舅一眼,無視他得意洋洋的神情。
  “丫頭,東西收拾得如何了?”。
  “都收拾好了。”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說實話,在軍營裡呆了四五天,她真的有點受不了了。
  因楊宜是奴婢,而且還是來照顧主子的,自然不可能有自己獨立的住處。她在二爺的帳蓬裡找了個角落打地鋪,這睡覺的事倒好辦,可洗澡就不好解決了。現在天氣熱,在軍營裡不能洗澡,晚上只能趁著二爺睡著的時候拿濕毛巾沾水來擦擦。她有些愛潔,沒洗澡老覺得不自在。
  。
  “那明兒一早,咱們就回去。”
  “等等,你們要走?”那他每天的補湯不是就要飛了?
  “二爺的傷已經開始結痂,加上尤媽媽惦記得緊,不見二爺怕是放心不下。而且軍營裡的伙食對二爺來說不算頂好,所以還是回家休養恢復快些。”楊宜細心地解釋。。
  聽了解釋,展鴻濤倒吸一口氣,好傢伙,這招釜底抽薪,夠狠!。
  回到童家,在尤媽媽精心地照顧下,童二爺休養了一個月,傷就已經全好了,可惜臉上的疤猶如一條蜈蚣從嘴角處直至耳際,不可消除。本來二爺的長相就夠兇狠的了,此時再加上這道疤,更像那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尤媽媽背著二爺時,不知歎了多少氣,抹了多少淚。。
  二爺養傷期間,尤媽媽對楊宜的教導並未落下。。
  將養了一個月,二爺便回軍營去了。日子又步入了正軌。。
  “兄弟,過兩天沐休你有什麼安排?”展鴻濤涎著臉,討好地問,一點兄長的樣子都沒有。
  “幹什麼?”童二爺隨意地問道,眼睛根本就沒從沙盤上移開。
  “沒安排就一起去青山打獵吧,如今正是?子肥美的時候。”。
  童二爺抬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往他不是問都不問自己,直接拉了人就走的嗎?
  展鴻濤覺得自己很倒楣,竟然收到兩封家信,一封來自他娘,一封來自他姐姐。信裡都是叫他操心一下這個外甥的終身大事,爭取今年將他這盆水給潑出去。無奈之下,只得聽從損友的建議,用了這麼個爛主意。。
  “這回林安夜提議帶上家眷,順便野餐。”。
  童二爺眉頭微擰,“有多少人去?”女人多了就容易吵。
  “不多,就以往的幾家。”展鴻濤想了想補充,“我知道你的情況,這回你像以往那樣就好了,我叫你舅媽給你準備好。”
  童二爺嘴角微勾,“不用了,我自己準備。”帶小丫頭出去散散心也不錯,她定然歡喜。
  展鴻濤微訝,因心裡存著事,也沒深想。。
  尤媽媽自然以年紀大走不動為由不去,吩咐她張羅出遊之事,張羅完後,和她稟報一聲。楊宜明白,這是讓她練手的意思。
  尤媽媽不去,安大娘自然也知趣地推辭了,說那種野外聚會不適合她這種大嬸。最後定下了三人前去,楊宜、安小柔及一個趕車的小廝。。
  楊宜先去問了青叔往年出遊的情況以及會用到的物什,最重要的是,會遇上的意外及意外的處理。她還列出了單子,仔細地對比過後,又增減了幾樣,最後拿去給尤媽媽過目。
  。
  尤媽媽誇了她兩句,指出了兩處小的紕漏叫楊宜補足。。
  兩日很快就要過了。一早,他們便啟程了,童二爺騎馬,楊宜他們坐在馬車裡,悠閒地往青山南坡而去。。
  童二爺先去見了小舅娘,托她照料一下楊宜幾個。
  “二爺放心吧,你托的事,舅娘我自會辦妥。不過,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也該成親了,家裡總得有個女主人拿事才好。”。
  展鴻濤接嘴,“你舅娘說的是,這事真該抓緊了。”上回他差點沒命的事,將兩家的老人嚇得夠嗆。他們從軍的,本就是個危險的行當,運氣不好時保不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交待在戰場上了。娶妻生子,延續香火,是他們這些做兒女的應盡的職責。
  “這回一起來娶會的幾家,你也是知道的,家境不差,若真看上哪個,與你舅娘說,讓她給你保媒去。”。
  二爺這時才回過神來,苦笑,原來此次聚會還有這目的。不過,他如今這樣子,哪家的姑娘會看得上他?就算他不破相前,希望也渺茫,更別提現在了。。
  “小舅舅,小舅娘,你們說的,我聽進去了。這事我心裡有數,你們且放心吧。”
  又聊了兩句,童二爺展鴻濤便拍馬前往男子的聚集地,準備進山打獵。
  “豁然,說真的,你娘和我們都很擔心你。一直也不曉得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這些年你過得也不容易,你娘也不願勉強你娶她中意的女子了,只要合你心意就好。不過有個前提,必須是身家清白之女。”他這個外甥,太不容易了。心疼他之人,都希望他能過得快活些。他大姐經過這回,也真怕了。怕他這樣下去,遲早斷了香火。。
  雲州所在地理位置偏北,較通州更為四季分明分明一些,此時樹葉已黃,葉子隨風片片落下,頗有一番風情。他們的馬車剛到青山南坡,便有個身著衣著得體的年輕姑娘迎了上來,“可是童府的妹妹到了?”。
  一看那裝束與氣度,便知是個主子身邊得力的大丫環,楊宜可不敢托大,“正是,這位姐姐,是展府的吧?”。
  那人點頭,“你喚我桃花就好,夫人等你們好久了。”
  這話楊宜可不敢當真,“勞煩桃花姐姐了,你喚我楊宜便可,我旁邊這位叫安小柔。”
  桃花笑著點頭,“隨我來吧。”。
  拜見了展家展鴻濤的夫人,展夫人看在童府的面子上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將他們打發給了桃花。
  楊宜挑了個離展家佈置處不遠的地方開始收拾。青山南坡地勢平坦,除了展家,還有另外幾家也不遠不近地安置下來。楊宜深知自己的身份,為免惹上什麼麻煩,還是緊靠著展著才好,至少兩家是親戚不是嗎?。
  “剛才那個臉上有疤的人是誰?看著好可怕!” 。
第二十二章
  “剛才那個臉上有疤的人是誰?看著好可怕!”沈含玉一臉嫌惡地抱怨,“表哥也真是的,這樣的人也請來,沒得嚇壞人。”
  林芳蕙皺眉,她這表妹,真是太沒禮貌了,“噓,表妹,你快別說了。那人是正六品的營千總童大人,聽說臉上那疤是為救總兵大人留下的。”她強調正六品,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可以讓你隨意糟蹋。
  叫外人聽見,他們林家的面子也不用要了。
  “呀——他就是童家二爺?傳聞克妻的那位?果然,這人本來就長得醜了,現在臉上再添一道疤,更醜了。”。
  “表妹!”林芳蕙微惱。
  “哎呀,表姐,一個營千總而已,怕他做什麼?表哥還是正五品的守備呢。”沈含玉不以為然。
  “就算只是個從九品的額外外委,也不是你能隨意議論的!”
  “好啦,不說就不說。板著個臉訓人做什麼。”
  兩人的聲音不小,但因楊宜他們隔著遠,只隱約聽到一些。
  楊宜聽得臉色一沉。
  “楊姐姐?”安小柔遲疑地問。顯然,她也聽到了。
  楊宜看了展家所在處一眼,發現那些丫環婆子神色如常,沒道理自個兒聽見了,他們聽不見吧?
  “別理她們,一會我和你去附近拾點柴禾回來。”楊宜心裡歎了口氣,即使自己聽了那話再憤怒再難受,自己人微言輕的,又能做什麼?冒冒然上前與人理論爭個口舌之快?這樣一來,不過是給二爺增加麻煩罷了。況且,對這些不相干之人的話,二爺也未必在意就是了。
  青山南坡周圍都是樹木,沒多大一會,兩人就撿回許多柴禾。
  楊宜看著累得滿臉通紅的安小柔道,“小柔,你留下歇一會,順便看好行囊,我去取些水。包家哥哥再去拾點柴禾吧。”包家小哥正是趕車的小廝。
  包六兒對此沒有異議。
  “楊姐姐,我陪你去吧,我不累,只是有點熱而已。”
  “聽話,這些行囊雖然不值什麼錢,卻也得叫人看著才好。而且你娘托我好好照顧你的,一會要是中暑了回去我可沒法交待。”
  “好吧。”
  小溪離這有一段距離,楊宜剛才看到挺多人從那邊汲水而回的。她不想與人擠,就往上走了一小段,找了個好站的地兒淨了手,洗了把臉,打算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歇一會,再提水回去。
  看著清澈的小溪,她不知怎的就想起老家的親人,也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她到雲州滿打滿算,都快兩年了。本來去年過年的時候,她是可以跟著回去的,可不巧的是,臨行前她恰好染上風寒,不得不留了下來。最後拿出兩張皮毛托青叔賣了,然後把銀子送到楊家去。來雲州的第一年,除了給家裡的那些皮毛,她自己就留下了一張成色上好的銀狐皮。她不知道,二爺扣下了那兩張皮子,叫青叔拿了二十兩銀子去楊家。
  不久,楊宜回過神,歎了口氣,不管家裡過得如何,她已經盡了力了,想得再多也沒用,還不如將眼前的事辦好呢。
  突然,啪的一聲,裝著水的木桶掉地上了。楊宜臉色煞白地捂著肚子蹲了下去。她的小腹一抽一抽地疼,每抽一下都叫她倒吸一口氣,疼得她就差沒跪在地上了。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肚子才平復下來。楊宜試著站起來,感覺下面還有點異物感,黏黏的。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楊宜暗叫不好。這分明是葵水來潮前的徵兆。上輩子她初潮是在十三歲,這會怎麼提前了呢?
  初潮來得洶湧,沒等她考慮妥當,就覺得褻褲上的黏膩感越來越強。偏偏,她今天穿的又是淺色的衣裳,楊宜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
  小溪邊的人紛紛側目。
  “什麼聲音?”
  “可能是大人他們回來了吧?”
  “不像馬蹄聲!”
  “不好,這聲音——這聲音——聽著像是野豬奔跑的聲音,野豬群!”
  “你說笑的吧?”
  休憩處也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緊接著,一道發出尖銳聲音的傳訊物件飛上空中。
  “天哪,好多野豬!”一百多頭野豬瘋了似地朝人群肆虐而過,見人就拱。
  “野豬拱人啦。”
  “救命啊。”
  “主子快走!”
  “護著主子上馬車,快!”
  楊宜擔心安小柔他們,但也知道她出去也是於事無補,只希望他們能機靈一些,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吧。
  “不好,那邊有情況。”
  正在山裡頭打獵的男人們立即調轉馬頭,往南坡飛奔而去。
  在野豬群的衝撞下,人群分散開來。童豁然四處地搜尋楊宜他們,幸運的,在南坡北邊找著了安小柔與包六兒兩人,卻沒見到楊宜。
  童二爺連射幾箭,將他們倆周圍的野豬清乾淨後,略帶焦急地問道,“怎麼只有你們兩個?楊宜人呢?”
  “她去了溪邊。”
  “你們倆在這躲著,我去找她。”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沈含玉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這頭喘著粗氣的野豬,手裡拿著一根木棍不斷地揮舞著。
  剛才她只顧著自己逃命了,不知不覺就和眾人走散了,逃到這個偏僻的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卻有一頭野豬在她身後緊追不捨
  突然,野豬兩條腳後腿一蹬,發力,氣勢洶洶朝她疾馳而來。沈含玉自然撒腿就跑,眼看著野豬越追越近,她以為自己就要交待在這了。
  突然,野豬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身後還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沈含玉轉過頭一看,原來是野豬被三支箭射中了頭部,然後,她發現救她的竟然是童家二爺!可惜他是在馬背上射的三箭,射完後也沒看結果,飛奔而去,更沒空看她一眼。要不是她眼神好,根本就認不出人來。
  “喂,你等等我呀!你不搭我,我怎麼回去?”
  沒人回答她。
  童豁然對自己的箭術很有信心,不過若三箭還不能殺死野豬也能給它重創,那女子完全可以跑得贏那野豬了,若還是不行,那女子就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得趕緊找到楊宜,實在沒那麼多功夫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童二爺找到楊宜時,她正站在溪水中間粟粟發抖,臉色煞白。一頭野豬在岸邊虎視眈眈,時不時試一下水,隨時有可能撲過去的樣子。楊宜也不知道野豬怕不怕水,剛才見到這只野豬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溪水淌去。其實,這條溪水最深的地方恰好就是岸邊,足有膝蓋深。
  童豁然輕易就將野豬解決了。接著,一言不發將楊宜從水裡抱回岸上。
  二爺的體溫讓楊宜回過神,“謝謝二爺。”
  “你受傷了?”童二爺指著她身後那塊染血處道。
  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楊宜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沒——沒受傷。”
  二爺皺眉,不贊同地看著她,“受傷就說出來,我隨身帶了些傷藥,正好給你止血。放心,不會疼的。”
  二爺,她真不是受傷啊,這種問題,叫她一個女孩子怎麼開口向他一個大男人解釋!!!
  “趕緊的,省得一會失血過多!”看那血色,很是鮮豔,分明是剛流出來的,這說明傷口還沒止血呢。
  楊宜看他一副她再不乖他就親自動手的樣子,閉上眼,認命地道,“其實,那是葵水啦。”天啊,讓她死了吧。
  童二爺一愣,接著,紅暈爬上了臉,可惜他人長得黑,看不出來,只從他紅紅的耳根處能看出一點端倪。
  尷尬的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
  “披上吧。”童二爺將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
  楊宜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披在身上。畢竟她現在這樣子,叫人看見了,不甚雅觀,有他這件深色的外袍,別人就看不出來了。
  “走吧,咱們過去與他們會合。”
  楊宜應了聲。
  二爺牽著馬走在前面,楊宜落後一步,跟在後面。
  二爺本就是武夫,腳步又快又大。本來楊宜身體就是不很舒服,加上剛才在冰冷的水裡泡了一會,更難受了。
  童豁然回過頭時,見她臉色白白地努力跟上他,雖然沒說什麼,接下來,卻漸漸放慢了步子。
  沒一會,他們就與安小柔兩人會合到一處。各家在清點人數,經過此次野豬群肆虐,各家各有傷亡。幸虧男人們回來得及時,只死了兩人,多數人只是受了些輕傷或驚嚇。
第二十三章
  經過這場混亂,不少人受了傷,或者被抓破或勾破了衣裳。不少女眷身上都披著別人的外衣。
  所以楊宜身上披著主子的外袍,也不算太惹人注目。只是她兩手拽著長長的一截,如同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有點好笑罷了。。
  童豁然雖然在和同僚們商議回程這事,可不時會不經意地掃向楊宜這邊,見她臉色仍舊不好,不過好在比剛才有點血色。剛才回來的時候,他除了放慢步子也幫不上忙。他倒不介意背著她回來,可不得不顧及她的名聲。
  之前他一直還當她是小丫頭來著,哪知——想到剛才那曖昧的氣氛,他的胸口劃過一抹異樣的感受,酥麻刺激——。
  安全歸來的沈含玉頻頻看向童二爺那邊。
  女人對於話本裡的英雄救美,總是充滿旖旎的嚮往。沈含玉也不例外,說實話,剛才她發現救她的是童二爺時,她是無比失望的。。
  但童豁然在救了她之後,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現在也是,看都沒往她這邊看一眼。這讓她很是惱怒,女人真是個複雜的生物,若是童豁然當時借著救命之恩向她邀寵,她或許會高興會得意,卻絕對不會將他放在心上。但如今他對她的不屑一顧,卻讓她介意了,上心了。
  但她不相信,童豁然這個醜八怪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若不然,他也不會那麼“恰巧”地救了自己了。
  但為什麼他一直都沒來邀功呢?或許,當時的她太狼狽,他沒看清她的姿容?或許,他只是欲擒故縱?
  罷了,看在他救過自己的份上,她就主動一回吧。於是她對林芳蕙道,“表姐,我離開一會。”他長成那樣,怕從來沒有得到過像她這般女子的親睞吧?。
  林芳蕙蹙眉,“你這是去哪?”這個當口,最好不要節外生枝才是。
  “去表哥那。”
  林芳蕙見她一溜煙就走遠了,也懶得管。
  “童千總,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童豁然說話間被人打斷,自然心生不悅,他想早點商量好,早點回去,不想那丫頭受累太多。對救了誰,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不客氣。”童二爺淡淡地道。
  感受到他的冷淡,沈含玉一時不能接受。
  “表妹,我和童千總還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改天我再帶你登門感謝。”林煥之也煩他這表妹,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拎不清狀況。
  沈含玉咬著唇,跺跺腳,跑了。
  “我這表妹的性子一向叫人頭痛,望童兄海涵。”。
  “沒事。”
  最後,男人們從青山腳下的一個莊子那借來幾輛馬車,加上原來沒壞的,勉強將人都送了回去。
  回到後,她讓廚房的姜媽媽幫忙煮一碗紅糖姜汁湯。
  尤媽媽從外頭回來,恰好聽到這話,訝異地看了楊宜一眼,知道她來葵水,不久前又泡在冷水裡,忙叫人給她燒盆熱水洗澡。
  上輩子楊宜的月事一向紊亂,不甚規律,還伴有腹痛的症狀。她那會沒在意,也沒長輩與她說過這問題的重要性。她十五被童文棟納為通房,一直沒有懷孕。直到有一回她出手救了一位犯事的老嬤嬤,那時她還算得寵,二夫人賣了她這個面子。後來那嬤嬤見她每回月事都極難受及不規律,才出手幫她在飲食上做些調理,這才讓她懷上了。
  這回她可不想糟蹋自己的身子,再過三年她就及笄了,然後嫁人為妻。當人家妻子不比當人家妾室,沒多少家能忍受媳婦三五年都崩不出一個蛋來的。
  其實這也不是多難得的方子,不過是來月事的時候喝些熱呼呼的紅糖姜汁湯,月事後喝六七天的四物湯。紅糖姜汁湯能緩解月事時的腹痛,又能促進排毒。四物湯可調理身體,讓月事規律,並排出胞宮內殘餘的污垢,讓人臉部顏色好。
  這些調理的法子,知道的人不多,不過那些夫人倒是知道的。可惜楊宜出身貧窮的農戶,她娘沒這病,便是有,也會捱著過了,不會捨得那個錢去調理的。而楊宜身邊那是一個老人都沒有,全是一些年輕沒甚經驗的丫環,對這些也是一竅不通的。而她之前跟在二夫人身邊伺候時,雖說是二等丫環,但那等私蜜事全由二夫人的心腹做的,哪容得了她插手?事關子嗣怕不止二夫人,所有的太太都防著這點吧。
  “哎,聽說王倩雲訂親了。”安小柔湊近楊宜說著小話,一臉的神秘,仿若知道什麼
  “也不早了,她今年十五了吧?”楊宜隨意說道,手上穿針引線。
  安小柔見楊宜專注在針線上,看了一眼,一朵含包待放的荷花已經繡出了輪廓。
  見她不在意,安小柔八卦的心思也淡了些,“是十五了,據說男方是五品守備林大人。”
  這會,楊宜訝異地抬起頭,五品守備林大人?以王倩雲的身份根本就不夠,難道是做妾?“做妾啊?”
  安小柔點頭。
  “王家捨得?”
  “怎麼捨不得?這兩天王大娘笑得合不攏嘴了,昨天還領著王倩雲來我家跟我娘吹噓她命好嫁得好呢,把我娘都氣著了。”說到最後,安小柔一臉悶悶的。
  “做妾呀?”楊宜歎口氣,放下針線。沒經歷過的人,只看到表面的風光,等瞭解時,已經晚了。
  “小柔羡慕嗎?”
  想起昨天神采飛楊,衣鮮光亮的王倩雲,安小柔迷惑地道,“我不知道。”
  “楊姐姐長得好看,比王倩雲還好看,以後嫁的人,也一定比林大人還好。”
  聽著安小柔如此童真的話,楊宜笑笑,並不是長得好就一定能嫁得好的。
  “不管別人怎麼樣,我是一定不會當妾的。”楊宜認真地說道。有些事,做過一回便罷,走過的路再去走一遍就是傻子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重新再來的,她很惜福。
  聽到這話,某人遠去的腳步一頓,才重新邁開。
  ******。
  其實這一年多來,王倩雲過得並不好,自打脫藉離了童府,張氏氣焰囂張地拒絕了幾個上門提親的人後,王家眼高於頂的傳言便散播開來。
  漸漸的,上門提親的人少了。本來嘛,像王家這種人家,真正的高門大戶瞧不上眼,偶有一些家境殷實的人家來提親,也不過是因了王倩雲嫻雅美貌的名聲在外,可張氏卻被捧得高了,沒認清現實。
  加上那些傳聞,中等的人家都在觀望,誰也不想上門去被人奚落,有的乾脆就絕了與王家結親的心思,王家閨女是不錯,但這樣的親家太不著調,沒准哪天自家就被牽連了。再說了,雲州的好閨女可不止王倩雲一個。
  不過也有對王家擺出的態度不滿的,更有促俠的,花了些小錢將街頭的老乞丐打扮了一番,叫他上門提親,純粹是找王家的不自在去的。結果自然是被張氏氣得用大掃帚給趕了出來。
  在之後半年裡,王家接受了林家的提議,聘王家長女王倩雲為妾。
  對此,人們褒貶不一,有羡慕的,有看不起的。更有人道,王倩雲真真應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話。不過,或者人家本人並不這麼看呢。
  一開始,王家本來是志得意滿的,以為脫離了童家,日子只會越過越好。兒子年紀輕輕就提為正九品的官兒了,往上爬的機會多的是。自己手上又有些本錢,這些幫著二爺打點上下,也多少官商面前混了個臉熟,憑著往日的交情,買賣做下去不難。
  可惜,王徊四處折騰,少有人會買他的賬,家裡的銀子給他折騰掉一半了,
  兒子不曉事,因一次酒後鬧事打傷了人,重傷,在把正九品的外委把總給丟了。才一年多,把王家夫婦折騰得憔悴不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與王家相反,安致遠因軍功越級受封為從八品的委署驍騎尉,弟弟安致文雖然這次沒有進封,可也是前程看好之人。
  本來王徊就不是一個頭腦靈光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娶張氏這個媳婦了。原先王老太給他相中的就是陳氏(如今的王大娘),後來他見張氏比陳氏更出挑一些,心裡偏向張氏,更不樂意娶陳氏。這事不知怎的被安至能知道了,安至能可不是王徊那種眼皮子淺,只看得見皮相之人,他就相中張氏的嫺熟能持家。於是,頗費了一番心思,叫王徊娶了張氏,隨後自己卻娶了陳氏。這事他做得隱秘,知道的人不多,就連陳氏也不知道她與王徊不成是他一手造成的。最後成定局時,王老太還暗道可惜。
  這些年來過的日子,無一不證明了安至能當時的決定的正確性。原本安至能的雙親早早就去了,根基自然比不得王家的,可如今,你看,哪裡還有不如王家的地方?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春夏秋冬,不經意間,已過兩年。兩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小丫頭長成明豔動人進退得宜的大姑娘。
  “丫頭,你跟著我學這些,也有兩三年了吧?”對完賬,尤媽媽將帳本遞給楊宜。
  楊宜小心地接過,答道,“兩年半了。”
  “從儀態姿勢,女紅中饋,馭下之道到管賬持家,該教的,我已經教得差不多了,這幾年來,你也做得很好。”萬媽媽歎氣,她教的這些,也不曉得楊丫頭能用上幾分?這丫頭啥都好,就是出身低了些,若不然——
  “嬤嬤,多虧了您的教導。不過我經歷尚淺,還需嬤嬤在一旁看顧呢。”說話間,楊宜挽著她的手輕輕搖晃。
  “好了,嬤嬤還有話和你說。不管你在外如何端莊得體,在家裡面對丈夫時,該軟和的時候就得軟和,不要端著架子。于閨房上——”尤嬤嬤細聲地教導著楊宜馭夫之術。
  雖然再世為人,但尤媽媽的話仍叫她目瞪口呆,顧不得滿臉的紅暈,楊宜嗔道,“嬤嬤,你怎麼說這個?”
  “傻姑娘,本來這些為妻之道應由你母親在你成親前一晚教給你的。我現在和你說,就想你有多點時間琢磨。一個女人若想幸福,沒點手段可不行。這也是嬤嬤最後能教你的了。”
  尤媽媽也沒想到,她教的這些手段最後受益人竟然是自家二爺。
第二十四章
  “趙叔,麻煩你開一下大門,我要出去一會。”楊宜縮著脖子一邊哈氣一邊道,這見鬼的天氣,怎麼那麼冷?
  “小宜兒,這麼早就出門哪?”
  “是啊,出去買點東西。”尤媽媽生辰快到了,她給她做的一件棉衣就差一點了。可惜缺了一種彩線,一會去買了回來,今晚趕工就差不多了。
  “什麼東西呀,這麼急?”趙叔一邊開門一邊問。
  “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不過是趁著現在沒下雪出去罷了,省得晚點下起雪來就不想出門了。”
  “說得也是啊。”
  “趙叔,我先走了啊,你趕緊關好門吧,這風冷著哪。”
  “好咧,你快去快回啊。”
  “楊丫頭?”
  楊宜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她轉過身,試探地問,“二爺?”
  眼前這野人是二爺吧?除了身量相似外,臉上一堆雜草,完全看不清了啊。不過依常理推斷,應該是吧?昨晚傳來捷報說我軍大敗突厥大軍,她和嬤嬤昨晚還說呢,這兩天二爺應該回來了吧。不過,二爺離開半年去打仗,回來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楊宜瞅著二爺那頭雞窩,很是糾結,這得多少天沒梳洗才能長成這樣啊。
  “嗯。”
  得,今兒她不用出門了。她果斷轉身去拍門,“趙叔,開門——”
  “忘什麼東西了?這位是——”隨著趙叔的話響起,大門緩緩地打開了。
  “二爺——”楊宜用嘴形回答了趙叔,趙叔,您老人家別盯著二爺看了,沒看到二爺臉色很不好嗎?不過二爺如今滿臉的毛髮,能看得出來才有鬼了。但楊宜就是覺得二爺生氣了,生悶氣。
  趙叔忙讓開身子,“二爺回來了?快進來,外面風大。”
  楊宜領著童二爺往內院走去,“二爺,你房裡的地龍沒燒起來,委屈您在客廳坐一會。我去一趟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然後叫他們趕緊燒兩桶熱水。”
  童豁然見她安排得周到,也沒反對。正好尤媽媽得了消息來到大廳,楊宜退了出去,四處張羅。
  等待飯菜上桌的期間,童豁然已經大致瞭解了近半年宅子裡發生的瑣事。
  尤媽媽見他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睛還時不時往外掃,微微一笑,止住了剛才那些話題,轉而說道,“孩子,真喜歡她,就去和她說說,不要怕。”
  這一年來,看這孩子一直在痛苦掙扎,她心疼極了。
  “奶娘?”童豁然愕然,這事他從未暄之以口。
  “傻孩子——”她將他當兒子來疼的啊,沒有母親不瞭解孩子的,“去和她說吧,說了,至少還有一半的機會。”
  “她對我只有主僕之情,而且她還小,於情字上,還沒開竅吧。”童豁然難掩苦澀。這麼久以來,她待他就像待長輩,不含一絲男女之情。
  “傻孩子,那丫頭,狡猾著呢。你說她不明白?我倒覺得她比你明白。”
  “他們都說我克妻。”
  “楊丫頭的性子我清楚,若她真喜歡你,她是不會介意的。”
  “可是我怕——”
  “八字一說,信則有,不信則無。若咱們的命盤是生下來就註定的,吃多少用多少便也是註定的,那麼劫難與生死便也是註定的,與外人無關。若非註定,那八字一說,便是胡說八道了。”
  其實這些,他都懂,可惜外人卻不這樣認為。每當發生災禍時,人們習慣遷怒別人,以此來擺脫自身的愧疚。
  “去吧,試一下也好,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你努力過了不是嗎?總比遺憾終身來得好。”
  “哎,我去躺一會,真是的,才站那麼一會就覺得累了。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該說的她都說了,聽不聽得進去就看他了。臨出門前,她又補充了一句,“雲州城裡,可有不少人打聽楊丫頭哪,你手腳不快點可不成。”
  尤媽媽離開後不久,楊宜就領著人上來擺飯,“二爺,請用飯吧。”
  童豁然心裡存著事,吃得不多,隨意用了些,接著洗了個澡,順便將臉上的毛刮掉了後,童二爺總算有幾分人樣了。不過看著瘦了挺多,估計是打仗辛苦吧,楊宜想。
  “我去睡一會,記得未時把我叫起來。對了,明晚有幾個人會過來吃晚飯,楊丫頭你和奶娘張羅一下。”
  楊宜應了下來。
  今天難得的沒下雪,天氣也不似往日那般嚴寒。楊宜一邊打絡子,時不時還注意放在桌子上的滴漏,離未時約摸還有兩刻鐘,她停下手邊的絡子,推開窗,看了一會院子裡含苞待放的梅花。然後側身,拿起一支近日新得的梅花簪子來端祥,這支簪子是安致遠送的。因它的材質是檀木,散發著幽幽的清香,前端雕刻著兩朵精緻的梅花,這支穩重又不張楊的簪子她極喜歡。
  美人賞雪,豈不知她也成了別人眼中雅致的景色。童豁然靜靜地看著她推開窗,欣賞著那一樹的雪梅,直至她側過身,拿出一支簪子。他的眼力極好,若不然也無法在戰場上做到百步穿揚。不過瞧清楚後,二爺有點鬱悶,這是誰送的啊,楊丫頭那麼珍惜,一直摩挲著呢。他有點痛恨自己的眼力,瞧那麼清楚做什麼。
  “楊姐姐,又在看我大哥送你的這支簪子啊。”安小柔一進門發現楊宜又在看那支梅花簪子,便打趣道。
  楊宜笑笑,沒接她的話,隨手將簪子收起來,“怎麼過來了?”
  “沒啥事,就是你這暖和,特意過來蹭蹭碳火的。”
  “又瞎說。”
  “說真的,楊姐姐,我們一家子人都挺喜歡的,你當我大嫂好不好?”
  “你哥的親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吧?”她與安致遠沒什麼,因著安小柔才走得近些,不過也僅比一般人交情要好一點罷了。定是這丫頭見她喜歡這梅花簪子,誤會她對安致遠有意。
  “誰說,我娘也是同意了的。”一時嘴快,說完後,安小柔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楊宜眉頭微皺,若是安大娘也是這種態度就麻煩了,一個弄不好,她與安家的交情就蕩然無存了。人就那麼回事,一旦提出什麼要求時,別人答應還好,不答應他心裡多少都有點尷尬與不痛快了。
  “我只把安大哥當成哥哥,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明確地表明態度。
  “這樣啊。”安小柔小臉一垮,說不出的失望。
  “小柔,別難過了,就算我不能成為你大嫂,咱們仍是姐妹不是嗎?難道你不想認我這個姐姐了?”
  “哪有?咱們永遠都是好姐妹。”
  次日傍晚,楊宜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八幅羅裙,叫人一看便知是童府裡有份量的,卻又不過份張楊。一年前,楊宜就已經正式被提為大丫環,管理宅子裡的大小事物,份例也漲到了二兩銀子一個月。加上平時逢年過節時的紅包,七七八八的加起來,一年也有三十兩銀子。這些銀子,她除了留下少數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她拿去投資皮毛迴圈再利用了。四年來,除去每年帶給家裡的銀子,她如今的身家已有二三百兩。對比五兩銀子就能讓一家四口過上挺好的日子來說,這銀子真心不算少。她想,以後她不管是嫁在通州還是雲州,都算是一筆不少的陪嫁。
第二十五章
  “張叔,客廳裡的地龍可燒起來了?”此時已是申時,二爺並青叔正準備前往大門迎接客人,楊宜做著最後的檢查。
  聽二爺說,這回來的人全是軍營裡與他比較要好的同僚。雲州大捷,八百里快報前晚就已經從雲州出發,趕往京城。只是離封賞的旨意下來尚有一段日子,他們這回齊聚童府,也算提前慶賀了。
  “回楊管事,已經燒起來了。”
  “往客廳的四個角各加一碗冰吧。”地龍燒得旺,況且男子本就熱性,一會還會喝上不少酒,加些冰塊去去燥比較好。
  “是!”
  安排好這邊,楊宜又去了一回廚房,見一切都妥當才略放下心來。說實話,這是她頭一回操辦宴客事宜,生怕出什麼意外讓二爺丟臉。
  待客人都進了大廳後,聽著二爺的吩咐,讓廚房上完菜後,楊宜特意留下兩位年輕一點的丫環在廳外伺候。而她與青叔都來到偏廳,以防二爺有什麼吩咐。
  酒過三巡,氣氛很是濃烈。
  “好小子,你家的好酒好菜不少嘛。你說說,這些年去我那蹭吃蹭喝多少回了?我家娘們還說叫我多照顧你,說你一個孤家寡人不容易。但你看看這菜,看看這酒,我看你過得比我還滋潤啊。”
  “我來的時候,你嫂子還擔心你家沒個操持的人,叫我們看了笑話呢。我看安排得還不錯嘛。”
  “不過童二,你也該找個媳婦了,你看,偌大的府坻沒個女主人操持也不像樣。”
  “是啊,這些年,看你身邊來來去去,連個娘們都沒有,我們都替你急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
  “謝謝各位老哥哥關心了,此事我心裡自有主張。來,我敬各位一杯。”說著,童二爺就站了起來,一碗酒幾口喝得一滴不剩。
  “好,爽快!”
  “童二哥,和你商量個事。聽說你們府裡有個叫楊宜的丫環是也不是?我那表弟曾遠遠見過她一回,知道我和你有幾分交情,特意央我來保個媒。我拗不過他,只好厚著臉皮來給他求上一求了。”馮光華笑吟吟地道。
  聽完馮光華的話,童二爺握著酒杯的手一緊,楊丫頭果然多人惦記!不過他們想得倒美,他辛辛苦苦培養出的花兒,才不會便宜了外人。想白白來摘桃子?沒門!
  “喂,馮老弟,你這樣就不對了,人家童二連媳婦都沒一個呢,你怎麼能往人家後院伸手?” 第一個不答應。
  “就是嘛,挖人牆角,你這做法也太不地道了。漂亮的娘們街上大把,叫你表弟自己去找。”
  ......
  馮光華被他們說得臉色訕訕。
  “光華的表弟我倒是見過,是個眼光極高的傢伙,既然他巴巴求了光華來說媒,那老童你府上的那個丫頭必定是極好的,叫出來讓我們見見?”
  見見?當這裡是青樓不成?童二爺心中不悅,不過卻未表現在臉上,“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才十三四歲,還沒長開呢,好啥啊。”
  眾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暄的眼神,童二這般袒護他家丫環,怕是上心了吧?
  “來來來,喝酒,今天大夥聚在一塊難得開心,提那些娘們做什麼?”
  在有心人的配合下,氣氛又濃烈起來。一直喝到亥時,這些人才跌跌撞撞地走了。除了有馬車來接送的人家外,其餘的,楊宜都安排了馬車將人直接送到家。
  送完最後一個客人,楊宜回到大廳,看到尤媽媽在指揮眾人清掃。
  “丫頭,虎子已經將二爺送回房了,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好咧。”
  看著楊宜的背影,尤媽媽嘴角微翹,然哥兒,機會嬤嬤已經給你造好了,抓不抓得住就看你的了。
  楊宜來到二爺的房間,發現他睡死在榻上,虎子人影都沒見著。楊宜認命地上前,擰了塊毛巾給他擦臉。擦完後,她忍不住仔細端祥他的臉。說實話,在講究白晰俊雅書生氣的安和國,他這張粗獷張楊的臉可以說是極醜的,但她看久了,也就覺得順眼了,甚至連他臉上的那道疤,也沒那麼面目可憎了。不過這樣的臉,想討房門當戶對的媳婦,很難,再加上那克妻的傳聞以及身為次子又不能繼承爵位家業的限制,門當戶對中,會看上他的極少極少。若老太太一味堅持門當戶對的話,怕他們二爺的光棍生涯還得持續好久吧。
  其實楊宜隱約知道二爺對自己的心思,只不過他一直也沒明示,她便裝作不知道了。她不想做妾,也不想與童家扯上什麼關係,儘管二爺是個挺好的主子。她對他也產生了一點點若有似無的牽掛。都怪她好奇,讓尤媽媽說了太多關於他的事。正應了那句話,瞭解而欣賞,因欣賞而關注,而關注而在意,因在意而心疼,久而久之,她已將他放在心底而不自知。所幸,她自知她的家境配不上他,而那感情也尚淺,可以扼制。
  就在楊宜出神的那會,童豁然睜開了眼,直視她,“很醜麼?”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楊宜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還好。”
  “既然二爺沒醉,那就趕緊歇了吧,我去看看嬤嬤那邊忙完了沒有。”
  在楊宜轉身的瞬間,二爺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心悅你,嫁我可好?”
  在以後的日子裡,二爺無比慶倖自己當時的衝動。
  楊宜回眸,“你可知,我不為妾?”
  “我聘你為妻!”此話鏗鏘有力。
  沉默,良久,楊宜才問,“你不怕我嫁進你們童家是為了財富和權勢?”
  童二爺傲然一笑,“不怕,那些和我從來都是一體的,既然你都能接受我了,我為什麼不能和你分享那些財富和權勢?”這些也是他實力的一部分不是嗎?如果要求別人僅接受他這個人,卻要摒棄了財富與權勢的話,這是不全面的,有失公允。況且,他明白,自己又不是個多俊逸的人。
  他的回答叫她微微動容,“且讓我考慮幾日罷。”
  沒有一口拒絕,那就是有希望,童豁然在心裡暗暗松了口氣,“可以。”
  “那你會納妾嗎?”別怪她撿得便宜還賣乖,她之前的計畫裡,打算嫁的人本就應剔除了納妾這條。
  童二爺苦笑,“你太高估我了,那克妻的傳聞攪得我連正經媳婦都找不著,哪有人上趕著給我當妾呢。”
  見他說得淒涼,楊宜抿嘴一笑,“要是以後真有人上趕著給你做妾呢?”
  “要是你肯下嫁,以後全聽夫人的。”
  楊宜啐了他一口,“好了,天也晚了,你且歇了吧,我也該走了。”
  “嗯,你仔細腳下。”
  “今兒見楊丫頭的安排,周祥細密,絲毫沒出差錯,很是有些手段,不比童府的當家主子差啊。”安大娘陳氏一邊收拾衣裳一邊贊道。
  “的確。”安至能點頭附和。
  “楊宜那丫頭可以說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品性亦是一等一的好,你說配咱們致遠如何?”陳氏越說越覺得相配,若楊宜能嫁到他們安家來,何愁不興旺?
  “你先別忙。”安至能忙打斷她。
  “咋了?楊丫頭那麼好的孩子你還不滿意啊?遠兒的親事我聽你的,一直拖一直拖,你看,現在好了,都快十七了,還沒說上媳婦。”陳氏不由的抱怨丈夫眼光太高。
  “我哪裡是不滿意楊丫頭了,我比你還想讓她做我們安家的媳婦呢。但二爺是個什麼心思咱們還不知道呢。”
  “你是說二爺他?”陳氏滿臉驚訝。
  “嗯。”
  “我怎麼沒看出來?”
  “別想那麼多了,睡吧。”
  陳氏悶悶地應了聲,不甘心,偏又無可奈何。
  安至能拍拍她的後背,稍作安撫。
  *******
  “你想說什麼?”楊宜開門見山地問。
  她剛才才出門不久,便被王春生叫住,說有幾句話想和她說,關於二爺的,於是她就與他來到了這個不遠處的茶館。
  “楊妹妹,你可知道我曾心怡於你?”
  楊宜訝異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對我亦是有好感的,若不然不會每回都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到此處,他頗有些自得。
  楊宜聽得嘴角抽搐,心中暗暗發誓,日後見到再相似的人,也決不會盯著看了,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若非有人從中作梗,你我怕早已定親了。”王春生自顧自說下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著,楊妹妹。我曾寫過情書與你,每回沐休回來,必有一封,每天清晨置於你視窗的桌子上,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回應,我覺得疑惑,有一回偷偷躲在一旁看了,竟然二爺收走了信!”王春生的語氣充滿了氣憤。
  楊宜挑眉,竟是這樣?“後來呢?”
  “我跑去質問他,他竟然拿我家人來威脅我!叫我不准再騷擾你!枉費我們王家服侍了他童家那麼久,竟然得到這般對待,我不甘心哪。”
  王春生的話有水分,二爺的作法或許不夠君子,但絕非他說的那麼卑鄙,“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半吧。”
  “那麼你照做了?”
  “要不然能怎麼辦?我總不能因一已之私置親人于不顧。”王春生說得一臉淒然。
  “你當時不說,現在才跑來和我說這個,難道你不怕二爺知道了遷怒你家人嗎?”楊宜慢悠悠地問。
  王春生愣了一下,才含糊地道,“我總不忍心你被他偽善的面目所騙。”
  “說完了?怎麼不說說後來你喜歡上了林家姑娘的事?”童二爺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眼睛不離楊宜。
  接到消息,童豁然立即就趕來了,此刻見到楊宜一臉平靜,他有點忐忑,心裡有點摸不准這丫頭的想法。
  “你還好意思提林姑娘?!這林姑娘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王春生憤怒地低吼。
  “王春生,二爺真是錯看你了。當初二爺雖讓你別再騷擾楊丫頭,可也給了你好處的,想想你的外委把總怎麼來的?還有你家全家脫藉,哪個不是二爺的恩典?便是後來的林家姑娘,也是你自己把持不住,轉而喜歡上人家,難道我們有拿刀壓著你的脖子逼你嗎?”
  “楊丫頭,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呀。”青叔訓完人,回頭叮嚀了楊宜一句。
  王春生被青叔訓得一臉狼狽。
  楊宜突然覺得這戲有點膩味,她站起來,“回去了。”
  童二爺跟了上去,有點摸不准她的心思,僅不遠不近地跟著。
  回到童府,
  “生氣了?”童二爺隨手給她倒了杯茶。
  “沒。”生氣?倒不至於,而且也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生氣。
  一路上她想了許多,有個人為你這般費盡心思地算計,說明了他的確是將你放在心上的。即使手段不是很磊落,也不能否認這片心意。
  而且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心裡充滿了淡淡的甜意與滿足。
  而且此刻儘管他表現得很正常很淡定,於細微處仍能感到他的緊張,楊宜微微一笑,安慰道,“我真沒生氣。”
  “那就好那就好。”
  “那晚的求親,我答應你。”
  良久,童豁然才啞著聲音問,“真的?”
  “嗯。”
  “你可知,你應了,我就決不會放你走了?”
  楊宜在心裡番了個白眼,就算我不答應,你會放我走麼?他最少是從兩年前就開始佈局了,她才不信他會輕易放棄呢。
第二十六章
  “青娘,把花名冊拿來。”
  “老太太,你且歇歇吧,此事不急於一時。”青娘勸道。
  老太太摸摸脖子處的硬塊,神色黯然,“我時間不多了。”
  “老太太——”青娘哽咽。
  “放心吧,一時半會我還死不了,我還想看著然哥兒娶媳婦哪。這回雲州大敗突厥大軍,多則五年,少則三年,突厥人不敢來犯,然哥兒他們可是立了大功啊。官進一級是一定了的。”老太太沒說的是,一年前然哥兒幫總兵大人擋了一箭,這回在請功上,總兵大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虧待然哥兒的。之前是沒機會,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若此時他再沒點表示,日後有誰會給他賣命?
  老太太這麼一說,青娘亦欣喜,“如此一來,二爺的選擇會多一些了。這些人考慮到二爺的前程,或許會...也不一定。”中間的幾個字被青娘咕噥掉了。
  老太太眯著眼睛仔細地瞧著花名冊,對她未盡的話也不在意。自家老二什麼情況,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心疼。才會想在油盡燈枯前替他謀劃一二。
  ******
  “今年過年,咱們提前回去。”
  楊宜疑惑地看向他。
  “拖久了,恐親事有變。這回雲州大捷,封賞的旨意應該很快就會下來,我怕娘趁此時給我另外安排親事。”有了封賞,他的官階應該會高一級,總會有少數人垂涎他的官職,不喂他克妻的名聲靠上來的。
  “這不正好,咱二爺能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了。”楊宜笑他。
  童豁然定定地看著她,也不去反駁。漸漸地,楊宜臉上的笑掛不住了。
  童豁然低低地笑開,大掌安撫地摩挲著她的後背,“你這口是心非的丫頭!放心吧,除了我,不讓你再去禍害別人了。”
  既然定了計畫,童豁然與楊宜都不是拖拉之人,僅兩日的功夫,就收拾妥當。主要是給眾人帶的年禮特產足足裝了兩車,頗費了一番功夫,要不然能更快些。不過其中有一小半是童二爺給楊家準備的。
  這回尤媽媽也會跟著一塊回去,畢竟老家那頭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對於楊宜與童豁然的好事,尤媽媽是樂見其成的,其實這麼些年來,她對然哥兒娶個門當戶對的千金這一點已經死心了,她只求娶個身家清白的女子便好。最怕就是他打定主意打一輩子的光棍,這並非危言聳聽,畢竟然哥兒都二十有五了,尚有獨身下去的趨勢,她能不怕嗎?
  楊宜除了家境貧寒,也沒什麼不好,至情至性。況且這兩年教她的東西,不比一般的大家閨秀差。
  啟程之時,童豁然僅帶走一人,快馬加鞭地往通州趕去。其餘人則坐著馬車不緊不慢地走。
  僅花了五日,童豁然便從雲州回到通州,這條路即使騎著快馬的通常也要走七八日,由此可見二爺之拼命。
  回到家,童二爺與眾人見了一面,僅寒暄了幾句,便被老太太趕回去歇著了。而童豁然確實很累,所以並未推辭。
  次日一早,童二爺去給老太太請安,遇到了闔府上下的女眷。
  “呀,是二爺來了。宣哥兒,來,見過你叔公。”徐氏一見童二爺就打趣道,“二爺好些年沒回來了,咱們家又添了幾個小子,我手裡這個正是老三家的兒子,今年剛兩歲。”
  “見過大嫂。”
  “二弟不必多禮。”徐氏一把將宣哥兒塞進童二爺懷裡。童二爺抱緊懷裡的小子,不知如何是好。他剛才是可以閃開的,但怕這孩子摔著就沒躲。
  童二爺那副狼狽的樣子逗得老太太笑開了嘴,周圍的人也是捂緊了嘴笑。
  “老太太,您瞧,宣哥兒挺親近他二叔公的,這麼抱他他都沒哭呢。”徐氏挨著老太太,在一旁逗趣。
  老太太附和,“嗯,這孩子膽子大,日後必是個出息的。”
  “不過,二弟,你也得抓緊把終身大事給辦一辦了,你瞧,你最小的侄子都有兒子了,你也該上上心了。”
  對他這大嫂的話,他從來都不知道如何招架,只得站在一旁不吭聲。
  又隨意說了兩句,徐氏便領著眾人撤了,“二弟許久沒回來了,想必有許多話與老太太說吧,我呀,就不在這討人嫌了。”
  老太太笑?,“你這皮猴,好的歹的都是你說了去。行了行了,你且去吧。”
  待眾人都走光了後,童二爺對老太太說,“母親,我有事與您說。”說話間,掃了四周一眼。
  老太太明瞭地點點頭,一會,屋裡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僅剩下老太太的貼身心腹青娘。青娘上前將門仔細關好。
  “娘,孩兒有事與你說。”
  “正巧,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娘,我想娶楊宜為妻。”
  “楊宜?”
  “就是四年前跟著孩兒前往雲州的丫環。”
  老太太沉吟半晌,“你確定你要娶她?為妻?”
  童豁然鄭重地點點頭。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問,“你可知道,我已修書一封,準備向京城莫家言明求娶他們的閨女,莫家一向與咱們童家交好。這回你在雲州立了功,等封賞的旨意下來,他們多少都會考慮的。或許求娶嫡女有點難度,若咱們放低姿態,求娶庶女的話,應當容易。”
  “莫家雖是文官,莫老太爺雖不能說是門生遍野,可莫家的根基是有的,若結了親,其中好處不必細說。說了這麼多,你的決定還是沒變嗎?”
  “是的,母親。”這事若擱在以前,他或許會考慮一二,但此時他已經有了心儀之人,便罷了。
  雖然楊宜娘家沒有莫家的強大,也給不了他多大的助力,但他也相信,楊宜會是個好妻子,不會給他拖後腿的。軍功前程,他會自己去拼。他喜歡與她在一起過日子的感覺,安然和樂。他覺得值得就好。想到這,他微微一笑。
  見到他的笑,老太太一愣,察覺眼角有些濕潤,她眨了眨眼,“你先回去吧,且讓我想想。對子,過幾日,叫楊宜來見我。”老太太揉揉太陽穴。
  老太太知道他倔強的性子,和他去世的老頭一個樣,認死理。平時看著好說話,可一旦決定了什麼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是。”這關遲早要過的,童豁然沒有多說廢話。
  他的態度叫老太太很滿意。
  “老太太,您這是?”老太太不會糊塗了吧?老太太的門戶之見雖不重,可也不像是那種輕易妥協之人。
  “唉,此事我不得不慎重考慮。這些年,他對一切都淡淡的,從沒開口求過什麼,這回難得堅持一件事,我這當娘的,實在不忍心叫他失望啊。你不知道,去年那回,我有多擔心,就怕以後他像那回一樣,沒個牽掛,毫不留戀就去了。”
  青娘是知道這事的,當時收到舅老爺的信時,老太太嚇得連續幾個晚上睡不好。
  “青娘,我好久沒見然兒這麼笑過了。”老太太最後感歎,“楊宜的身份是低了些,如今她大哥考了個秀才,楊家也算是耕讀傳家了。不過她在咱們童府做過丫環這事有點麻煩,處理不好,以後就會成為別人攻訐的弱點。”
  “不過一切都得看了人再說,若是她不能叫我滿意,那即使然兒再堅持,我也不會同意她進門的。”
  ******
  “二爺——”
  童豁然剛離開他母親的院子就被叫住了,他轉過身,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
  “有什麼事?”
  胡杏咬著唇道,“二爺不記得我了?我叫胡杏,四年前曾在安園當過差的。”
  聽她這麼一說,童豁然倒是有點印象,就是當年和丫頭一起到安園當差的那個女孩,不過他記得,好像是被彬哥兒要去了。
  “你把我叫住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就是想知道楊宜她過得好不好?”
  “她很好,勞你惦記。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說完,童二爺懶得理她的欲言又止。
  胡杏看著童二爺遠去的背影出神,其實這些年她過得並不是很好。三少爺的院子裡花紅柳綠,鬥得兇殘,而三少奶奶又是個厲害的,若不是有三少爺護著,加上她還算機靈,怕早就屍骨不存了。不過正是由於三少爺護著她,也叫她成為了院子裡的眼中釘肉中刺,眼不得除之而後快。如今她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步步驚心,她十分想念當初在安園的日子,雖然平淡,卻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那才是人過的日子。可惜,她還能回去嗎?
  ******
  緊趕慢趕,楊宜他們花了十二天回到通州。先送了楊宜回家,將她的行李卸了下來,尤媽媽謝絕了楊宜的邀請,又叮嚀了兩句,才坐著馬車晃悠悠地回童府。
  林氏此時正在升火煮飯,聽到外頭有動靜,雙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把,就出來察看。
  “大妞?”林氏遲疑地喚了一聲。
  “姐,是你嗎?”
  “娘,二妞,是我,我回來了。”楊宜笑看著家人。
  “好好,回來就好。我家宜兒長成大姑娘了,都不認得了。”林氏顫抖著雙唇不敢上前,這身衣裳,很貴吧?莫要碰髒了才好。
  “娘,這些都是我給你們帶回來的東西,快叫爹和大哥出來幫忙吧?”楊宜上前,親熱地挽著自家娘親的胳膊,指著那堆東西笑著說道。
  “好——好——”林氏開心得直抹淚。
  二妞機靈,趁她們說話的時候進屋裡將楊大勇及楊威叫了出來。
  “爹,大哥,小四。”
  小四正好四歲,此時他抓著楊威的褲管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楊宜。楊宜彎腰,將他抱了起來,“爹娘,咱們趕緊將東西搬了進去吧?外面冷,莫要凍壞了小四才好。”
  林大勇夫婦哪有不依的道理,沒一會,東西全搬進了林氏夫婦的臥房。林氏去了廚房燒飯,其他人都呆在廳裡聊天。
  楊宜得知大哥中了個秀才,很是高興,這是上輩子沒有的啊。
  中午的時候,一家人樂呵呵地吃了個團圓飯。接著,楊家不斷有人上門拜訪,都是些鄉里鄉親,以及周圍的鄰居。好在楊宜帶回來的東西極多,其中就有一些雲州的特產小食,她讓林氏拿了一些出來分給眾人嘗鮮,倒也沒有失禮。
  眾人見楊宜出落得落落大方,不少人動了結親或者說媒的心思。
  就這樣,楊宜在老家呆了兩日,第一日應付鄉親,第二日跟著林氏探望了外婆家。臨走前給了外公外婆一人包了一個二兩銀子的紅包,她不敢包太多。幾兩銀子,份量足夠,卻又不會引起爭執,最好。
  從外婆家回來的晚上,楊宜就拿出二十兩銀子,讓她爹娘重新蓋一間屋子。
  “你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沒少花錢吧?每年還托人給家裡帶那麼多銀子——”
  “大妞,你實話和我們說,這銀子真是你掙來的?”
  楊宜雖然回來才兩天,也聽聞村子裡暗暗流傳,說她的銀子來路不正當。她心裡憋悶極了,這些人真是見不得別人半分好。
  面對爹娘的問題,楊宜歎了口氣,決定還是解釋一下吧,“爹娘,這銀子確實是我掙來的。”
  見她爹娘仍是不信,她只得繼續,“往年我托人給你帶的皮毛你們賣了多少銀子?”
  “都給你攢著呢,哪捨得賣?”林氏插嘴,說話間,她還將那些皮毛翻了出來。
  楊宜摸摸它們,“這些皮毛在雲州是個什麼價錢,你們知道嗎?拿這塊貉子皮來說,在雲州不過是一百文一張,在通州呢?最少也要三四百文錢一張吧。這小小一塊貉子皮,中間的差價就那麼高,更別提一些珍貴的皮毛了。每年我在雲州收集了不少皮毛,然後趁青叔回通州時托他賣掉,這樣倒賣皮毛,這些年我也賺了不少。”她避重就輕略過帶回來的那些特產,現在童家老太太是個什麼心思她尚不知道,她不想說出來叫家人操心。
  楊氏夫婦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還真沒想到自己女兒這般能耐。
  “老頭子,我就說你不能聽了外人的話就來疑心自家女兒嘛。”
  “是是是。”楊大勇一個勁認錯,“都怪我耳根子軟,信了別人的混帳話,宜兒,你原諒爹吧?”
  楊宜失笑,“爹,哪有這麼嚴重,你們也是關心我罷了。對了,這些銀子你們一定要收下,家裡的確該蓋新房了。”
  這回楊氏夫婦倒沒有推辭,這是他們女兒正經賺來的銀子,他們用得心安理得。
  第三日,楊宜辭了他們,雇了輛馬車前往童府。童二爺有說讓馬車來接她的,不過被她推辭了,如今一切尚未明朗,她不想太過張揚。
第二十七章
  楊宜來到老太太的院子,一番拜見後,沒多久,老太太就清了場。
  來了,楊宜知道,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要獲得老太太的認可,這場仗她只能自己打,沒有人可以幫她。她亦不懼,她上輩子是童家的妾,這輩子如何做不得童家的妻?
  迎向童豁然詢問的目光,楊宜微微頷首。他嘴唇微微翹起,率先走了出來,其他人魚貫而出。待大門關上的?那,老太太氣勢全開,銳利的眼神如同刀子般甩在她身上,楊宜挺直了背受著,老太太真夠瞧得起她的,幾十年上位者的氣勢真不是她能承受的。若不是她有上一世的經驗,怕現在她早已嚇得屁股尿流,而非現在一般,僅是汗濕了衣裳而已。
  老太太從尤媽媽那裡已經得知近兩年來她教給楊宜的本事,尤媽媽的能耐她是知道的,既然她說楊宜得了她七八分的火候,自然就不會多一分或少一分。
  她信尤媽媽,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尤媽媽拿然哥兒當自已的孩子來疼,她是不會害然哥兒的。
  如今看來,楊宜當家的本事不缺,家世是短時間內沒法改變的,如今只能看看她對然哥兒心意了,不知她能為然哥兒做到什麼地步?
  “嫁給一個有克妻名聲,並且破相的男人,你不覺得委屈或害怕嗎?”
  “若非如此,這等便宜也不會讓我撿著。”楊宜很明白自己與他的差距,即使是現在,當他的妻子也很勉強。
  從問出問題開始,老太太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楊宜的身上,她知道楊宜說的是真話,她只是訝異她的坦白,“你倒是坦白。”
  “至於害怕?那倒不曾。人的可怖在於人心,而非臉皮。”
  楊宜的話讓老太太陷入沉思,是啊,人的可怖在於人心,而非臉皮。長得多好的臉皮,若那顆心是髒的,的確比任何長相醜惡的人更可怖。相由心生,說的就是這個理吧。
  “你能為然哥兒做到什麼地步?”這時,老太太的臉色已經和緩許多,氣勢也有所收斂。
  “他若不離,我便不棄!”楊宜亦輕聲回答。
  “那然哥兒我就交給你了,我以一個母親的名義請求你,好好珍惜他。”
  “您放心,我會將他視若珍寶。”
  從老太太那出來,楊宜擦擦額頭上的汗,這關算是過了吧?
  童豁然一直在外頭等她,此刻見她出來,便迎了上去,“回安園?”
  “好——”
  *******
  “老太太,您可不能讓二叔娶個丫環呀。真喜歡的話,就納為妾就是了,聘為正妻,咱們童家的臉往哪擱呀?”大奶奶徐氏一進門就嚎開了。
  “嚎啥,我還沒死呢!”
  “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多言。”
  徐氏一聽這話,就知老太太對此事並不是反對,心裡保不准也有幾分同意了,她心中一緊,她仿佛可以看到在夫人外交會上死對頭趙氏嘲弄的嘴臉。
  “老太太,若二叔真想娶妻的話,我娘家侄女香蘭是個不錯的姑娘。只要我回去一趟,說合說合,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有七成把握能成事。”
  就你侄女那德性?這樣的人她也敢拿來糟蹋她兒子?老太太嘲諷地看了她一眼,“不必麻煩親家了。”
  這個死老虔婆,這都步田地還敢嫌棄她侄女?“老太太,二叔這樣做,大爺臉上不好看吧?”
  “老大若是對此事不滿,那便分家吧。”老太太淡淡地說道。
  徐氏愕然,她沒料到老太太如此輕易地將分家說出口,雖然這亦是她心中所思。
  這些年來,老二受的委屈夠多了。她眼看著老大子孫滿堂,官路高升,而老二那邊卻是光棍一條,除了分得的一些財產啥都沒有,那些產業有一部分還是她自已偷偷貼補進去的,連如今的官職都是他自己打拼出來的。
  他也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除了次子的身份,其他都不比他大哥差。這麼些年來,一直不爭不搶的,乖得叫人心疼。
  況且她的日子不多了,她希望他有個人能住在他心裡,讓他有個牽掛。這樣他即使在最困難的絕境中仍會為了那一絲的希望去拼搏去撕殺。
  對於分家,童豁然沒有異議。童蘊然勸了兩句,見老太太心意已決,便也同意了。於是,童家在老太太及族長的見證下,分成了兩家。其實財產早就分好了,只是差個儀式而已。
  分家對童二爺和楊宜的影響不大,這兩隻為成親的事忙得暈頭轉向。其實主要是二爺忙,成親幾乎沒楊宜什麼事,除了量身載衣外,便是成天被尤媽媽管著調養身體。
  對於楊宜的親事,除了林氏擔憂女兒會被克外,見楊宜堅持,楊大勇也就隨她去了,以後的日子是她在過,她覺得可以就好。
  成親那天,不少人來觀望。其實從下聘那天開始,就有不少人說楊家膽子夠大,都等著看楊宜哪天翹辮子。可惜一直到成親那天,楊宜都好好的,叫不少人失望不已。
  從蓋上蓋頭那一刻,楊宜就覺得自己成了木頭人,全程都由喜娘發號施令,她叫走就走,叫停就停,叫拜就拜。待那聲送入洞房響起,她才有了松一口氣的感覺。
  坐在新房裡,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喜娘見二爺進來,忙說了些吉利話。
  童豁然給了她一個紅包,她識相地退了出去。
  童豁然用秤桿挑開紅蓋頭,對幫楊宜上妝的嬤嬤很是滿意。楊宜的五官本就生得極好,尤其是眉眼,上了妝後,顏色更增加了兩分。叫二爺很是自得,這麼漂亮的新娘子,以後就是他的媳婦了。
  蓋頭被挑起的瞬間,楊宜對新房的光線有點不適,眨了好一會眼才緩過來。
  二爺趁她眨眼的當下,將她抱上膝頭,雙手環住她的細腰,下巴親昵地抵在她的脖子處,慰歎,“終於將你娶回家了。”
  楊宜沒料到他如此猛浪,僵直了一下後,感受到臀部下結實有力的雙腿,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嘶,別動——”
  楊宜自然曉得抵著臀部的是什麼,臉刷地紅了,她挺直身子,低著頭小聲地抗議,“你放開我啦——”她不是那種沒經過人事的,想當年,童文棟的□也是極粗極長的,初經人事時也是吃盡了苦頭,後來歡/愛的次數多了,她才漸入佳境的。如今僅憑感覺,她就知道童豁然□比起童文棟來隻大不小。她不禁擔心,今晚她怕是要吃一番苦頭了。
  二爺呵呵笑開了,蒲扇般厚實的大掌安撫性地撫著她的背,“餓了吧?”
  “還好。”
  童豁然將她抱到桌子旁坐下,“想吃什麼?我給你挾。”喂飽了她,一會她才會有力氣喂飽自己嘛。
  慢悠悠地吃飽,再慢悠悠地卸了妝,將臉洗乾淨,再怎麼慢,也到了歇息的時間。她這般磨蹭,不過是因為害羞罷了。
  從耳房走回新房,楊宜見童豁然靠著床頭睡得香甜的樣子,手上的書歪歪斜斜的。她心中一喜,終於不再磨蹭,走到床邊,將帳子放下來,才想跨過他睡到裡面去。腰卻被人一把抱住,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置身某人身下。
  童豁然龐大的身型在幽暗的闈帳內,威壓極大。
  “你裝睡!”楊宜控訴地瞪著他。
  “呵呵,兵不厭詐,我要是不裝睡,你還不知道要磨蹭到什麼時候。”說完,童豁然定定地看著身下的女孩,“宜兒,我很高興能娶到你。”
  “我也是。”楊宜柔聲道。
  在童豁然充滿欲/望及侵略的注視下,楊宜的臉漸漸燒了起來,心裡變得酥麻酥麻的,想移開眼,卻又覺得捨不得。
  只見那白皙的小臉上透著淡淡的紅潤,綿密纖長的睫毛,圓潤的嫩鼻讓人忍不住去碰觸,然後是那張微張的紅唇,水水潤潤的,小嘴微張,仿佛邀人品嘗,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童豁然的頭越來越低,然後吻住了她的唇。輾轉一陣後,頂開她的牙關,如同國王般在她小嘴巡視一番,然後舔吻吮吸她的丁香小舌,引著她與他唇舌交纏。童豁然雙手分神地在她身上遊移著,沒一會,她的衣裳全都被解開了。而童豁然不知何時已經將衣裳全脫了。
  楊宜的玉臂不知何時已經圈住童豁然的脖子,試著回應他的挑逗。她的回應,惹來二爺更加狂猛的吮吸舔弄。
  作者有話要說:郵箱名:jiageilaonanren@163.com 密碼:mantou201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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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完事後,童豁然躺在床上,抱過楊宜,讓她趴在他身上,抓起她的肚兜,細心地給她擦汗。擦完後,手溫存的在那絲滑的裸背上上下滑動,吻了她粉嫩的臉頰一記,“還疼嗎?”
  楊宜累得睜不開眼,咕噥了聲,“嗯,疼。”
  她綿密纖長的睫毛下一片淡淡的陰影,料想是昨晚沒睡好。二爺疼惜地摸摸她的小臉,成親的禮儀甚是繁瑣,适才又陪著自己癡纏了大半個時辰,想來她是累得狠了。
  聽著屋內的動靜像是完事了,門外值夜的春雪與冬梅對望了一眼,春雪上前一步,大著膽子問,“老爺,夫人,可要梳洗?”
  “進來吧。”
  二爺輕輕地將累極的楊宜放在炕上,然後披衣起身,掀開帳闈,對靜立在一旁的丫環道,“你們把水放下,然後出去,明兒一早再來收拾。”
  這是不讓她們動手了?春雪與冬梅相視一眼,彼此可以見到對方眼中的吃驚,不過她們仍低眉順目地應下來,“是——”
  二爺擰了一條濕毛巾,然後回到炕上給她清理歡/愛後的穢物,想讓她睡得舒服些。豈知看著她的身體,他的眼神越來越炙熱。不過看著累得睜不開眼的楊宜,他只能壓住自己的**,告訴自個兒來日方長。
  於是他啞著聲音道,“丫頭,來,翻個身,我給你擦擦後背。”
  睡得迷糊之際被騷擾,楊宜不禁咕噥了幾句以示抗議。
  二爺摸著她滑如凝脂的背部,低低一笑,“懶丫頭——”
  二爺將自己弄乾淨,重新回到炕上,將她納入自己的臂彎,他滿足地慰歎一聲,然後沉入夢鄉。
  次日清晨,楊宜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鬼壓床?楊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恰好見一龐然大物府身在她身上啃咬,她立即就懵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她昨天成親了。
  楊宜被吵醒,本來氣得不想理他的,奈何身上的人越來越過分,她伸出雙手有些無力地推推身上的男人,“累呢。”
  言下的拒絕之意,讓二爺受挫,不過二爺挑/逗得更賣力了,心中暗暗發誓,不讓她求饒,他面子往哪擱?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搞不定,不顯得他太沒用了嗎?
  “白日暄淫,不好。”
  “離天亮還早。”
  而楊宜在他的挑/逗下,身子漸漸熱了起來。察覺到她身下的濕潤,二爺腰部一沉,頂了進去。
  因為昨晚的放浪,□仍有不適,不過被填滿充實的快感漸漸蓋過了那點不適,讓楊宜沉淪欲/海。
  看著楊宜沉迷欲/海的媚態,和那隱忍的哼唧聲,二爺滿意了,腰部的動作更加猛烈。
  於是楊宜悲劇了,本來二爺只是想解解饞,淺嘗輒止便放過她的。因她無意間傷了咱二爺身為男人的尊嚴,在接下來的這場歡/愛裡,她受盡了折騰。
  “老爺和夫人還沒醒?”
  看著走過來的尤媽媽,春雪與冬梅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尤媽媽一靠近,聽聞房內隱隱傳出楊宜的啜泣聲及求饒聲,這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於是她看了看天色,對一旁的春雪冬梅說道,“熱水備著,我去廚房看看,一會老爺夫人完事了,就來叫我。”
  “是——”
  當二爺饜足時,楊宜已經連手指頭都沒有力氣動一下了。見她這樣,童二爺滿臉憐惜。
  楊宜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早幹嘛去了?
  “累嗎?我叫人抬熱水進來,你泡個澡,緩緩不適。”二爺的聲音帶著**過後的沙啞,煞是好聽。
  “嗯。”楊宜懶懶地應了一聲。
  “老爺夫人,你們可是醒了?”
  “嗯,趕緊抬兩桶熱水進來!”
  聽到丫環的聲音,楊宜掙扎著起來,她從床上抓了件外掛系在身上,她腳剛下地,卻高估了自己的恢復能力,腿一軟眼看著就要跌向地面。
  站在一旁的童豁然眼疾手快地一撈,大手圈著她的細腰往懷裡一帶,“怎麼了?”
  楊宜嗔了他一眼,那種初為女人的嬌媚,配上她那被情/欲滋潤過的慵懶,直看得二爺全身一陣酥麻,整個人傻愣傻愣的,似是癡了。
  尤媽媽一進來就看到自家二爺那沒出息的樣子,暗自搖了搖頭。
  “二爺,我來吧。”尤媽媽扶著楊宜去了耳房,二爺也跟著進了耳房梳洗。
  看著楊宜全身上下青紫的吻痕,尤媽媽吃了一驚。
  尤媽媽不贊同地看向自家二爺,“我說然哥兒,夫人才十五歲,可受不住你這般狠命地折騰。再說,你都二十大幾的老男人了,又不是十幾歲的愣頭青,也不曉得節制一些嗎?”因親事是在正月裡操辦的,楊宜剛好滿十五。
  童二爺尷尬地摸摸鼻子,暗自嘀咕,一晚兩回,他已經很克制了。
  見二爺吃癟,楊宜暗自樂呵。其實她身上的痕跡只是看著可怕而已,其實並不很疼。
  二爺乖乖聽訓的樣子叫春雪冬梅低下頭,忍著笑意。
  分家之際,老太太手上的好些人都給了二爺,這些都是她親自調/教了許久的,能力忠誠都是一等一的,可惜只有八人。不過若運用得當,作用怕是不小。
  梳洗罷,兩人一道去給老太太請安。
  他們新婚的住處是一所三進的宅子,本來童豁然是想買個四進的,可惜時間太緊,看了幾個都不滿意,再想到以後多半是在雲州居住,就不想費那個神了。
  因為二爺新婚,老太太直接住進了二爺這邊。當然,只是小住幾日。待這事了,她仍要回去侯府的。
  老太太沒有為難楊宜,給了她一對白玉的鐲子,說了些讓她早日開枝散葉的吉祥話,留著他們吃了早飯,才教他們回去自己的院子。
  雲州大捷,明遠皇帝的封賞也於年前頒佈,童豁然得了個正五品的宣撫使司同知,實缺。其中不乏總兵楊明英在其中使了一把力的原因。
  再者就是童豁然自身的原因,這位元大齡青年的情況擺在那呢,人家都快二十六了還討不著媳婦,他這皇帝是不是該關心一下?其實就算他不指婚也沒人敢說啥,但誰讓他每年都興致勃勃地接合了不少青年才俊,怎的輪了他童豁然,便無人可指?這不是明擺著他看不起童豁然嘛。再怎麼樣,人家也是為朝庭出了不少力呢,這回還立了大功。
  當然,他也可以隨意地給他指門人家,但童豁然那個情況,誰敢與他結親呀。可皇帝指婚,自然是指個嫡女過去,哪家的庶女有那麼大的臉面敢叫皇帝指婚?但哪戶官員家的嫡女不是捧在心上的寶貝?哪裡願意給他糟蹋了。
  真指了婚,指不定要落下多少埋怨呢。以後誰還敢讓他做媒?而且,據他的密探得到的消息,展家老將軍展博遠準備上摺子請他為外甥童豁然指一門親事。
  展家已經許久未開口要過什麼了,他這皇帝若連這點要求都不答應,難免叫人心寒。他還指望著展家給他守住雲州呢。所以明遠皇帝那叫一個心煩啊。
  所幸,那人生大事叫童豁然他自己解決了,皇帝他老人家才不管他娶的千金還是丫環呢。反正他不用心煩了。明遠皇帝滿意他的識趣,一時間,龍心大悅,大手一揮,正五品的宣撫使司同知就落在了他頭上。
  青娘疑惑,“老太太,你把春雪冬梅給了二爺,為何獨獨留下碧菡?”碧菡模樣出挑,日後給二爺當個通房也是好的。
  “碧菡是個心思重的,給了老二遲早是個禍害。我雖然希望老二家能開枝散葉。可我也知道,家和萬事興。況且然哥兒他們剛新婚,正蜜裡調油呢,我要是在這橫插一杠子,老二媳婦心裡不滿是一定的,保不齊連然哥兒都要埋怨我。徒惹不快,何必呢。再說了,若男人真想納妾,女人攔是攔不住的,我又何必急巴巴地去當那棒打鴛鴦的壞人?”老太太淡淡地道。
  “還是老太太想得明白,可為何——”
  “你是想問為何我讓人在親家母面前嚼舌根的事吧?”
  青娘點頭,既然老太太都明白,為何還讓人在親家母面前嚼舌根呢?
  這事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童家下聘後,二夫人的嫁妝都是二爺私下裡一手準備的,連帶丫環婆子一起。可二爺卻未準備有出挑的丫環充作貼身丫環,日後備作通房。楊家寒門小戶,加上時間太過匆忙,亦未想到這一層。楊宜也被尤媽媽管著,自然也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成親那天,老太太安排了兩個人說起了通房的事,恰好讓林氏聽見。料想待二夫人三朝回門之時,林氏會和她提起這事吧。
  “再怎麼說,我和老二媳婦隔著一層,隨便塞人進然哥兒屋裡都會讓她不愉。不如叫親家親自與她說,親家是她的至親,總不會害她,她也能聽得進去。”
  “聽是聽了,但估計不會照做吧?”聽著老太太剛才的分析,她覺得二夫人不會真聽了親家的話給二爺找個通房,多半是推了的。
  “我的目的不在於通房。人都有個劣根性,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懂得珍惜。我只是讓她知道,還是有人會和她搶然哥兒的,讓她緊張然哥兒,待他再好一些。”
  “老太太為了二爺,真可謂用心良苦啊。”青娘感歎。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開始,雙更——
第二十九章
  從老太太的院子裡出來,夫妻倆直接回房。
  二爺吩咐了青叔幾句,沒一會,就見青叔拿著一疊帳本似的東西過來。
  “這是咱們家莊子及鋪子的帳本,以後就勞煩夫人了。”二爺示意青叔將帳本交給夫人,待青叔退下去後。
  楊宜接過,好奇地看了最上面的帳本一眼,並不急著翻閱。
  二爺轉身,于北面的暗格處取出一榻紙張,遞給楊宜,壓低聲音道,“這是咱們家的房契和田契,最下面的是銀票,只是明面上的,你拿著,充作宅子裡的開銷。嗯,還有部分銀子被我藏在暗處了。”
  楊宜拿著這薄薄的一疊紙,只覺得這份信任重俞千斤,她澀澀地開口,“你就那麼相信我?”
  “傻丫頭,咱們是夫妻,要一起過一輩子的,我不信你還能信誰?”二爺的大手安慰地摸摸她的頭,不忍見她如此,二爺難得地開了個玩笑,“不過這些銀子咱們得好生經營啊,要不然虧了,以後孩子要跟著咱們喝西北風的。”
  楊宜白了他一眼,“烏鴉嘴!”
  “這些房契和田契你仔細收好,帳本你抽空看看,一會我得出門一趟去見個朋友,不懂的地方待我回來再與你說。”
  聽聞他要出門,楊宜忙叫人安排了馬車。見他穿得單薄,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拿了件暗青色錦緞厚披風。
  “外面不比家裡,還是穿厚實點好。”
  二爺心中一暖,笑道,“從軍之人哪裡就怕這點子冷了?想當初,我們還在冰天雪地下打過赤膊操練呢。”不過他卻微微低□子,讓她將披風系上。
  下人來報,馬車已備好。
  臨出門前,二爺仔細叮嚀自家小媳婦,“午飯我怕是不能回來吃了,你叫廚房多做幾個你愛吃的菜,要多吃點知道不?你太瘦了。”多長點肉,摸起來才舒服。
  她很瘦嗎?時下的姑娘都長這樣好不?“嗯,我知道了,你趕緊出門吧。”先應下來再說,做不做那是後面的事了。
  待二爺出門後,楊宜讓尤媽媽把宅子裡的丫環婆子管事小廝叫了上來,認認人。重點自然是和那些管事見個面,大致地知道這些管事分別是管哪一塊的。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少人心裡打鼓,以為夫人這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了。
  不管此刻他們是沉穩還是慌張,也不管他們是怎麼坐到管事的位子的。沒有十足的把握前,楊宜是不會動他們。是驢是馬,到時候出來溜溜就知道了。她現在不瞭解,手上也沒有人可用,就讓他們維持原樣好了,省得她胡亂折騰弄得一團亂,達不到目的反讓他們輕視。
  說了幾句場面話,楊宜便讓他們散了。這樣反而讓這些管事忐忑了,夫人這把火沒放出來,他們時刻不敢放鬆自己啊,誰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人呢?還是夾緊尾巴做事吧。
  回到屋裡,楊宜拿起帳本來看了一下。鋪子有三個,大記米鋪、洪興布莊,平樓鐵鋪,她隨意看了看,收益都不是很好,米鋪還好點,每年還有近千兩銀子的進賬,但布莊和鐵鋪收益就少得可憐了,只有兩三百兩。
  她記得童府有些香料鋪子、酒樓、銀樓都是挺賺錢的,每年沒少為童府摟錢,可他們二爺那是一個都沒分到啊。可以說,人家一個香料鋪子的收益都頂他們三個了,更別提酒樓了。
  再看莊子,通州兩個,京城郊區一個,離通州也不是很遠,雲州一個。雲州那個就別指望有什麼產出了,不往裡貼錢就算不錯了。其他三個的每年的產出都是直接運往通州的,收益她也不好估算。
  不過她看總帳本時,發現每年除了這些進賬外,每年的七月和一月份,都有一筆兩三千兩銀子的外財,來處只是用了一個符號來標記。楊宜猜測,這應該是二爺在別處的買賣。
  銀票她算了算,約有一萬六千兩八百兩左右。
  看著這些東西,楊宜只覺得責任重大。這可不是她那幾百兩私房銀子的小打小鬧,要是一個弄不好,就像她家二爺剛才說的,兒子都得跟著他們一塊喝西北風呢。
  其實這些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算是多的了,對楊宜來說,也是很多,她兩輩子加起來,別說一萬六千兩了,連零頭都沒見過。可惜對於二爺來說,恐怕不算多。想想人家,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們家這點銀子就不夠看了。如果她家二爺還打算更進一步的話,少不得要打點一番。這些銀子看著多,其實不經花啊。
  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楊宜決定不想了,晚上二爺回來再問他好了。她將帳本地契銀票這些妥善收好,去睡個午覺補眠。
  楊宜醒來時已是未時,錯過了午飯,她隨意用了些點心,便叫丫環拿來筆墨紙硯。讓她們退下後,她便坐在暖椅上,仔細回憶上輩子的點點滴滴。
  她的根基太淺,資本嘛,那是幾乎沒有的,除了上輩子的記憶。二爺與大爺分家後,原本童家的勢力及關係都由大房那邊接收了,與他們二房沒什麼關係。既然與二爺成親了,日後她會有自己的孩子,總得為他們謀劃一二才好。這些記憶大的作用沒有,但用來趨吉避凶還是可以的。
  說實話,她上輩子真的過得很蒼白,除了專注于討童文棟的歡心外,關注更多的還是童府內宅的事,那裡畢竟是她棲身的地方。外頭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不過不過歷年發生的一些大事,如戰事天災等,她還是知道的。以前童文棟在她屋裡歇的時候,時不時也會提一些外頭的事來給她解悶。
  想了想,她決定用隱晦的字眼將它們記錄下來,以此來提醒自己,她自己有那份記憶,只要關鍵的幾個字就能起讓她想起來。而且這樣也比較保險,就算別人拿到這張手紮,也看不明白她寫的是什麼。
  至於童家以後會發生的事?現在他們與大房分了家,那邊的事也輪不到她操心,她就不費那個心了。現在整個童府真心待他們的就是老太太了。
  不過上輩子她對老太太卻是瞭解不多,她一個通房,即便生了孩子後升為姨娘,地位也不高,能見到老太太的機會屈指可數。她對老太太的印象很淺,關於老太太最讓她記住的是,她逝於元和二十一年,死于失榮(頸部淋巴結腫瘤)。恰好比上輩子的楊宜先走兩年。此事也是楊宜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如今是元和十八年,也就是說,老太太還有三年壽命。
  對於失榮,她懂的不多。只知道是一種很厲害的絕症,頸部堅硬如石的腫塊,初期症狀不明顯,腫塊只有黃豆大小,後期時腫塊潰破,面容憔悴,形體消瘦,失去榮華,是為失榮。
  至於病因為何,據傳言,當時給老太太醫治的大夫說是脾傷氣滯、肝失條達引起的。大夫及當時的下人都被大奶奶下了令封口了。這些話也只是在僕人中暗暗流傳,不過她想,應該有幾分真實性的。
  醫書上說,怒傷肝,思傷脾、哀傷胃。元和二十一年,老太太娘家那邊的確發生了大事。據說在雲州大軍與韃子對戰期間,由於軍事機密的洩露,使得這場仗陷入苦戰,僵持了大半年,雖說是安和國勝了,但展家帶領的嫡系部隊折損了十之七八,而展家男兒,幾乎全部戰死,只餘下兩個展家男兒。那一仗,慘勝。
  大半年,老太太外憂內郁不得疏解,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病敗如山倒,這就樣去了。
  這些事以後是不是會發生,她無能為力,她如今只希望老太太能儘量避免得這個病。旁的她做不了,但去陪老太太說說話,和她逗逗趣,讓她保持愉悅的心情,再在飲食起居上多關心一下還是可以的。
  想到就做,沒一會,楊宜領著春雪冬梅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夫人來了?”青娘看到楊宜,眼裡劃過一抹訝異。
  “嗯,青嬤嬤,老太太可是起了?”楊宜笑著問道。
  青娘忙將她引進門,“起了,老人覺少,老太太正和幾個丫頭玩葉子牌呢。”
  “老太太真是的,明知媳婦我手頭緊,玩葉子牌也不叫上我。”楊宜一臉不依。
  旁邊一個丫頭眼明手快地站了起來,將位子讓給楊宜。
  楊宜看了她一眼,相貌平平,不算出眾,不過卻是個伶俐的。
  老太太樂呵呵地配合,“瞧這丫頭說的,敢情她一準能贏一樣。碧菡,你幫我盯緊點,別叫她把我的私房全贏去了啊。”
  “老太太放心吧,奴婢幫您看著哪。”站在老太太身後的碧菡柔聲應著。
  碧菡的豔麗叫楊宜多看了幾眼,楊宜微微一笑,“老太太,該您摸牌了。”
  “老太太晚上睡得可好?”楊宜一邊玩牌一邊與老太太閒聊,話題不自覺就聊到了養生上頭。期間,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老太太,可老太太身上穿著重紫色團花高領錦袍,她實在看不出來她脖子處有沒有異樣。
  “還好,就是睡到半夜腳冷,睡得不安穩,易醒。”
  “老太太睡前可有泡腳?”
  “泡了。”
  “晚上叫下人煮些艾草水來泡腳吧。”艾灸泡腳可以驅寒除濕,活血化瘀,通經活絡,能改善睡眠、腳浮腫,還可預防外邪入侵體表。
  這泡腳的方子是她有一回回老家時隨手幫了一位老奶奶,老奶奶見了她的臉,和她說的,又嘮叨了艾草的諸多好處。當年她十二三時,臉上沒少長面胞(豆豆),正因為這樣,二少奶奶姜氏才放心讓她升為二等丫環侍候童文棟吧?後來她就用艾草泡腳,才泡了十天,她的臉就不長面胞了。其實艾草泡腳還可以調理女人身體,驅除胞宮濕寒,有助懷孕。可惜她沒把那老奶奶的話放在心上,只把艾草當作一種能去面胞的藥草,若不然,何至於當時多年未懷上?當然,她當年也不知道自己多年懷不上孩子是因為宮寒及月事不規律。
  “可有效?”
  “效果很明顯。”
  “好,聽你的,那就試試。”兒媳婦的關心讓老太太很受用,臉上的笑容也真了幾分。
  “老太太,不來了不來了,您兩個欺負一個,媳婦好不容易攢下的私房錢都給輸沒了。”
  老太太怎會看不出楊宜是故意讓她贏的,這媳婦貼心啊,“呵呵,碧菡,這是你們夫人孝敬上來的,一會你拿去與他們分一分買些零嘴不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不過可能會很晚,我先去吃點東西了——
第三十章
  “明兒我該回去了。”吃罷飯,老太太慢條斯理地說道。
  楊宜與童豁然一聽,吃了一驚,二爺環顧了一眼在場的丫環婆子,“娘,可是丫環伺候得不盡心?”
  二爺本就長得一副凶神惡?的樣子,再加上外放的氣勢,看得那些丫環直發抖。
  二爺的假不多了,多則十天半個月,少則三五天就得離開通州了。若老太太回侯府居住,見面自然比不得現在方便。
  “這些丫環都是我用得慣的,哪會不盡心?”老太太好笑地說道。
  “可是媳婦哪裡做得不好?”楊宜只得上前。
  “別多心,你很好,你們都很好。”老太太笑著拍了拍楊宜的手以未安慰,“只是你們大嫂今天派人來叫我拿個主意,我不放心府裡而已。”
  大嫂派人來過了?她怎麼不知道?楊宜估計是她午睡的時候來的吧,可怎麼沒人給她提個醒?她不禁看了春雪冬梅一眼,見她們也是一臉茫然,明瞭她們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誰?這事晚點得查一下,若不然太要命了。
  不過。就她所知,童府這兩年老太太早就交給大嫂了,她今天叫人來向老太太討主意,不過是提醒老太太該回去了而已。
  “還有就是,你們明天隨我一道回去,和你大哥大嫂見個面也好。畢竟你們還是親兄弟,只是分家,又不是仇敵,哪有避不見面的?”
  是啊,他們只是分家而已,面子上還要過得去的。
  “是——”兩人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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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晚上的,看什麼書?仔細傷了眼睛。”
  楊宜轉過頭,看向被她家二爺抽走的書,“你不是去書房嗎?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現在還不到戌時吧?
  二爺暗惱這丫頭不懂風情,“今天你看了帳本了?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楊宜笑著起身,給他去了外袍,“略翻了下而已,還沒細看呢。”
  二爺摟著楊宜回到床上,躺上去後,將她拉進懷中。楊宜驚呼一聲,粉臉暈紅,想起來卻被他摟著細腰,她不敢掙扎,怕擦槍走火。
  不過她轉而一想,昨晚那麼親密的事都做了,現在又何必扭扭捏捏?於是她大大方方地依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放鬆身體享受這一刻的溫馨。才一會,楊宜便捨不得離開了,男人的身體真熱,比暖爐好用多了。
  察覺到她的變化,二爺臉上緩緩綻開一抹笑意,將她剛才看著的那本書拿過來番了番。
  這回輪到楊宜拍掉他手上的書了,“爺,光線太暗了,別看書,你的眼睛可比我的重要多了。”在戰場上眼睛不好,可是很吃虧的,而且還很危險。
  “不看書能做什麼?”二爺的大掌隔著衣服在楊宜身上輕輕的撫摸著。
  楊宜忍著癢意道,“說說你今兒外出會友怎麼樣?”
  想到正事,二爺停下了若有似無的挑/逗,猶豫了一下,開口,“本來這事我打算緩些日子再與你說的,不過剛才我轉念一想,早點告訴你也好,早知道早做準備。”
  楊宜深以為然,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她都不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早前我們接到消息,說南邊又不安分了,皇上預備在欽州再駐紮一支軍隊。今兒我出去見了幾個交情很好的朋友,和他們商量了一下。”說到這,二爺看了楊宜一眼,“我想調往此處。”
  “不回雲州了?”
  “不回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楊宜白了他一眼,這還用問嗎?“自然是你去哪,我便去哪。”
  二爺心滿意足地呵呵一笑。
  “不過舅舅他們能同意?”
  童二爺沉默了半晌,道,“雞蛋不該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這點楊宜是贊同的。展家將家族所有的人員都投進了雲州的軍隊,這樣能凝聚家族的力量,不擔心展家人被坑害,卻也有明顯的弊端。若是幾年後雲州那場大戰裡,有援兵來救,或許展家不至於那麼慘。可其他軍隊的勢力與展家非親非故,眼見著展家空出那麼大的權力地帶,他們哪裡肯放過這塊肥肉?
  “雲州那邊是舅舅他們的嫡系,那是一支成熟的軍隊,人員配置都已經很完備。一個蘿蔔一個坑,有時軍功一分下來,就薄了,所以官位的進階是很慢的。如果我呆在雲州,熬個十年八年,或許能更進一步,但正四品也就勉強算個高官而已。”還有一點就是,雲州的兵士畢竟有限,童豁然不可能去蠶食他舅舅們的勢力。帶兵的軍官手裡沒有兵,哪算是軍官呢?
  “你別看這回我進了整整一大步,這只是一個意外罷了。而且這次擊退突厥兵後,按我估計最少三兩年內,突厥大軍是不敢來犯的。”
  而且這回也算是狠狠威懾了雲州週邊的勢力一把,恐怕他們想興兵,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重量再說了。
  二爺摸摸她的肚子,“我已經不年輕了,晚點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若是雲州三年五年都沒有仗可打,我沒有時間等下去了。我想趁著能拼的時候去拼搏一回,累積軍功,給孩子們更好的一切。”其實,童二爺決定去欽州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楊宜。在雲州,知道楊宜丫環出身的人不少。人都有個先人為主的觀念,一旦你打上過什麼烙印,即便你後來變了身份,也很難讓人改觀。但是,去欽州的話,認識楊宜的人少,在那裡開始,會容易得多。
  其實歸根結底一句話,那就是二爺有了媳婦後,人也奮發了,向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得過且過了,懂得為媳婦為未出生的孩子著想了,再加上捨不得媳婦回雲州受委屈,於是就有了往欽州墾荒的決定。
  “什麼時候啟程?”
  “我明天去申請調令,不出意外的話,五日內會有回復。”
  楊宜盤算著明天去買一本山河志略回來,將欽州各方面瞭解一番才好收拾行李。
  “不過若是調令下來,我會先行前往打點,你且在家多陪陪娘,晚些時候再啟程。嗯,青叔我會留給你。”
  “青叔你帶去,娘給的幾個人很是有些本事,你別擔心我。”楊宜不同意,青叔的能耐她是知道的,留給她,大才小用了。
  “聽話——”去往欽州的路上可不太平,將青叔留給她,他才放心。
  看他堅定的神色,楊宜就知道自己拗不過他。他性子裡暗藏著強勢的一面,若不然也不會有王春生那檔子事發生了。他自己還沒想明白心意的時候,卻不允許別人覬覦他看上的人。
  “就會凶人家。”楊宜嘟著嘴抱怨。
  二爺好笑地親親她的小嘴,漸漸地綣繾深入,不可自拔。挺拔熊壯的身體壓上了楊宜的嬌軀。
  楊宜想起早上紅腫的□,儘管擦了藥,仍感覺有些許不適。有些怕,這具身子還太稚嫩,承受不住太多的歡/愛。
  感覺到楊宜的閃躲,二爺撤離,極力克制自己的**,有些氣息不穩地看著她嬌豔的臉龐,“早些安歇吧,明兒一早還得回去見大哥大嫂他們呢。”
  楊宜吃驚地看著他,他的意思是今晚放過她?這可能嗎?
  二爺在她耳畔低聲耳語,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她的耳貝,“今晚不動你,不過明晚你可得好好補償我——”說話間,二爺將她壓身自己,腰部挺了挺,意有所指。
  感覺到杵在她腿襠間一大團灼熱,楊宜俏臉暈紅,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瘦了點——
第三十一章
  次日清早,楊宜很是打扮了一番。她出身不高,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但她卻能努力讓自己做得更好。這次回童府見他們大哥大嫂,至少衣著舉止上,不要叫他們看輕了去。
  出得門來,坐在大廳等候的二爺只覺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迎了上前。
  今兒楊宜特意梳了朝雲近香髻,簪上一枝碧玉簪子,穩定而不失生動,配上八幅翠綠碧霞羅長裙,身披煙紫色的薄紗披帛,更顯婉約而端莊。
  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麼一打扮,楊宜整個人亮眼了許多,當家主母的氣勢若隱若現。即便默默坐在一旁,也不會叫人忽視了去。
  二爺很滿足,他相信,加以時日,他的夫人一定會做得更好。
  “可以走了嗎?”楊宜仰著小臉問。
  “走,咱們這就去娘的院子給她請安。”
  老太太見了楊宜今兒的裝扮,也滿意地點頭,有幾分樣子了。
  辰時一刻,準時出發。
  楊宜他們的宅子離童府並不遠,就兩三條街而已。沒一會就到了,二爺率先下車,與他夫人一道將老太太攙扶著下車。然後兩人挽著她向大門走去。
  剛進了二門,大老爺童蘊然並徐氏就迎了上來。
  “老太太啊,您可回來了。這府裡沒了您啊,就跟缺了什麼似的。看您一回來啊,我的心就定了。”徐氏慣會說話,一出口倒是圓了昨天的話。
  本來二爺及楊宜見大哥大嫂迎了上來,想退到一邊的。二爺順利做到了,而楊宜的手卻被老太太拽緊了。接著老太太伸出左手,示意徐氏挽這邊,“大媳婦,來,這邊。”
  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徐氏不甘不願地上前,與楊宜一道,一左一右地挽著老太太。徐氏心裡不憤,連話也不說了。
  徐氏剛剛打算將這楊氏擠到身後去,給她一個下馬威的。她堂堂安樂候的大兒媳婦豈是她一個下人可比的?可惜老太太護著她,不但化解了自己的下馬威,還借著自己抬舉她!真是,氣死人了!再加上看見楊宜穿得光鮮亮麗,她的怒火更盛了,賤蹄子,真以為穿上龍袍就是太子了!
  适才楊宜也看出她這大嫂是沖著她這邊來的,把位子讓給她,本來也沒什麼所謂,可老太太拽著,便罷了。
  “都進屋吧,外頭天寒地凍的,要是凍著你們,我可要心疼的。”
  “還是老太太心疼咱們。”
  其餘人紛紛附和,一時間,其樂融融。
  進了暖房,大家都按照規矩坐下。今兒是楊宜見親戚,在坐的的都是正經的主子,那些姨娘通房自是不能來的。
  楊宜分別給老太太及大哥大嫂行了禮,接了禮後幾個侄子領著妻子給她見了禮,楊宜將備好的見面禮散了下去。
  楊宜見到童文棟帶著薑氏給自己行李,一時恍惚,她竟然成了童文棟的嬸嬸,真是讓人料想不到啊。
  大夥又聊了一陣,眼看老太太精神有些不濟,大家也準備識趣地告辭了。
  突然,徐氏朝羅氏(三少奶奶)使了個眼色。
  羅氏起身笑著說道,“老太太,我見二嬸看著很面善,叫人忍不住想親近。正巧,我前些日子得了些香茶,想請二嬸過去嘗嘗,不知二嬸肯不肯賞臉?您老人家可要幫我勸勸啊。”
  羅氏一句話,可把楊宜的拒絕給堵死了。
  果然,老太太聽了很高興,贊同道,“自家人,自然該親香親香。”然後轉過頭來對楊宜說道,“老二媳婦,你也別拘禮。”
  “老太太說的是。”楊宜看向自家二爺,“不過,不知二爺呆會可還有事——”若有的話,莫要耽擱了才好。
  楊宜一提醒,老太太才記起來,忙看向童豁然。老太太心裡自然是樂意兄弟兩人多親近親近的。
  “二叔新婚,哪有這許多事——”羅氏嘟嚷,聲音恰好能讓所有人都聽得見。
  童豁然道,“呆會沒什麼事,你隨彬哥兒媳婦去耍一下,我正好有點事向大哥請教。晚點回去時,我叫人去尋你。”
  “既然如此,也好。”楊宜笑著對羅氏說道,“聽你二叔說,你們梧桐院的茶一向是不錯的,那我就厚著臉皮上門叨擾了。”她倒要看看羅氏想幹嘛?怕不會單純地吃茶吧?
  一聽這話,想到那狐媚子,羅氏心裡就恨得不行,暗惱自己怎麼找了這麼個藉口。
  “三弟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長房長孫童文生的妻子汪氏笑眯眯地道。想著剛才猛向她打眼色的徐氏,汪氏就一陣無奈。其實汪氏不想趟這場混水的,可婆婆徐氏看不過眼這二嬸,要老三家的去落她面子,她之前不答應已經讓婆婆很不高興了,如要是連看戲也不去,明天立規矩的時間又該延長了。
  “是啊,嫂嫂我饞你們那兒的茶許久了,這回可逮著機會了。”薑氏也跟著說道。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好好,你們都去,都去。”
  又打趣了幾句,大家就各自散了去。
  出了月亮門,楊宜隨著羅氏三人一道往梧桐院走去,經過一座假山時,丫環說話的聲音隱隱傳來。
  “我今天看到二奶奶了,穿著八幅翠綠碧霞羅長裙,梳了個朝雲近香髻,可漂亮了。”月茹一臉羡慕。
  “你是說二奶奶?”王梅遲疑地介面。
  “是啊,聽說她是也是丫環出身的呢。對了,好像是元和七年進的府,那不是和姐姐一樣?姐姐認識二奶奶嗎?”月茹好奇地追問。
  “認識,她以前可是和我一起當過差的。想想和我們一起進來的,最出息的就是她了。人家如今可是正正經經的夫人了,可憐我們有些還是三等丫頭。”
  “王梅姐,我看你也不差她多少啊,我想你以後一定會嫁得比她還好的。”月茹安慰。
  “同人不同命啊,不過能以丫環之姿讓二爺看重,進而聘為妻子,料想她的手段又見漲了,胡杏都趕不上她。”
  “王梅姐,你是說她是使了狐媚手段迷住了二爺才有的今天?”月茹捂著嘴瞪大眼睛。
  “哼!若不然,以咱們這些丫環的身份,給主子當通房都還勉強,怎麼可能直接聘為妻?”
  聽到王梅這個個名字,楊宜的嘴唇微勾,真是孽緣不是麼?若是此時,楊宜還不明白羅氏的目的,那她就白活兩輩子了。要知道,這世上大多的巧合都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二嬸?”羅氏一臉尷尬,轉而怒道,“這些碎嘴的丫頭,我去叫人將她們捉來,定叫管事給她們一頓板子!”
  “不用了,既然如此巧合叫我們遇上,不聽完豈不可惜?”楊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啊,那得多厲害的狐媚手段啊。二爺這個人,我看著都怕,她竟然敢嫁,真的好有膽量。”
  “為了榮華富貴,她沒什麼不敢的。”
  江氏越聽越不像,而羅氏又被剛才楊宜似是看穿的目光所懾,竟然怔愣了一下。
  “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主子被人說成這樣,也不曉得維護一二?”汪氏冷眼一掃,斥道。
  頓時,跟在她們身後的丫環婆子迅速撲向假山,沒一會,就將兩個丫環扭了出來。
  月茹見到眾人臉一白,眼神驚慌失措,而王梅被扭出來時,亦是一臉嚇壞了的樣子,不過在她看到楊宜一臉平靜後,眼裡閃過一抹意外。被一直盯著她看的楊宜發現了。
  此時羅氏已經回過神了,對跪在地上的兩人厲聲道,“給她們各掌嘴三十下。”
  然後轉過頭來,對楊宜抱歉地說道,“二嬸,真是抱歉,本想請你吃茶的,竟然聽到這等醃漬事,真是——”
  “無妨——”
  “二嬸好肚量。”汪氏贊了一句,“三弟妹,咱們快點吧,耽擱了那麼久,我都渴了,這裡留給管事就好。”
  “好。”楊宜最後看了王梅一眼,她嘴巴周圍已經紅腫了,楊宜沒有多說什麼,今天指使她的人一定會給她好處的。王梅算是求仁得仁,也不虧了。
  來到梧桐院,才剛坐下,羅氏就吩咐一旁的丫環,“去,把胡氏叫來沏茶。”
  待丫環領命出去後,羅氏才笑著說,“咱們院子裡要說誰的茶沏的最好,莫過於胡氏了。這胡氏的茶藝,那是咱們爺都不住誇讚的。”
  胡氏?是胡杏麼?楊宜猜測。說實話,回來那麼久,她還真沒見過胡杏。
  沒一會,挑簾子的丫環報胡氏來了。
  楊宜抬頭一看,果然是胡杏。
  胡杏一見楊定,怔愣了半晌。
  “怎麼,看傻了眼?還不趕緊去沏茶?”羅氏輕斥。
  “二嬸,說起這胡杏,也是元和七年與你同一批進府的,你應該認得吧?”
  楊宜點頭,“自是認得。”
  羅氏裝作歎了口氣的模樣,“她當初是與你一起進的安園,可惜眼皮子淺,棄了二叔,挑了我家那個不成器的。肚子也不爭氣,喏,都幾年了,還是個通房。若跟著你們去了雲州,或許另有一番境遇也未可知。”
  胡杏聽得渾身一顫。
  楊宜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其實你們那批丫環都挺出息的,二嬸自是不用說。跟在老太太身邊的淩小翠也嫁給了童奕德大管事,如今也是得力的管家娘子。就說這胡氏,雖然比不得你,但也算是咱們童家的人了。你們三個,尤其是二嬸,可曾了咱們童府的丫環裡頭最讓人羡慕的對象了。”
  處處點明她丫環的出身,不就是特意膈應她麼?想來這就是她今天的目的吧?楊宜有些想不通羅氏為何要這麼做。
  汪氏見楊宜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婆婆的算計失策了,使的力全部都如同打到了棉花上頭,人家二嬸整個人就像渾不在意出身一般,任憑你怎麼說。
  她這婆婆也是個拎不清的。你說,人二叔都分出去了,她又何必非要與二嬸過不去?若童府有個什麼,能幫上忙的,怕還是二叔二嬸呢。指望她結交的那些人?做夢比較快。
  莫怪乎今天羅氏那麼打眼,只因羅氏是徐氏的表侄女,自然得出頭了。
  汪氏插話,“三弟妹,老說這些做啥,沒趣,還不如說說近些時候京城永福樓新出的珠花呢,我得了兩枝,我娘家那頭托人送來的,可精緻了,看著也貴氣。”
  其實羅氏也有點洩氣了,不管她說什麼,二嬸就像聽不懂般,別說變臉了,就連神情也不多一個。
  其實,若說楊宜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那是假的,畢竟她也是俗人一個。可若是為了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一兩句話傷神乃至自怨自艾,那就是愚蠢的行徑了。而且,明知有人等著看戲,她還上當,不是腦子有毛病那是什麼。
  “大嫂,可是你如今頭上戴的這枝?”一直裝木頭的薑氏終於開口了。
  “正是——”
  羅氏招呼,“來來來,吃茶,剛才你們不是一直惦記的嗎?”
  “胡氏,趕緊把茶給客人端上來!”
  “是,三少奶奶。”
  “啪!”地上碎了一隻茶杯,羅氏一拍桌子,“你怎麼奉茶的?剛才說你兩句,你心裡不服氣是不是?”
  “三少奶奶,沒有,我沒有。”胡杏搖著頭,努力否認。
  楊宜看過去,只見胡杏整只右手都紅腫了,有些地方還脫皮了,顯是被燙得不輕。
  楊宜心裡厭煩,打從來了童府,這些個人都沒消停過。
  汪氏注意到楊宜的不耐,其實她心裡也厭煩,“好了,三弟妹,你要教訓通房也等我們走了再說。吵得人連吃茶的心思都沒了,你是不是怕我們吃多了,故意的?”
  “大嫂,我聽你的。”羅氏這回教訓了通房,心情好了許多,睨了胡杏一眼,“聽到大少奶奶的話沒?還不趕緊下去?”
  楊宜在梧桐院呆了一個多時辰,才等到二爺派來的人。和眾人道了別,出了梧桐院就見二爺等在那了。
  “等很久了?”
  “剛來一會。”
  “咱們回家吧。”真是累死她了。
  注意到她的疲倦,二爺也沒說什麼,牽著她的手往大門走去,惹來一路丫環羡慕的眼光,楊宜想將手抽走的,但二爺霸道地握著,不讓。
  回到家,兩人換了便服,便窩在屋裡不出去了。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說到近日的安排上去了。
  “雲州那邊簽了死契的下人得帶過去,他們都是用得慣的,帶去就能幹活了,省得到了欽州還得找牙婆子買。”錢倒是小事,只不過調/教起來很麻煩。
  楊宜想到安家,躊躇了一下,“安家就不帶過去了吧?”安家兩個兒子都還在雲州軍營效力呢,拆散這一家子不好吧?
  二爺意外,“你不是喜歡安小柔嗎?”
  “的確喜歡。”
  “喜歡就帶上,安家你不用擔心,一起帶上就是了。”
  “誰說喜歡就一定得帶上的?”楊宜好笑,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從頭再來的,安家兄弟在雲州軍隊幾年,多少都打下一些根基了,此時叫他們放棄,未必樂意。
  況且身份不一樣了,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了。帶過去又能如何?主僕有別,若她還像以前那樣待安小柔,無法服眾,不利她管家。若公事公辦,安小柔心裡多少都會有點不舒服。想想,本來一樣的下人,轉眼間楊宜就成了主子,換誰都會覺得彆扭。那她們那份情誼算是毀了。還不如不帶過去呢,就讓她們的情意停在此時,保留那份美好。
  楊宜悵然,人生總會面對許多的選擇,有選擇就有取捨。
  “這個我會安排妥當的。”
  “你派人去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我托那人帶份東西給小柔。”送她一套銀四事頭面,算是提前給她添妝了,也算全了她們的情誼。
  “嗯。”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更吧,,,好大一章的說。
第三十二章
  “老太太,二爺親自去梧桐院將二奶奶接回去了。”青娘輕聲說道。
  “嗯。”老太太閉著眼應了一聲。
  梧桐院發生的事,剛才已經有丫環稟報過了。
  突然,老太太睜開眼,“哼,徐氏是個糊塗的!”她雖然主張分了家,可不代表她願意看到她的兩個兒子形同陌路。
  大奶奶一向如此,老太太不是早就曉得了麼?在青娘心中,老太太是算無遺漏的,不可能犯這麼明顯的錯誤,這極有可能是老太太故意的。
  “大奶奶這麼做,不意外。可老太太為何讓二奶奶——”
  “你想問我既然看出來了,為什麼不阻止是吧?”
  “早之前我就在猜她估計要鬧上一鬧的,可還是不願意見到此事發生的。我也確實是希望她們能如一般妯娌一樣相處可惜事與願為。就算我現在阻止了,以後老大媳婦也要找機會給老二媳婦不痛快的。還不如叫她鬧上一鬧,趁著我還在,真鬧大了我還可以管上一管。也正好瞧瞧老二媳婦是個什麼性子。如今看來,老二媳婦倒是不用擔心了。對上徐氏,她吃不了虧。我如今只盼著她不跟徐氏一般見識就好了。”
  “老太太真是用心良苦,大奶奶二奶奶會明白你的。”青娘忙寬慰她。青娘是原來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王媽媽去了,才提拔上來的。近身伺候後,她才發現,老太太也不容易。
  “但願吧。”老太太歎了口氣,“晚點,你把碧涵給大爺送去。”她既然閑得四處折騰,那就讓她忙起來。
  青娘倒吸一口冷氣,老太太這招狠,明知大奶奶最見不得那些長得美貌的侍妾了,還將碧涵送過去,這下大奶奶有得忙了。
  “老太太,大奶奶她只是一時想糊塗而已。”青娘略勸了一下。
  “她一向拎不清,什麼時候明白過?”想起她以前做的糊塗事,老太太就氣得捶床。也是她當年糊塗,當年見大兒子性子有些綿軟,不想娶個精明的兒媳回來拿捏他,挑來揀去,就相中了徐氏,徐氏前些年看著還好,可近些年卻越發地糊塗了。
  青娘見她如此,忙轉了話頭,“今兒大少奶奶辦事可真俐落,我瞧著,有幾分您當年的樣子。”
  “她倒是個難得的,能顧全大局。晚點我會和蘊然說說,叫她協助管家。”老太太盤算著將汪氏帶在身邊教個半年,待她能獨當一面後,就把侯府交給她管。
  “大奶奶那怕是不樂意吧?”青娘猶豫,萬一大奶奶鬧將起來——
  老太太面色一冷,“她有什麼好不樂意的?這兩年虧得有我看著,這才沒出什麼大亂子,再讓她這樣下去,童府遲早得敗在她手裡!”想把著權力,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她時間不多,得儘早做些安排,不想再浪費在她身上了。
  青娘也知老太太是憂心自己時間不多,才想著把童府安排妥當。
  “老太太,你這病這麼瞞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告訴大爺二爺,或許他們知道什麼名醫能治這病也不一定呢。”
  “自古以來,多少名醫都拿這病沒轍。連京城名醫張定水的徒弟都束手無策,他們能有什麼辦法?老二過幾日就要啟程前往欽州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有戰事了,還是不要拿這個去讓他分心了。”
  這事青娘是知道的,這一別,也不知何時能見上一面?“老太太,我瞧您和二奶奶處得挺好的,何不讓二奶奶留下陪你幾個月?”
  老太太罷罷手,“算了,他們新婚燕爾的,我就不做那壞人了,再說了,我還想早點抱孫子哪。”
  ******
  童蘊然進了屋,任由徐氏給他除了外衣,板著臉道,“聽說你今天讓羅氏去找二弟妹麻煩了?”
  徐氏正在他身後擺弄衣裳,沒看到他的臉色,聽聞他的話,不以為然地撇嘴,“哪是什麼正經的二弟妹?不過是個賤丫頭罷了。”
  “這麼說這事是真的了?”
  此時徐氏才發現不對勁,手一頓,笑得有些不自然,“沒有的事,你別聽那些丫環婆子亂嚼舌根。”
  童蘊然今天和童豁然在書房的氣氛挺好。雖然他們一文官一武將,但並不妨礙他們對朝中局勢的交流。他們兄弟倆極難得能聚在一起,前些年他在外地為官,幾年都不曾回來過。而童豁然在雲州也不是能隨便離開的。沒想到一轉眼,他的親弟弟已經緊跟著他身後了。
  今天是他們兄弟第一回坐下來深入交流,卻讓他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他弟弟的一些見解,竟然與他不謀而合,而有些相左的地方,亦能發人省心,讓他從另一個方向思考,回頭他還得再琢磨琢磨。
  他這弟弟一向不爭不搶,就連分家了,都是給多少要多少,不曾抱怨過一句,對他這大哥也恭敬。既然那楊氏是他想娶的,縱然他不滿意那楊氏的身份,也不想讓他這弟弟為難。适才聽到徐氏竟然讓人去找那楊氏的麻煩,當下他就惱了。
  之前徐氏一直在他耳邊嘮叨二弟娶了個丫環當媳婦,叫她在好些個官夫人聚會的場合上丟了臉。今兒這般行事,就只為了發洩她心中的怒火?
  都說長嫂如母,前些年二弟單身的時候,沒見她為他張羅過?!此時娶了回來,她卻來嫌棄楊氏的身份了?如今看她行事,更是不顧他們兄弟情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以後最好把楊氏當成咱們正經的弟媳對待,能好好處最好,不能也別去找她麻煩。”
  “那姓楊的任什麼?!”她堂堂通政司參議的女兒拿一個低賤的丫頭當成正經弟媳來對待,她也不想想,她配嗎?
  徐氏的糊塗叫童蘊然耐性盡失,他冷笑,“憑什麼?就憑二弟他喜歡,就憑她如今是正五品宣撫使司同知的妻子,不是任由你搓扁揉圓的丫頭!”
  徐氏被打擊到了,正五品宣撫使司同知,她爹的通政司參議也是正五品,可她爹在這位子上幹了許多年了,都沒往上挪過。
  “她這是使了手段得來的!”徐氏不甘地嚷了一嗓子。楊氏這麼低賤的出身,如今竟然與她站在同一高度了,這讓她心裡很不好受。
  “就算使了手段,也是人家的本事!我倒希望你能學到她幾分,就不會成天被人挑唆回來鬧得家宅不寧了。今晚我歇在秦氏那,你自己仔細想想。”說罷,童蘊然拂袖而去。
  徐氏一聽這話,氣得銀牙咬碎,恨恨地道,一群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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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杏讓貼身丫環上了藥,便揮手讓她們退了下去。她看著被紗布包著的手,怔怔出神。今天見到楊宜,給她的刺激太大了。
  當年她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只是個丫環,起點雖然低些,但她相信接下來,她定然是一路順風順水往上走的。而開始的一切,也的確如她所料般發展。
  到了梧桐院,她過得張揚肆意,不分場合地點地與三少爺談詩談畫談茶......也不怕得罪人。三少爺看向她的目光漸漸充滿戀慕,而且處處維護她。整個院子裡的人都知道她是三少爺的心尖兒,沒人敢得罪她。十三歲時,她順利被收房。三少爺還想將她破格升為妾室,可惜被羅氏攔下了。不過沒關係,她雖然只是個通房,卻是一個可以讓正室都避讓的通房。
  她以為三少爺會一直對她癡心不改的,會一直用新奇寵溺愛慕的目光追隨她。但是她高估了三少爺對她新鮮感的保持度,同時低估了同一個院子裡那些女人的手段。以往,每當三少爺被拉走時,她就拿出一些新鮮玩意來哄他,有時是五子棋,有時是一些其他的新鮮玩意,以此來拉住他,讓他的目光專注在她身上。每當此時,那些女人,特別是羅氏,總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儘管她很努力,可三少爺正是貪花愛俏的年紀,而她,再多的底牌,也有用光的一天。三少爺漸漸被院子裡的其他女人攏了去。她現在雖然還算得寵,可已經比不得之前了。
  今天見了楊宜的隱忍,她不禁反思,她之前行事,是不是有欠妥當?以楊宜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不顧忌地將羅氏訓斥一頓,可她為什麼沒這麼做呢?胡杏深思。她不比楊宜差,可以說,她有的東西,楊宜都沒有,可如今她與自己,天差地別,又該如何解釋呢?
  經過這些年這些事,她看事情的眼光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膚淺。
  楊宜能從一個丫環嫁給一個正五品的武官當妻子,若說全靠運氣和美貌,她是不信的。二爺也不是那種只看重美貌的人。那,到底她與楊宜相比,差在哪裡?
  她覺得,只要弄懂了這個問題,羅氏,不再是她的對手。或許,她真該蟄伏一段時間,反省一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吧,不過會有點晚——
第三十三章
  隨著一個深挺,二爺盡數末入她的體內,一陣釋放後,意猶未盡地在她身上按捏著。
  楊定面如桃花,紅唇微張,喘息未定地推推身上的男人,“好了,別鬧了,趕緊叫人進來梳洗吧,一會還得回我娘家呢。”
  昨晚陪他胡鬧了大半宿不夠,早上還纏著她來了一回,如今她的腿還打顫呢。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將積攢了十幾年的精力都發洩在她身上,一做起來就沒完沒了。或許是這些年二爺從軍的原因,他比起童文棟來,真是強上太多了。不光是□的長度粗度,連持久力也是可怕的。說實話,楊宜心裡真是有點怕了。
  童二爺喘著粗氣,翻身而下,“你歇會,我這就去叫人。”
  沒一會,春雪就來稟熱水已經倒好了。楊宜在春雪冬梅兩人的服侍下,很快就梳洗好了。
  用了早膳,楊宜夫婦二人坐上了馬車,慢悠悠地往劉家莊駛去。
  馬車搖搖晃晃的,昨晚沒睡夠的楊宜昏昏欲睡,二爺長臂一攬,將她安置在自己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哄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楊宜實在困得不行,嗯了一聲後在他懷裡蹭了蹭,環著他的腰睡了過去。
  二爺吩咐車把式趕車趕慢一點。
  到家時,楊宜睡眼惺松地被叫醒。
  楊家人知道楊宜今天回門,早早就起了。此時門外剛有動靜,大門就打開了,楊氏夫婦親自將他們迎了進去。
  楊宜娘家已經蓋了新房,五間大瓦房,寬敞亮堂。不說在村子獨一份,可也是數一數二的。蓋成之時惹來村子裡不少羡慕,都說楊大勇生了個好女兒,蔭娘家。不過也有不少人暗地裡說酸話的。
  此時隔壁家大伯父大伯母也得了消息,趕了過來。這些日子大伯母年氏跑得勤快,楊大勇一家早見慣不怪了。
  自打楊宜與童家二爺訂親,楊大勇又快速拿出銀子將房子蓋了起來後,年氏不止一次後悔沒在楊大勇家發跡前拉攏施恩一番,一想到童家來下聘時那三大車的聘禮,至今想來,仍叫她眼紅不已。但誰又能料到,楊宜這麼好命呢。
  “大妞回來了?這是姑爺?”年氏笑容滿面地問。
  “嗯,大伯父大伯母,這是外子。”楊宜微微點頭,然後對二爺說,“爺,這是我大伯父大伯母。”
  二爺見楊宜不甚熱情,也就略點了下頭。
  “外子不擅言語,望大伯父大伯母別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年氏猛地搖頭,怎麼會怪罪?這是金主哇,童二爺手裡隨便漏一點,都夠他們吃一輩子的了,哪敢怪罪?
  年氏熱切的眼神讓童二爺有些不自在。
  見年氏一副看大元寶般諂媚的神情,楊宜不禁搖頭。年氏那份人就是這樣了,眼皮子淺,嘴巴不饒人,為人還吝嗇,楊宜一向知道的。她不至於為小時候的一些不快記恨至今,再怎麼說,她大伯和爹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如今她又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對娘家的小事都指手畫腳就太過了。家裡還有爹娘管著呢,大哥也曉事理了,他們看著辦就好,吃不了大虧的。再說了,人誰沒有個缺點?不過不計較,不代表她願意與她有什麼糾纏。
  “我和外子出去轉轉,你們隨意。”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爹和娘都還在忙著,他們乾脆出去轉一圈算了。
  “你們去你們去,不用管我們。我們就過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我去廚房給你娘搭把手。”
  楊大勇在一旁聽了,忙插嘴,“大妞,這些年劉家莊變了許多,怕許多路你都不認得了,俺叫你大哥領著你們去。”
  “阿威,阿威!過來,帶你妹妹他們出去轉轉。”
  “來了。”
  “姐,我也去——”二妞說完,怯怯地看了童二爺一眼。她這姐夫看著好凶,姐姐不聽話時,不知道會不會被他抓起來揍一頓?
  “我也要——”小四忙將手中的餅塞進嘴裡,然後慌忙抱住最近的大腿。生怕他們走了,他腿短跟不上。
  童二爺努力擠出一抹友好的笑容來,可惜不是很成功,不過卻讓楊威他們感受到他的善意。突然,他嘴角的笑意僵掉了——低下頭一看,正巧與仰起臉的小四大眼瞪小眼。
  大夥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見兩人如此,楊宜第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是二妞,楊威嘴角抽搐,一臉哭笑不得。
  原來,小四慌不擇人,隨便一抱,竟然抱到了最粗的那根大腿。
  “來,姐姐抱你,咱們一起去。”楊宜上前,就想將這豆牙菜抱起來。
  “我來抱他。”二爺彎下腰,將小四叉了起來,抱在懷裡。
  小四不怕生,只是小小地驚呼了一下,瞬間眼睛瞪得大大的,“好高,大哥,二妞,我比你們高了。”
  “臭小四,叫二姐,不能叫二妞!”二妞作勢要打他。
  自打小四會說話後,這娃不知跟誰學的,就是不肯叫二妞二姐,一直都是二妞二妞地叫。
  “娘,二妞打人啦!”
  二妞悻悻地放下手,“小鬼,今晚別叫我給你洗澡,自個兒洗去!”
  小四對她做了個鬼臉,“不叫就不叫,我讓娘幫洗。”
  楊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早早離開家,還真不曉得家裡的兄弟姐妹是這麼相處的呢。
  “好了,別吵了,咱們出門吧。”楊威打斷姐弟倆的鬥嘴。
  出了門,二妞挽著楊宜的手,低聲地說著小話,“姐,大伯母最近變了好多。”
  “是嗎?”楊宜倒不在意。
  二妞肯定地點頭,“對我們家熱情了好多。”
  “這樣不好嗎?”
  “好是好,但太反常了嘛。”
  其實這事很好解釋,無非是見她嫁得好了,想跟著喝點湯罷了。
  “咦,那裡發生什麼事了?”楊威領著他們在莊子裡走了一圈,發現也沒什麼可看的,就往回走了。楊宜看到在離家門十丈遠的地方聚集了一群人,正對著屋裡的人指指點點的。隱約聽到什麼狠心的娘之類的。
  楊威只瞟了一眼,不屑地道,“妹妹,走吧,回去慢慢說。”
  楊宜雖然有點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但自己一群人擠上去也不是個事,況且她大哥一看就知道是個知曉內情的,她就不去湊那份熱鬧了吧。
  原來,他們剛才看到圍住的那家姓劉,男人叫劉二狗,前些年娶了個山溝溝裡出來的女人喬氏。這喬氏也是個能的,連生四胎都是男的,這在劉家莊可不得了。劉家莊裡有好幾戶人家連生幾胎都是女的,不少人都偷偷向喬氏打聽生男秘方呢。可是喬氏只推說不知道,這可把前去打聽的人得罪狠了。連生四胎都是男的,還說沒秘方,誰信啊。巧合也沒那麼巧的吧?
  於是這幾家人在種地的時候就暗暗下拌子,水少的時候截水,水多的時候放水,於是他們劉家的莊稼收成不怎麼好。幾年來,日子過得苦巴巴的,劉二狗瞧著心裡不是滋味。恰逢此時,莊子裡不少年青勞力都去城裡做工了,多少都能改善一下家裡。劉二狗眼見別人日子越過越紅火,牙一咬,決定去城裡做工了。
  這一走就是幾年,開始的時候,劉二狗在這附近的城裡做工,還時不時地捎些錢回來。漸漸地,他去的地方遠了,捎錢的次數就少了,不過還是會有錢回來的。
  可喬氏這人,是個狠心的母親,眼見錢少了。在吃食上就刻薄起兒子來了,若是大家吃的一樣,那沒什麼話說。可她自己和最小的兒子吃肉喝湯的,三個大的卻只能吃糠咽菜,有時還得餓肚子,這就太過分了。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她必會急衝衝地托人去催劉二狗捎錢回來。劉二狗根本就不知道家裡的婆娘是這副德性。
  對此情況,莊子裡有看不過去的,說了她幾句。那喬氏也是個潑辣的,根本不怕人說,誰要是敢說她,必被她拿著大掃帚追著打。
  這回鬧起來的原因是她第三那個兒子餓暈在小溪邊,被村子裡的人給背了回來。
  楊宜聽後,也是一陣唏噓,“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母親?手心手背都是肉,幾個孩子全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難道她就一點都不心疼?”偏心眼也不是這樣偏的呀。
  “一樣米養百樣人,你也別難過。”二爺拍拍她的肩膀。
  “我只是可憐那些孩子而已,聽大哥說,最大的那個孩子也不過八歲。”被親生母親這般對待,孩子不知道多寒心呢。
  “威哥兒,你怎麼和你妹妹說這些事?”林氏責怪地看了楊威一眼,然後看向楊宜,“你也別多想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在莊子裡,咱們平日也會接濟一下幾個孩子,餓不死他們的。而且估計年底劉二狗就會回來了。”
  “這樣就好。”楊宜聽到不會餓死孩子,這才放寬了心。她盤算著一會給她娘留些銀子,讓她家時不時接濟劉家那三個娃幾頓吧。希望他們能平安等到他們爹回來。
  “走吧,飯燒好了,進屋裡吃飯去。”
  “二弟妹,我和你大哥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再叫我啊。”年氏搓著手道。
  “一起坐下吃個飯吧,也不是外人。”林氏勸道。
  “是啊,大伯母。”
  想起剛才的菜色,年氏倒是想留下來,不過一看新姑爺面無表情的臉,她還是識趣地告辭吧,“不了,福哥兒還等著我回去餵飯呢。”
  “娘,你去屋裡禮給大伯母,挑大的那份啊。”
  “好咧。”林氏擦了擦手道,“大嫂,你等會。”
  “這怎麼好意思?”年氏嘴上說著,腳卻一動不動。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您是大伯母嘛。”
  沒一會,林氏就提了一份大禮出來,得了禮物,年氏笑得合不攏嘴。
  年氏夫婦告辭後,楊宜一家人坐下來吃了頓飯,她將不久啟程前往欽州的事說了。楊大勇和林氏儘管不舍,卻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然是嫁夫隨夫的。
  吃罷了飯,楊宜被林氏叫進了屋裡,而二爺則陪著楊大勇和楊威在外頭喝茶聊天。
  “大妞,你的陪嫁裡少了陪嫁丫環,老太太有沒有說你?我也是別人說了我才記得起來的,也怪我們想得不周全。”親事太匆忙,他們完全沒想過女兒嫁的門戶那麼高,真真是兩眼一抹黑,應該準備什麼完全沒有頭緒,許多嫁妝都是由女婿置辦的。現在想來,真覺得對女兒不住。
  “娘,老太太沒說我,你就放心吧。”
  “那要不要補上啊?”林氏一臉不安。
  “不用。”
  林氏還是覺得不放心,楊宜忙拉著她的手說起別的話題。
  家宅不寧是一切災難的源頭。她也是從當通房過來的,自然明白,女人有了孩子,心就大了。雖然她有自信,一兩個通房還是能拿捏得住的,但她也知道,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那是迫不得已的做法。
  即便她有渾身本事對付通房妾室,都不如於此事上拿捏住二爺。況且,二爺也是答應過的,納妾的事全由她做主。讓她做主,那就是不納!真到了非納不可的地步,她也絕不會給自己的兒子留下隱患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想更的,但**抽了,一直登陸不上,對一直在等的親說聲抱歉——
第三十四章
  元和十八年,二月二十四,是個宜嫁娶宜出行的好日子。
  童豁然,林煥之,孫成益在林家門前集結,一同出發,也好在路上有個照應。
  雲州大捷後,林煥之升了半級,由正五品的完備升為宣撫使,儘管只是半級,宣撫使這個肥缺仍叫人搶破了頭。
  宣撫使為朝廷派遣到地方安撫民眾、販災、撫綏邊境的使臣,除此外,還有,可以進行軍隊招募、軍隊校閱、嚴明賞罰、體恤軍兵、維持軍隊秩序、調發與管理糧草、武器、戰馬等軍需資料、點檢、修築城池、組織防禦、佈置戰略、平息兵變叛亂等等。
  權力大翻了天去了,要知道,安和國舉國上下也就設了三個宣撫使,川陝、京湖、江淮各一。如今在欽州周邊增設一個,怎不叫人熱血沸騰?
  不過想到欽州百廢待舉,做得好了,固然是萬事如願,若做不好,他們就得擔心頭上的烏紗帽了。賭注太大,不少人掂量了一下自個的份量,退了出去。加上一些比較保守的,也退了出去。
  皇帝從回京述職及自動請願的官員中,挑中了林煥之,其中不乏看中了他能力的原因,還有另一層原因是皇帝在補償林家。林煥之的是祖父林澤翰曾出任帝師,去年年底的時候去世了。皇帝曾派皇子親至弔喪。
  其實童家與林家交情挺深厚的,畢竟兩家的老人當初都是跟著太祖皇帝打江山來著,可惜後來為了避諱,免得引起太祖皇帝的猜忌,硬是不怎麼來往了。
  而林澤翰年紀本就比童豁然他老爹童傲雲大幾歲,再者比童傲雲早成親,以至如今孫子林煥之比童豁然還大了幾歲。
  不過如今童林兩家還是有幾分交情的,若不然,林家也不會讓林煥之投身到雲州展家的嫡系軍隊裡。要知道,林家不像童家以武起家,林家世代出文官,偏出了林煥之這個怪胎,一心從戎。
  之前在雲州時,童豁然與林煥之各有各的圈子,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而今,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加上孫成益在中間的搓合,兩人卻也生出了知己之感。
  童林孫三家人各成一局,圍著即將遠去欽州的年輕銳將細細叮嚀。
  “一路上要小心啊。”楊宜給他系緊了披風。
  “嗯,你在家裡,得空的時候多去陪陪娘。”童二爺叮嚀。
  童二爺身後跟了七八個統一裝束的士兵,這些都是他的親兵。儘管他在雲州軍營裡一直無作為,底下仍培養了十幾個親兵。他將他們分成了兩拔,一拔隨著自己先行前往欽州,另一拔則負責護送楊宜等人。
  ......
  林芳蕙好笑地看著她嫂子拉著她大哥的手一個勁地叮嚀,從吃食到穿衣,無一不細緻。她無意中掃向表妹沈含玉時,訝異了一下。她這表妹,一向鬧騰,難得這麼安靜呢。
  此時見她一臉複雜地看著前方,林芳蕙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巧看到童豁然一臉認真地給他的新婚妻子拍掉肩頭的雪花。
  “表妹,那是童二爺的新婚妻子,你是見過的。”
  “表姐,你說,我和她誰美?”
  林芳蕙以為她老毛病又犯了,好笑地搖搖頭,“你和她,各有千秋吧。”她這表妹,有點驕縱,自負美貌,嘴巴毒,本性不算太壞,只是見不得長相醜陋的人,男女皆是,所以她的丫環們都是極美的。
  “可他當年為何就看不見我呢?”沈含玉喃喃低語。雖然楊宜長得漂亮,但自己也不差啊。
  聲音雖小,但林芳蕙離得近,自然一字不漏地聽了個真真切切,再見她此刻一臉複雜地盯著童二爺,某個念頭一閃而過,林芳蕙一驚,不會吧?
  “表妹,你——”
  她努力地回想著之前的蛛絲馬跡,想以此來說服自己。她知道童豁然救過她表妹;也知道之後她哥領著她去了童家道謝的事,可惜回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之後表妹也找了她幾回問過那童二爺的情況,後來表妹就被姑母接了回去。
  不,不會的,那麼愛美的表妹怎麼可能喜歡上童二爺?不說毀容後的童二爺,就是沒毀容前的童二爺也入不了她那表妹的眼。思及沈含玉那高傲自負的性子,她這表妹怕是不甘心罷了,過段時間就會忘了。
  再說,就算她這表妹真的心儀童二爺又如何?若是之前,表妹有這心思,倒不是不可以成全。可如今,童二爺已經娶親,娶的還是他身邊的婢女。表妹是沈家嫡女,她爹是五品典儀,官不大,但也不可能讓她去給童二爺做妾的,就算是平妻也不行。
  不說她表妹了,就算是其他人,也是不太可能的。其實官家庶女的話,給人做妾做繼室也是有的。可這也要看對象的,童二爺的話,估計沒多少家願意將女兒給他做妾,就算是平妻,說出去也不好聽。主要原因就出楊宜的出身太低這根子上,與一個奴婢出身的主母同為平妻,或者在一個奴婢出身的主母底下當妾,這說出去好嗎?
  除非,楊宜下堂!可是,這可能嗎?之前童二爺力排眾議,即便與自家大哥分家,還是要娶個丫頭,可知他對他妻子的看重,他多半也不肯讓他那妻子下堂的。再說,現在還是新婚呢。
  還有他那正五品,不上不下的官職,還有那未蔔的前程。在那些官場的老油條看來,並不是一個太值得投資的物件。去欽州墾荒,不是那麼容易的。
  當然,以後也有人投資就是了。反正將家中一個不得寵的庶女送過去,就算賠了也沒什麼,不傷筋不動骨的。若是賭贏了,那就賺大發了。他們的想法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提出要將女兒送給童大人做妾的,無一不被拒絕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心思電轉間,林芳蕙拍拍沈含玉的肩,“回去吧,別看了。”雪越下越大了......
  “表姐,我——”林芳蕙了然的眼神讓沈含玉鼻子一酸,任由著她牽著自己往大門內走去。
  “你只是不甘心而已,過段時間就好了。”
  沈含玉知道,自己不止是不甘心那麼簡單,還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情緒在裡面。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怪,明明她喜歡的是那些漂亮美好的東西,為何卻對一個面貌如此醜陋之人上了心呢?她最後看了童豁然一眼,他此刻正專注地叮嚀著什麼,根本分不出神來看向別處。
  “風大,趕緊回去吧,我們也要啟程了。”
  “嗯。”
  楊宜領著下人們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集結、整裝待發。
  童二爺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鞭子一揚一抽,“駕——”□白馬飛射而去。
  “童二夫人,外頭冷,要不要一起進去喝杯茶?”林煥之的夫人何氏走上前問。
  其實林夫人對楊宜的印象不是很好,在她看來,楊宜就是一整個媚主邀寵之人。恃寵而驕,讓童二爺為了她鬧分家,連嫡親兄長都不要了。她也不勸上一勸。若這楊氏真心替童二爺著想,就該退讓一步,為妾才是。不過這也只是她心裡的想法,想想而已,別人家的閒事,她也懶得管那麼多。
  不管她再怎麼不待見楊宜,此刻她的身份已是童二夫人了。童豁然如今在她丈夫手下做事,她這做上司的夫人,氣度不大些怎行?至少情面上還要過得去的嘛。而且,童豁然也只是比她丈夫低了半級而已,不得不謹慎啊。
  楊宜知道這是客套話,她們這些女人剛送走了丈夫,心情可能不壞,但絕對不可能會好,她還是識趣一些吧。
  “謝謝林夫人的邀請,不過家裡還有些事得我親自回去處理,實在是——”楊宜一臉抱歉。
  沒有順著杆子往上爬,她的識趣叫林夫人的印象好了一點。
  “那真是太不湊巧了。”林夫人的聲音裡滿是遺憾,“雨梅,你說是不是?”
  雨梅是孫成益妻子謝氏的閨名,謝氏附和著點頭。
  楊宜眼瞼微垂,林夫人與孫夫人,感情很好嘛。
  “是啊,只好改日再登門拜訪了。”楊宜客氣地說道。
  不管如何,如今她成了童二夫人,為了她家二爺,怎麼說,她與林夫人她們的交情也要過得去才行。但是,在沒摸清林夫人她們的脾性前,她還是中規中矩為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與其太過心急弄巧成拙,倒不如慢慢謀劃。
  “也好。”
  “那,林夫人,孫夫人,我先告辭了。”
  “嗯。”
  在丫環的攙扶下,楊宜登上了馬車,往她家的宅子駛去。
  見馬車走遠了,林夫人與孫夫人才相攜往裡走去,“雨梅,楊氏此人,你怎麼看?”
  “不好說。”孫夫人淡淡一笑。
  “是啊,才見一面而已。”以後日子還長著哪。
  不過林夫人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已,萬不可小瞧了楊氏,能讓童二爺死心踏地地為她做了這麼多,若說沒點本事她是不信的。如果只是這樣,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關鍵是她剛才的邀請,楊氏很有眼色地拒絕了。沖著這份察顏觀色和懂進退這兩點,就極難得了。懂得察顏觀色的人不少,但是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後仍能保持清醒的人不多。而楊氏,恰是其中之一,
  她見的人多了,不少丫環或出身低微之人一得勢,就變得張揚輕狂,完全沒了之前的玲瓏剔透,最終自取滅亡。
  這楊氏,是個聰明人。林夫人越想越像那麼回事。
第三十五章
  離二爺前往欽州那天,已過去六七日。
  這六七日楊宜也沒閑著,叫尤媽媽領著人收拾東西,給二爺帶的,路上要用的,以及到了欽州那估計會用得上,全帶了,整整兩大車。而楊宜則每天都去老太太那請安,陪著她說說笑逗逗趣,有時和青娘商量一下老太太的吃食方面以及平日裡應該注意的事情,順便蹭一頓午飯才回來。相處的日子不長,卻叫老太太看出了她的孝心。
  隨後楊宜又抽了一天回娘家看了一回她家人。這邊的事才算告一段落。
  “二夫人,該啟程了,林家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春雪挑開簾子,帶著渾身的寒氣走了進來。
  “現在什麼時辰了?”
  冬梅將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貂皮披風給楊宜披上。
  “卯時三刻了。”春雪答道。
  “沒事,趕到林家花不了一刻鐘。”楊宜一邊系著披風,一邊往外走。
  辰時二刻才啟程,時間還早著呢。而且這時間是約好的,她才不信林家與孫家會傻呼呼地等在外面了呢,定是快啟程了,才從屋裡出來的。
  她家二爺走後的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林家的帖子,次日,登門拜訪了一回。楊宜在那呆了大約有一個多時辰,期間說到了前往欽州的問題。林夫人的意思是,既然他們三家都有去欽州的打算,倒不如把時間調一調,湊一塊出發,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這個主意不錯,孫夫人也說好,楊宜自然不會假清高地去拒絕。要知道,去往欽州的路可不太平。林家孫家帶的護衛,料想不會比他們童家的弱。於是,她們就此定下了出發的日子和時辰。
  果然,童家到的時候,林夫人與孫夫人都還呆在屋裡,沒出來。跑腿的小廝極有眼色地進去通報了,沒一會,林夫人與孫夫人連袂而出。
  “童夫人來了?”林夫人笑問。
  “林夫人,孫夫人,實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楊宜歉意地道。
  “無妨,是我們來早了。對了,童夫人可是準備妥當了?”林夫人看向童家的陣仗,好傢伙,東西竟然帶了兩大馬車!
  “呵呵,我是頭一回去欽州,也不曉得應該帶些什麼,就什麼都帶上一些。”楊宜瞧見她看向他們家那兩大車行李,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她剛才看了林家和孫家隊伍所在處一眼,發現林家孫家和她一樣是帶了兩車行李,不過看起來比她家要少上一些罷了。
  “這沒什麼。”林夫人善意地笑笑。她再看童家這回帶去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家丁丫環加上護院,一共有十六人。最重要的是,這八個護院,渾身上下帶了一股子煞氣,一看便知道是見過血的。這些人和那天跟在童二爺的親隨一個樣,料想他們應該是同一批人。由此,也可想見童二爺對他新婚妻子的重視。
  “對了,既然咱們都準備妥當了,那就出發吧,早點啟程,早上抵達欽州。”
  孫夫人與楊宜自然沒有意見。
  於是,一行六七十人,浩浩蕩蕩地往城門移動。
  ******
  “夫人,下車吧,前面林家與孫家的馬車都停了下來,前面有個陳記飯莊,料想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青叔的聲音在馬車外響了起來。
  聽到這附近竟然有了飯莊,楊宜想,這離欽州應該不遠了吧?出發前聽青叔提過,從通州到欽州他們約摸要走十天左右,今日都第九天了,雖說他們不是日夜兼程地趕路,走的速度卻也不慢,應該快到了才是。
  “青叔,這裡到欽州大概還有多遠?”
  “三四十裡吧,下午若全速趕路,應該可以在城門關閉前抵達欽州。”青叔微微一頓,“不過會很累就是了。”
  按楊宜的意思,就該一股作氣全速趕路,爭取今晚趕到欽州。到了,就可以洗熱水,好好吃一頓睡一覺了。若不然,又該多受一晚的罪了。近十天接連的趕路,吃不好睡不好,最重要的是,幾乎不能洗澡。說起來,她上回洗澡的時候還是五天前呢,這讓有些愛潔的楊宜很是受不了,特別是後面這幾天她還來葵水,感覺黏膩得很,味道又怪。
  不過此事,她還得看看林夫人孫夫人的意見。雖說如果林孫兩家決定休息一晚的話,她還是得忍受一晚的。當然,她也可以讓童家先行,但終歸是不好。想想,若撇下兩家,童家自己先往前面跑了,成什麼樣子?知道的,說她思夫心切;不知道的,以為是林孫兩家容不得她。到時,她一下子就將林孫兩家得罪死了,多不划算。再說,都到了這了,她才不要前功盡棄呢。
  “青叔,你安排人輪流吃飯,行李和馬車也叫人看緊了,我到前面看看是個怎樣的章程。”
  此時林夫人孫夫人已經進了飯莊,等候在外的下人見到楊宜,忙將她引了過去。
  “童夫人來了。我剛才還和雨梅說起下午趕路的事,你過來正好,不知對此你意下如何?”
  楊宜聞言,心一喜,笑道,“聽林夫人的安排,我沒意見。”
  林夫人與孫夫人也笑了,其實不止楊宜,連她們也忍受不了。
  “來人呀,給我捉住她!”
  “前面的,攔住她!”
  ......
  外頭的吵鬧教三人皺起了眉頭,林夫人率先開口,“紅雲,外頭是怎麼回事?”
  紅雲回道,“好像有個婦人逃了出來,她夫家派家丁來捉人。”
  林夫人一聽,眉頭微皺。
  “三位好心善良的夫人,救救我吧!我不能回去,回去就是一個死啊。”
  一位纖瘦柔弱少婦裝扮之人一進店,略看了幾眼,就仿若慌不擇路般朝她們所在處沖了過來。紅雲春雪等人根本來不及阻攔,冬梅只得緊緊護著自家主子。
  此刻離她最近的就是楊宜了,只見那女人一把抱住楊宜的腿,就哭求了起來。
  “求求你了,這位美麗善良的夫人,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楊宜尷尬地想抽回被她抱住的左腿,可惜那女的不肯放,楊宜只得柔聲勸道,“這位夫人,有話好說,你先放開我好嗎?”
  那女的仍舊抱著楊宜的腿在一旁一邊搖頭一邊垂淚。
  “放肆!哪裡來的刁民,還不趕緊放開我家夫人?!”剛才攔她不及,春雪那個氣啊,此時見自家主子被她纏住,便立即站出來厲聲呵斥。
  春雪見拉她不動,氣不過,雙手在她身上掐了幾把,直把那人掐得嗷嗷直叫,“疼,別掐我,疼,嗚嗚——”
  嘴上這麼叫著,可她卻像認准了楊宜似的,就是不放開。
  旁邊的人一臉不贊同地看向春雪,仿佛她做了什麼十大惡極之事一般。春雪覺得委屈,她不過是讓她放開她家夫人罷了。這年頭,做錯事的,反而有理了。
  楊宜垂下眼眸,遮住她眼裡閃過一抹厭惡,這婦人怎麼回事?難道是吃准了她不敢用力踹她麼?是,大廳廣眾之下,楊宜的確不敢踹,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面子,她而今代表了童家的臉面呢。但楊宜厭惡這種被動的場面,她朝冬梅使了個眼色,眼睛再往外面看了一下。冬梅意會,悄悄退了出去。
  冬梅出去後,楊宜垂眸,看了抱著她大腿的雙手一眼。既然她要抱,就讓她抱一會好了,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
  此時,之前在追在那女人後面的家丁也到了。為首的胖婦人一見跪在地上的女人就一副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樣子。但瞧見楊宜三人坐在一旁,穿著不凡,便忍著氣,上前見禮道,“三位夫人好,愚婦乃附近金林鎮周地主之妻羊氏,下麵跪著的是我家的逃妾俞氏,适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無妨。”林夫人淡淡地道。
  羊氏見此,轉向一旁的家丁,怒斥,“你們還不趕緊將這賤人給我押回去?!一群沒眼力見的東西!”
  “夫人,求你救救我吧?他們回去會折磨死我的!”俞氏一臉驚恐地看著漸漸威逼上來的家丁,哭得一臉梨花帶雨。
  這俞氏,哭得很有技巧啊,楊宜玩味地想。眼淚要掉不掉的,哭了這麼久,眼睛也沒見紅腫,不是技巧是什麼?
  “你們是死人啊,還不趕緊給我把她的嘴給堵住?!”羊氏氣急敗壞地叫道。
  林夫人聽著那俞氏一直提到“被捉回去就是一個死字”的話,眉頭微皺,這裡離欽州不遠,應屬欽州所轄,真出了草菅人命的事,她在一旁漠視的話,哪天傳了出去也不好看。
  “羊夫人,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這俞氏會這般說。”這羊氏做事太粗糙,整個大堂內的人都是一臉不贊同地看向這邊了。
  楊宜也是這麼覺得的,本來羊氏作為正妻,而俞氏只是個妾,她理應站在制高點,乾淨又俐落地收拾了這俞氏。可她呢,手忙腳亂不說,還一臉惡妻的模樣,惹得眾人反感。加上這俞氏年輕貌美,羊氏年老體胖,如今生氣的樣子更是滿臉橫肉抖動,旁人只會覺得這俞氏越發可憐。
  羊氏一看周圍的人臉色不對,就知道自己又衝動壞事了,但這俞氏實在可惡,一瞧見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就想起之前受的委屈,這才會一時控制不住。
  羊氏收斂了一下怒氣,便沉聲說道,“這俞氏......”
  原來這俞氏竟是個楊州瘦馬,長得嬌豔。這周地主有一回與朋友談生意的時候朋友送他的,帶回家後甚得他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的。整個周家,她連羊氏的臉都敢甩。偏羊氏又是個衝動的,俞氏得周地主偏寵,為此,羊氏沒少吃虧受委屈。如今,周地主死了,羊氏的大兒當了家,想起之前母親受的委屈,便下令讓俞氏陪葬。可這俞氏不過二十歲,如何肯?於是就逃了出來。本來追拿逃妾這等事交給家丁便可的,但是她實在恨極了這俞氏,才會親自一路追來的。
  就在羊氏講述的期間,青叔進來了,見自家夫人的腿被人抱著,忙上前將俞氏叉走,在觸及俞氏手臂時動了些手腳,叫她反抗不得。
  俞氏被迫放開楊宜的腿時,一抬眼,無意中觸及楊宜似笑非笑的眼睛時,心一顫,明白這人不是她惹得起的。
  俞氏此時也顧不上楊宜了,羊氏一說完,她忙哭著辯解,“我沒有,夫人,你不能因為以前老爺多寵我兩分便想置我於死地啊,嗚嗚,我好命苦啊。”
  “老爺生前答應過我的,他死後便讓我回鄉照顧我娘的,我可憐的娘啊,今日女兒就要死在此處了。老爺啊,你開開眼啊,你才剛死,妾身便被人作賤至此,老爺,你要死不瞑目啊。”
  羊氏看俞氏如今的作派,恨得牙癢癢的,“俞氏,如今老爺死了,你這楚楚可憐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林夫人只覺得被吵得頭突突地疼,“俞氏的賣身契可在你手上?”
  “在的——”
  “那你將她帶回去吧,這事我們不管。”家主處置奴才,只要不過分,官府不會過問的。做得乾淨俐落些就可。妾又如何,還不是一奴才!
  “謝夫人。”
  那俞氏一聽,又哀求上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三位夫人,救救我吧,我會廚藝,會做針線繡活——”
  “翠兒,這俞氏好可憐,丈夫死了,還被逼著陪葬。”一道輕柔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周圍的人竟然沒有一個肯伸出援手的,真令人寒心。”
  “小姐——”那叫小翠的丫環一臉焦急。
  楊宜她們尋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閨閣小姐打扮的少女一臉悲憫地看著俞氏。她後面那句話明顯是針對她們三個的,楊宜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懶得與她計較。
  羊氏被她說得一肚子火,卻只想將人捆了回去,不想節外生枝了。
  可那俞氏是個慣會看人眼色的,立即朝那少女所在處跪下苦苦哀求了,“這位好心的小姐,求你發發慈悲救救我吧,我願意用下半輩子做牛做母報答你。”
  “放心吧,我會救你的。”
  丫環小翠在一旁直跺腳。
  羊氏懶得與她廢話,叫家丁將俞氏捆起來。
  “慢著,我說這位夫人,若是你不待見她,讓人給她贖了身便是了,何必趕盡殺絕?難道你就不怕報應嗎?”
  “哈,你和我說報應?!我告訴你,就算有報應,我也不怕!愣著幹嘛,作死啊,還不趕緊將人給我押回去?”
  少女咬著唇,顫著聲音道,“你是金林周家的是吧?我爹趙浦澤,是回頭我叫我爹斷了你們鋪子的貨。”
  “你是趙財主的女兒?”羊氏一驚,仔細一瞧,眼前的少女確實有幾分趙浦澤的影子。傳聞趙浦澤對唯一的女兒很是疼寵,這叫她不得不謹慎。
  “正是。”
  “你確定你要替這俞氏贖身?”想到兒子,她恨恨地瞪了俞氏一眼。這口氣,為了兒子,她忍了!
  “嗯。”少女用力點頭。
  “好,兩百兩!”別怪她獅子大開口。一個楊州瘦馬,不過五十兩。不過她也不敢宰得太過分。
  “小翠,拿銀子來。”
  小翠本來就不樂意她家小姐管這事,這時上前回話,“小姐,我們出門並沒有帶那麼多銀子。”
  “現在有多少?”
  “一百五十兩。”
  “羊夫人,能否——”
  “不能!”
  那趙家小姐咬著唇看向楊宜她們那桌人。
  林夫人看了跪在地上的俞氏一眼,調笑道,“童夫人,我瞧這俞氏剛才認准你了,要不,你將她贖回去?剛才羊氏也說了,這俞氏的廚藝繡活都是極好的,這買賣不虧。”
  楊宜淺笑,“林夫人客氣了,我們童家寒酸,可用不起這等丫頭,還是留給林府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剛才環顧四周,發現不少隨從都目露不忍。從剛才看來,這俞氏顯然是個有心計的,加上她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她可不想領個麻煩回去。雖然她對她家二爺有信心,卻不想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林夫人笑道,“也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剩下的五十兩我墊上便是。人我也不要,趙小姐領回去罷。”
  “靜雲姐姐(林夫人的閨名),這等好事,豈能讓你專美於前?這樣吧,姐姐你出二十兩,我與楊夫人一人十五兩,如何?”孫夫人插嘴。
  “呵呵,那小妹在此多謝孫夫人了。”楊宜笑道。
  “你們倆啊。”林夫人含笑搖頭。
  交了銀子,趙小姐便領著俞氏走了。
  羊氏冷笑地看著俞氏妖嬈的背影,“夫人,你們三人都是聰明的。這俞氏看著柔弱,卻不是個好東西,她呀,最是擅長給人穿小鞋上眼藥了。這趙家小姐救了她,就如同救了一條毒蛇,以後有受不完的苦。”
  作者有話要說:朋友的種田文,
第三十六章
  “總算到了。”
  馬車一停,楊宜掀起簾子,微暗的天色叫她微眯起眼睛,看向城門,這城門看起來比雲州及通州的要矮小破舊許多。
  “好在趕上了,要是晚個半刻,咱們就進不了城了。”春雪拍著胸口直呼幸運。
  楊宜好笑,進不了城倒不至於。她知道,今兒中午的時候,林夫人已經做了另外的準備,叫了一人快馬往欽州去通知林大人了。想來,只要別晚太多,進城是沒有問題的了。
  突然,從城裡出來三個人,都打著馬,朝他們小跑過來。
  “夫人,是二爺!”近了,春雪瞪大了眼。
  楊宜微眯著眼,笑看著馬背上英挺的丈夫,半月不見,他瘦了些。
  “來了?”二爺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小嬌妻,見她除了容顏有些疲勞外,並未有任何不妥,
  “嗯。咱們進馬車說話吧,這麼多人趕著進城,怕還要好一會兒呢。”楊宜看了一眼周圍低著頭眼睛亂瞄的下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都道她這童二夫人是個和善的,只要沒壞了規矩犯了她的忌,別的什麼都好說。不過她可不打算在下人面前上演什麼恩愛的戲碼。
  童二爺把馬交給青叔,然後就上了馬車,春雪冬梅去了後面的馬車。
  童二爺一進馬車,就讓楊宜坐他腿上,右手不住地幫她按捏酸疼的腰部。瞧著她眉眼間的疲憊,二爺心疼極了,“累了吧?”
  楊宜舒服地膩在自家二爺懷裡,籲了口氣,笑道,“還好,就是七八天沒梳洗,身上薰人得緊。”
  童二爺在她頸脖處使勁嗅了嗅,“還是香香的,沒覺得薰人。”
  楊宜伸手掐了他腰部一記,嬌嗔,“又渾說。”雖說她一路上不能洗澡,可她每天都會用些水來擦拭身子。所以雖說她身上有些味道,卻不是很重。
  小妻子的親膩叫二爺很受用,二爺一把捉住楊宜的嫩手,來回摩挲著,“我出來的時候,已經叫人準備好熱水和雞湯了。一會到了就喝一碗暖暖身子,再洗個澡解解乏。”
  楊宜心中感動,轉過身,摟著二爺的脖子,胸部不時地磨蹭二爺堅硬的胸膛,“謝爺體恤——”
  二爺扶著嬌妻的身子,不自然地撤離了一些,大掌拍拍她的臀部,“你好好說話——”半個多月沒碰她的身子了,再蹭下去,他怕自個兒崩不住在這辦了她。外面那麼多人,他是不在意啦,就怕她回過神來時惱了自己。
  楊宜注意到他微紅的耳根,抵著她雙腿間**的昂然有越來越硬的趨勢,也不敢繼續撩撥,怕再鬧下去擦槍走火就不好了。
  “二爺,二夫人,已經進城了。”
  “那就回府,這還用我教麼!”欲火得不到舒解,二爺的口氣不是很好。
  “是——”
  “冬梅,你猜我剛才瞧見什麼了?”
  “瞧見什麼了?”
  “剛才我不小心瞄到夫人靠在二爺身上,二爺正給她捏腰解乏呢。”說到這,春雪臉微微一紅,“二爺真疼夫人。”
  冬梅瞟了春雪一眼,提醒道,“別忘了來欽州之前夫人說的話。”
  “自是不會忘的。”莫怪乎二夫人來欽州前要敲打她們呢,原來根子在這啊。
  送走二爺的當晚,楊宜就攤開和她們說了。
  “你們兩個,很好。”看著規矩地站在眼前的兩個丫環,楊宜真心地稱讚。春雪冬梅七八歲時被老太太買下,放在她的一處陪嫁莊子裡調/教。如今老太太更是連賣身契也一起給了楊宜。兩人性子截然不同,一人活潑,一人沉穩。春雪辦事俐落,而冬梅則細緻周到。最重要的是,兩人都沒了老子娘,如此一來,她們就不會被人所轄制,用起來就放心多了。楊宜有漸漸倚重兩人的趨勢,所以有些話,不得不攤開來說。
  楊宜開門見山就是這話,當時兩人心裡直打鼓,想著自己近日是不是做錯什麼,而今夫人要懲罰她們了?
  “你們別怕,我留下你們,主要是想知道你們心中的想法,你們願意去欽州嗎?”
  春雪冬梅面面相覷,這不是廢話嗎?她們當然是跟著主子一道去了。
  “我呢,喜歡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是我的貼身丫環,一個辦事俐落,一個沉穩細緻,我也日漸倚重你們。但是呢,我這個人最恨背叛,你們要是跟著我的話,最好絕了那份爬床的心思。因為我不可能會安排貼身丫環做通房的。”以貼身丫環為妾,那是給自己添堵。本來貼身伺候,知道的就多。男女主子的喜好習性弱點,多少都會瞭解一些。若貼身丫環是個有心的,那不是給自己豎了個強勁的敵人嗎?
  若她們真有那個心思,那就留下吧,這種事一定要掐死在源頭。她寧願到了欽州後買些丫環回來重新調/教,也不願到時耗費心神來收拾殘局。
  春雪當時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二夫人看重二爺,把他當成寶,不會以為個個都肖想二爺吧?她也不想想二爺那帶煞的八字,若非自個深受老太太大恩,能選擇的話,她春雪也不會到此處當差。
  而冬梅則想得深遠些,不過卻不妨礙她心中的決定。
  楊宜不管她們心裡怎麼想的,繼續說道,“現在,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跟我去欽州,你們會得到我的信任。可是,如果到了那裡後,你們壞了規矩犯了我的忌諱,就別怪我心狠。第二個選擇呢,是留在通州,看在你們這些日子伺候我一場的份上,我去和老太太說,料想老太太應該不會虧待你們的。你們考慮吧,過兩天告訴我你們的答案。”
  “夫人,不用考慮了,奴婢跟著夫人,夫人去哪奴婢便去哪。”冬梅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她爹娘在她七歲那年,死于匪徒手中,後來她被拐賣,那些買丫環的人見她年紀小又瘦弱,都不肯買下她。牙婆對她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餓肚子是經常的事,過了一年多的苦日子,才被老太太買了去。老太太對她有恩,既然老太太讓她伺候二夫人,那二夫人就是她的主子。
  “奴婢也是。”春雪亦表態。
  楊宜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一刻鐘左右,馬車在一處三進三出的宅子門前停了下來。
  “到了,二爺,二夫人,請下車。”
  楊宜下了車,與童豁然一起回到正房。天色太黑,也看不清什麼,二爺領著她從前門走到正房,她只隱約感覺這宅子挺大的。
  “這是上頭拔給我的住處,我也沒怎麼收拾,這些天我都是住在兵營裡的。今晚呢,你好好歇一歇,明兒你看著拾掇一下,該添置什麼就添置。”
  她一到正房,就知道他沒說假話,這正房根本就像沒收拾過的樣子,帳子窗簾等都是舊的。楊宜忙讓下人將新的帳子被子等換上,她可不習慣用別人用剩下的東西。
  二爺忙讓人將溫著的雞湯端了上來,“來,先喝點雞湯墊墊肚子,一會再吃點東西,我已經吩咐廚房那邊在做了,材料什麼都是現成的,花不了多長時間。”
  楊宜忙吩咐冬梅先帶人下去吃點東西,回頭再忙。然後她才坐下來,見桌子上除了一盅香噴噴的雞湯外,還有兩隻古瓷碗。楊宜對廚房辦事的下人極為滿意,是個有眼力見的。
  她親手給二爺舀了一碗湯,“你也喝點。”如今三月中旬了,欽州比通州靠南,氣溫也略高,可晚上還是有些寒涼的。
  二爺也沒推辭,陪著她用了一些。
  “大人,大人,不好了,新兵司的人又打起來了。”
  “這幫犢子!”童二爺狠狠咒了一聲,放下喝了一半的雞湯。
  “發生什麼事了?”
  “無事,你別擔心。”童二爺將擱在一邊的大衣披上,道,“我得趕去兵營一趟,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今晚你不用等我了,早些歇吧。”
  “哎,你小心——”
  楊宜起身相送,二爺罷罷手,沒回頭,見他走遠了,她才回到座位上,卻也沒了胃口。楊宜看向一旁的婆子,廚房的,“二爺經常這樣?”
  宅子裡的幾個下人,剛才在馬車上時,楊宜已經聽她家二爺說了。這幾人都是他臨時請來幫忙的,待楊宜來了,把工錢發了,將他們遣退便是。這婆子便是其中之一。
  婆子恭敬地回道,“回二夫人,是的。半月前二爺剛到欽州時是住在宅子裡的,可幾乎每晚兵營那裡都有情況,二爺才不得不住在那,省得來回折騰。”
  楊宜聽了,點點頭,便讓那婆子退下了。
  二爺不知何時回來,楊宜也沒等,在丫環的服侍下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便躺在新鋪好的床上睡了過去。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童家這般,林家那邊略有不同。
  林煥之手一揮,讓下人退下,任由何氏給他寬衣,“你與那楊氏一路上走了近十日,覺得她如何?”
  何氏將林煥之的衣裳一一除去,口中不忘回答,“楊氏此人,知進退,不張揚,做事也有章法,除了出身差點外沒什麼不好,不得不說童二娶了個好妻子。”
  林煥之腰一彎,將何氏抱了起來,往床榻上走去,“那便好,童豁然我是有大用的,你不妨與楊氏多親近一些。”
  何氏一臉嬌羞地應了。
第三十七章
  三更天的時候,二爺回來了,守夜的婆子沒料到,很是弄出了一翻動靜。楊宜初到一個新地方,睡得有點不踏實,加上前頭睡了兩三個時辰解了乏,此時已經被吵醒。
  聽見外頭自家男人的聲音,她忙披了件外袍出來,顧不上他,對一旁的婆子吩咐道,“你趕緊叫灶火給二爺弄碗面來,我記得廚房還有些雞湯,就用那個煮面。還有,記得燒些熱水,一會二爺還要洗浴的。”
  童二爺站在一處,笑看自家小嬌妻為他的事前後張羅著,這便是家啊,不妄他那麼晚了還從軍營往家裡趕,一路上縱馬狂奔擾人清夢,惹來了不少咒?呢。
  “傻站在那做什麼?夜晚露水深著呢,仔細著涼。”見他不動,楊宜走過去,牽著他的手,將他拉進屋,“不是我說你,怎麼每天都忙到那麼晚?這樣下去,身體如何吃得消呀。”
  楊宜的嘮叨叫童二爺心裡暖暖的,他拍拍楊宜的手,示意她別擔心,“沒事,我身體好著呢,連續熬個幾夜都不成問題。”
  “你呀,就不愛惜自個兒吧,以後老了你就曉得厲害了。”楊宜白了他一眼,“哎,廚房怎麼那麼久還沒將面端上來?你坐一下,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楊宜出去後,二爺覺得眼皮有些沉,便將外頭的大衣脫了,靠坐在床上閉眼養神。
  楊宜將面端進來的時候,發現二爺已經睡得歪歪斜斜了,還微微打著鼾聲。楊宜無奈地搖搖頭,讓下人將面撤了下去,然後端了盆熱水上來。捂了條濕熱的帕子上前細細地給他擦了把臉,又幫他把腳給擦了兩遍,然後給他蓋上被子後自己也脫了外袍鑽了進去。她枕上男人的手臂,男人習慣地將另一隻手佔有性地放在她的腰際。
  整個過程,楊宜的動作都很輕。但是,如果依著二爺多年養成的警惕習性,以往早就醒了。如今卻睡得很熟,想來是最近累得很了。
  聞著他淡淡的熟悉的男人體味,楊宜閉上眼,安心地窩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早上,楊宜是被她被男人弄醒的。
  迷糊之際,楊宜只覺得有一雙厚實的大掌不住地她嫩呼呼的身體上遊弋著,胸口前的嬌花更是被人又吻又唆,麻麻的。楊宜只覺得火熱非常,她嬌哼一聲,緩緩睜開雙眼。
  “丫頭,醒了?真是想死我了。”見她醒來,二爺低頭吻住她的唇。
  楊宜自覺地張開嘴,迎合他的侵略,雙手環住二爺的脖子。兩人的糾纏在一起,隨著激烈的長吻,楊宜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
  (此處省略近兩千字,寫了點前戲卻被舉報了,真是很鬱悶,得湊點字數,抱歉——此處省略近兩千字,寫了點前戲卻被舉報了,真是很鬱悶,得湊點字數,抱歉——)
  此時楊宜早已癱軟在他身上,渾身無力。
  二爺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親了她一口,“小妖精,真是,死在你身上都甘願了。”
  楊宜翻了個白眼,伸手推了推他,“身上臭死了,也不說洗洗。”
  二爺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鼻尖,“嫌棄我剛才還抱那麼緊?”
  楊宜無語,這會和剛才能比麼?“不管,你趕緊讓人抬熱水進來。”
  二爺看了看天色,道,“晚點吧,現在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呢。”然後他微眯著眼看著楊宜折騰的勁兒,笑道,“看你這會也不是很乏力啊,剛剛怎麼才動一下就沒力了?”
  楊宜想起剛剛的放蕩,臉不禁一,惱羞成怒地擰了他的腰一記,惹來他的哈哈大笑。
  “既然還有力氣,那咱們就再來一回吧。要知道,你不在的半月爺可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哪。”
  聽到再來一次,楊宜忙求饒,“爺,饒了我這回吧,今兒我還得——”
  未盡之話全被二爺堵住了,一時間,被翻浪,帳內一片風流。
  ******
  “冬梅,夫人他們——”
  此時,天已快亮了。适才她們在屋外聽見屋裡有動靜,以為是二爺和二夫人快起了,忙讓廚房張羅開了。可此時哪裡像要起的樣子了?
  冬梅沒有多說什麼,只吩咐,“叫廚房準備好熱水,早飯也隨時溫著,一會二爺和二夫人起的時候要用到的。”
  楊宜他們起身時,已是日上三杆,她坐在梳粧檯前慢斯條理地梳著發,全身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慵懶。見她家二爺從耳房出來,站在木櫃前一件件穿著衣裳。
  楊宜轉過身,靠著梳粧檯看著,也不說去幫忙,有些幸災樂禍地開口,“日上三杆了,爺還在家裡廝混,看你今天怎麼跟林大人交待。”
  穿上外袍,二爺慢悠悠地擺弄著自己的腰帶,渾在不意地道,“今兒休沐,不去都行,他能怎麼樣我?”
  楊宜被噎了一下,難怪呢,一大早與她胡鬧到現在。
  “走,咱們先去用飯,飯後我陪你四處轉轉。”
  童二爺拉著楊宜出了房門,可惜,用了飯後,他又被兵營裡的人叫走了。
  楊宜用了飯,領著春雪冬梅並兩個小廝,將帶來的那些物什都入了庫並登記在花名冊上。
  青叔已經將下人的活計安排好了,楊宜滿意地點了點頭,青叔這下倒省了她的工夫。
  隨後,青叔出現,向她稟報了人事安排,以及告辭她府裡缺人的事。
  楊宜略算了下,發現宅子裡人手確實吃緊。她從通州連青叔在內一共帶來了十七個人,可其中的八個護衛一到欽州就被二爺要了回去。如今整個宅子裡只有九個下人了。門房得放兩個人;廚房得放四個人,原有的兩個燒菜的婆子,還得再配兩個做粗活的丫環;宅子那麼大,負責灑掃倒夜香等粗活的婆子丫環也不能少,少說也得放六個;嗯,還得請個花匠;到了欽州,馬廄也得利用起來了,這裡又得配一個喂馬的小廝;還有帳房......
  嗯,她身邊還得配一個婆子一個管家娘子,這些得從原來的老人裡提拔上來聽用。不是春雪冬梅不好,而是年紀閱歷尚輕。還有,她們畢竟是大姑娘,有些太陰私的事,讓她們去辦並不是太合適。這回來欽州,尤媽媽並未跟來。一則是她年紀大了,禁不起顛簸,二則,尤媽媽擅長調理身子,讓她留在老太太身邊,他們也放心。于人手方面,楊宜漸漸有捉襟見肘之感,提拔一些得用之人,很是迫切。
  楊宜一數,缺的人還真不少。而雲州那邊的人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到,不過按腳程來算,應該也是這一兩天的功夫了吧。就是不知道能有幾個人來了。不過她覺得不會多就是了,想當初只有四個人簽了死契。想想,為了這四個人費了一番周折,有些太過了。不過花娘他們四人確實有些能力,也是她用得慣的,倒也值得。
  “青叔,門房那兩個人,你可得仔細呀。”這兩人代表著他們童家的門面,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勝任的,必須得穩重機靈能變通的,不能狗仗人勢才行。
  “二夫人,這個你就放心吧,我省得的。”青叔慎重地應下,然後問道,“二夫人,是不是讓當地牙婆領人過來讓您挑上一些?”
  楊宜想了想,道,“也好,你叫他們明兒下午過來吧。”初來咋到,不止他們童家,怕林家孫家的人手都吃緊吧?讓他們先挑好了,反正他們童家只是挑選一些粗使的婆子丫環,晚些也不打緊,就不去惹那個眼了。一天半的時間,料想也夠了。
  青叔一愣,略一想,便明白了幾分。明白後他心中歡喜,夫人聰慧通透,于二爺也是個助力。
  “是——夫人要是沒什麼吩咐,那我就先下去忙了。”
  “去吧。”楊宜罷罷手。
  *****
  花了三天,楊宜已將宅子裡的大小事理順。缺的下人也買了,此時正教給宋媽媽(楊宜新提拔到身邊的)調/教。不僅如此,這兩天,二爺也抽空給她說了些他在兵營裡的事,再把欽州文武官員的關係給她理一遍。哪家與自家交好,哪家與自家過不去,哪家不能得罪,哪家又不必理會的,都細細說了,讓她心裡有個數。以便她以後進入夫人交際圈子時,也不至於手忙腳亂,慌不擇人。其實宋媽媽在楊宜訂親後,曾被老太太專門培養過,對這一塊就極瞭解。不過這瞭解是對於通州那塊來說的,欽州這一帶的就差了許多了。不過用來提點楊宜,還是夠的。
  楊宜知道這正是她欠缺的,所以童二爺說的時候,她很認真地聽,事後拿了紙筆,認真地記下,背誦。而楊宜也瞭解了自家男人在欽州這一塊,負責的正是組織軍隊招募俗稱徵兵及招納流亡戶口。她知道後,咕噥了句,難怪這麼忙呢。
  雲州的人也到了,比楊宜意料中多了兩人,這兩人就是徐氏與孫氏。當年楊宜剛學管家之時,還一度想將兩人給攆走呢。後來聽了尤媽媽的話,倒是留下了。後來有幾次,王大娘在門外指桑?槐的時候,楊宜就讓徐氏出去對付,每當此時徐氏總是雄糾糾地出去,再一臉滿足地回來。楊宜每當她贏了後總會私下給她一些銅板買酒吃,一來二往的,徐氏對楊宜最是服氣,覺得她跟過這麼多主子,就楊宜讓她覺得貼心。
  而那孫氏,卻一直沒有發揮的餘地,可她與徐氏交好,這回見徐氏一門心思地要來欽州跟楊宜,也就跟了來。
  那天楊宜曉得原因時,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既然來了,楊宜就讓她們仍做著以前的活計。
  作者有話要說:汗,被舉報了,郵箱也要去掉,,,我下章再說——()
第三十八章
  欽州靠南,雨水充足,加上此時已過清明,初夏的景色已顯。
  他們而今住的這處宅子是上任知州的住處,三進三出,很是寬敞,還帶一個五畝大的院子,院子中挖了個兩畝大的池塘,池塘中間還建有涼庭,池塘周邊栽滿了柳樹。此時柳樹已經蔥蔥郁鬱了,柔軟的枝條隨風伸展。
  他們這宅子,靠近大街,甚是方便。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的宅子和林家的是在同一條街上,離得極近。
  楊宜午睡起身,覺得屋裡有些悶,就拿了本書去了池塘中間的亭子。亭子裡清風徐徐,很是涼爽。
  冬梅張羅下人送了些茶水及點心上來,春雪給她沏上了清香的茶水,笑著道,“二夫人悶的話,何不下些帖子,請些夫人來喝茶賞花?”她以前在通州的時候,經常聽那些老嬤嬤說,他們童府久不久會下些帖子請那些夫人到童府聚聚什麼的,一來可以聯絡一下感情,二來也可以解解悶。
  楊宜執起茶杯,輕輕一抿,淡笑道,“不急。”初來咋到,一動不如一靜。她想瞭解那些夫人,而她們又何嘗不想搭上她這條線呢。
  要知道,在這個百廢待舉的欽州,她家二爺正五品的宣撫使司同知。在欽州這一塊,頭上除了宣撫使林煥之、欽州知府裴敬,以及一個遊擊將軍外,可就沒人了。其他的那些防禦、守備等,不是屈於他之下就是與他平級,而二爺手上分管軍隊招募及招納流亡戶口,那可是實缺。欽州城裡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與他們童家攀交情呢。只是林夫人那邊還沒動靜呢,她怎好越過她去?
  楊宜的笑讓春雪有一瞬間的恍神。今兒二夫人只著一身淡綠色曳地長裙,配上裹得微低的黃羅抹胸,肩上一條雪白的輕容紗披帛隨風飄舞,站在柳蔭下,很是飄逸清雅。二夫人真美,春雪心裡羡慕。雖然她跟在二夫人身邊的時間不長,可她怎麼看,二夫人渾身上下都不像是做過下人的樣子。
  “二夫人,剛才廚房採買的管事說,今兒個進了些新鮮的蓮藕,晚上是不是做道蓮藕排骨湯呢?”
  “這個時候就有蓮藕了?”楊宜驚訝地回眸。
  冬梅笑著回道,“可不是,奴婢剛剛一聽也極驚訝呢,聽說是從南邊過來的,要不是管事去得早,還買不上呢。”
  “那今晚就讓廚房做道蓮藕排骨湯吧,對了,讓灶火多做些爽口的菜。”天漸熱了,菜肴若太過油膩叫人看了也沒胃口。不是她嬌氣,她無所謂,沒有胃口就用少一點,餓了再吃就好了。可二爺不行,他一天到晚在兵營裡消耗極大,葷菜是必須的,可吃些爽口的也好下飯。
  自打楊宜到了欽州後,不管再怎麼忙碌,二爺都儘量趕回來陪著他的小嬌妻用晚飯,如果晚飯趕不回來,就陪宵夜。當然,宵夜之後,往往有一場消食運動。
  ******
  “二夫人,林家來人了,正在外頭求見。”
  “快請進來。”
  “奴才拜見童夫人。”
  “行了,你家夫人派你來,有什麼事?”
  “童夫人,是這樣的,三月二十四是我們家小公子的抓周宴。屆時欽州城內排得上號的夫人都會到場,我們家夫人邀請您到時前往觀宴。”那小廝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紅色的請帖來。
  冬梅上前,將帖子拿給楊宜。
  楊宜拿著請帖,笑了,她算了算,林家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有動作了。再等下去,卻叫那些人等急了,會以為林府清高不可攀呢,這樣就得不嘗失了。
  “這小公子?”
  那小廝甚是機靈,嘴巴也會說話,若非如此,這送喜帖的差事也輪不到他。見楊宜疑惑,他會意地解釋,“這小公子的生母是王倩雲王姨娘,因小公子乖巧機靈,咱們夫人很是疼愛,一直抱養在跟前的。”
  王倩雲啊,想不到他們到了欽州還能遇上。她能哄著林夫人帶她一道來欽州,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了。
  楊宜知道,這捉周宴不過是林夫人擺宴的名目罷了。
  “回去告訴你家夫人,屆時我一定會到的。”說完,楊宜朝冬梅使了個眼色。
  冬梅拿了個荷包上前,塞給那小廝,“這是咱們夫人賞你的。”
  那小廝謝完恩,楊宜就讓外門的管事將他領下去了。
  ******
  戌時,二爺回來了,正巧趕上個夜宵。下人將飯菜端上來後,楊宜就讓他們全下去了,她親自給二爺布菜。
  二爺捧起碗,大口吃了起來,直至一碗飯進了肚子,他進食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聽青叔說,你今兒接到林府的帖子了?”
  楊宜一邊給他布菜,一邊答道,“是呀,日子定在二十四,離現在還有幾天。”
  “對了,你可知林家這回是以什麼名目宴客的?”楊宜看著二爺,笑得意味深長。
  “你有話就說嘛,反正我是猜不著的。”
  楊宜咕噥了句,沒勁,才將今天下午那小廝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爺,你說,這禮可要厚上幾分?”
  見她那嬌俏的樣子,二爺拉過她的手,一扯,讓她坐在自個兒腿上,“來,別忙了,坐下陪我吃點。”
  楊宜見他未答,又重複了一遍。
  二爺一聽是王家的,就不喜,板著臉道,“不用管她,照往常的例就好。”
  楊宜笑,“那麼無情啊。”
  “小妖精,還不是為了你!”二爺捏了捏她的鼻子,“欽州這邊金絲坊的針線很出名,明兒叫他們來給你量身做幾身衣裳吧,別委屈了自己,也別叫那群眼皮子淺的東西看輕了你。”
  楊宜想了想,點頭應了下來,她夏季的衣裳還真沒多少件,如今她穿的,還是成親之前趕制的兩套,用於應急的。去年的那些雖然看著尚可,可都是她之前做丫環時穿的,如今肯定是不能穿了。而且,就算她想穿也沒辦法了,都被她娘拿去了。挑了幾件好的給她妹妹,其餘的一些不好的,則送給了一些比他們家更難的親戚。而且二爺的夏衣也不多,也該做幾身了。
  “明天要是有空的話,我陪你到街上轉轉,你的首飾太少了,咱們去長泰銀樓訂做一些。”
  想起閨房裡那一匣子的首飾,楊宜搖著頭,無奈地道,“你就寵著我吧,仔細把我寵壞了。”可她眉眼間的笑意卻是隱藏不住。
  “我就喜歡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麼些年,他好容易才有了這個小嬌妻,不疼她疼誰?他的這些東西,就是他妻子和孩子們的,花用在他們身上,他樂意。
  楊宜被他這粗人說得臉面羞紅,嗔了句,“油嘴滑舌。”可她心裡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二爺見懷中婦人笑魘如花的樣子,心一動,將她抱了起來,笑著道,“呵,既然林大人又添了個兒子,咱們也得加把勁,趕緊生個大胖兒子才是正經。”
  楊宜聽他提孩子,羞紅了臉,輪起粉拳錘打了他兩下。
  二爺大笑著將人抱進了臥房,床帳子一合,隔絕了闈內的旖旎風光。
  ******
  “這匹繡著大朵紫牡丹的錦鍛不錯,做一身八幅綺羅高腰長裙,端的華貴非凡。”金絲坊的陳掌櫃給楊宜量了身後,端詳著擺在桌面上的一匹匹料子,讚不絕口。
  這些料子都是楊宜讓宋媽媽拿了鑰匙去庫房取了出來的,有好些是老太太給的,品質自然都是上好的,有些在市面上根本就找不到。
  “二夫人,二爺回來了,叫你換身衣裳,說要帶你出去轉轉呢。”外門的一個小丫頭一進來就嚷開了。
  楊宜看了一眼陳掌櫃見她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意,不禁臉一熱,“沒規矩的丫頭!大呼小叫的做什麼,沒見著有客人在哪?”
  那丫環見狀,縮了縮脖子,悄悄退到了門邊。楊宜見了,也不理會,轉過身來對陳掌櫃的歉然地道,“這些丫頭歷來沒規矩慣了,倒叫陳掌櫃的見笑了。”
  “無妨,童二爺與童二夫人真是恩愛。”
  楊宜這下更不知如何介面了,只得對剛才的丫環說道,“去,把二爺請過來。”
  “陳掌櫃的,正巧外子回來了,您幫他量量,給他也做幾身衣裳。料子嘛,就用那匹天青色的色織麻紗,還有那匹緞紋印花蜀錦。”
  陳掌櫃自然沒有不應的。
  剛說完,正巧,童二爺就進來了。
  陳掌櫃只看了童二爺一眼,就忙低下了頭,心裡撲撲直跳,饒是陳掌櫃這等見過世面的婦人,見了童二爺,也不免驚了一下。
  “爺,您回來得正巧,陳掌櫃的正在給我量尺寸呢。”楊宜笑著迎了上去,拉過他的手,“來,別動,讓她給您量一下,你也該做幾身夏衣了。”
  “嗯。”童二爺應了楊宜一聲,然後就拿眼看向陳掌櫃。
  陳掌櫃慌了一下,忙拿起軟尺,小心翼翼地給他量了起來。
  沒多久,便量好了,陳掌櫃也不多耽擱,與童二夫人約好了拿衣裳的日子,便識趣地告辭了。出了門,她不禁擦了把汗,捂住這撲撲直跳的心口。暗忖,這童二爺長得可真可怕,特別是那兩道疤,膽子小些的人指不定會被嚇嚇成什麼樣子。虧得童二夫人膽子大,笑意融融的樣子,剛才仿若沒見著似的。
  這會,陳掌櫃的心裡對童二夫人可真是佩服得緊。關於童二夫人的傳聞,她也聽到一些。不過今天之後,誰要是再和她說童二夫人的酸話,她可不跟著起哄了。童二夫人是有真本事的,看她面對童大人時的那份鎮定自若,就知道她當得起這份榮耀。
  作者有話要說:發郵箱發到手軟,肉呢,放在郵箱,在上章的作者有話說,不敢說得太明白——懂的就找,不懂的就當不存在,不影響正文閱讀——
第三十九章
  三月二十四,天晴方好。這天,于林家來說,是個好日子,于楊宜又何嘗不是?
  楊宜早早地便開始做準備,在丫環們的幫助下,她很快便拾掇妥當。她站在銅鏡前仔細端詳自個兒,淡藍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淺紫百花曳地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好一個端莊秀麗的美人兒。
  楊宜在鏡中看了看,眉頭皺了皺,這身配上這金絲薄煙翠綠紗,太過張揚了,於是她脫下那金絲薄煙翠綠紗,對春雪說,“把那條屺羅翠軟紗披帛拿給我。”
  換上後,看起來果然好了許多,不會太素,也不會過於張揚,不似剛才太過氣勢淩人,顯得柔和許多。楊宜滿意地點點頭。
  “走吧。”
  童林兩家離得近,不用坐馬車,可軟轎還是要坐的。
  楊宜到時,林府已經很熱鬧了。楊宜讓冬梅將帖子及準備好的禮物交給候在一旁的管事,便有人領著她們到了大廳。
  抓周禮尚未開始,廳內已經站了許多人,她們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聊著天兒,或單獨尋了個座位靜靜地品茶。楊宜來到林夫人那,見孫夫人已經到了,兩人正有說有笑呢。楊宜上前給林夫人道了喜,便被她拉著在一旁不許走了。
  楊宜從善如流地留了下來,整個大廳,她就與兩人較熟一些,這也是最好不過的主意了。畢竟她們身份擺在那呢,她急巴巴地趕上去與別人交談,顯得太過急切,未免叫人看輕。倒不如等在此處。
  她今兒的目的,就是來露個臉,偶爾說上幾句,叫人大致瞭解她的性子便算完了。之後便等著就好了,自會有性情相投之上遞帖子拜訪或邀約,屆時,她再細細篩選可交之人。當然,不同品性,得區別對待。
  林夫人拉著楊宜的手,上下一翻打量後,笑道,“你以前啊,就是穿得太素了,你今兒這身衣裳好,整個人的韻味都襯出來了。往後還得這麼穿才好,年紀輕輕的,就得穿得俏一點,雨梅,你說是不是?”
  孫夫人贊同地點頭。
  “呵呵,那我以後便都這麼穿罷,屆時你們不要被我耀花了眼就好。”
  楊宜她們這邊正說著閒話逗趣呢,就見一位身穿一襲大紅團花圓領緊袖缺胯袍,氣勢外放的婦人,在四五個婦人的簇擁下朝林夫人這邊走來。
  “那位是?”楊宜看著走過來的裴夫人,輕聲問道。
  孫夫人看了一眼,道,“這是欽州知府裴敬之妻裴夫人。”
  楊宜瞭解地點點頭,欽州城內唯二的從四品官員之妻啊,難怪如此張揚。
  裴夫人走近後,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夫人可真仁慈大度,一個庶子的抓周宴也辦得如此隆重,真真叫人羡慕。我瞧著,怕是嫡子也不過如此吧?”
  此話一出,眾人都面面相覷,相繼禁聲。裴夫人與林夫人如此明顯的不對付,怎不叫她們心驚。大神打架,她們這些小人物還是禁聲比較好,省得被戰火殃及。
  明眼人都知道,這抓周宴就是一個藉口而已,一個林夫人插足欽州夫人交際圈需要的藉口。偏她裝作不知道,還故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說了出來。
  林夫人淡淡一笑,“裴夫人哪裡的話,如今甯哥兒是抱在我跟前養著的,自然不是一般庶子能比的。”
  “那倒是小公子的福氣了。”
  裴夫人在林夫人左右掃視了一眼,見到楊宜,她眼珠子一轉,道,“說起來,這小公子的生母王姨娘和童家還有段淵源呢。林夫人何不把王姨娘請出來見見以前的主子?哦,我倒忘了,童二夫人那會還不是主子呢。不過不妨,童大人一向以林大人馬首是瞻,你們童林兩家關係親近得很,料想林夫人不會拒絕才是。”裴夫人說完,捂著嘴直笑。
  林夫人的臉色很難看,林家的妾給童二夫人行禮,成什麼樣子?
  楊宜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她這話同時也暗示了童二爺家門風不正,自家是丫環當了主母就罷了,丫環裡還出來一位給林大人當了姨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童家的婢女全是有心思上位的呢。
  裴夫人這話如同一巴掌扇了兩家人一記耳光,真夠狠的。
  與裴夫人交好的幾位紛紛跳出來給她撐場子,低頭耳語不斷。
  本來不明白的人聽到這話就跟貓抓似的好奇不已,礙於上頭的幾人才沒動作的,現在看到有人交頭接耳,哪裡還按捺得住?自是紛紛四處打聽原委了。
  “以前的主子?”
  “怎麼回事呀這是?”
  “這王姨娘啊,啥,你不知道王姨娘?就是今天捉周宴的小公子的生母啊,明白了吧?她原是童二爺家的家生子呢,後來不知怎的,就成了林大人家的通房了,如今一舉得男,被抬舉成了妾。”
  “不是吧,這童二夫人竟是個丫環出身?真是太叫人吃驚了。”
  ......
  見兩人臉色難堪,裴夫人甩了甩手帕,又加了一把火,臉上故作驚訝地道,“林夫人,你該不會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吧?”
  林夫人看著裴夫人那張滿是笑意的臉,真恨不得上前給她抓撓兩下!
  看著林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裴夫人只覺得一陣痛快。她家大人也是從四品,別人怕林家,她可不怕!
  也難怪裴夫人要找兩家的麻煩了,實在是裴林兩家不對付,加上童豁然又是林煥之得力幹將,這會正好,一鍋踹了。便是不能一鍋踹,也噁心噁心他們。如今童林兩家之事擺在這,她哪裡會肯放過?本來呢,他們裴家來欽州紮根早,在欽州就他們裴家一家獨大,可一道聖旨下來,權力活活被林家分去了五六分,裴家如何不氣?
  見一個個都不吭聲,其實她們是想吭聲也沒辦法,兩位夫人的份量擺在那呢。想做和事佬,也得掂掂自個的斤兩不是?而那些夠份量的,又有自個兒的考量,不想過早地表態,而且這話,不好接呀。
  楊宜歎了口氣,有時候呀,該上的時候還是得上,硬著頭皮也得上,誰讓自家二爺在人手底下做事呢,何況此事還牽扯到他們童家了。
  好一會,楊宜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拿出帕子仔細地抹了抹嘴,才慢條斯理地道,“裴夫人,此話不妥。不說王家幾年前就全家脫藉而出,早已不是我童府的奴才。就算是,一個妾而已,見不見有什麼所謂?妾與通房,我們在座的,哪家後院裡沒幾個?叫王姨娘上來,那是白白抬舉了她。咱們這些堂堂的夫人,今兒可不是巴巴來看一個妾的。要真是這樣也太掉份兒了,你們說是不是?”說完,楊宜朝林夫人那邊瞧了一眼。
  好些人紛紛點頭,是呀,也不看這是什麼場合,也是那些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能來的地方?
  眾人後院裡哪能沒有幾個通房姨娘的,楊宜這話可是說到她們心坎裡了,本來就極不待見那些人。如今那麼正式的場合,她們可不想被噁心到。
  林夫人是何其通透的人,只不過剛才一時被裴夫人先發制人氣到了,這時她只一會就領略了楊宜的意思,當下笑道,“童夫人說的是,裴夫人,若您實在想見王姨娘,我讓人把她叫上來,不過勞煩您移步偏廳了。”
  好好的算盤被楊宜打了個亂,裴夫人那個氣啊,她真沒想到楊宜那把嘴這麼利,一下子就扭轉了局勢。不過,她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
  “楊夫人此話說得極對,不過,此話楊夫人來說,未免顯得太過無情了些,畢竟你與王姨娘也有幾年的交情了吧?”
  楊宜前面雖然駁了她,卻仍留了幾分薄面,未把話說絕,此刻見她如此得寸進尺不依不饒的,也惱了。反正她家二爺說過了,欽州知府和他們不對盤,自己不必顧忌爺們那邊,自是可以隨心而事。
  楊宜輕輕哼了一下,“裴夫人知道的倒清楚,我竟不知道我與那王姨娘有幾年交情呢。想不到裴夫人有如此神通,遠在雲州的小事都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呵呵,我不過是聽聞了幾句傳言罷了。”
  “是嗎?看夫人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不像是傳言那麼模糊啊,莫非是王姨娘親自相告的?若是這樣,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難怪裴夫人要替王姨娘不平呢,原來,裴夫人與王姨娘交情甚篤啊。”與一個下人有交情,你堂堂知府夫人也好意思?
  裴夫人惱怒地將手中的帕子擰了又擰,她真沒想到楊宜如此無恥,竟然倒打一耙,將她與那姓王的低賤下人扯到一塊。
  “哼,童夫人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不小。”
  “哪裡,不過是耍耍嘴皮子取樂大家罷了。我生性怕生,不如裴夫人的隨和,初次登門就如此大方地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一般,不似我這般小家子氣,連吃個茶都要主人客氣好幾回。大家可不要學我才好。”
  此話的意思,在場的都聽得出來,說裴夫人的手伸得太長,管事都管到別人家裡去了。
  有些個夫人一時崩不住,笑了出來,忙用帕子掩飾一二。
  裴夫人橫了一眼那幾個帶頭笑的,冷著臉道,“哼,我也是一片好意,但是人家不領情,那便算了。”說完,扭著屁股到一旁坐著去了。
  “好妹妹,今兒多虧了你了。”林夫人在那些人走後,拉著楊宜的手親切地說道。
  “林夫人哪裡的話。”楊宜笑得一臉靦腆。
  一旁的孫夫人也點頭附和,“妹妹端的好口才,不似我,是個嘴笨的。”
  “我比你年長幾歲,若是妹妹不嫌棄,私下裡便喚我姐姐罷。”
  盛情難卻,楊宜只好應了下來。
  沒一會,就有管事上來說抓周事宜已經準備好了。
  楊宜見此,自然是識趣地從林夫人身旁走開,挑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喝茶。期間,有幾個夫人陸續過來與她打招呼,楊宜一一笑著應了。
  “哎,你怎麼跑去和童二夫人說話了?”一夫人大驚,“剛才你沒聽到,那童二夫人可是丫環出身——”
  別一夫人不以為然地道,“姐姐好糊塗,你咋就看不清形勢呢。有句話叫英雄不問出處,至於童二夫人,我可不管她之前是什麼身份,我只知道如今她是童夫人,很得童大人看重就行了。”而她們,需要仰仗她,或者是她們的丈夫需要仰仗童二爺。
  之前的那位夫人聽後,若有所思。
  抓周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儀式舉行完後,賓客們又逗留了一陣,便漸漸地辭別主人家去了。
  楊宜見人走得差不離了,便起身走過去與林夫人道別。
  林夫人見是楊宜,和藹地笑笑,略挽留兩句,才讓她走了。
  ******
  賓客們走後,林夫人讓大管家坐鎮收拾殘局,她便回屋裡歪著了。
  林夫人的貼身丫環謹春挑著簾子進來,“夫人,王姨娘求見。”
  “就說我乏了,不見!”林夫人的聲音裡帶了絲冷意。
  今兒的事,裴夫人拿王姨娘來做筏子,雖然王姨娘是無辜的,卻仍讓她有點惱怒。
  來欽州前,面對院子裡的那群女人,她是仔細考慮過的。來欽州不可能不帶一兩個通房或姨娘的,與其到了這邊再弄兩個不知根底的來,倒不如把老人帶來,至少老人什麼性子有什麼軟脅,她都摸得通透了。
  將這王姨娘帶來,未必沒有考慮到童家的意思,王姨娘與童家有些淵源,想想王家剛脫藉那會童二爺對他們多好呀。帶著她,多少能讓童二爺在公事外對林家親近幾分。
  而且這王姨娘雖然有幾分心思,但她自認還拿捏得住,自然不怕她翻出了掌心。林夫人想,與其帶個蠢笨上不得檯面的,倒不如帶那些個有幾分聰明的通房或姨娘。聰明好啊,她就怕人不聰明,聰明人就會有顧忌有思量,拿捏住了弱點,就不怕她們翻了天去。
  考慮到童家,即便今日之事讓林夫人很是惱怒,她也不會動王姨娘。
  林夫人根本就不知道童家根本就沒把那王姨娘當回事,也是二爺做得隱秘,怕除了他自己還有青叔外,沒人知道他厭了這王家。
  作者有話要說:一會要出門,回來再發郵箱——
第四十章
  楊宜到家,將那身繁複的衣裳脫了下來,換上舒適的月白色葛麻長衫,再用一根檀木簪子綰起頭髮。隨意地坐在臨窗大炕上,她舒服地歎了口氣。
  一場宴會下來,真是累死個人。
  “夫人,來喝點冰鎮酸梅湯去去暑氣吧。”
  “嗯。”楊宜接過後,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只喝了一半,她便住了嘴,讓冬梅將剩下的半碗拿了下去。
  其實她身上還燥熱得厲害,只是這冰鎮酸梅湯屬寒冷食物,她不敢貪嘴。
  “夫人,剛才廚房派人來問,今晚想吃什麼?”
  “隨便吧,像今天中午的那些就可以了。”楊宜甚在意地說道,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攤開紙張,取了支狼毫蘸了墨水,對著池塘裡剛露出尖角的荷花畫了起來。
  專心致志的楊宜沒注意到冬梅的欲言又止,好一會冬梅才苦笑,得,她還是親自跑一趟廚房好了。要是聽到晚上夫人仍舊是吃鹹菜,廚房那群媽媽怕又得炸翻鍋了。
  想想剛才廚房的媽媽親自拜託她來請示,看看夫人想吃些什麼,那一副摩拳擦掌,恨不得大顯身手的模樣,冬梅就覺得一陣頭大。冬梅知道,她們這是憋著狠了。不難想像當她們得知結果時的失望。可原因又不能對她們明說。
  果然,廚房的兩位主事媽媽一聽今晚二夫人仍是吃鹹菜素菜,忍不住開口了,“冬梅,二夫人是不是嫌棄我們做的菜不好吃啊?要不,來了欽州這麼久,二夫人怎麼大多數時候就只讓我們做幾道素菜和鹹菜而已呢?”這都多久了,她們完全不能理解二夫人對於鹹菜素菜的熱愛。
  其實廚房的婆子早就忍不住嘀咕了,到了欽州後,二夫人的口味怎麼變得那麼奇怪。盡吃素不說,每盤菜還讓多放兩勺子鹽,她們偷偷嘗了一下,真是鹹死個人,真難為二夫人吃得下去。更讓她們感到挫敗的是,自己完全沒了用武之地,只有二爺在的時候,她們才能略顯一□手,其他時候,她們這些人就跟閒人差不多,這讓她們很是不安。
  “陳媽媽,你想多了,沒有的事。”原因不能說,冬梅也只好一一安撫了。
  “冬梅,你私下和我們透露一二吧,二夫人是不是吃不慣我們做的菜,想這樣冷著我們兩個月,然後把我們都辭了?”另一個媽媽壓低了聲音道。
  “羅媽媽,沒這回事,二夫人近段時間一直吃鹹菜素菜是有原因的,這個我也不方便透露,你們照著做就是。多則三五個月,少則一兩個月,會有用得著你們的時候,放心吧。”
  看冬梅一臉認真,不似敷衍她們的樣子,兩個老媽子提著的心才略安了。
  欽州兵營
  忙了幾天,終於將突發情況處理妥當。兵營裡的頭頭們總算松了口氣,緊繃了幾日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
  曹國興伸了伸懶腰說道,“好了,終於可以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了。”
  徐懷安點頭,笑得一臉曖昧,“嗯,順便可以抱抱嬌妻美妾。”
  說到女人,曹國興也來勁了,他看著不發一語的童二爺,不懷好意地問,“頭,聽說你家的小嬌妻還不到十六哪,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妻子受不住,不是還有妾嘛。”徐懷安不以為意地道。
  “你傻啦,童大人家後院就只有童夫人一個,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呢。”
  邵涵容亦是一臉不可救藥地看著徐懷安的傻樣,“傻蛋,你當人家頭是你啊,家裡有六房姨太太不夠,在勾欄院還養了個相好的。我看你遲早有一天得死在女人身上!”
  徐懷安直呼不可能,“頭,這不是真的吧?” 臉上分明寫著頭,你真可憐,家裡除了夫人外竟沒有其他女人,太可憐了。
  童二爺對這一幫子屬下的調侃視而不見。
  相處久了,他們知道雖然童二爺在公事上嚴肅認真不拘言笑,但私下相處時,基本算得上一個挺好說話的人。所以這些人偶爾也敢開一開他的玩笑。
  就這麼一會說話的功夫,二爺已經將手上的事完整收尾了,臨走前說到,“徐懷安,既然你這麼有空,就去測量一下咱們欽州有多少待開墾的荒地,三天后把結果給我。”
  “不要吧,頭?”徐懷安哀嚎,這活別說三天,就是十天他都幹不完啊。
  二爺逕自往兵營的大門走去,完全無視手下的鬼哭狼嚎。
  “叫你管不住嘴巴,這下好了,玩出火了吧?”曹國興在一旁幸災樂禍。
  “老曹,你別得意,這事你可得幫我。”
  “憑啥?”
  “你別想躲過去,要不我今晚就把你在平安街尾那養了個外室的事兒告訴嫂子!”
  曹國興目瞪口呆,良久,才咬牙吐出兩個字,“無恥!”
  邵涵容看完戲,東西也收拾好了,正抬腿準備慢悠悠地往外走呢,就被徐懷安一把扯住了衣角。
  “邵老弟,這回你可得幫幫老哥我呀。”
  “我記得我應該沒有把柄落你手上吧?”邵涵容一臉認真。
  “沒有沒有,邵老弟一向足智多謀,怎麼可能會像老曹那笨蛋一樣讓我捉住把柄呢。只是這事沒你真不成啊,算老哥哥欠你一回,成不?”
  邵涵容想了想便應了下來,“今天就先這樣吧,這事咱們回去想想,明天再說。”
  徐懷安自然沒有不應的。
  “你們說,這回林大人怎麼派了這麼個差事給我們,開墾農田?我們是練兵打仗的,可不是來欽州給人種地的!還有,咱們好容易才招了兩萬多人,他倒好,說接就接過去了,還派了這麼個差事給我們。”曹國興發著牢騷。
  “這是上頭的命令,讓我們幹啥就幹啥唄,想那麼多做什麼?”說到這個,徐懷安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我這不是替頭覺得不值嘛。咱們招回來的兵,卻不給我們練。”
  “做你的事去吧,頭的事啥時候輪到你來操心了?”
  邵涵容聽著兩人的鬥嘴,不發一語。
  童二爺完全不知他的手下正替他不平,他此時打馬走在街上,尋思著給楊宜買些什麼回去呢。本來那天說了陪她去轉轉的,結果兵營出現突發狀況,他只得趕回去處理。想起她當時撅著嘴不滿的樣子,童二爺無奈地搖搖頭。知道她一向喜歡吃些零嘴,童二爺決定去三味齋給她捎些點心回去。
  童二爺回到時,太陽已經漸漸西下,候在門外的小丫頭見到自家主子回來,紛紛行禮。
  “老爺——”
  “老爺——”
  “嗯。”童二爺微微點頭,“夫人可在裡頭?”
  “在的,夫人正在用膳呢。”答話的丫頭忙給他挑開簾子。
  聽到外面的動靜,楊宜顧不得吃了一半的飯菜,馬上站起來迎了上去,“爺,今兒這麼早便回來了?”
  童二爺皺著眉頭看著桌子上的菜。
  “春雪,讓人把這些菜撤下去,換新的上來。”楊宜回過頭,對春雪吩咐道。
  “不用了,給我拿副碗筷來。”二爺逕自坐下了。
  春雪一臉為難地看著楊宜,楊宜笑笑,“按爺的意思辦,去拿副碗筷來吧。”
  連吃了幾筷子菜,二爺的眉頭越擰越緊,最終忍不住擱下筷子,陰沉著臉,道,“廚房那邊是怎麼回事?全是素菜就罷了,還做得那麼鹹,我不在的時候她們就如此怠慢你?”
  在場的下人們聽了,紛紛跪在地上。
  “爺,不關他們的事。”楊宜笑笑,安撫性地拍拍他的手背,然後對跪在地上的奴才們說道,“你們都起來吧,將桌面上的菜全撤下去,再讓廚房做幾道二爺喜歡吃的菜,趕緊的。”
  下人們抬頭看了二爺一眼,見他沒有反對,這才慢慢站了起來,開始麻利地收拾桌子,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爺,事情是這樣的——”楊宜坐在童二爺的大腿上,將緣由娓娓道來。
  來欽州前,她回了娘家一趟,讓冬梅帶了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偷偷去了一趟劉二狗家。不過卻不是去接濟他們,而是去利誘喬氏,想從她口中套出生兒子的秘方。
  連生四胎男娃,若說全是意外,怕也太巧了些。楊宜可不信,要知道,大多的巧合都是人為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五十兩銀子過去,喬氏再緊的嘴巴也得給她撬開。果然,喬氏開口了。
  對於利誘喬氏這事,楊宜不覺得有什麼錯,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東西,為什麼要指望老天爺呢?而且他們雙方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喬氏需要銀子,她需要喬氏手中的偏方。
  當時楊宜聽著冬梅帶回來的話,很是意外。竟如此簡單麼?她當時叫冬梅閉緊了嘴巴,輕易不要叫方子外傳。之後她就琢磨開了,這偏方要做到不難,就是從打算要孩子開始,夫妻倆的吃食就得不一樣,女人吃咸一些,最好是頓頓以鹹菜為主,生菜也可以多吃。男人則吃好一些,一定要吃得比女人好,可以適當多吃些韭菜。等確定懷上後,女人就能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補回來了。
  知道這個偏方後,她便開始嘗試了,也沒想過要特意地告訴二爺,如今被撞見了,她也不藏著掖著,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完,童二爺的嗓子有點幹,他看著懷裡消瘦了幾分的女人,良久才道,“不管你生男生女,我都不會嫌棄的。”說實話,頭胎是男是女,他並不是很在意,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的孩子,他都會疼愛他們的。
  “我知道你不在意,可咱們也得想想遠在通州的老太太不是?她盼著能抱孫子都盼了近十年了,既然有法子,為什麼不試試?再說,若是咱們頭胎能生個胖小子,日後我就不用擔心下一胎是男是女了。”第一胎是女兒或許不在意,但第二胎第三胎仍是呢?沒有兒子傳承香火、頂門立戶,是男人心中永遠的痛,少有男人能豁達到沒有兒子也可以的那個地步。
  她相信二爺對她的感情,也相信他此時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可誰也不能保證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會難受。她是決不會讓自己陷入那個境地裡去的,而且她也捨不得他難受。
  見她如此堅持,二爺沉默了良久,才道,“辛苦你了。”
  楊宜搖搖頭,道,“比起爺在外頭的辛苦,我這點苦算不得什麼,不過是禁禁口腹之欲罷了。”
  卻說這邊,廚房的兩位媽媽知道了發生在客廳裡的事後,大驚失色,又得了二夫人的吩咐,恨不得拿出押箱底的本領,叫二爺知道她們寶刀未老。
  晚點的時候,楊宜把林家小公子抓周宴上的事與童二爺說了,末了,她一臉擔心地問,“爺,我這樣,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二爺不以為意地道,“添什麼麻煩,做了就做了,有什麼不好的,爺一併替你擔著便是。”
  人家就差沒指著鼻子罵了,就算丫頭能忍,他都捨不得她受這個氣。讓妻子為了他委屈求全,那才是他沒本事。真有什麼,讓他們儘管沖著他來好了。
  **********
  卻說這邊,王倩雲求見被拒絕後,也不鬧騰,帶著滿腹心思回她所住的小院子裡。
  她沉思了半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銅錢,遞給小丫環,“香兒,這二十個大錢你拿著,去前廳打聽一下,今兒出了啥事。”今兒一早,夫人待她還親切得緊,怎麼一轉眼說變就變了?
  以往再怎麼累,她求見時,夫人多半都會請她進去,說上兩句才打發走的。今兒那傳話的丫頭臉上明顯帶著不耐,由此可推斷,夫人定是不耐煩她了,那些丫環才敢如此放肆。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兒發生了,而且多半對她不利。這麼一想,王倩雲的心就沉了下去,她好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大好的局面,她倒想知道到底誰要跟她過不去,這般想著,王倩雲眼中閃過一抹淩利。
  今兒大廳裡人多嘴雜,發生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王倩雲派去的小丫環很快便打聽到了所要的資訊。
  小丫環戰戰兢兢地說完,期間偷偷瞄了王倩雲一眼,見王倩雲面沉如水,心中覺得王姨娘真是可憐,好端端地就成了知府夫人發作的筏子,真是無辜得緊。
  王倩雲沉著臉聽完,將小丫頭打發出去後,才鬆開一直緊握的拳頭,只見那長長的指甲於手心處弄出一道道印子,想是剛才她太過用力了,可王倩雲卻仿若感覺不到疼痛般,也不去處理。
  “楊宜——”她咬牙念出這兩個字。
  真是冤家,以前就和她不對付。王倩雲一直覺得楊宜是顆災星,專門克她的!在雲州城就是,每回她娘或妹妹對上楊宜,總沒落得個好。如今到了欽州,還陰魂不散!王倩雲一想到她好容易經營出的局面,如今被她兩句話壞得一乾二淨,越發覺得怒火攻心。
  她與楊宜本就不差什麼,她自認不比楊宜差,可兩人的境遇竟千差萬別。楊宜命好,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同知夫人了,而她仍舊是個妾。她就不明白,楊宜都已經有了那麼好的姻緣了,為何她要和自己過不去。
  越想越氣,王倩雲撲到床上,拿著床上的枕頭捶打發洩了好一通,才消了氣。
  “楊宜,我王倩雲和你沒完!”
  王倩雲也不是那種沒腦子的,此時她拿楊宜沒辦法,但她有的是耐心,總有一天,能讓她等到機會給她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的。她就不信,楊宜的運氣就一直那麼好!
  其實王倩雲只看到了楊宜壞了她的事,也不想想,若不是因為童家,林夫人能對她另眼相看?若不是因為童家,恐怕在她生產時,林夫人就去母留子了,哪裡還有她蹦躂的機會。只能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童府家生子的過往,既是她的優點,亦是她的硬傷。
  還有,王倩雲對楊宜那麼恨,可以說,她對楊宜的恨意還超過了拿她作筏子引起後來一系列事端的裴夫人。這是很沒道理的,但事實如此,其中的原因不乏遷怒嫉妒與不甘。。。
  作者有話要說:有親提出說,分家了,不應該叫二爺二夫人了,該改口了,我之前也覺得有點捌扭,那從這章起,就改稱老爺,夫人吧。前面的那些我會適當改一改的。()
第四十一章
  當楊宜的月事遲了半月的時候,心裡隱隱有數了。為了保險起見,楊宜還是讓小廝拿了自己的帖子去宏濟醫館請個坐堂的大夫過來。
  這宏濟醫館的大夫是三代同堂的男丁,姓蘇,醫術在欽州也是排得上號的,品性醫德都是頂好的。蘇老太爺年近六十了,除非遇上什麼疑難雜症,要不基本都是榮養在家了,醫館主事的是蘇老爺與蘇少爺。
  楊宜一家子到欽州不久,大致瞭解了欽州城內醫館的行情後,就拿出了五百兩養了宏濟醫館的供奉,但凡童家用藥看病皆用宏濟醫館的。
  這都是他們這些大門大戶的規矩了,每年這些大戶人家都會拿出一定的銀錢來供奉某個醫館,那麼這個醫館的大夫就是便是這家門戶的專門大夫。但凡這個門戶有些什麼病症,大夫都得優先醫治。
  五百兩銀子不算多,但對於欽州這個相對貧困的地方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錢財了。
  這事兒在楊宜安頓後不久便著手辦了下來,要說這世道誰沒有個頭疼身熱的時候,特別是她家二爺又是兵營裡的,這筆錢是萬萬省不得的。
  沒一會,蘇域清便到了,給楊宜把了脈,證實了她確實懷了,不過還不到兩個月,只是營養有點跟不上。
  春雪冬梅在一旁聽了,急了,直問怎麼辦。
  蘇大夫摸摸鬍子,笑道,“無妨,我開幾副安胎藥吃了就沒事了,夫人消瘦了點,平時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
  “童夫人,一會你派個人隨我回醫館拿藥。”
  楊宜點頭,對站在一旁的冬梅說到,“一會你去帳房支十兩銀子的賞銀給蘇大夫,然後派個可靠的前去領藥。”
  蘇大夫沒多說什麼,微笑著笑納了。
  童二爺剛到家便聽說楊宜請了宏濟醫館的大夫過來,以為她身體怎麼了,很是唬了一跳,快步往屋裡走去,就差沒跑了,這讓跟在他身邊的長隨長春叫苦不已。
  童二爺回到屋裡,見楊宜沒事人似的對著他笑,她旁邊的春雪及宋媽媽也是一個勁地捂著嘴。然後都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還體貼地給他們關上了門。
  他快步走到楊宜身邊,關切地問,“你怎麼了?我剛才在二門聽丫環說你請了宏濟醫館的大夫過來,身上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楊宜拉著他坐下,笑道,“我沒事,只是有了而已。”
  童二爺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著楊宜,“有了什麼?”
  楊宜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含笑地看著他,“有了身孕了。”
  童二爺盯著楊宜的腹部看了許久,才抬頭,輕輕地問,“你真的有了?”
  楊宜肯定地點頭。
  童二爺突然霍地站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不住地搓著手,然後傻笑起來,嘴裡不斷念著我要當爹了我要有孩子了,到最後聲音竟然有一絲哽咽。
  楊宜看著他那副高興傻了的樣子,心裡微微發酸。二爺今年二十有六,若是人生順遂的話,現在孩子怕都十歲了。哪像現在這般,老大不小了,仍膝下猶虛。
  高興過後,童二爺寶貝兮兮地抱起楊宜,叮嚀小心這個仔細那個,別讓自己累著什麼的。
  一開始楊宜還含笑聽著,當聽到他重複第三回的時候,
  楊宜忍不住打斷他了,“你別那麼緊張,我身邊有宋媽媽呢,不會讓我累著的。”
  童二爺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這會你懷上了,我去廚房,讓她們給你做些好吃的。”
  楊宜自是不會反對。
  這時,全宅子上下都得知當家主母懷了身孕。而且剛才童二爺高興地大手一揮,宅子裡上上下下,這個月全部都領雙倍的月錢。這會整個宅子裡都洋溢著喜慶與歡樂。
  前陣子,童家賓客盈門。自打林家小公子抓周宴後,童家不斷有女眷登門拜訪,期間也接到不少的帖子。楊宜經過一番篩選,從背景性情等方面著手,倒也挑到三五個合脾性的夫人,她們得知楊宜懷孕後,都送了禮。楊宜也不客氣,都笑納了,讓冬梅一一登記造冊。
  接下來,童家開始閉門謝客,除了親近可信的幾家,楊宜基本不見外客。這當口,啥事都沒有她肚子這塊肉來得重要。
  ******
  楊宜懷孕的事,童二爺沒忘記修書一封給老太太報喜。老太太得了喜訊,高興得不得了,親自張羅了好些嬰兒能用到的東西要送去欽州,又指派了兩個精通生產方面的嬤嬤一同前往,末了,還從自己的私房裡拿出兩套上好的頭面給楊宜。
  徐氏知道後,親自去看了,臉瞬間陰沉下來。看著那一車的東西,只覺得老太太的私房都要叫老二兩口子給摟完了。
  她知道老太太那好東西不少,她生老大那會,老太太倒是挺重視的,給了她三套首飾,把她喜得兩三個晚上都沒睡好。可惜後來她生老二老三的時候,老太太就只是隨便賞點東西打發了。如今這一車,怕不把老太太的庫房給掏空了?
  一對比,徐氏越發覺得老太太偏心,可東西是老太太的,徐氏也沒辦法,只是恨得咬牙。
  對於老太太派去的人,徐氏倒不在意,就算老太太不把人給老二,以後她管家了,也不會重用就是了。
  徐氏恨恨地回房,琢磨了半晌,如今那楊氏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男人,按理她一定會立個通房的。這肥水可不能流到外人田啊,雖說她二叔長得不怎樣,可手裡卻是拽著大筆的銀錢的,萬萬不能便宜了外人。
  她思來想去,想起娘家的三侄女徐若卿,覺得她倒是個合適的人選。說起她那三侄女,也是個命苦的,才出嫁一年,便死了丈夫。徐若卿給她那短命的丈夫守了三個月的孝後便耐不住了,修書回家,讓爹娘做主將她接回家。她娘家那頭捨不得她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便去和她夫家那頭商量。可那江家也是蠻橫的,硬要她守活寡,不准她改嫁。為這事鬧得很厲害,在徐家的威逼利誘下,那江家終於肯放人了。此時她那侄女正在娘家呆著呢。
  說起來,她那侄女性子雖然蠻橫了些,但容貌卻是一等一的好,連身為女人的她見了,都覺得心動不已。她覺得嘛,只要她那小叔見到人,一準能成的。
  這般想著,她立即吩咐下人準備馬車,她打算親自回娘家把這事說一說。
  “啥?你讓你侄女去給你小叔子做妾?不成!”徐母一聽,二話不說,搖頭拒絕了。
  “娘啊,你想想,不說若卿如今寡婦的身份,就說之前咱們為了她與那江家鬧得那麼厲害,附近誰敢娶她?而且,娘,你別看我那小叔雖然長得醜了些,卻是個會過日子的,他名下的幾間鋪子生意都不錯,本身又不拈花惹草。這些年老太太又疼他,他手裡的銀錢未必比我們大房的少呢。”說到錢,徐氏忍不住舔舔嘴巴。
  徐母一聽到錢,略有鬆動,“可也不能把她給你小叔子做妾啊。”
  “做妾只是暫時的,等若卿過去站住了腳,再徐徐圖之。後面不說當貴妾作平妻,要是若卿手段夠,把那楊宜從正妻的位子上擠下來,自己坐上去也是成的。”說到最後,徐氏目露凶光。
  “那楊氏有那麼好對付?”徐母懷疑。
  徐氏不以為意地道,“那楊宜一個丫環出身,況且還年紀輕輕的,懂什麼?若卿過去了,憑她的本事,要拿捏她還不容易?”
  “可是,你那小叔不是說克妻麼?”徐母遲疑道。
  “克什麼呀?之前的兩個是她們命不好,你瞧瞧那楊氏,都嫁過來多久了,啥事都沒有,人家照樣活得滋滋膩膩。”徐氏沒好氣地說,她倒想她小叔能把那楊宜給克死了去,省得整個童家跟著她丟臉。
  思來想去,徐母還是拿不定主意,“此事事關你侄女,我也不好越過她答應你,罷了,我把她叫來,你與她說說,若是她不同意,就算了。”
  “成,你把人叫來吧。”
  沒一會,那徐若卿來了,徐氏便拉著她說開了。一開始也不說同意或不同意,徐氏只得把童二爺的事拿出來說與她聽,直到聽聞童二爺是個軍人,長得孔武有力,身材結實後,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徐若卿才著臉答應了。
  見事情如預期般發展,徐氏很是高興,臨走前,徐母拉著她,“此事你還是得問過你家老太太才好。”
  “我省得。”徐氏嘴上應著,心裡想的卻是先斬後奏。老東西,你不是喜歡往兒子房裡塞女人嘛,你不是疼楊氏嘛,這回我就替你做回好事。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懷孕時丈夫宿在姨娘那的苦楚了。
  徐氏越想越興奮,完全沒想到,如果她侄女被拒絕後的難堪。大概是她太自信,以為沒有哪個男人在面對這麼一個美妾時會不動心吧?
  *******
  半月後,老太太的人和禮都到了。那一車子東西楊宜和二爺去看了,全是孩子的用度,這一車子東西載滿了老太太對孫兒的期盼。楊宜和童二爺默默看完那些物件,然後讓下人仔細地收進了庫房。老太太送的那兩套頭面,楊宜很喜歡,也叫冬梅妥善收好。
  至於一見面,就盈盈下拜,叫她姐姐的女人?先放偏僻的院落裡晾著先。()
第四十二章
  楊宜抿了一口茶,然後將茶杯放回桌子上,掃了底下跪著的管事一眼,凝聲問道,“你說,這是長輩賞下來伺候二爺的?”
  這話,甫一見面時,高?就說過。高?是老太太這回指派的負責人。他因有些把柄落在徐氏手上,這回不得不聽她的話,將表小姐帶來欽州。
  其實徐氏的原話是,讓他到了欽州後,就對楊氏說,表小姐徐若卿是老太太賜給二爺做妾的。
  徐氏當時心裡想的是,到時生米煮成熟飯,就算他們後來知道不是老太太的意思又如何?憑著她侄女的手段,還怕籠絡不住她那小叔?
  可高?卻多了個心眼,只說是長輩賜的,老太太是長輩,大嫂亦是長輩,就算事發,他也能辯解是二爺與二夫人聽差了意思。不至於因此丟了小命。
  此時二夫人單獨召見,問的又是這麼直接,他縱然心虛,也只得硬著頭皮回答了,“回二夫人話,是,是的。”
  雖然楊宜在得知這事時,很是氣悶。可後來冷靜下來,卻發現這事有點不對勁。如果老太太真想給二爺塞一個通房,不會不與他們說一聲,可是老太太在信中卻隻字未提到表小姐這個人。而且,她剛才和宋媽商量了一下,都覺得老太太不可能在這當口千里迢迢送個妾來膈應她。不為什麼,就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都不可能。而且宋媽也說了,當初她大嫂懷孕時,老太太不但沒往大伯屋裡塞人,還幫著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姨娘來著。在這些小事上,老太太不大可能厚此薄彼。
  有疑問,就得弄清楚,決不能吃這不清不楚的虧的。如果真是老太太的意思,長者賜不可辭,可她也有的是手段叫那表小姐生不出來。
  “這是老太太的意思?”
  高?迎上二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叫苦不已。他倒想回答是,可這事經不起推敲啊,“這事是大夫人做的主。”
  果然,楊宜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無比憤怒。好你個徐氏,他們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她來做主了?手也伸得太長了些!
  “老太太那邊怎麼說?”楊宜忍著氣問,老太太那邊的態度很要緊。
  “老太太並不知情。”
  好哇,她那好大嫂,連老太太都不放在眼裡了。
  這時,宋媽媽走了進來,在楊宜耳際低語幾句,楊宜的臉色越聽越冰冷,“高?,你是不是漏了什麼沒說?”
  “我看表小姐不似閨閣女子了吧?”剛才宋媽媽說了,那表小姐一看就像是破過身的。
  在楊宜冰冷的注視下,高?額頭上冷汗直冒,只能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表小姐嫁過人,不過她前夫已死。”
  好,好,果真是她的好大嫂!“體貼”地給小叔送個妾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徐氏送什麼人過來不好,偏偏要將她娘家新寡不久的侄女塞給小叔。一個破落戶!這不是作賤人是什麼?
  好,好,果真是她的好大嫂!“體貼”地給小叔送個妾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你要塞人,也挑個好的啊,將她娘家新寡不久的侄女塞過來算什麼事。一個破落戶!這不是作賤人是什麼?
  她憑什麼這麼做?!真是欺人太甚!徐氏當他們二房是撿垃圾的麼,什麼髒的臭的都往他們家塞!
  這回楊宜真是氣了眼,心疼丈夫被人如此作賤,此刻楊宜對徐氏真是恨得不行。
  “夫人?”宋媽媽在一旁擔憂地問。
  楊宜深吸了口氣,將那股恨意壓了下去,看著地上不住磚頭求饒高?,冷笑一聲,“高?,你膽子不小嘛。”
  “二夫人,饒了奴才這回吧,此事全是大夫人做的主,我們當奴才的,實在也是沒法子啊。”高?用力地磕著頭。
  “宋媽媽,讓人把高?帶下去!”楊宜厭惡地說道,高?是老太太的人,她不便處置,不過讓他吃點苦頭的權力她還是有的。
  頓時,高?汗涔涔地被人帶了下去。
  “夫人,你臉色怎麼那麼白?”宋媽一回頭,發現楊宜的臉色白得嚇人,一看就知道是動了胎氣,當下真是急得不行。此時前去安頓通州來人的冬梅回來了,一見這情況,忙讓小丫頭去叫青管家請蘇大夫過來。
  “宋媽媽,院子裡的兩位媽媽你得安頓好了。”
  “奴婢省得的,你就別操心了。”
  剛才宋媽媽一看不對,就去偏院找了老太太送來的兩位媽媽打聽這表小姐的事。這兩位媽媽也是精明的,知道以後都要在楊宜手底下做事的,如今有機會弄個投名狀,她們如何不樂意,於是兩人一五一十地將徐若卿的底給漏了。
  “夫人,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孩子要緊啊。”宋媽媽一個勁地勸慰。
  楊宜也知道今兒她情緒起伏過大,動了胎氣,當下在宋媽媽和冬梅兩人的攙扶下躺回床上,努力地平穩心緒。
  傍晚時,二爺去赴個小宴會,此時回來聽到楊宜動了胎氣,忙去看了她,見她已經吃了藥平穩下來後,才從宋媽媽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二爺聽完,又好氣又好笑,心裡暖暖的,有一抹淡淡的感動。
  其實在今兒的宴會上,也有人開玩笑說要送個女兒給他做妾。不過被他拒絕了。玩笑有時候就是一種試探,若是他應了,搞不好就成真了。他如今有了嬌妻,而且就快有孩子了,日子過得合合美美的,才不想叫人來破壞了。
  “為那些個人生那麼大的氣,值當嗎?”二爺坐在床頭,摸摸楊宜的頭。
  “我只是氣不過大嫂讓這麼個女人來糟蹋你嘛。”楊宜氣憤地嘟囔。
  “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人罷了。”二爺淡淡地道。
  楊宜看著他冷淡的表情,明白他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介意的。任何人被親人如此輕看,恐怕都很難立即釋懷。
  “那個表小姐怎麼辦?”她輕聲問。
  “明天我就讓人把她送走。”
  “嗯。”雖說此事是她那大嫂做的主,可徐若卿若不同意,這事也沒法成。對於這種覬覦他丈夫的女人,如今落得如此難堪的地步,楊宜沒有半分同情。這樣的人,多留一天都是禍害。指不定哪天被她得手了,自己哭都來不及。
  ******
  次日,童豁然果然安排了人將徐若卿送走,可徐若卿死活不肯,鬧著要見二爺二夫人。
  楊宜知道後,派人去將徐若卿請了過來。
  徐若卿這回出門,身邊只帶了一個小丫環,並不知道昨晚宅子裡發生的事,只以為楊宜容不下她。遂一進門,她便向楊宜行了一個大禮,“姐姐。”
  “你喚我童二夫人即可,這聲姐姐我可擔待不起。”楊宜似笑非笑地看著明顯仔細打扮過的徐若卿。
  “可是——可是——”徐若卿一臉欲言又止。
  楊宜知道她想說什麼,卻懶得和她廢話,“我勸你別鬧,乖乖地回去,要不然,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你,不信的話,你盡可以試試。”
  見楊宜說得那麼絕情,徐若卿也撕下了溫馴的面具,“我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來伺候二爺的,你沒有權力趕我走,我要見二爺!”
  楊宜嗤笑一聲,“說你天真好呢還是愚蠢好呢?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寡婦,還想嫁入咱們童家為妾,配麼?你們徐家不要臉,我們童家還要呢。”
  徐若卿憤恨地瞪著楊宜,楊宜挑眉,”怎麼,覺得我說話難聽?我實話和你說吧,要是你鬧將開來,別人說的話會比這更難聽百倍呢。“
  “你一個丫環出身的不也當了童家的媳婦,我堂堂鴻臚寺少卿之女怎麼進不得童家?”
  “對,我是丫環出身,可我卻是清清白白,童家三媒六聘抬進門的媳婦。而你呢,只是一個沒有過明路的妾!不,應該說,連妾都不如。”楊宜一臉嘲諷地說完。
  “你什麼意思?”徐若卿一驚。
  “意思就是,你來欽州這事,完全是你姑媽自做主張,老太太完全不知情,而我和二爺,卻不打算讓你進門。”楊宜揭開謎底。
  徐若卿一聽,如五雷轟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都是她姑媽幹的好事,真是半點不為她想。和她說已經和童府老太太報備過了,原來卻是騙她的。當時時間緊急,她竟顧不得細想,就坐上馬車上路了。想到自己剛剛還沒臉沒皮地賴上人家,徐若卿都覺得臊得慌也站不住腳。
  楊宜見此,決定加一把火,“可惜啊,若你是別人安排的,我多少還會考慮一下,但誰讓你偏偏是你姑媽安排的呢。”
  想明白後,徐若卿難堪地站在原地。想起剛才楊宜說的話,她猛然一醒,真是虧得剛才沒有鬧大,要是鬧大了,她的臉面就真的半分不剩了。若是那樣,那她後半輩子算是毀了。再聽著楊宜的話,只覺心中一股邪火滋生,對她姑媽恨了個透。
  良久,徐若卿平緩了情緒,給楊宜行了個禮,“童二夫人,若卿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原諒則個。”
  “好說。”
  徐若卿艱難地開口,“童二夫人,若卿在此求你一件事。”
  楊宜見她能屈能伸,是卻個聰明的,也樂意聽聽她想說什麼,“說吧。”
  “來欽州之事是我一時想差了,還望你能憐惜若卿,莫把此事傳揚出去,若讓旁人知道,若卿也不活了。”說著,徐若卿掉了幾滴淚。
  “此事好說,我屋裡的人嘴巴都是緊的,不會出去亂說。晚點我會約束僕人,你就放心吧。”
  “那就謝謝童二夫人了。”徐若卿松了口氣,真心地行了個大禮。
  “客氣了,你回到通州,儘管說你是來欽州做客散心的便成。”
  徐若卿感激地笑笑。
  將徐若卿打發走後,楊宜又喝了碗雞湯,才在宋媽媽的服侍下小歇一會。
  如果他們粗暴地將徐若卿趕走,她必定胸中滿是怨恨,與其怨恨自己,不如讓她把這恨意轉移到她姑媽身上,反正這一切都是她那大嫂引起的,不是嗎?於是楊宜就設了這麼一局。
  剛才那翻話,的確是楊宜故意的,一步步激怒徐若卿,教她難堪,最終才揭露了造成這一切的禍頭徐氏。她讓徐若卿多難堪,那麼在揭示謎底的時候,徐若卿就有多恨徐氏。再加上後面的那個人情,徐若卿非但不會記恨楊宜,反而會感激她。此役,楊宜可以說是完美抽身。
  不過徐氏,以後就麻煩了。她相信,聰明的徐若卿一定會讓她姑媽頭疼不已的。對造成這一切結果的楊宜完全不愧疚,徐氏惹出的麻煩,自然得讓她自己接收。
  徐若卿被送走的當天,二爺修書一封給了他大哥,委婉提到了此事,也提到了以後不希望大嫂為他操心之類的。
  卻說童蘊然在接到弟弟的來信後脹了臉,臊的,他真沒想到,自己的妻子如今是越來越不著調了。竟然連小叔子的房中事也插手,慢說他們如今已分了家,就算沒有分家,他與老二上頭還有老娘的,何時輪到她來插手?
  然後他回家對徐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接著,整整有兩月沒宿在徐氏那,叫徐氏在妾室面前丟盡了臉面。
第四十三章
  “娘,你怎麼那麼糊塗?”童靜姝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娘。她之前隨丈夫回老家省親了,昨天才回到通州的,她一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就怕她娘一氣之下又做了什麼糊塗的事。
  “連你也專門回來數落我?”徐氏見女兒一臉不贊同地看著自個兒,頓時不樂意了,連與女兒見面的喜悅也漸漸沒了。
  徐氏這回不單是被丈夫罵了一通,連老太太知道這事後也氣得叫她去立了半月的規矩。這半月,她日子難熬極了。如今家裡個個都瞧她不順眼,不是挑鼻子就是挑眼睛。她做錯什麼了,弄得這般眾叛親離的,不就是塞了個妾給小叔嗎?再說,這事不是沒成嗎?
  徐氏氣憤之餘又覺得萬分委屈,她心裡越發地惱恨楊宜。覺得一對上她,就沒好事。
  看著她娘無理取鬧的樣子,童靜姝只覺得頭疼無比,“娘啊,我知道你看不上二嬸,可表面功夫你得做好吧?不說要你討好她,可你也別把兩家的關係弄糟啊。再說了,二嬸遠在欽州,又沒礙著你什麼事兒,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找她麻煩?”童靜姝一向知道她娘不是個精明的,該緊的地方松,該松的地方緊,卻沒想到臨老了,卻這般拎不清事理。
  “就她那樣兒?也配叫我討好她?!”
  “好吧,現在我們就來說說,二嬸她怎麼得罪你了?”
  徐氏努力想了想,似乎那楊氏真沒什麼得罪她的地方,只是因為她,害得自己在夫人會上被人嘲諷了幾句,之後就看她不順眼?然後自己在她手裡沒討著好,就一直記恨在心。再之後見了老太太給她的東西,心中不滿,便有了後面的事。
  在女兒的怒瞪下,徐氏越說越小聲。
  童靜姝聽完,覺得挺無語的。依她看,這一切,都是源于徐氏這些年日子過得太順心了。變得如此嬌氣,連一點氣都受不得。
  確實也是如此,徐氏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老太太是個和善的,除了讓她偶爾立立規矩外,基本也沒怎麼為難她。兒子媳婦又孝順,唯一糟心的,就是那些妾了,不過丈夫對她也算不錯,願意給她做臉。
  “娘,就此打住吧,別再去找二嬸的麻煩了。您就聽我這一回吧,我是你女兒,總不會害你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老娘根本就不是二嬸的對手。她實在不忍自己老娘弄得頭破血流。
  見女兒眼直直地求著自己,徐氏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若是旁人來勸,她定是聽不進去的,可是這回來勸的人是她女兒,正如她所說的,女兒總不會害她就是了。
  終於,徐氏歎了口氣,應了下來,“好吧,我聽你的,不去找那楊氏的麻煩便是。”
  聽她娘答應了,童靜姝暗自松了口氣,如今老太太和爹對娘已經不滿了。若逢年過節二叔二嬸回來時,娘還鬧的話,恐怕老太太和爹更不滿了。介時,難受的還不是娘?
  “對了,娘,若卿表妹是怎麼回事?”童靜姝想起這事,覺得有占不對勁,就問了出來。
  “她呀,從欽州回來後,在家裡呆著悶,說想來童府小住一段時間散散心。”徐氏不甚在意地說道。
  “散心怎不讓去莊子去?莊子景致好,又清靜,最是養人不過了。”
  “她不喜去莊子,說那太清靜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娘,明兒得空,你去信叫外祖家的人將表妹接回去吧。”童靜姝心裡始終有股隱隱的擔憂,遂認真地建議著。
  “此事不忙,不提她了,說說睿哥兒吧。”
  童靜姝見她娘沒在意,也不多在上面糾結,轉過話頭說起兒子睿哥兒的事來。
  *******
  自打將徐若卿送走後,楊宜便開始安心地養胎。轉眼就到了七月,欽州很是有些濕熱。楊宜的肚子已經顯懷了。
  楊宜靠在臨床的炕上,慢不經心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夫人定是又在想二爺了。”春雪從外面取來一盤新鮮的水果,見楊宜如此,小小地取笑一下。
  楊宜也不反駁,只輕歎,“走了一個多月,也不知他們如今如何了?”
  “二爺還從沒離開過那麼久呢,料想應該快回來了吧?”春雪安慰她。
  此時冬梅從外頭進來,白了春雪一眼,“春雪,你又提二爺,這不是存心勾得夫人茶飯不思嘛。”
  “就算我不提,難道夫人就不想了?”春雪看了楊宜一眼,笑嘻嘻地反駁。
  “你們兩個,好了,盡拿我來取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楊宜沒好氣地看著這兩個貼身丫頭。
  “哎呀,我想起有一件事忘了吩咐清心,這可耽擱不得,夫人,我這就去辦了。”
  “嗯,我也想起有件事沒辦。”
  看著兩個丫環一一離去,楊宜無奈地搖搖頭,又將視線轉向池中嬉戲的鴛鴦。
  楊宜歎了口氣,如何不想?二爺這都走了將近一個月了,除了十日前收到一封平安信外,就沒消息了,真是急死個人。
  自打他們到了欽州駐紮招募士兵後,就不斷受到小股匪軍的騷擾。都知道,沒見過血的兵都是軟蛋。上個月,林大人讓兵營的將領們領著操練了三個月的新兵開始深入南邊的森林與匪軍實戰,增加一些行軍對敵的經驗。童豁然也在此列,那麼他的幾個手下,自然也一起去了。
  這是一次機會,童豁然自然不想推辭,要知道,出生入死間,是最能夠贏得一個士兵的忠心的。只是將領展現了他強大的能力及對士兵的愛護,那麼就很容易將戰士的心給收服。這是一次極好的開頭,若順利,以後他在欽州這一塊就會順利許多,儘管不舍嬌妻及腹中的孩子,但二爺還是去了。短暫的分離換來日後的好局面,還是值得的。
  其實,也是林煥之看他這陣子表現不錯,不管派他去做什麼,都沒有任何的不滿及怨言,這才讓林煥之決定重用他。
  想著他臨走前的堅毅,她摸摸突起的肚子,眼裡劃過一抹想念,分開一個月了,她都想他了呢。
  此時,小丫頭來報,有女客來訪,楊宜讓下人將她帶到池中的涼亭。那兒涼快,景致也好。若來人是旁人,她就在偏廳待客了,而不是安排在亭子裡,那兒雖好,卻不夠莊重。
  可來人叫魏晴嵐,是她家二爺手下參謀官邵涵容的妻子,和楊宜極合得來,便不拘那個禮了。邵家人口簡單,自打兩家的男人領命前去剿匪後,魏晴嵐沒事的時候就來陪陪楊宜,童府上下都習慣了。兩人一起說說笑笑,日子倒也不是難熬。
  楊宜到時,涼亭四個角都燃起了驅蚊的香料。
  魏晴嵐見她身子笨重,忙叫她仔細些,“你這肚子,倒比前兩日見時大了一些。”
  楊宜在冬梅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笑著答道,“我天天看它,倒沒這感覺。”
  魏晴嵐看著楊宜的肚子,心裡沒來得一陣羡慕。前些日子,楊宜沒顯懷時,她還沒什麼感覺,此刻見她腹部微突,也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暗歎,怪自己肚子不爭氣啊。都成親兩年了,還沒個消息。人家剛成親不到半年,就有了孩子,再過六七個月,就能瓜熟蒂落了。
  楊宜略知道她的心思,可這事她還真不太幫得上忙。她用來調理身體的四物湯及艾草,不一定合她的症狀。不過,她用的話也沒有什麼妨礙的。楊宜思忖著,將這方子教給她也無妨。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這般想著,楊宜便揮揮手,讓下人都退下去了,只留下春雪冬梅兩個貼身丫環。
  魏晴嵐一看便知楊宜有事要和自己說,於是她抬眼看了過去。
  “你月事一向都准嗎?”楊宜輕聲問道。
  見楊宜問如此私密的問題,魏晴嵐臉一紅,還是微微搖頭,回答了楊宜的問題,“不准,有時是月初來,有時是月中,有時是月末。”
  “那你看過郎中了嗎?”
  魏晴嵐還是搖頭,在她看來,孩子是看緣分的,她認識的人中有幾個,膝下也是沒有孩子,但也看了不少郎中,吃了不少藥,就是不見有動靜。況且她才成親兩年,有些成親三四年才有孩子的,也是有的。所以她儘管有些心急,卻也覺得或許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晴嵐,我以前也像你這樣的,不過我知道咱們女人的身體是要調理的。調理好了,才能懷上孩子。我建議你還是找個機會去看看大夫,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穫也不一定呢。嗯,我這裡有兩個法子,是我一直在用的,一個是四物湯,一個是用艾草泡腳。不過四物湯自從我懷上後,就停了。至於艾草倒是一直在用。”邵涵容魏晴嵐兩人都是孤兒,家裡也沒有一個長輩,不懂這些也是正常。
  “你是說,我一直沒懷上,是因為我身子不好,月事不准造成的?”魏晴嵐不敢置信地看著楊宜。
  “多半是這個原因。不過你還是去看一下大夫得好,畢竟我不是大夫。”說話間,楊宜把四物湯的方子寫了下來。
  魏晴嵐接過方子,仔細地收好,然後鄭重向楊宜行了一個大禮。楊宜忙讓冬梅去把人扶起來。
  魏晴嵐拒絕了,滿臉感激地道,“若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可是我魏晴嵐的大恩人了,當得起這個禮。”
  楊宜見攔不住,也只好由著她,一會,兩人複又坐下說話。
  但楊宜見她坐在那時不時動一下,坐不住的樣子,也明白她心裡的焦急,便也不勉強她留在此陪自己了,“好了,我知道你心裡焦急,就不留你了,趕緊回去吧。”
  魏晴嵐忙站了起來,“我也不和你客氣了,我心裡確實著急,這會就先回去了,改明兒我再過來打擾。”
  楊宜使了冬梅去送客。。。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晚了,實在是卡得厲害——
第四十四章
  “林夫人,貴府的西垂海棠開得真是好哇。”楊宜在亭子裡看著院子裡兩株開得正豔的西垂海棠,贊道。
  雖然上回林府小公子洗三時,林夫人曾叮嚀楊宜叫她一聲姐姐,但楊宜並未當真。果然,之後楊宜一直喚她林夫人,也未見反駁,便曉得當時她不過是一時客氣罷了。
  “確實,這靠南邊兒花開得就是早些。”林夫人點頭笑道,隨即關切地問,“如今你身子笨重,男人又在外頭,若短什麼缺什麼,儘管問我要。”楊宜的識趣,林夫人真是越看越愛。加上她男人在自家丈夫面前得臉,她也樂意多給楊宜一些照料。
  楊宜摸摸肚子,笑著稱謝,“謝林夫人關心,宅子裡由青叔打點上下,倒不曾缺了什麼。”說話間,她端起杯子喝了點水,待她放下杯子時,身後的冬梅及時地添上。
  在外頭,除了白水外,楊宜不敢隨意地吃喝。倒不是懷疑林府在吃食上動什麼手腳,她是怕無意中吃到什麼對胎兒不好的東西。小心點總沒錯的。
  半月前,就在楊宜焦急不已的時候,二爺叫人遞了個平安信回來,說在那邊有事耽擱了,怕還要在外頭忙碌一陣子,叫她勿要掛心。接到信的楊宜雖然心中失望,卻也知道定是有重要的事,他才脫不開身,倒也能體諒一二,如今只能耐著性子等候。
  林夫人微微頷首,見楊宜面前的點心動也不動,心中明瞭,卻也沒多說什麼,童二二十大幾才有這麼點血脈,莫怪乎楊宜如此緊張了。若楊宜在她這出事,就不美了。
  “林夫人,瞧她那紅嫩的模樣,哪裡像短過什麼的樣子,您就別為她操心了。”來人是如今的守備夫人莫蘭芝,只見她頭上還簪朵開得極豔極好的海棠花兒,笑吟吟地打趣道。
  林夫人也仔細瞧了下楊宜的肚子,笑著附和道,“確實,童夫人這胎養得極好,卻是我多心了。”
  “也是這胎不折騰人,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林夫人掛心的。”
  這只是一個私人的聚會,來的人並不多,只四五人,但份量卻是夠的。與林夫人一向交好的孫夫人有事脫不開身,所以這回就沒來。
  “林夫人,聽說林大人不日便會召令民眾開墾農田?”吃了半盞茶,莫蘭芝才問。
  林夫人笑看了她一眼,“你消息倒靈通。”
  “哪裡呢。”這些事,林大人不透露一二,她們丈夫哪裡又能知道?
  楊宜精神一振,知道正題來了,當下插了一句,“林大人光輝霽月,為了欽州百姓鞠躬盡瘁,我們都是知道的。”開墾農田?好哇,等了那麼久,總算有動作了。來欽州那麼久,宅子裡花用的一直都是她手上的老本,她四月時,倒是讓青叔在主街那頭盤下個鋪子,賣些布料成衣什麼的,可生意一直也沒甚起色。如今的商人,基本都是做倒爺(西貨東買)賺些銀錢,若沒那個精力走商倒騰,不如就多買些土地做個富家翁也是使得的。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多置些土地穩妥,可欽州可耕種的田地實在太少,有銀子人家也不願意賣。她倒想讓人去開墾一些地來種些糧食來著,可林家都沒動,她又怎麼敢動?
  林煥之年富力強,是個有進取心的人,他到欽州後,用雷霆手段站穩了腳跟,接著,一項項策令下達實施。欽州這一個貧困落後的州漸漸地煥發生機。如今兵營裡的士兵約有五萬人左右,欽州不比雲州等成熟的軍地,能在小半年裡招募到五萬的士卒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欽州地處西南,貧困,人口少,在耕的土地自然也不會多,其生荒地和熟荒地加起來約有一千頃左右,許多的土地都無力開墾及耕種。欽州地勢過高,不利儲水。往東對比幾個相鄰的城州來說,土地貧瘠得緊。隨著欽州兵營的建立,各處人員不斷入主欽州,可欽州並不能自給自足,糧食大多數都是從各地運來的,缺糧的問題越來越突出,
  林煥之忙完了士兵招募及兵營的組建問題後,就上了一道摺子,稟明了欽州的情況,請求皇上下旨鼓勵墾荒。如今旨意剛下,還在路上,尚在保密中,就不知道聖上是怎麼個意思了。不過林大人應該得到大概的消息了,瞧著林夫人的樣子,多半是好事。
  早年,當今聖上對開墾荒地是極熱衷的。還曾將每個地方墾荒多少與當地官員的政績掛勾。如督、撫官員,一年內主持開墾兩千頃以上者,紀錄;六千頃以上者加升一級。道、府官員,墾至一千頃以上者,紀錄;兩千頃以上者加升一級。以此類推,等等。這在當時,可掀起了一股墾荒熱潮。不少官員借此升了官,可也有不少因為開墾不實,及開過複荒而獲罪,被摘了烏紗帽。
  可惜,這股墾荒熱潮結束於往後幾年的黃河洪澇,黃河周邊因開墾過度,致使後面幾年澇災嚴重。當時有位大能者指出這個弊端,當今聖上很是不能接受,最終造成這位大能死諫。隨後又暴發了幾起為了貪圖升官謊報墾田樹的案子。至此,當今聖上很受打擊。之後便取消了此墾荒的勸懲條例。改為,無主荒田,州縣官給印信執照,開墾耕種,永准為業,免稅三年。耕至三年之後,有司官親察成熟田數,撫按勘實,湊請幸旨,方議徵收錢糧。
  後面的政策看著還是可以的,可與前面的一對比,就不行了,嚴重地打擊關人民墾荒的積極性。因此林煥之才會寫了一道摺子去懇求,希望皇上能在政策上稍微傾斜一下。若不然,全國各地都有土地可開荒,欽州還真比不上別處。
  不過此時已是將近八月,這些荒地就算開墾出來,怕也要錯過了今年下半年糧食的播種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林煥之之前一直都忙著兵營的事,待此告一段落後才能著手處置開墾荒地的事,總不能本末倒置吧。不過就算不能種稻穀,應該還有別的能種,倒也不怕就是了。
  “呵呵,這哪裡就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了?”林夫人嘴上雖然謙虛著,可眼裡的滿足可騙不了人的。
  楊宜與莫蘭芝俱是笑笑不提。
  此時,一個老嬤嬤將睡醒的林家小公子抱了過來。那孩子一見林夫人就伸手讓抱,林夫人將他抱過來,放在膝蓋上。
  她逗逗懷中的小子,笑道,“官場的事我是不懂的,我們這些婦人,只需相夫教子,打理好內宅,管理好手中的鋪子,閒時能為孩子多準備一些莊子鋪子田地之類的,就再好也沒有了。”
  “唉,不過欽州這個地方,咱們也住了小半年了,什麼情況,大家心裡也有個數。咱們恐怕心裡也明白,我們少則得在這呆三五年,多則十幾年也是有的。你們別看我手上的產業土地看著多,可底下的孩子也多,待他們一個個長大,拿出來一分,就不顯什麼了。若是沒個進項,全靠以前的底子撐著的話,家底殷實的還好些,若家底薄弱些的,恐怕現在都頭疼不已了吧?”
  “林夫人這話可是說到我的心坎裡了,不瞞林夫人,如今我真有些捉襟見肘了呢。這一睜眼,一大家子就得花錢,幾個月下來,差點都把我們這些當主子的吃窮了去呢。節流我是無能了的,還請林夫人教我如何開源才好。要不然啊,再過兩月,我怕是連青菜都吃不起了。”楊宜略顯苦惱地說道。在林夫人面前,適當的示弱是必要的。上司大都不喜歡鎮定自若的手下,那會讓他覺得你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而且他們剛從童家分了出來,可不正是根底淺薄麼?
  果然,林夫人的笑意更濃了些。
  莫蘭芝跟著抱怨道,“是啊,欽州這個鬼地方,別說置房置產了,那是完全插不進腳的。我們半年前到的那會,整條主街都蕭條得緊,鋪子沒幾家,人口還比不上京城的一個縣呢。現在看著雖然好些,可城裡的居民都是新遷入的流民,真是窮得可以。我奶娘開的那家鋪子如今還虧著呢。這小半年來,我們哪天吃的糧食不是從自己莊子裡送來的?想買些地來種嘛,得,有錢還沒處買去,想想就憋氣。”
  “你們啊,當今聖上仁慈,鼓勵民眾開墾荒地,自給自足,你們不讓下人去張羅開墾一些,反倒來我這哭窮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聽了這話,楊宜眼睛微閃,與莫蘭芝對望了一眼,林夫人這話算是給了准話了。他們之前一直沒動作,無非就是在等,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稍晚,林夫人又透露了一點,說聖上免除欽州新開墾荒地六年的賦稅。這就讓楊宜欣喜了。
  其實開荒也是有風險的,有些地開出來,貧瘠得很,不管種幾年,收成都不好。不過開荒這買賣,贏面還是比較大的,按聖上頒佈的政令,開出的荒地,六年內不必征賦差徭,雖然這點對他們來說,沒什麼意義,本來他們就免納田糧。不過於百姓來說,卻是難得的幸事。剛開出的荒地頭幾年的收成本來就少,若是都被征了去,那百姓們就白忙和了。嚴重地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待這聖旨一下,應該會有更多流民慕名而來,到時,她就不缺人手了。
  最後,又得知了林大人的一些打算。欽州兵營在南,林煥之準備將兵營以北劃出三百頃做屯田,其餘的由人民自由開墾,當然,亦不限制商人雇人開墾。
  楊宜得知了這點,可為自家省下了不少功夫。至少勘測土地肥沃與否這點,就可避開林大人規定的地方。省得到時還得在那做白工。
  前程明朗了,眼見著他們就要有大把的土地了,在座的女人個個心情都不錯。
  此時,垂花門處傳來一陣爭執,惹得林夫人眉頭微皺,“外頭在鬧什麼?沒見著家裡有客麼?”
  一個婆子忙上前回話,“回夫人,王姨娘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斷更了兩天,有些意外的事要處理,以後儘量不會了。
第四十五章
  一個婆子忙上前回話,“回夫人,王姨娘求見。”
  “哦——”林夫人若有似無地看了楊宜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才回過頭來,眉頭一蹙,“她說求見,我就一定要見?”
  見林夫人似是不悅,她身旁的貼身丫環立即站了出來,“陳媽媽,你是怎麼辦事的?真是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沒見著院子裡都是貴客麼?要是被王姨娘衝撞了可怎生是好?”
  陳媽媽被罵了個披頭蓋臉,心裡那個悔啊,剛才就不該一時手欠,收了她塞過來的銀子的。其實陳媽媽網開一面,主要還是看在這王姨娘看著也是個受寵的份上,因為一個月總有那麼三四回老爺是歇在她那的,她抱著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態度,加上她塞過來的二兩銀子,不少了呢。
  陳婆子一臉為難,“可王姨娘說...說...”話她是一定得帶到的,若不然,兩邊不討好,她就太虧了。
  “說什麼了?”
  陳婆子一咬牙,說道,“她說得知以前的舊主子也在,她不過來拜見一下,會於心不安,求夫人成全。”
  此話一出,眾人的眼光又落到楊宜身上了。
  楊宜苦笑,這王倩雲是怎麼回事,硬賴上她了是不?“林夫人請隨意,我呢,向來沒有使喚別人家奴才的習慣。”
  楊宜這態度擺明瞭不插手,林夫人滿意地點點頭,“既然王姨娘這麼有心,就叫她上來吧。”在座的都算得上是與她親近的了,倒也不用太過顧忌什麼,這王倩雲既然要自取其辱,那她也不用攔著。
  陳婆子得了令,忙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退了下來。
  那邊,王倩雲站在垂花門外,手無意識地絞著手帕,她也曉得這步棋走得極爛,但她實在是顧不得了。自打上回抓周後,快五個月了,她才見著兒子兩回。平日裡,夫人輕易不會叫她得見兒子的。眼看著兒子就要完全被夫人攏絡了去,都認不得她了,她如何能不急?
  本來,夫人在後院花園宴客的事她也不大在意,剛剛貼身來報,說見著劉媽媽將意哥兒抱到了花園。她便匆匆趕來,讓丫環將垂花門看門的婆子引開了。本來是打算悄悄地進去,裝作無意中遇上,然後提出抱抱意哥兒的要求,當著客人的面,夫人多半會應允的。
  可這事壞就壞在被那陳婆子瞧見了,擋在了門外,還發生了爭執。可今兒機會難得,叫她放過這次見兒子的機會,她又不甘心。
  突然間,她就想到這個計策,叫陳婆子幫她傳話。
  王倩雲並不蠢,近幾個月來,她已隱約弄明白老爺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了。有時老爺到她那時,她多說一些以前在雲州的事,老爺總是挺高興的。雖然她很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思量如何與童二夫人打好關係。
  對於此事會不會順利,王倩雲還是有很大把握的。
  以前,因為她娘和妹妹的原因,兩人的關係並不好,如今她送了個機會上去讓楊宜得已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翻;再加上再怎麼說,她也是童二爺上峰的寵妾,這身份拜見楊宜,以楊宜的年紀來說,怕是不會亦不想拒絕的吧?再者,此舉亦能顯示她自己不忘本,一箭雙雕,多好啊。
  就算楊宜拒絕了又如何?這不過是她想進去的藉口,不管楊宜的態度如何,結果都不會改變的。楊宜願意見她,那自是不錯,老爺夫人也會多看重她兩分。若是不願,她的姿態也擺出來了,不忘本的名聲到手是肯定的了。
  當然,她冒然求見,夫人心裡不悅是一定的了。不過想到這幾個月,不管她表現得多聽話,夫人也不叫她接近兒子半分,由此可見夫人的態度,她還是有什麼可怕的?
  何況,她手裡還有一張底牌沒有用呢。之前在雲州之時,她無意中發現了二爺的一個大機密,憑著這個秘密,若運用得當,足以重重地增加她在老爺心中的分量。
  所以,就算夫人為了讓她難堪,定也會允了她進內的,這是最差的結果。
  想到此,王倩雲咬了咬唇。
  不一會,王倩雲得了陳婆子的傳話,朝她感激地笑笑。陳婆子忙移開了眼退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教訓一回就夠了,夫人明顯地不待見王姨娘,逃過這回後她若是再沒眼色地撞上去,神仙也救不了自己的。
  陳婆子如此,王倩雲咬了咬唇,然後往花園子裡走去。
  “夫人。”王倩雲朝林夫人行了一個妾禮。
  林夫人見她進來後,一雙眼睛就粘在了她懷中的孩子身上,也不理會,只用著一隻手逗著孩子,道,“不是說想拜見童夫人麼?人在那呢,不趕緊過去行個大禮?”既然你想拜見,那就行個跪拜的大禮罷,這樣才顯得有誠意,不是麼?
  “是——”王倩雲眼裡劃過一抹不甘,但很快便被她迅速地隱藏好了。
  “免了罷,你們家脫藉的時候,我還沒嫁進童家,與你也沒什麼情分可說的,受你這禮有點名不副實了。不過看在你曾是童家家生子的份上,我還是得提點你兩句的。你如今既是林家的奴才,就該一心一意地為主子的臉面著想,不要老想著左右逢源了。今天的事不可再做,明白嗎?”
  受了她這禮,就代表了還得和王倩雲扯上關係,楊宜可不想如了王倩雲的意。而她剛才那翻話,算是小小教訓一下,斷了她的念想,省得她以後老拿自己做藉口生事。
  王倩雲也料想不到楊宜說話如此不給情面,一句左右逢源,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周遭的人都拿著帕子捂著嘴笑。王倩雲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緊接著就紅了眼眶,“雖然童夫人不認我這個奴才,可我們王家可是一直都惦記著二爺的,請您好好照顧二爺。”
  那麼快就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眾人心裡對王倩雲高看了一分,不過這也說明了王倩雲的難纏,對林夫人更是佩服了,林夫人連王姨娘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能不叫人佩服嗎?若是她們家的妾都像王姨娘似的,怕是有得她們來頭疼了。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彆扭?楊宜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連眼神都懶得給她,“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好了,你既然如此惦記老東家,就趕緊行禮罷。”林夫人對王倩雲說罷,轉過頭來對楊宜道,“我知道你素來不耐煩這些,這回且讓她跪你一回,權當了了她與童家主僕一場的情份,可好?”
  林夫人見楊宜對王倩雲的態度不似在意,沒有給她撐腰的意思,心裡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隱約覺得有些可惜。相對來說,可惜的成分並不多。如今她與楊宜的關係不錯,就算沒了王倩雲,也不會影響到兩家的關係,這才是林夫人會說出那翻話的原因。
  楊宜不置可否,看來,林夫人是鐵了心要給王倩雲一個教訓了,“既然林夫人這般說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倩雲結結實實地行了個大禮,跪叩拜,一共磕了九個響頭,每個都是十打十的份量。這些夫人及身邊的人都是人精,有一絲偷工減料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王倩雲剛才已經吃了一些虧,自然不想在這上面被人詬病,說她嘴不對心。
  磕完後,王倩雲眼冒金星地在貼身丫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夫人——”王倩雲看著林夫人懷中的孩子,欲言又止。
  林夫人抱著孩子,笑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意哥兒困了,我讓劉媽媽把他抱回去哄他睡覺,你也跟去看看吧。”王姨娘,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啊,接下來,三個月你都沒機會見到意哥兒了呢。
  “謝夫人——”王倩雲驚喜地道。她就知道,這個計策一定會奏效的。
  經王倩雲一鬧,大夥也沒心思賞花了,加上目的均已達到,見林夫人略露些疲態,眾人識趣地告辭了。
  走出林府,楊宜對身後的下人說道,“你們先回去吧,這兒離家不遠,我想走走。”
  “夫人,你還懷著身子呢,要是被那些不長眼的衝撞了,可如何是好?”宋媽媽頭個不答應。
  “無妨的,此時人不多,咱們走西林街從後門回。你要是不放心,就點些人跟著就是了。”懷孕頭三個月,她都是極小心,沒敢踏出宅子半步,今兒她特想逛一逛。
  宋媽媽見她鐵了心要逛,沒法子,只得讓四個人抬了轎子回,其餘六人跟隨保護。
  林家童家離得並不遠,便是慢慢走,一刻鐘也能到家了。
  就在他們快到後門時,趙家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柔弱的女人被幾個家丁推推搡搡地往大門而來,楊宜一看,前頭的那女人看著還挺眼熟的,於是不自覺地頓住腳步。宋媽媽機警地讓下人將楊宜護在身後。
  那女人掙扎地道,“你們別這樣,大小姐,我和老爺是真心相愛的,求你成全我們好嗎?”
  “真心相愛?我呸!你個白眼狼,我真後悔當初救了你!才害得我娘如今被氣得吐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有了,欠債兩更,我記得的,會還的,乃們放心吧——嗯,其實我想問,肉償,可不可以?
第四十六章
  說著,那姑娘不僅臉脹得通紅,眼睛更是能噴得出紅來。
  “夫人,那不是我們在陳記飯莊遇到的楊州瘦馬及趙家小姐麼?”春雪驚訝地叫出聲來,她能一眼就認出了這兩人,主要是那天的事給她的記憶太深刻了。
  楊宜點頭,這得多大的憤怒,才能讓當日善良柔弱的小姑娘變成今日這副樣子啊。
  “小姐,請你不要這麼說春娘好嗎?你說得我的心好痛。我知道小姐是個慈悲善良的人,為什麼你就不能拿出一點點慈悲一點點善良來看待這件事呢,為什麼你要如此殘忍如此無情?”
  “我殘忍無情?真正殘忍無情的人是你吧?我救了你給了棲身之所,你不思圖報便罷了,還勾引我爹,害得我娘如今——嗚嗚,我真後悔,當初就不該救你的,如果不救你,就沒有今天的事了。”說到最後,趙家小姐哭了起來,可見她的悔與痛。
  “怎麼回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此時一個年過四旬略顯福態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趕來,一臉驚怒交加。
  楊宜料想這便是趙家家主趙員外了。
  “老爺——”趙員外一出現,俞氏便滿是柔情愛意地看著他,“老爺,求您勸勸小姐,別把奴趕出去。奴不在乎名分,也不會跟姐姐爭什麼的,只求在趙家有個棲身之所,讓奴能日日見著老爺,便足夠了。”說著,她還跪在地上朝趙家小姐磕起頭來。
  “你先起來再說。”見俞氏如此,趙員外不忍心了,忙讓婆子將她扶了起來。
  而趙大小姐則咬著唇,恨恨地瞪了俞氏一眼後,目光倔強地看著她爹。
  那眼裡滿滿的失望與指責讓本來就心虛的趙員外老臉掛不住了,加上有俞氏這個對比在,頓時讓趙員外覺得女兒也不貼心了,“見了人也不叫,你的規矩呢?你的教養呢?”
  俞氏柔聲勸道,“老爺,小姐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罷了,等過段時間就好了,老爺萬萬不可為了奴與小姐置氣才好。”
  “誰要你假惺惺地求情了?”趙小姐覺得自己胸口翻湧,呼吸急促,再看那俞氏一臉不忍的模樣,她真恨不得上前抓幾把。
  本來聽了俞氏的話面色有所和緩的趙員外,在女兒頂撞之後,怒火更盛了,“放肆!”
  人從來都是喜歡看戲的,此時趙家門外可圍了不少人看熱鬧。此時見趙員外的做派,紛紛議論開了。
  “這妾真可憐。”
  “是啊,我覺得趙夫人應該大度點才是,趙員外四十年一直守著她一個人,如今來頭一回想納個妾呢,她應該多多體諒才是。”
  “呸,你們這些男的也太好笑了,那個妾一看就長了張狐媚子的臉,你們一見著漂亮的就心軟了。”
  “哈哈,我算是見識到了大戶人家的真面目了。”
  “可不是,為了一個妾都算不上的,責?嫡女,嘖嘖。”
  ......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可不小,只聽了沒一會,趙員外的臉上就一陣青一陣白的。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大門給我關上!”家醜不可外揚,此刻他正懊惱剛才趕來時,沒立即讓下人將大門關上,白白給人看了一齣戲。
  “都是你,淨會惹麻煩,趙家的臉今天都被你丟光了。”大門內還隱隱傳來趙員外的責?聲。
  “爹?!”趙家小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爹。
  後面又說了什麼,外頭的人就聽不到了。
  見沒有了熱鬧可看,圍觀的眾人滿臉意猶未盡地散去了。
  楊宜也在家奴的簇擁下回了家。
  換過舒適衣裳後,楊宜斜靠在柔軟的炕上,隨手拿了本書在看,池邊帶著一絲熱氣的風若有似無地吹來,讓人愜意無比。
  “這趙員外,也真狠心了點,為了個破鞋,連親生女兒都責?。”宋媽媽一邊收拾衣裳一邊搖頭。
  楊宜心裡很贊同,果然啊,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了。
  “要我說,也是那趙大小姐糾由自取,要是她那會不救俞氏啥事都沒有了。”春雪嘟囔,“宋媽媽,當時你在外面不知道,那女的還賴上咱們夫人了呢。”
  “還有這事?”宋媽媽驚呼。
  陳記飯莊的事發生後,他們當天下午忙於趕路,並未說過。
  “可不是?”春雪點頭,接著和宋媽媽咬起了耳朵,把那天的事加油添醋說了一回。
  聽完,宋媽媽更搖頭了,“真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人。那俞氏真是個禍胎,誰惹上誰倒楣。只可憐了趙夫人了,作鬼的是女兒屋裡的人,母女倆還不知道怎麼隔閡呢。”
  春雪亦附和,“可不是麼?這都氣吐血了。聽人說,這趙員外原先也是個好的,一直都沒納妾呢,與趙夫人也是合合美美的,怎麼一和俞氏好了之後就成了這樣了?還是夫人高明,當時寧願掏銀子也不願意把人領回來,要不那個禍精就到咱們這來了。”
  楊宜好笑,她當時不過是看那俞氏就是個不省心的,對於麻煩她一向能避則避,實在沒有盡力去多管閒事。就算當時趙家小姐不出手,她們幾個夫人在場也不可能任由那地主婆羊氏將人拉回去給她家老爺做陪葬。可依她的做法,頂多給那俞氏贖了身,再給她幾兩銀子打發走,萬萬不可帶她回家的。不過那地主婆羊氏倒是說對了,那俞氏果然就像一條毒蛇,誰沾上誰倒楣,趙家小姐與夫人,怕是還有苦頭要吃呢。
  感歎過後,宋媽媽便出去張羅晚飯了,春雪也跟著一道去了廚房,看看有什麼熱呼的點心,拿些給夫人墊墊肚子。對趙夫人再同情,畢竟也是人家家裡的事,再怎麼樣也不能影響了自己的日子不是?
  話說,趙家這頭,趙夫人盧氏靜靜地聽完貼身奶娘鄭媽媽把趙府大門的鬧劇說完。
  “夫人,你這回可一定得挺住哇,大小姐還指著你哪。要是你撒手去了,老爺一時鬼迷心竅將那賤人扶正,趙家可就全落在那賤人手裡了,指不定她怎麼作賤小姐呢。”鄭媽媽說完,抹了一把淚,真是作孽哦,好端端的一個家被那賤人害成這樣。老爺也真是的,那俞氏做個委屈的表情哭個兩句,就不辨是非黑白了。這些行徑實在讓人心寒,唉。
  盧氏之前一直都沒反應,後來聽到趙家全落入那賤人之手時,胸中才劃過一抹憤恨不甘之意。
  盧氏娘家原是富甲一方的財主爺,膝下就盧氏一個女兒。自然是大半的家產都給了盧氏,只有小部分分給了宗族旁親。
  趙員外當時家道中落,後得盧氏另眼相待,盧氏帶著大筆的陪嫁嫁進趙家,後來她又拿出一大半的錢財借趙員外做本錢,才讓他掙下了這麼大的家業。這些年趙員外感激盧氏,不曾納過一個妾。誰知臨老了,卻為老不尊。那俞氏比趙家小姐大不了幾歲,端得年輕貌美。
  對於引狼入室的女兒,盧氏不怨是假的。可如今女兒卻為了她,大鬧趙宅,還和她爹頂嘴。如今還被關在了閨房中。這些亦讓她感動不已。
  她女兒什麼性子她自是知道的,最是乖巧善良不過,如今卻敢做這些,怕是心裡愧疚極了吧。
  “那俞氏究竟是個什麼來歷?”良久,盧氏才啞著聲音開口。
  鄭媽媽見自家夫人終於肯開口了,驚喜地望著盧氏,“夫人,這就對了,就算那俞氏勾搭上老爺又如何?頂了天就只能做個妾,萬萬越不過你去的。您可不能失去了鬥志哇。”
  “奶娘,你把那俞氏的來歷給我說道說道。”之前幽兒去她姑姑家做客,回來時便把俞氏帶了回來。幽兒當時只說俞氏是個可憐人,她遇上了,便買回來了。當時自己也沒大放在心上,如今想來,是自己大意了。
  “是——這些都是從小翠那兒得知的。”接著,鄭媽媽便將當日在陳記飯莊遇上俞氏那段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可恨,那三人明知那俞氏不是好東西,也不提點幽兒一番,都把俞氏當燙手山芋扔給幽兒呢。”當時三位夫人在,若真想救人,哪裡會輪到自家傻女兒出手?這些人分明就把那俞氏當成了避之不及的麻煩,她們不想接,卻扔給了趙家,當真是可恨至極!
  鄭媽媽一想,可不是麼?合著人家三位夫人精著呢,一共出了五十兩不要人,得名又得利,自家小姐卻傻傻地將這掃把星帶回了家。不過她們如今想明白了又能如何,自苦民不與官鬥,那三位夫人可是在欽州城裡能橫著走的人物啊。
  “夫人,你還是想開些吧,那幾個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啊。現在最重要的是對付俞氏,把老爺的心攏回來要緊。”
  盧氏嗯了一聲,卻兀自盤算著心裡的計畫,良久,她才問道,“對了,你不是說當時那地主婆是把俞氏的賣身契給了幽兒的,賣身契呢?”有了賣身契在手,俞氏還不由她捏圓搓扁?
  聽到自家夫人的問話,鄭媽媽歎了口氣,道,“那日到家時,小姐便把俞氏的賣身契給回了她。”
  這下麻煩了,盧氏眉頭皺了起來。
  鄭媽媽看著自家夫人這樣,心裡有此許高興,有些事給夫人忙也好。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娃,她如何不明白夫人只是不肯說而已,對那三位夫人定是還有恨意的。有俞氏分散些注意力,就算夫人與那俞氏鬧翻天,也不過是家事。若是夫人一時想不開,去惹了那三人,對趙家來說才是災難。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我去眯個午覺先了。
第四十七章
  這日,風和日麗,楊宜拿著一本帳冊在看。
  上回林夫人透露的墾荒事宜,楊宜到家後思量了一個晚上,便決定修書回通州,她分別給老太太與大伯都去了信,將皇上鼓勵欽州開荒一事說了。
  童家宗族裡,做官的也不少,開荒此事,宗族參與進來是最好的。雖然墾荒需要投資人力物力,但這筆買賣總的來說還是划算的。頭幾年,可能產出很少,可待耕種個幾年後,土地成熟了,收成就會好了。再說,這些荒地分散掛在宗族名下,總沒有掛在一家底下那麼惹眼。而且她家二爺在欽州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人,占著優勢不用,浪費啊。
  不出意料,她大伯接到信後,火速給她回了信,說宗族會派人前往欽州的,讓她在聖旨下達後見機行事,別待他們,先行動起來。
  其實最打動童家宗族的是,楊宜在信後提到的一點,離欽州城西南處不遠的一個叫木樟香小鎮盛產好些香料像八角、小茴、花椒等,由此可推及,欽州也是適合種植這些香料的,若是大量種植,卻是一門不錯的生意。不過楊宜也在信中說了,此事事關重大,需要保密,只讓族裡相關的幾個老大曉得就好。
  皇上鼓勵開荒免六年賦稅什麼的鼓勵政策真對他們沒有什麼誘惑力,在哪開荒不是開?他們童家家族裡可有不少做官的,到時把土地一掛在他們名下,根本也不用征什麼賦稅。但是,有銀子誰不想賺啊。真難為童二去欽州拼軍功還想著族裡,族裡的老人們心裡念著童二的好,轉過頭叮嚀族裡的兒郎們,有機會時多幫襯童二一些,畢竟人家剛分出去,也不容易是不?
  上一世,木樟香小鎮就是以盛產香料出名的,不過木樟香小鎮卻是通過南宮世家之後為世人所知,而南宮世家更是掌控了整個木樟香小鎮的周邊,此後,南宮世家酒樓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楊宜之所以記得那清楚,不過是因童家就有酒樓的經營,童文棟就曾分管過一個酒樓,有段時間他心情不好,她問了,才曉得原因正是南宮世家的菜突然變得好吃起來,把其他酒樓擠兌得都快沒生意了。
  那日從林家出來後,次日,楊宜便讓青叔派了人前去勘測後,確定了欽州城外往西南方向的一片地。其實按地理位置來說,欽州城外往東或往南的地較好,那裡的土地土層深厚、地形平坦、濕潤度大,稍加整理,就能種植,而且這樣的地收成往往不錯。
  而童家挑的這片地,靠近欽州兵營,除了有一片平地外,漸往西的話,則是一片緩坡地,往南則是一片低窪地。讓人一看不是什麼好地,就算那片平地是好的,開出來也不過是近兩百畝,那些緩坡地和低窪地加起來也有三四百畝。兩百畝的好地對別人來說,是很多了,但對童家這樣的人家來說,卻是少了點。沒見林家一圈就是三四百畝的好地嘛,裴家也是,兩家一家挑了靠東邊的,一家挑了靠南的。
  青叔派人勘測完,楊宜就讓他親自去衙門辦了印信執照。
  如今開墾農田這塊由林大人與裴大人同時掌管,兩人一看童家挑的那地如此偏,也不是什麼太好的地,兩家都很訝異,不過訝異歸訝異,兩人俱是二話不說,都批了。
  前幾天,聖旨已下,近日就有不少城裡的居民自發地去開墾荒地。欽州週邊也不斷有流民湧入,這些流民到了欽州後,在官差的幫助下重新領了戶帖,然後去城外墾荒去了。
  而聖旨下達的當天,楊宜也授意青叔招集人手,前去開荒。
  因童家開出的條件極不錯,一天五十個銅板,還管一頓午飯,應徵的流民不少。他們每日只需要開夠三分地就算完成任務,多的,每多一分地則加二十文錢。
  ******
  “夫人,青管家求見。”
  “讓他進來。”
  “夫人,不好了,酒樓那邊出事了。”青叔略顯慌張地道。
  “出什麼事了?”青叔進來的時候,楊宜正算到最後一筆,聽到這話,忙放下手中的帳冊。
  “剛才酒樓那邊的管事來報,外頭有幾人人說我們酒樓的東西不乾淨,吃了後有七八個人都躺地上呢,嚴重的還口吐白沫。那些人圍在酒樓,說要要報官呢,酒樓那邊現在都亂成一團了。”
  “那幾個人怎麼樣了?有沒有送醫?”一聽這話,楊宜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她就怕管事的經驗少,光顧著與客人辯解沒有請大夫過來。
  “酒樓的副管事是個精明的,見勢不對,早就將宏濟醫館的蘇大夫請了過來,虧得蘇大夫來得及時,給紮了針又叫人熬了綠豆湯讓那些人喝了下去。”
  “沒鬧出人命吧?”楊宜雖然想念蘇大夫的醫術,不過還是忍不住想知道有沒有鬧出人命來。
  “沒有,不過那七八個人都在酒樓裡躺著呢。”說起這個,青叔也覺頗覺得慶倖。
  “沒鬧出人命就好。”楊宜略松了口氣,沒鬧出人命,那一切都好解決,“青叔,你先過去鎮住場子,我隨後就到。”
  青叔領了命,忙馬不停蹄地往外趕。
  宋媽媽也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也沒多勸楊宜,只是與冬梅一道,護在她左右,春雪則拿著楊宜的一些貼身用品跟在身後。
  沒一會,宋媽媽點了十來個家丁跟著一道去了酒樓。
  剛才青叔嘴裡說的酒樓是楊宜五月份的時候新辦的如意酒樓。
  她初來欽州時,就打算著開個鋪子的,當時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隨意在主街那盤下了兩個相鄰的鋪子,當時是連貨也一起盤下的,還沒決定好做什麼時,她便讓那兩個鋪子繼續賣著原有的貨。
  她覺得嘛,隨著欽州漸漸發展完善,鋪面的價值肯定是越來越高的,早下手准沒錯。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對的。不過現在看來,她買的鋪子還是少了點啊。但她也知足了,這世上的好處哪能讓她全占了去呢。
  後來二爺和她透露了林煥之有意墾荒的事後,她便知道此事一定沒有問題的,到時大量的人流進欽州,人們初到一個新地方,衣食住行,哪個不得花錢?她當時立即又盤下了與那兩個鋪子旁邊的一個鋪子,然後將三間鋪子打通,再重新裝修了一下,才有了現在這家酒樓。
  她辦的這個酒樓也不是頂高檔,勝在地段不錯,走的是平民路線,飯菜不是很精緻,但勝在味道不錯,份量足。開張後,生意還算不錯。五月份平本,沒有虧,但這兩個月卻賺了些錢,特別是這個月,聖旨頒佈後,生意很是紅火。
  今天如意酒樓出了這檔子事,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為之了。
  稍微有些權勢的人都會知道,這如意酒樓是他們童家開的,應該沒有哪個不長眼敢撞上來吧?楊宜又仔細想了想,最近她也沒得罪什麼人哪。
  思忖間,楊宜一行人已來到如意酒樓。遠遠地就看到酒樓面前圍了一群人,只見裡面有人在撒潑,“鄉親們,這如意酒樓的東西不乾淨哪。你們看,我們兄弟幾個好端端地來吃個飯,差點連命都沒了。無論如何,這如意酒樓一定要給個說法的。”
  “依我看哪,這如意酒樓定是為了節省成本用了發黴變質的肉了,要不然,這如意酒樓的飯菜能這般便宜?”
  楊宜聽了冷笑,這年頭,好心賣便宜點還成了別人口裡的罪狀了?
  “今兒出了這事,要是如意酒樓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我以後可不敢來如意酒樓吃飯了。”
  “不會吧?我從進了城,經常來這如意酒樓吃飯,怎麼啥事都沒有?”一位憨厚的大叔不信。
  “這位大叔,那是你命好,身體棒!用了這些有問題的飯菜,身體遲早要垮的。你們看哪,我幾個兄弟吃了都口吐白沫翻白眼,要不是我吃得少,此刻怕都要去見閻王爺了。”說完,那潑皮還使勁地抹了把眼睛。頓時惹來同情一片。
  “也是啊,這幾位兄弟在如意酒吃了飯後出事的,這如意酒樓怎麼說,也得有個說法不是?”
  “都讓一下,讓一下——”楊宜帶來的家丁拿著木棍圍觀的眾人與那幾個人隔離開來,酒樓的管事見東家到了,忙讓酒樓的夥計依樣畫葫蘆讓夥計拿了棍棒前去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沒過十二點半——阿門——
第四十八章
  百姓中有人認出了楊宜,紛紛退到一旁。
  見到楊宜,如意酒樓的管事便機警地上前,將發生了的事說了。一會,楊宜便點頭,示意瞭解了。
  “蘇大夫——”
  “童夫人——”
  “他們怎麼樣了?”楊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休息的人,地上貼心地鋪了幾張席子。
  “沒什麼大礙了,只是人還有點虛。我開了藥,如今正在廚房熬著,他們吃了就沒事了。”
  楊宜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可能有些話不能在大廳廣眾下說的,她點了點頭,這蘇大夫不是個迂的,此事了了之後,得好好謝謝他才是。
  “蘇大夫,你是咱們欽州城內醫術品德都有口皆碑的大夫,你說沒事自然就沒事,可你為何要替童家遮掩,不把這些人中了砒霜之毒的事相告之?”此時一位留著山羊胡的老者站出來質疑。
  楊宜聽得眉頭一皺,竟然下砒霜,究竟是誰這麼狠,要和他們過不去?
  砒霜?!李三臉色一白,那個人說,頂多就是肚子疼一陣而已啊。
  一聽到是中毒,而且還是砒霜之時,人群騷動了。雖然剛才看著他們口味白沫也有點像,但畢竟不敢肯定,如今這蘇大夫一說,他們只覺得心底一寒。
  “是陳大夫——”
  “陳大夫既然說是砒霜,那就准沒錯了。”
  “不是吧?砒霜!”
  “真是砒霜。”
  “不會吧?如意酒樓的飯菜裡竟然有砒霜,我以後可不敢來這吃飯了。”
  “你們真蠢,這砒霜肯定不會是如意酒樓放的啦,人家打開門做生意的,哪會這樣自毀城牆?”
  “你說誰蠢呢?就算如意酒樓是被陷害的,若今天沒揪出兇手,誰還敢再來這吃飯?又不是嫌命長了,誰知道下一個倒楣的會不會就是自己啊。
  “就是,你要來就來,反正我是不敢來的了。”
  “對頭,這回是砒霜,下回是不是就是鶴頂紅了?”
  “是啊,小命要緊。”
  蘇大夫淡淡地開口,“陳大夫既然也看出了這些人中的是砒霜之毒,想必也清楚他們如今除了虛弱些並無大礙。我剛才已經讓他們吃了好些綠豆粉和蛋清,待廚房的藥一熬好,喝下兩碗,晚些時候再配上幾副湯藥,便能將餘毒清了。”
  陳大夫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他,“我對蘇大夫的醫術自然是信服的,可你為何包庇童家呢。畢竟這七八個人是吃了如意酒樓的東西才出事的,還差點沒了性命。無論如何童家都應給個說法,而你剛才的話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你的醫德啊。”
  “我只是不想他們過度恐慌罷了,恐慌害怕於治療無益。”
  “我看不僅如此吧?”陳大夫緊咬著不放。
  眾人的議論,楊宜也聽到了,知道今天的危機不解決,那麼這如意酒樓就完了,他們童家的名聲也要受此連累。
  楊宜對那幕後之人簡直是恨之入骨,到底他有多恨他們童家,才想得出這麼毒的計策。不過楊宜明白,此刻不是置氣的時候,關鍵是找出砒霜到底源自哪裡。
  “他們吃的那桌子剩菜呢?”楊宜問。
  此時如意酒樓的副管事萬淵上前,“回夫人,就是那桌。”他指向不遠處被三四個夥計看守的一桌子剩菜。只見整張桌子的菜都被人用一張半透明的布蓋上了,還紮好了角,再加上有三四人看守,就算有人想使壞,也無機可乘。
  楊宜心裡贊了聲這副管事會辦事,若這回如意酒樓能順利過關,她便給他升職加工錢。
  楊宜不忍見蘇大夫因偏向他們童家而陷入麻煩之中,遂開口道,“蘇大夫,可否幫我檢查一下這一桌子菜是否有砒霜之毒?”
  “童夫人不必客氣。”
  “喂,蘇大夫,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為何包庇童家?”
  蘇大夫見他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也惱了,“救人乃我們醫者本份,何來包庇之說?”說完,也懶得與他多做糾纏,退到一邊命人掀開桌布,正欲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開始一一驗毒。
  “差爺來了。”
  楊宜頓覺頭疼,這邊她還沒理出頭緒呢,這差爺就來插一腳。楊宜可沒忘記如今欽州的知府裴大人與林大人一向不對付,而自家又與林家交好,那裴家自然就與他們不對付了。如今官差插手,事情怕是更棘手了。
  “童夫人,有人來報官說,你們的飯菜有毒,差點鬧出人命。我們現在要查封如意酒樓,一切待此事查清楚再說。”帶頭的差爺李捕頭道。
  李三一看,心裡暗喜,那剩餘的銀子遲早要進了他的口袋。只見他快速地迎了上去,道,“差爺,你們來得正好,這如意酒樓賣的飯菜裡竟然下了砒霜,我要告它謀殺之罪。”
  “李三,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青叔臉色陰沉地看著李三。他心裡急啊,謀殺之罪可不輕。如今二爺不在,要是夫人有個閃失,他就算萬死亦不足以辭其疚,何況夫人肚子裡還有二爺的血脈——他根本不能想像,若夫人入了獄,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得遭多大的罪。
  “謀殺?你有什麼可讓人圖謀的?”楊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本來此事原因不明,李三等人要賠償要如何,儘管開口,都好說,只要不是太無理的要求,他們多半都會滿足的。如今扯上官差,怕是不能善了了。而且看李三的作派,不像是願意和解的樣子。
  此時李三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得把戲演下去,做全,爭取更大的贏面,“青管事,童夫人是吧?到這時候了,你們還語出威脅?你們有點良心好不好?我們兄弟幾個,在你們這好好吃頓飯,竟然落得如此地步,你們難道不該給個說法?”李三一臉悲憤地說著,“你們如此草菅人命,不積陰德,會遭報應的。童夫人,仔細你肚子裡的孩子——”
  聽到李三那話,童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憤怒地瞪著他,那裡的怒火仿佛恨不得扒其皮喝其血!
  楊宜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有什麼沖著她來就好了,幹嘛要拿她肚子裡的孩子說事?不過楊宜知道,她此時不宜動怒,她只得拼命深吸了兩口氣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們如意酒樓沒做過的事,就算對薄公堂,我們亦是不懼的。”她剛才看了,李三他們那桌子上的菜和其他桌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那就好,來人,將人帶走,然後將酒樓封上。”
  “慢著,李捕頭,你帶了杵作來了吧?”
  “是的,這位是丁杵作,精通驗傷驗毒之法。”
  “那你讓他把剛才李三他們吃剩的那一桌子菜驗一驗。”她怕一會到了衙門有人動手腳,現在把結果驗明瞭是最好的。
  李捕頭訝異地看了楊宜一眼,便對丁杵作點了點頭,丁杵作依言上前。
  而楊宜也上前,細細地將桌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怕遺漏了什麼。
  沒多久,桌子上的七八道菜都驗完了,可銀針還是沒有半絲變樣,別說黑了。丁杵作看了看,連茶水也沒放過。
  “對了,連吃過的骨頭蝦殼也一起驗了罷。”楊宜提醒。
  驗了,都驗了,可卻沒驗出個結果來。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李捕頭也擰緊了眉頭。
  “差爺啊,我們的確是吃了如意酒樓的飯菜才中毒的啊,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如何下的毒了,你們可得給我們討個公道啊。”
  “就是這樣才可怕啊,咱們完全不知道如意酒樓把毒下在何處。”
  “李捕頭,這樣你還要封我酒樓嗎?”
  那李捕頭斟酌一二,道,“童夫人,此事不是我能決定的。還請童夫人移步,若貴酒樓沒有做下此事,我相信裴大人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的。”說著,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夫人——”宋媽媽等人一臉焦急。
  楊宜抬手,制止了宋媽媽等人的勸慰,“此事我自有分寸。”
  “既然如此,那李捕頭,我們走吧。”
  李捕頭點頭,然後對身邊的一個官差說,“先把酒樓給封起來。”
  “是——”
  楊宜最後看了如意酒樓的招牌一眼,暗暗咬牙,背後之人最好祈禱,不要讓她查到是何人所為,若不然,她必十倍百倍報之。然後轉過身,不再回頭。
  接著,楊宜走在前頭,李捕頭緊隨其後,後面的官差也將躺在席子上的眾人一起帶到衙門裡。
  本來,在如意酒樓裡出了這檔子事,雖然兇險,可也沒鬧出人命,酒樓被封了就已經算是一個結果了,頂多再賠償李三他們一些錢。差爺也不敢強迫楊宜,再怎麼說,楊宜也是童家正正經經的夫人呢。可楊宜卻不想童家名聲有虧,只得跟著去打這場官司來證明如意酒樓的清明。
  *******
  對面酒樓上,裴夫人含笑地看著酒樓裡發生的一切。
  “這童家不知道得罪了誰,竟然被人這麼整,嘖嘖,好慘。”
  “有人替我們出手不好嗎?咱們只要適時推一把,效果一定不錯。”
  “官我已經替她報了,我相信老爺一定會秉公辦理的。且看她這回能不能化險為夷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得早一點——
第四十九章
  楊宜心中冷笑,裴大人會秉公辦理?真信了她就是傻子。這衙門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進的。加上身子的沉重,也讓她漸漸不耐煩與他們周旋。
  先證明了酒樓的清白,至於幕後之人,就從李三身上入手,至於能不能查到,後面再說了。
  “李捕頭,無憑無證的,絮我不能因為個人的片面之詞便讓你查封了酒樓。而且,他這是誣陷。”
  李捕頭明顯不耐煩了,“童夫人,你這是妨礙公務。來人,行動。”
  “慢著,我可以證明此事與如意酒樓無關。”
  李捕頭明顯不相信楊宜的話,“童夫人,你再這樣,別怪李某不給面子了。”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不給我夫人面子!”
  聽到熟悉的聲音,楊宜轉過身,只見童豁然騎在高大的棕馬上,一雙眼睛銳利地盯著李捕頭看。此時二爺整個人不修邊幅,看起來就像活脫脫的匪類,鬍子有近兩寸長,整個人看著比之前還黑了些,渾身散發著不善的氣息。
  楊宜呆呆地站在那看著闊別了近兩月的丈夫,眼眶有點熱意。平時不覺得,如今見了人,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地想他。他回來了,楊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覺得心安了,肩上的擔子也輕了。
  冷冷地看了那李捕頭一眼後,二爺才看向人群中的小妻子,見到她微突的肚子,他心裡很是激動了一下。但很快,他便知道這不是說話的時候,接著,他給了妻子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翻身下馬,將馬交給身後之人,然後一步一步朝楊宜這邊走來,人們紛紛退讓開,就怕退得慢了得罪這個看起來不好惹的傢伙。最後,二爺在楊宜面前站定。
  “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接著,兩人沒再說什麼,他們可沒有在眾人面前演戲的打算。
  李捕頭皺眉,“童大人,你這樣不好吧?畢竟有人報了官,而且這幾人也是在你們酒樓出了事,你們攔著不讓查,這說不過去吧?”
  二爺待說什麼,楊宜扯了扯他的衣袖,阻止了他到嘴的話。此時那幾個病患還在呢,若他說了什麼強硬的話,讓民眾以為他們童家仗勢欺人就不好了。而且,此時楊宜只想速戰速決,不想再糾纏下去了。
  “讓我來——”楊宜低聲說道。
  二爺幾不可見地頷首,然後微微後退半步。
  楊宜小幅度地側頭,見他如一棵堅毅的松樹般站在她身側。她微微一笑,他在她看得見的地方,給她依靠,甚好。
  “李捕頭,我剛才說了,我可以證明此事與我們如意酒樓無關。”
  “那你說說,為何他們會在你們酒樓裡中毒?別說他們是在別處中毒的鬼話了,是個人都知道,砒霜這毒可是無法延緩發作的。”
  “李三,我且問你們。你們來如意酒樓吃飯前,是不是吃過生紅薯?”
  李三支支吾吾,見他這樣,躺在席子上的其他病患都有些異樣。
  “你也別想狡辯,看看你衣角邊處是不是有好些黑粘之物?我相信不少老農都看得出來,這便是紅薯漿,因粘在衣服上久了才變得烏黑粘膩的。”
  “童夫人,我們來如意酒樓前一刻鐘左右的確吃過番薯,但這和我們中毒有什麼關係?”還是躺在席子上的一個大漢答了楊宜的話。
  今天,李三領著他們走了好久,到一處地裡開荒,那地有一片紅薯,他們在那挖出一小堆生紅薯。後來見肚子餓,就洗來吃了。飯前李三還招呼他們一個又吃了幾根(此時的紅薯並不大)。
  “一會你們就知道了。”楊宜剛才招來掌櫃的,叫他去弄幾隻活雞過來。又讓人去弄了些新鮮的紅薯。當然,楊宜讓李捕頭都派了人跟著,以示他們童家並未在這些東西上動過手腳。
  “想來,今天請客的人也是李三吧?”這也是楊宜的猜測,她剛才看了,這幾人的穿著並不好。通常這樣的人來吃飯,肯定捨不得點蝦子這麼貴的菜肴的,除非別人請。再加上七八個人都倒地上了,獨獨李三一個還在活蹦亂跳的,綜合他剛才的舉止,不難猜出他是這齣戲的引導者並且知道一些內幕。
  “你怎麼知道?”席子上的人的人訝異了。
  楊宜未答,此時,買東西的人回來了。楊宜讓人從廚房裡拿了幾盤蝦出來,這些蝦和李三他們吃的一模一樣。分別給三隻雞餵食了不同的東西。第一隻單位紅薯,第二隻單喂蝦子,第三只,喂了紅薯一刻鐘左右,給它喂了蝦子。三隻雞都是喂到撐。
  沒多久,第三只雞就倒地口吐白沫,哆嗦了幾下就翹辮子了,其他兩隻還活蹦亂跳的啥事都沒有。
  “勞煩蘇大夫上前驗一驗。”
  蘇大夫點頭,然後拿出銀針蹲了下去,沒一會銀針便黑透了,“確是砒霜。”
  圍觀的眾人啞了口似的看著這一幕,有些人還狠狠打了個哆嗦,這招,真是殺人不見血啊。若有心人將此用在他們身上,估計他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各位街坊鄉親們,你們也看到了。蝦和紅薯單獨吃並沒有什麼影響,或是同時吃的話,一般都會腹痛不已,嚴重的還會中毒死亡。還有,蝦不僅不能和紅薯一起吃,還不能和柳丁鮮棗一起大量地吃。”
  “這倒是食物的相克之理了。”蘇大夫摸著山羊胡道。
  “或許真是如意酒樓的蝦有問題也不一定呢。”人群中有人議論。
  “你傻啦,今天除了李三他們,還有別桌也點了蝦的,怎麼人家就沒事?”
  “既然有人懷疑,那勞煩青叔再派一個人前去隔壁的酒樓買一碟子蝦回來。”
  結果自然沒有什麼不同。這會,眾人都肯定了,李三他們中毒之事真和人家如意酒沒有關係。人家倒楣地被他們鬧了半天,生意都受影響了。
  結果已經明瞭,李捕頭覺得再糾纏下去,也沒有意思,於是便準備走人了。
  可惜卻被楊宜叫住了,“李捕頭且慢,這李三好生可惡,竟然隨意誣賴如意酒樓下毒,是不是該打二三十個板子以以儆效尤啊?若胡亂誣陷商鋪酒樓卻被輕輕放過,未免太叫那些做買賣的寒心了。畢竟如意酒樓每個月可是要交不少的商稅呢。”
  李捕頭無所謂,反正這李三又不是他的人,打了便打了。於是,他手一揮,便有兩個差爺上前,隨意拖過一條長板凳。不顧李三的求饒,將人拖了上去,捆結實了,劈裡啪啦地打了三十棍。
  打完人,李捕頭就領著一眾小弟,瀟灑地走人了。
  二爺也沒攔著,有些賬,等恰當的時候,連帶利息一起清算,到時讓他們割下一片肉來,才會疼不是麼?
  除了李三,其他人都是老實巴交之人,見給人添了麻煩,於是都愧疚了。他們派出了年紀最長的人上前給楊宜他們道歉,“童老爺童夫人,給你們添了麻煩,真不好意思。我們實在也不知道吃了紅薯再吃這蝦子會造成這種結果。”
  其實這些人都是很善良的人,從頭到尾一直也只是李三在那叫嚷而已,便是有點私心,怕也不過是想得些錢財做補償罷了。楊宜見他們一個個聳拉著腦袋,可憐兮兮地靠坐在角落裡。有些不忍心,道,“老丈,你們也是受人蒙蔽。說起來,我們都受害者。老丈,剛才蘇大夫說了,你們的身體還得調養幾天,這幾天你們上不了工吧?”
  那老丈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我們千里迢迢來欽州,不過是想賺些辛苦錢罷了,哪裡知道會有這翻波折。”這幾天別說上工了,吃吃喝喝還得貼好些錢進去,想著就心疼啊。
  “老丈,這五兩銀子你拿著,和他們分一分吧。你們也不容易,無端地遭了罪,這些就當我們如意酒樓給你們的貼補。銀錢不多,老丈莫要嫌棄。”說完,楊宜看了李三一眼,頓了頓道,“至於有些人,老丈就不必把銀子分給他了。”
  老丈接過銀子,與其他人一道深深施了一禮。
  這童家是厚道人,他們是遭了罪,卻是自己惹的禍,差點還鬧得人家酒樓開不下去,童家沒有怪罪,還給了銀錢接濟他們,真是仁義啊。以後有機會,定當報答一二才是。而童夫人的話,他們如何不明白。
  他們是實誠,可是都不笨。今兒一早,李三繞著路帶他們去那片地開荒,臨吃飯的時候又勸著他們吃了不少的紅薯。後來到了如意酒樓,那兩大盤蝦也是他點的。當時他們還納悶,李三這個人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卻不想,人家挖著陷阱等著他們往下跳呢。
  這李三可真狠啊。他們與他都多少年的交情了?竟然被他設計來對付無辜厚道的童家,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要知道,這兩樣東西吃多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至此,童家的仁善之名算是傳了出去,算是因禍得福了。
  對面酒樓,裴夫人將這戲從頭看到尾,見童家沒什麼損失,反倒得了這仁善之名,恨得咬牙,這楊氏運氣怎麼那麼好?
  鬧劇已散,曉得結果的,不少人暗道了聲可惜。至於可惜什麼,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第五十章
  “這童家婦人,倒有幾分能耐。果然是禍害遺千年,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剷除的。”近來諸事不順,已讓原本有些豐潤神態的盧氏變得尖刻。
  那麼隱秘的法子,本來以為萬無一失的,卻還是叫她破了去,那楊氏不是妖孽禍害是什麼?
  鄭媽媽歎氣,“夫人,這回的事,就揭過了吧。那童家應該查不到咱們頭上。下回行事,可別衝動了啊。”
  盧氏不耐煩地道,“奶娘,你只會叫我忍忍忍,除了忍難道就沒別的法子了嗎?對那賤人,我為了老爺,忍了。可你看,那俞氏只會越來越跋扈。可見,一味的忍是沒用的!”
  看到自己像女兒一般養大的姐兒這般痛苦,鄭媽媽也不忍心再說那些事來惹她傷心。罷了,夫人已經那麼痛苦了,左右不會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難受的了。
  *******
  “夫人已經知道事敗了?”俞氏坐在椅子上,問著底下一個得力下人。
  “是。”
  “可惜了——”對於結果,俞氏已早一步知曉,楊宜如此輕鬆便脫身而出,還撈了點好處,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之前她得知,盧氏心裡對林童孫三夫人有怨,便順水推舟將紅薯與蝦相克中毒之事秘密透露給了盧氏,想借她的手報復楊宜一翻。
  沒錯,俞氏對楊宜也是恨的。她當時都跪在地上了,那麼卑微地求她,她都沒救自己。真真可恨至極!有機會讓楊宜痛苦,她自然不會放過的。
  只是,可惜了。
  *******
  吃罷飯,又洗簌妥當,楊宜與二爺在屋裡說話。
  童二爺輕輕摸著她的肚子,道,“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剛才見她挺著個肚子在如意酒樓那與人周旋,他的心針刺般的疼。
  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自己的妻子被人如此算計欺負著。那背後之人也著實可惡,等他查出來,決不能輕饒了。
  楊宜心一熱,笑道,“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既然嫁了他,與他一道享了富貴,那就應該把該承擔的責任承擔起來。況且她在家安安穩穩的,左不過是旁人的一些小算計,只要防著些,沒什麼過不去的,比起他在外帶兵的兇險,真算不得什麼。
  童二爺拍拍楊宜的手。接著楊宜把他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事簡略地說了,包括給童家去信的事。
  “這些事你看著辦就好,只不過那個木樟香小鎮,我得再派人前去查探一番才行。”
  楊宜自然是沒有異議的,然後她又纏著二爺,讓他說說他這兩個月在外的事。
  童二爺沒法,只得挑了一些不涉及軍秘又不血腥的事來說。
  楊宜聽著聽著,就睡過去了。她一向有午睡的習慣,加上今天處理如意酒樓的事情太耗精力,而二爺的歸來又讓她興奮過頭了。待那精神頭一過,便覺得困頓不已。
  童二爺說著說著,便發現懷中的小妻子靠在他的胸前睡著了,小嘴還不時地發出嗯嗯的聲音來附和他的話。他看得好笑,將人抱回榻上,見她嘴角微彎,面容安寧,似是夢到什麼愉快的事,他情不自禁地摸了她的小臉一把。
  其實這兩個月,他甚少合眼。此次前去平匪,由於帶的是新兵蛋子,不比以往輕鬆,要難多了。開始的時候,常常陷入危險,他時刻得打起精神來應付,後來情況才慢慢好轉過來。不過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他帶去的四千人,還剩下兩千出頭了。近半的傷亡,讓他心裡很不受。所幸剩下的那些兵也算有個樣子了。
  幾經陷入困境,想起家中的妻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被他捱過來了。只因心中有了牽掛,就算再苦再難,他都沒有放棄過希望。
  看著她的睡顏,二爺也覺得睡意上湧。於是他乾脆地脫衣上榻,決定陪她一起眯個午覺。嬌妻在懷,童二爺只覺得無比地心安與滿足,漸漸地,他也閉上了眼睛。
  “醒了?”
  童二爺一覺醒來,就見著自家妻子明晃晃的笑顏,頓時覺得心也開懷了,“什麼時辰了?”
  “申時二刻了,我叫廚房煮了百合蓮子羹,一會你也喝一點去去暑氣。”說話間,楊宜擰了條毛巾,
  “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你身子重,別累著了。”
  “不礙事,蘇大夫說了,走動走動,對孩子也好。”
  童二爺在丫環的幫助下,洗了把臉。
  在用甜羹的時候,酒樓中毒事件也有了眉目。
  “幕後之人查出來了,和李三接頭的正是趙家莊子的一個老僕,那老僕也算機警,轉了幾道人手。知事司那邊也是費了一些功夫才查到的。那老僕無父無母,無兒無女,只有一個遠房表姐,他那遠房表姐正是趙僕孫妻子的得力媽媽。趙家有九成就是幕後黑手。”
  “趙家?可是我們後門斜對面的趙員外家?”之前二爺就給她普及過欽州的關係網,這趙員外亦在其中,而且算得上是欽州本土人中極有威望之人了。況且,前些日子,那俞氏與趙大小姐鬧了一場,她還親眼所見了呢。
  “正是那家,我們可有得罪過趙家?”童二爺皺著眉說道,知事司那邊查出來的結果自然是不會錯的,可趙家為何要對他們童家的酒樓下毒手,就很讓人納悶了。但如果不是有仇,趙家也不會用這般陰損的法子來汙了童家的名聲。
  楊宜沉思,
  童二爺來了欽州後,一直都忙碌著兵營裡的事,之後更是在外領兵近兩月,若是他們真得罪過趙家,那麼那個人多半不會是二爺,她的可能性還大一些。可是,她想了又想,來了欽州後,她都沒和趙家的人打過交道,何來得罪?不,不,打過一次交道的。楊宜想起來了,就在抵達欽州的那天,在陳記飯莊!
  當時陳記飯莊人多嘴雜,那天的事,趙夫人知道也不奇怪。再聯想到最近趙家的現狀,那趙夫人的心思,楊宜倒能模糊猜出幾分,不過,楊宜覺得應該不可能吧?就因為她也在場,趙家夫人就遷怒?
  話說,那趙夫人在得知趙員外動了女兒身邊的俞氏時,傷心了一段時間,後來重新振作,與那俞氏鬥了起來。那俞氏溫柔小意,很得趙員外的寵愛,雖然根基淺薄些,卻也和那趙夫人鬥了個齊鼓相當。
  其實依楊宜看來,主要還是那趙夫人約摸是對那趙員外還有幾分情義的,而那趙員外又多番護著俞氏,便是趙夫人再恨,行事間也留了幾分餘地,倒叫那俞氏撿了便宜。於是,兩人就這般僵持著。
  見楊宜面色古怪,二爺詢問,“怎麼了?”
  楊宜當下便將當日之事告訴了他,順便連她的猜測一起。
  “婦人的心思甚是古怪,便是如此也不稀奇!”二爺一錘定音。便不是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原因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既然趙家敢做了,那就得有承擔後果的準備。
  “此事你別管了,為夫自有主張,你且安心養胎罷。”
  楊宜見他臉色堅決,只得點頭,然後眼珠子一轉,抱著二爺的手臂,笑吟吟地問,“二爺,剛才你說,婦人的心思甚是古怪?”
  童二爺這才意識到,他一句話,把自己的小嬌妻也罵進去了。
  此刻見她狡黠的樣子甚是精神,二爺也樂得隨她鬧一鬧,於是他一扯,便將她抱進懷裡哄著,“我家小婦人的心思才不古怪呢,古怪的是別人。”
  楊宜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那似嗔含媚的一眼,直看得二爺喉頭上下滾動,腿間更是一片火熱。思及懷孕之初,他問過蘇大夫房事的問題,蘇大夫說了,只要過了頭三月便不禁房事,不過動作不可太過猛烈便可。他在心裡數了數,他妻子如今都快四個月了,應該可以那個了吧?只要他動作溫柔些,不傷著胎兒就行了。
  二爺低頭,含住她如玉的耳貝,呼出的熱氣噴得她直躲,“別舔,癢——”
  “有些日子沒見了,娘子有沒有想為夫?”隨著他暗啞的嗓聲響起,他的大掌在她的腰眼處或輕或重地按捏著。
  二爺的動作讓楊宜癢得直想往後躲,讓他想親親不著。童二爺不滿了,一手直接摟著楊宜的腰,另一隻手則拉起她的一條大腿,讓她跨坐在他的大腿根上。
  察覺到隔著薄薄的布料抵在□的火熱,楊宜不安地看了一眼窗外,見夕陽還大剌剌地掛在天邊,推了推身前的男人,“你想幹嘛呢?”若是她的聲音再嚴肅點,不顯得那麼嬌弱無力就好了。
  可惜,身體的接觸勾起了她對眼前男人的渴望。懷孕後讓她的體質變得很敏感,才微微拉扯一會,特別是現在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前面又抵著那個物什,楊宜緊張之餘,□更濕潤了。
  二爺火熱地盯著身上女子羞紅的雙頰,笑得意味深長,“你說呢?自然是幹想幹的事了。”說著,還意有所指地挺了挺腰。
  隔著衣衫的撞擊叫楊宜小小地驚呼出聲。
  “夫人?”
  門外響起冬梅詢問的聲音,楊宜狠狠瞪了身下這個使壞的男人一眼,道,“我沒事。”
  趁著她說話的時候,二爺伸出手,在她私秘處或輕或重地揉捏著,沒一會,楊宜便覺得渾身無力。見此,童二爺在她腰間一陣拉扯,沒一會,楊宜便衣衫半解。
  “娘子還沒說想不想為夫呢。倒是為夫在外可想你得緊呢,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為夫便會想著你的模樣......”童二爺湊近楊宜的耳際輕輕說了一句什麼,只見楊宜耳根迅速泛紅。
  接著,童二爺便掏出自己的物事。見到比以往更粗壯挺拔的物事,思及以前的歡愉,楊宜的身體似乎更為誠實,□更加粘膩了一些。察覺到此,她的臉又紅了一些。
  二爺扶著她的腰,讓她慢慢坐下來。可惜,楊宜只一下便搖頭,“不行,太大了,進不去。”
  沒法,二爺只好抱著她互換了個位子,姿勢未變,然後壓了上去,前面一會楊宜有些久曠的澀痛,沒一會,便順暢了。
  隨著他的動作,兩人漸漸沉淪。
  作者有話要說:咱們吃清淡點吧。
第五十一章
  “老太太,還有半個時辰就該進城了。”青娘在小丫環的幫助下鑽進馬車,向老太太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老太太聽了歡喜,“青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是高管事說的,他上回可是來過欽州的。”
  “嗯。”老太太聽到這話,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青娘暗惱自己嘴快,提到高?叫老太太不高興了。上回高?自作主張將表小姐帶來欽州,出發一天后,被老太太知曉。老太太立即派了人去追,可惜追了兩天都沒把人追回來。此事後,老太太惱了高?。所以高?回來覆命時,高?便被打發到一個角落掃地去了。這還是看在二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沒事的份上的輕罰。這次要不是老太太著急來欽州又沒個熟悉路途的,才不會重新啟用高?呢。
  見老太太閉起眼睛養神,嘴角還有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青娘放輕了手腳,只是心裡不住地想著事。
  童府現在也不知如何了?老太太走時,童府正鬧過一場呢。原因與大夫人的侄女徐若卿有些關係。
  前些日子,徐若卿帶回來的一個閨蜜戚氏,與她一樣都是年輕的寡婦來著。那些日子她們兩人陪著大夫人說笑,倒叫大夫人開懷不少。可半月前,不知怎的,童大爺喝醉了,竟然睡了人家。
  這下可鬧翻天了,那戚氏從頭到尾只是默默地流著淚。
  對比大夫人受不了似的大吼大叫,戚氏的靜默反倒叫大老爺愧疚了,憐惜之心頓起。
  其實大老爺也是沒辦法,眾目睽睽之下,他總不能吃了不認帳吧。加上戚氏雖是個寡婦,可她娘家老父好歹也是個六品的官兒。無法,童大爺只好決定納了她為妾。
  大夫人知道後,自然是強烈反對,還說,任何人成為大老爺的妾室都好說,可戚氏不行。
  青娘多少也明白,大夫人這是又恨又不甘心哪。之前在她侄女徐若卿的搭線下,她一直把戚氏當成是親侄女的。如今戚氏背叛了自己,辜負了這份信任,她恨不得啖其肉,怎會允許她進門?
  可惜,任由大夫人如何鬧騰,都沒法改變這個結果。
  其實夫人走到這一步,自個真要負大半的責任。當初,老太太就曾敲打過大夫人,說她娘家侄女成天住在童府裡也不是個事。
  當時大夫人還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給她們看,說老太太容不下她娘家的人,後來還跟大老爺告了狀。
  老太太當時那個氣啊,好心被雷霹,老太太索性就丟開手,懶得再說她。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當初她不聽勸,如今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怪得了誰呢。
  而那徐若卿是個有眼色的,她應該隱約感覺老太太不喜她,因此並不常往老太太所在處湊。
  青娘也知道些老太太的打算,大夫人是個扶不起的。老太太以後去了,只會讓大少夫人管家,不會把童家交給大夫人的。
  老太太這回決定來欽州,可是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大老爺一聽這消息就來勸了,可惜老太太也是鐵了心。他也知道最近家裡烏煙瘴氣的,老太太怕是想出去散散心。便只是歎了口氣,沒再阻攔。
  *******
  徐若卿百無聊賴地喝著茶,暗忖,不管這回姑媽見不見她,都是她最後一回來童府了。
  “小姐,戚姨娘求見。”
  “不見——”
  徐若卿繼續看著手中的杯子發呆,當初從欽州回來時,她給過她姑媽機會的。只要姑媽和她說聲抱歉,那事情便有迴旋的餘地。可她那姑媽見了她,真真是一句道歉也無。那會她是又氣又恨啊,她當時真恨不得立即設計了她姑父,想知道她那好姑媽看到自己與姑父睡在一塊的樣子。她想,看到她姑媽痛苦,她一定會很痛快的。
  不過幸虧她沒有失去理智,她心裡明白,若是她真那麼做了,或許可以得到一時的痛快,可她的後半輩子可就不好過了。姑侄兩人共侍一夫之事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而姑媽是長輩,又穩坐著童家當家奶奶的位子,自己肯定是不討好的那個。真到了那地步,恐怕她也就被放棄了。
  可她卻拼命壓制住火氣與恨意,與她那好姑媽慢慢周旋,仔細謀劃。
  那戚氏自然也是她故意引進童府的,當然,對於她的安排,那戚氏也是願意的。戚氏雖是寡婦,可還是完璧之身,只因她之前的丈夫,還沒成親就去了。再者,別看戚氏老爹還是個六品的官兒,可她家的人都是不善經濟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商戶人家呢。戚氏見識了童家一應的吃穿用度,不動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到最後,那戚氏果然成事了。看著她姑媽痛苦不已的樣子,徐若卿只覺得一口濁氣總算吐了出來。不過以後,不管是姑媽也好,戚氏也罷,都與她無關了。她不會再插手她們之間的事!
  不過,戲還是得做全的。爹娘爺爺奶奶對她當初將戚氏引進童府造成了她姑媽如此大的困擾有些不滿呢。她自然得把自己摘出來才是。不過若是姑媽對她的道歉不領情,她也不必太勉強自己就是了。
  ******
  這日,吃了午飯,童二爺打馬出城,正巧就遇上了童家本家的車馬。他遠遠看著眼熟,仔細看了領隊的人,才認出是本家的一個老叔,忙打馬上前。
  “三叔,你們到了?”
  童安福一眼就認出了童豁然,此時在城門口遇上,真真是驚喜啊,“是啊,走了十來天,可算到了。對了,你這是要出城?”
  “三叔,今兒不出城了,我領你們家去。”說完,童二爺轉過身交待了長隨順子幾句。
  “好好——”連說了兩聲好,見順子拍馬離去後,童安福才略帶不安地問,“二郎,不會耽誤你的事吧?”
  “放心吧三叔,耽誤不了多少功夫的,再說今兒也沒什麼事。”童二爺寬慰他。
  童安福放下心來,然後一拍腦門,“瞧我這破記性,二郎,這回你娘也一道來了。喏,她就會在第三輛馬車裡。”
  童二爺一聽,忙道,“三叔,我去看看我娘。”
  “去吧。”
  “老太太,二爺來了。”
  老太太一聽,忙叫道,“快快,扶我出去——”
  就在童二爺過來的當會,老太太已經得了消息,正鬧著要下馬車呢。
  “娘,別忙,您就坐上頭吧,讓青娘掀開馬車的門簾,咱母子倆說說話就好,也讓兒子給你介紹一下欽州城。”
  老太太剛見到兒子,正滿懷的欣喜,對兒子的要求自然沒有不應的。
  “娘,您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我這老婆子啊?”
  “哪能啊,只是這一路顛簸的,我這不是擔心您的身子嘛。”童二爺見自家老娘明顯消瘦了的身子骨,心裡暗暗記得晚點得讓蘇大夫過來瞧瞧。
  童二爺的話讓老太太喜笑顏開,此刻見老二明顯比之前開朗有朝氣,老太太立即將這功勞全歸到了兒媳婦身上,心裡對楊宜那叫一個滿意。
  俗話說,有對比才有發現。老大媳婦那樣,連帶的老大也顯得沒精神和抑鬱。而老二,看著好多了。果然,娶妻娶賢,有個好媳婦,能叫子孫三代收益。
  一路上,說說笑笑,沒多久,便到了。
  楊宜早就接到消息,換了一身正經的衣裳親自在二門等著了。
  老太太下了馬車,見了楊宜突出的肚子,老大開懷,直接著她的手說好,“老二媳婦,你可是我們童家的功臣了。得好好保重自己,給咱們童家生個大胖小子。”
  楊宜紅著臉應了是,將人迎進了正廳,又讓人上了茶點,楊宜親自給老太太倒了杯茶,笑道,“老太太,此刻宋媽媽正領著人在收拾屋子,怕是要等上一盞茶的功夫,勞您在廳裡歇歇腳,順便用些點心了。”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不妨事,咱倆正好說說話。”她知道,他們這一幫人來得意外,兒媳婦一時沒準備也是可以原諒的,再說只等一會,怕也是他們緊趕慢趕出來的結果了。
  接著,老太太拉著楊宜問了些在欽州這邊的事,又叮嚀了一些懷孕的注意事項,便有下人來報,說房子已經收拾好了。
  楊宜忙起身,想扶著老太太。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順,可你也是雙身子的人,還是讓青娘來扶我吧。”
  楊宜笑著應了,將人送到住處,待老太太歇了,她又敲打了一回下人,叫她們認真服侍老太太,這才去忙別的事去了。
  童家本家這回來了五六十人,除了十來人是本家的親戚叔伯外,其餘的皆是奴隸。
  本家的十來個親戚,楊宜早就收拾好了廂房,虧得宅子大,即便住進了這麼多人,也不顯擁擠。
  如今剛過了秋耕,本家的老人見那些奴隸閑著也是閑著,便留了一半奴隸在家,剩下的全遣了過來開荒。
  那些奴隸,楊宜則讓他們全住到了他們新買的那個小宅子裡去。因他們現在住的是公家的宅子,在欽州沒有一所完全屬於自己的房子,經常讓他們沒有底氣,所以才了那所宅子。那宅子是他們在這小半年裡買的,也是三進的,不過比他們現在住的略小。住三四十奴隸還是綽綽有餘的。
  作者有話要說:嗯,在這說明一下,上一章沒有肉——親們留的郵箱,俺就不發了哈。這文文到現在只寫了兩回肉,一回洞房,一回是重逢的那章,需要的,繼續留郵箱吧——
第五十二章
  “老爺,錢莊的李掌櫃、酒樓的莫掌櫃前來辭工。”小廝瑟縮著身子說道。
  “滾滾,都給老子滾!”趙員外氣得咬牙,一發狠,摔了個古董瓶子,指著盧氏大罵,“蠢婦,瞧瞧你幹的好事!如今趙家變成這樣,你滿意了?!”
  盧氏旁邊的鄭媽媽嚇得眼皮一跳。
  趙家是生意人,手底下也不見得多乾淨,早年也做過幾件有損陰德之事,不過大多都被他妥善處理好了。如今都被童二爺翻了出來,雖然主要的證據是沒了,可蛛絲馬跡還是有的。於是,童二爺查實後,便叫人把這些消息散播出去。
  謠言傳到趙僕孫耳朵時,趙僕孫正帶著新得的一個姨娘在榻上廝混。這姨娘是前陣子他去吃酒,文家老爺說要送個庶女給他當妾的。本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道理,趙僕孫樂呵呵地笑納了,這陣子正樂不思蜀呢。而那俞氏在床上又是個媚的,於是,趙員外已經有半月沒理事了。
  等錢莊的掌櫃火燒眉毛似的來求見時,趙僕孫才曉得事情壞了。接下來一段時間,趙僕孫真是忙得焦頭爛額。
  對於謠言,新遷來的居民將信將疑,但本土居民可是經事之人,把那些謠言與當時的情況一一對比,越發地覺得合了那些猜測。於是,趙家倒楣了。幾處生意受到的影響頗重,生意慘澹,趙氏錢莊更是損失慘重。
  本來趙家錢莊因是本土人開的,歷史又長,很受欽州人的親睞,乃欽州最大的錢莊。可這回趙家信譽受損,百姓們都怕趙家私吞了自家的銀錢,紛紛將存在趙家錢莊的錢取了出來,存到了別處的錢莊去。
  趙員外真是有苦也說不出,他一邊使人闢謠,一邊派人攔著勸著。可百姓們見趙家錢莊這樣,越發地信了那些謠言,以為趙家真要吞了他們那點錢,越發地恐慌了。這下,取錢的人更多了。
  本來錢莊裡除了一部分流動資金外,大部分的銀子都被他抽出來了,或是花了,或是投資到了別處。
  趙員外沒法子了,只得把家裡的現銀都搬了過來,又把其他鋪子裡能帳面上的銀子支了過來。可是,還是不夠。最後,趙家變賣了幾個鋪子,才把錢莊給穩住。可此時的錢莊和垮了又有什麼區別?沒個三五七年,趙家錢莊怕是恢復不了生機的。
  當趙家錢莊成了空殼子後,原本與趙員外合作的商人紛紛解約,寧願賠銀子都好。這下,趙家的產業縮水得更嚴重了。
  按理說,趙家在欽州紮根的時間長,應該不至於那麼不堪一擊才是。連童二爺對此都挺不解的,他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哪裡知道事情順利得出乎意料。
  可他們哪裡知道,趙員外原是個秀才書生,性子很是孤高傲物,自稱孺商,很是看不起那些滿身銅臭沒有涵養的。所以與其他員外也不是很合得來,那些大商人財主也看不上他那自視甚高鼻孔朝天的樣子,漸漸的,那些員外商人聚會時便不怎麼邀請他了。與他自然就沒什麼交情。所以此次趙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竟然沒有人伸手援助。
  再加上,不少人消息靈通的商家員外知道趙家得罪的是童家,更不可能站出來了。趙家糊塗,他們可不糊塗,自古民不與官鬥,他們犯不著為了一個沒什麼交情的趙家去得罪童家。再者,趙家倒楣,那他們只會得到更多的好處。沒看到麼,這幾天他們錢莊的掌櫃們都笑得合不攏嘴了,原因無它,老百姓們把銀子從趙家錢莊取了出來,轉眼不得找個地方存起來?其他錢莊便是最好的選擇,一時之間,欽州城內不少錢莊人頭攢動,生意紅火。
  損失了那麼多,趙員外自然想知道到底是誰和趙家過不去了。這一查,查出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童家。童二爺在趙員外派人查的時候順便也將他妻子盧氏的所作所為也一併捎上給他知曉。得知一切原由皆因他那敗家娘們而起,趙僕孫頓時堵了一口氣在胸口,發悶得慌。於是,便了眼前一幕。
  原本趙員外近來納了兩房妾室,對嫡妻還是有些愧疚的,可一想到她給趙家惹了那麼大的禍,趙員外就恨得不行。
  “你個敗家娘們,我趙僕孫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平時在家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就罷了,如今你倒好,算計到了童家的頭上,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你真以為自己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麼?”趙僕孫是真不明白了,這盧氏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豆腐渣麼?最讓他害怕的是,這計策當真是狠毒,而且殺人不見血,若是盧氏用到他身上,當真能令他死得不明不白。
  而且正因了這計策的陰損,趙家與童家的關係鬧得很僵,完全沒了修補的可能。他幾次攜厚禮上門拜訪,都被拒了。
  盧氏冷笑,“趙僕孫,趙家如今變成這樣,你敢說你沒有責任?要不是你納了這個狐狸精,咱倆好好過日子,又何至於此?”
  “你你你——”趙僕孫指著盧氏說不出話來,“毒婦,你要害得我趙家家破人亡才甘心是不是?!”
  “姐姐,你惱妹妹,妹妹生受了就是,可你不該拿著老爺辛辛苦苦經營的產業來泄怒啊。”俞氏拿著帕子抹了眼角兩下,眼睛頓時紅了。她此時也是悔啊,早知道得罪童家的後果那麼嚴重,她就不撒那點氣了。這下可好,下半輩子的富貴榮華去了近半,想著前些日子老爺抬出去的一箱箱白花花的銀子,全沒了,叫她如何不心疼。
  盧氏橫了俞氏一眼,“自掌嘴十下!我和老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俞氏滿眼委屈地看了趙員外一眼,“老爺——”
  “好了好了,靜娘,你給趙家惹了那麼大的禍,還在這耍你當家夫人的威風,也不嫌臊得慌!”
  趙員外心煩意亂地開口,“靜娘,我看你最近有些勞累過度,今天起就靜養一段時間吧。把當家的事先交給兩位姨娘,外面的鋪子莊子,為夫替你管著。”
  “趙僕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那些是給女兒的陪嫁!你也好意思動?”盧氏心火上湧,不管不顧地站起來質問。
  趙僕孫惱羞成怒,輕呵,“靜娘,有你這麼和夫君說話的嗎?你為□的賢良淑德哪裡去了?”
  盧氏大笑一聲,“哪裡去了?自然是往狗肚子裡面去了。真是好笑,你忘記了以前的誓言,妾室一個一個地迎進來,卻還要求我賢良淑德?”
  “老爺,姐姐一向良善,那陷害童家的計策不是姐姐想得出來的,定是有心思惡毒的僕人調唆了她。”俞氏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鄭媽媽。事情到了這地步,不管如何,還是努力將局面軒變成對她有利的一面才行。借此機會,讓盧氏自斷一臂膀,也不錯。
  盧氏目眥盡裂,大呵,“俞氏,你敢!”
  趙僕孫如今滿腔的憤怒不得發洩,盧靜娘是妻子,就算做錯了也動不得,此刻俞娘的提議正好讓他有了發洩的機會,“你說得對,靜娘良善,定是有人唆使了她。”
  俞氏朝一個偏僻的角落使了個眼色,立即有個丫環識趣地上前指證說,前些日子她無意中聽見鄭媽媽與夫人嘀咕了什麼紅薯砒霜之類的。接著又有一個小廝說,曾見過鄭媽媽偷偷摸摸地出過門什麼之類的。
  於是趙員外很快便給鄭媽媽定了罪,正想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趙僕孫,你不辨是非!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敢上來拉人?!”盧氏將自己奶娘護在身後,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對狗男女,真可笑,當初自己真是瞎了眼才嫁給這姓趙的,人到中年,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她之前設計童家,或許是一時腦熱與衝動,但內心深處未嘗沒有被丈夫女兒傷透心的絕望。
  趙員外鐵青著臉,看著盧氏一喝之下,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家丁站在盧氏身後,這些都是她的陪嫁奴才,自然是對她盡忠的。
  以前盧氏夫妻和睦,她陪嫁的奴才自然也是敬著趙員外的,如今兩人一對恃,才顯了出來。
  “好!好!果然是好!”趙員外狠狠瞪了盧氏一眼,然後甩袖而去。
  俞氏看了盧氏一眼,眼裡閃過一抹笑意,隨後跟了上去。
第五十三章
  轉眼就快到十一月份,小雪剛過。
  楊宜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低頭的時候根本就不看到自己的腳了,走動的時候常常讓兩個有力的嬤嬤扶著才放心。
  有一陣子,晚間的時候腿腳更是時常抽搐。痛醒的時候,二爺也跟著醒了過來,見她痛得眼眶紅紅的模樣就難受,宋媽媽聞聲進了內屋,一見這情況只道不礙事,搓搓就好了。果然,宋媽媽搓揉過後,楊宜就好很多。二爺當時就讓宋媽媽教了他,此後晚間楊宜一抽筋,肯定是他親自給楊宜揉搓的。
  對夜間她常常抽筋將二爺驚醒這事,她也曾勸二爺分開睡,可卻被拒絕了。對此,楊宜心喜又愧疚,儘管她也希望丈夫陪在身側,可二爺白天還要到兵營的,若精神頭就不足,影響了正事可怎麼是好。可二爺也只是一個勁地勸她說沒事的,楊宜也只能放下心中的擔憂享受丈夫的體貼。
  或許是從孩子三四月份後一直陪伴至今,楊宜懷孕的辛苦,二爺也看在眼裡,對她也越發的愛重。每天忙完了兵營的事,就趕回家,有時還會買些楊宜喜歡的小東西回去哄她。回到家或是在書房處理公事,或事陪著妻兒去老太太那坐一會,三人一起期待著孩子來臨的日子,平淡又溫馨。
  因快到臘月了,開荒的事已經告一段落,
  開過荒的人都知道,開荒是件極辛苦的事,若是土層深厚地形平坦的荒地開墾起來還好些。若是坡地的話,要難上許多,光是那些草木處理起來就麻煩不已。
  有一回,楊宜去了一回他們童家所圈的荒地,見識到開荒的辛苦後,她便與二爺商量好了給那些奴隸及雇傭而來的開荒者提工錢。不管是奴隸還是雇傭工,只要開墾出一畝荒地,經檢查符合要求後,即可領五百文錢的工錢。
  這下子,奴隸及雇傭工都興奮了。奴隸們沒有怨言了,雇傭工也不提走了。
  若不是童家調整工錢及時,雇傭工怕要成群結隊離開了。
  雇主聰明,可是那些墾荒工人也不笨。他們幫雇主開墾一畝荒地大約得錢兩百五十文(因見識到了開荒的困難,童家降低了每日的任務量,每日他們只需要完成兩分地便可領走五十文錢)。可他們若是自己開一畝荒地,接著種個幾年再賣的話,就可以得幾兩銀子,而且前六年還不用交納賦稅。這筆賬誰都會算,特別是預備在欽州紮根的百姓,更是寧願自己去開墾一畝荒地也好,都不願意為了兩百五十文銅板去給人家開一畝荒。
  但是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的,要知道,新開出來的荒地產出可是很少的,要精心伺弄幾年才能變成熟地,才能賣錢。可是這幾年裡,家裡的老老少少張嘴就要吃飯,熬過並不容易。
  自己開荒幾年後賣地的主意是好,可是所需精力太多,而且風險太大,並不是所有的地都能種出莊稼來的。有時你辛辛苦苦開出幾畝地,卻種不出一粒莊稼來,那損失可得自己承擔的。
  可以說,欽州附近城鎮來打短工的鄉民,家裡不是沒有土地的。但因為地裡的產出少,家裡人又多,需要補貼,所以才會在聽聞欽州不少大戶人家招人手開荒時紛紛往這邊趕來。
  童家開出的條件不錯,便是辛苦些,那些打短工的鄉民也願意幹。加上童家結算工錢及時,中午的時候還會時不時地給他們加餐,所以童家的雇工們幹活是最賣力的。
  三個月下來,開出了兩千畝地,當然,包括了坡地低窪地和一些山地。期間青叔去衙門辦了兩回印信執照,童家的圈地往北邊擴張。
  期間,二爺他們也沒有閑著,林家聯合了童家孫家等一個派系的力量,自掏腰包興修水利,深挖水渠,從西南蒼瀾江處往東修了一條深六尺,寬一丈的大渠,號欽州渠。此渠橫跨欽州,與離城的紅沙江匯合。
  以裴知府為首的派系自然見不得他們專美於前,要知道,這條水渠修好了,那可是深受百姓讚頌的好事,明晃晃的政績啊。傻子才不爭不搶呢。對於裴系的行徑,林煥之與手下們商量後,決定接納進來,畢竟給他們一個機會幹事,然後分些功勞,總比拒絕後讓他們在背後放冷箭拖後腿強。於是,欽州城裡的官員首次團結到了一塊。
  由於沒有人在後面拖後腿,歷時四月,欽州渠耗費了不少的財力人力物力後,終於完成了大部分。在過年前必定能完工,明年開春春耕時,欽州城裡的百姓們便能用上欽州渠的水了。
  ******
  這日,魏晴嵐又過來串門了。
  “宜妹妹,這回姐姐能懷上,真是多虧了你了。”魏晴嵐摸著肚子,感激地說道。
  “晴嵐姐,你又來了。能懷上,那是你的福氣。我當時不過是多說了兩句話罷了。”事隔半年,魏晴嵐也調養了半年,她終於懷上了。楊宜知道後,也替她感到高興。
  大恩不言謝,魏晴嵐笑笑,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裡,嘴上卻說起了別的話題,“對了,你家老太太的身子怎麼樣了?”
  “身子骨倒比以前硬朗一些了。”老太太到欽州後不久,楊宜夫婦兩人便請了蘇大夫過來給老太太看看有什麼不妥不處,實在是老太太到欽州時整個人清減了不少。但老太太一聽要請大夫,一個勁地拒絕,當時楊宜就懷疑老太太想隱瞞什麼,再加上上輩子的記憶,更不可能讓老太太瞞著他們那個事的。在他們夫妻倆的堅持下,老太太終於點頭了。
  這一把脈便診出老太太實乃得了失榮之症,已經快到中期了。
  當時二爺極度震驚,就連楊宜也吃驚不已,儘管她知道這一世許多事都與上輩子不一樣了,可還是被這個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
  二爺埋怨老太太這麼大的事都瞞著他們,老太太只是苦笑說這病連京城名醫張定水的徒弟都束手無策,告訴他們又有何用,不過是徒增困擾罷了。
  二爺與楊宜聽了,都極難受,卻也無可奈何。
  後來蘇大夫看了那神醫徒弟給開的藥,覺得不錯,又加了幾味益氣養榮疏肝散結的藥。
  二爺更是費了一番周折,讓人從西域弄來了阿魏化痞膏,讓老太太用於外貼。
  後來二爺給他大哥去了一封信,平平地敘述了老太太的病情。大老爺接到信後震驚心痛之餘,更覺得自己不孝。老太太呆在通州時,他都沒察覺出她身體不適,才去了欽州沒多久,弟弟便察覺了。對比之下,大老爺更覺得慚愧,痛恨自己之餘,他對徐氏更失望了。他自己成天忙著外頭的事,對老娘有些忽略情有可原,可你一個媳婦,連婆婆得了這麼個要命的病都不曉得,就太失職了。於是,他更不待見徐氏這個妻子了。
  老家那邊的事,楊宜夫妻倆也懶得管。二爺特意給大老爺去了那麼一封信,未嘗沒有埋怨之意。可惜,再多的悔與痛都無濟於事,老太太那病沒法子根治,只能這麼養著了。
  如今楊宜的肚子月份已經很大了,雖然老太太早就不讓楊宜去她那請安了,可楊宜每回吃過午飯後,總會去老太太那窩一陣子,一來可以走動一下,二來可以和老太太說說閒話解解悶,讓老人不那麼寂寞。而兩人討論得最多的就是楊宜肚子裡的孩子氣,從孩子的名字到孩子的模樣再到將來的教育,聊得津津有味。因為聊得多了,老太太對這個孫兒的期待感也更強烈了。心中有了希望,加上一應的吃穿用度,都是楊宜精心安排的,老太太的身子骨和精神頭看著倒比在通州時還好些。因此,老太太身邊的老人為此看楊宜這二夫人那叫一個喜愛,可比對徐氏親熱多了。
  “我那新得了一根兩百年份的老參,或許你用得上,晚點我讓人送來。”
  魏晴嵐的話打斷了楊宜的思緒,她笑笑,“謝過你的好意了,不過這老參你還是留著吧,幾百兩的東西呢,我可不敢收。”人參他們童家的庫房裡還有一些,兩百年年份的也不是沒有,只是較少而已。而魏晴嵐與邵涵容身後沒老人,自然也沒什麼豐厚的家底,這老參對他們來說,怕是極重要的吧。
  “你和我還客氣什麼?要不是你提點,我現在還懷不上呢。”魏晴嵐見她說得見外,佯裝不悅地道。
  “說句實在話,你這份心意呢,我領了,但參是絕對不能收的。你先讓我說完——”楊宜抬手,制止了她的話頭,接著說道,“說句不中聽的,你現在懷著孕呢,女人生產本就是從鬼門鬼裡走一遭,若有什麼意外,這參指不定就是救你命的急藥。你現在送了我,若是到時真有個什麼,不是叫我和你夫君難受麼?”
  魏晴嵐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遂沒有再提送參的事。
  楊宜見她想明白了,也微微一笑,與她說起了別的事。
  人情債難還,特別是他們這種算是身居高位的,能不欠就不欠。今天你要了別人的東西,他日就得還上更貴重的。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解決姓趙的一家,應該半章能解決吧——
第五十四章
  “夫人,你派去廣州的人回來了,此刻正在前院。”
  “走,咱們看看去。”楊宜一聽,心一喜,但她可沒忘記自己如今可是挺了個大肚子,忙讓兩個嬤嬤將她扶起來,往前院走去。
  “夫人,可是這些方小說西?”童成和上前。
  楊宜指著其中一車物什道,“拿一根給我瞧瞧。”
  童成和依言拿出一根約三尺長的木棍遞給楊宜,她細細端詳了一會,才點了點頭,“正是這方小說西。”
  童成和松了口氣,歷時兩月,運回這三車方小說西,總算是不負所托。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何夫人要這方小說西,千里迢迢地讓他們去弄回來。他們到達廣州福源縣時,走坊了好幾個大的村落,終於在一個叫大山村的村子裡找到了這方小說西。
  那些村民一聽他們想買這木薯,童成和給了二十兩銀子後,那些村民二話不說,領著他們到一小片山頭,那裡長滿了這種叫木薯的植物。隨後他們挑了老熟、莖粗節密的植株砍下來,這不,僅花了兩天時間,那片山頭的木薯植株看得入眼的,全被他們砍了下來,就得了這三車的木薯梗。
  “夫人,這是?”青叔也好奇地拿了一根來看。兩月前,夫人吩咐童成和帶人前去廣州一趟他是知道的,難道這方小說西就是夫人要的?
  楊宜笑著道,“這方小說西叫木薯,抗旱、耐瘠薄,產量高,而且還不與主要糧食作物爭地,種了木薯的地還可以種些黃豆花生。正適合新開荒的土地,明年我打算劃出一片山地來種這個——”
  她不會忘記,元和二十一年,雲州的那場大戰,是因為當年糧食欠收引起的。當時可不僅僅是北邊的遊牧民族糧食欠收,安和國同樣因為旱災而大量減產甚至顆粒無收。
  恰逢太僕寺卿謝懷理之子謝晉安遊學歸來,安獻上了這木薯作物,並把種植方法在全國推廣,約大半年後,才解了全國缺糧的危機,而謝晉安更是因此一躍成為正四書的鴻臚寺卿,前途不可限量。
  而出乎意料的是木薯這作物當時已經存在廣州福源縣了,還記得木薯推廣種植時,當時的廣州福源縣知縣還上過奏摺道明這木薯塊根實乃有毒之物,順道還斥責謝晉安,說他心懷不軌,意圖謀害百姓。
  兩人當時對薄金鑾殿,當時謝晉安拿著泡了六天六夜的木薯當著眾官員的面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卻安然無恙。謝晉安隨即向聖上說明了此物雖然有毒,但經水泡過幾天再煮熟便能將其毒去除,可安心食用。
  當時廣州福源縣知縣還被謝派官員擠兌,說他沒見識,懷抱巨寶而不自知,還說他心胸狹窄容不得謝晉安......
  那知縣原本一心為民,豈知卻被如此羞辱,羞憤之下,竟然一頭撞向地面,自盡了。
  此事當時鬧得很厲害,基本上全國上下都知道了,楊宜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童家開出了近兩千畝的荒地時,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木薯這方小說西,畢竟八角甘草等香料是種不滿這兩千畝的地的,其他作物自然也要種上一些了。所以她才會派童成和走一趟廣州福源縣,她也不敢肯定他一定能將這木薯帶回來,幸好天不負她,童成和順利地將這木薯帶回來了。
  對於利用上一輩子的記憶搶了那知縣的先機這點,楊宜沒什麼可愧疚的。既然廣州福源縣的知縣無福消受這木薯,她可不介意接手,反正這木薯在他手裡一直都是明珠暗投,也太可惜了些。于那知縣來說,這木薯怕是他的催命符,楊宜拿了,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可是夫人,聽那裡的人說,這方小說西有毒的——”童成和遲疑地說道。聽大山村的村民說,這方小說西叫木薯,不挑地,隨隨便便都能種活,但其塊根是有毒的。
  “沒事,我有辦法讓它變得沒毒。咱明年就種上個十畝八畝的。”看著這三車木薯梗,楊宜估計頂多就能種個十畝,多了都不行。
  童成和好奇地看著楊宜,要知道,只要吃上半截小半斤重的生木薯,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都會中毒的呢。
  見他們好奇,楊宜也不賣關子,微微一笑,道,“其實去毒的法子很簡單,就是把木薯放進水裡泡上幾天就行了。”
  站了一會,楊宜也累了,最後吩咐道,“青叔,一會你領人去安定宅子那邊去挖幾個大坑,把這些木薯梗豎著放入坑裡,記著隔些日子要給坑裡澆些水啊。嗯,這些木薯梗最上面還要放上幾個稻草人防凍。”
  ******
  大雪一過,天氣更冷了,不少流民乞丐都往繁華的城市湧去,欽州城近日也湧進了不少乞丐。聽二爺說,這幾日有人偷偷運了好幾車的的乞丐到欽州,那些人也精明,將乞丐運來了後,就在離欽州城門口不遠處的一個林子裡將人趕了下來。這些乞丐都是些老弱病殘之人,被趕下車之後,自然就往離他們最近的一片城——欽州城趕來了。
  所以這幾日,欽州城內的流民乞丐暴增,隨處都可看見幾個乞丐的影子。
  欽州城內那些頭頭們都猜測是欽州附近的一些城鎮的父母官做的,眼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他們想保住頭上的烏紗帽,自然不能讓那麼多人死在自己的轄區影響自己的政績了。
  對此,欽州城的頭頭們都佯裝不知道,可楊宜聽二爺說,他們已經在秘密行動了,附近的小樹林都派人盯哨,一有動靜,便行動。
  據說,昨晚還真讓他們逮著了一夥人,那夥人運了三十幾個乞丐過來,剛想放下,便被二爺他們捉住了,胖揍了一頓後,逼問出是他們是祈陽城來的,讓人將他們押回去,當然,連帶他們帶來的兩車乞丐,順便還奉送了幾十個。
  這幾十個乞丐正是前些日子那些人運棄來欽州城的一部分,二爺把他們集中了,問他們可願意前往祈陽城時,大部分乞丐都是願意的。
  欽州畢竟是新城,城裡的百姓們也僅夠溫飽,哪裡有多餘的糧食來施捨?有點腦子的乞丐都看不上這破敗的欽州城,盡往別處繁華的大城市裡跑。只有在那裡,才能熬過這個冬季,才能有更大的活命的機會,不是嗎?如今被人逮住,偷運到欽州,他們也是滿心不樂意的,現在有機會叫他們回到大城市裡去,他們如何不願意?
  於是,二爺便大方地送他們去了祈陽城了。
  當然,也有部分人是不願意的,但那些都是些老弱病殘之人。大城市固然能增加活命的機會,但如果僧多粥少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願意呆在欽州城裡的。相對往北一些的城市來說,欽州城還算比較暖和的。
  祈陽城知府得知這消息時,氣得跳腳。運棄乞丐這事,往年大家也都是這麼幹的,那姓裴的連屁也不敢多放一個。這回,他們不過是按照慣例罷了,他哪會料到欽州城裡那姓林的那麼狠,不止把乞丐給他送回來了,還多送了幾車!真真是氣煞他也!還有,那幾十個乞丐一定是和城離城那幫龜孫子送過去的,現在卻讓他接收,沒門!
  接下來兩天,又有兩夥人被逮著,同樣被揍了一頓,同樣被人免費贈送了二三十的乞丐。於是,祈陽城離城等頭頭們都意識到,現在的欽州當家的不是好欺負的了。
  運棄乞丐之事告一段落後,林家裴家童家孫家等便開始搭草棚陸續地施粥了,有秩序地,一家施完再到另一家,儘量讓乞丐們熬過這個冬天,而不是出現過饑過飽的情況。
  這日,或許是曉得楊宜還有一個月左右就快生產了,林夫人親自來看望了一回。走時,楊宜讓人扶著,親自送到了門口。
  將林夫人送走後,正巧看到趙家僕人模樣的家丁在尋找著什麼,楊宜眯著眼睛道,“冬梅,讓個小廝去跟前面那兩人套一下話,看看他們趙家在找什麼。”
  沒一會,冬梅便打探出來了,原來竟然是趙家的俞姨娘不見了,據說是與人私奔了,連帶的,還有趙員外私藏的一些珠寶黃金!
  楊宜聽後,冷冷一笑,俞氏終於忍不住了麼?
  這半年來,趙家已經不比以前了。盧氏似是對那趙員外死了心,每天也不管事,只把著自己的嫁妝再守著女兒過活。趙大小姐早就訂親了,就等過了年,陽春三月時過門了。
  盧氏不是個笨的,自打那回與趙僕孫撕破臉對其死心後,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她回去想了許久,便覺得事有蹊蹺,當時她滿心怒火地想對付俞氏時,正是那時候,她從忠僕嚴媽媽那得知了紅薯與蝦同吃會中毒的法子。也正因了嚴媽媽的調唆,加上當時趙家的酒樓被如意酒樓搶去了不少生意,她心神大亂之下才會順著自己的心意遷怒設計童家。主要還是覺得這法子隱秘,不會為人所覺,而她要的不過是小小教訓一下童家夫人,讓如意酒樓名聲受損而已。
  可她沒有想過,跟了她這麼多年的嚴媽媽如何得知那陰損的法子的?後來在她的逼問下,嚴媽媽總算吐了實情,那法子是一個新買的小丫環給她的,同時還有給了她三十兩銀子。那小丫頭說,她與童家有仇,只要她把那法子與夫人一說,再多說幾句童家的壞話,就行了。當時嚴媽媽的確缺錢,她兒子欠了賭債,心想,只是說兩句話就能得這些銀子,極不錯。加上她知道夫人也是恨極了童家夫人的,這些話對夫人也沒什麼害處,便照辦了。
  得知了這些,抽絲剝繭,盧氏很容易就知道了幕後主使是俞氏。俞氏這麼做的原因,她大概也猜到一些。一則,借此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二則,借自己的手報復童家夫人,若自己對童家夫人是惱,那麼俞氏一定比自己更恨童家夫人!這個借刀殺人的法子,她不髒手,便是童家知道了,也與她無干。果然是好計策啊——
  不過借刀殺人這招不只是俞氏會而憶,她也會!再說了,俞氏這賤人憑什麼叫她給她背這黑鍋呢?於是,盧氏給楊宜寫了一封信。她相信,童夫人一定會查,以童家的情報網,不愁查不出來。俞氏,蹦躂吧,且讓你得意幾天,接著,我就等著看你的好戲了。
  當時楊宜接到信後,沉思了許久。隨著在欽州城裡呆得久了,那盧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也比較瞭解,那個法子不像是她能想得出來的樣子。再往深處一想,這幾十年,得罪趙家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少了,那法子隱秘,若趙家真想去掉什麼人,也容易。可為何盧氏卻一次也沒有用過,而自己,只是被她遷怒而已,卻用上這麼陰損的法子,越想越覺得難以理解。
  如今看到這信,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不過還是得查一查才能確認的。消息確認後,楊宜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俞氏一定是個記恨之人,自己當時不過是不救她而已,就被她惦記上了,想來真真可怕。以防她一計不成,再生二計,像條毒蛇似的在背後隨時準備咬你一口,這種人還得除去才安心。
  她的計策也很簡單,不過是讓人找個浪蕩子,給些銀錢讓他冒充富貴的公子哥,然後在俞氏出門時去勾搭,最好能引得她私奔那是最好的。上了勾之後要怎麼辦,就隨那浪蕩子了。
  很簡單是不?若那俞氏不上勾,她也沒辦法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宅門小寡婦》:一朝穿越成為小寡婦,過著姦情滿滿的幸福小日子。
第五十五章
  臘月過半了,楊宜高聳的肚子還是沒動靜。二爺與老太太都暗自焦急,可兩人也不敢在楊宜面前露半分,就怕她也跟著急。二爺還偷偷問了蘇大夫,蘇大夫說早些日子晚些日子都是正常的,他這才松了口氣。
  老太太還時常安慰楊宜,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沉得住氣,以後必定是個有出息的。
  半夜,羊水破的時候,楊宜很自然地就醒了。
  睡得迷糊的二爺一摸身下濕了的被褥,也是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很冷靜地問楊宜,“要生了?”
  很好,沒有緊張得亂了分寸,楊宜摸摸有些墜脹的肚子,笑著點點頭。
  二爺亦點點頭,下了榻,直直地走了出去。
  屋裡的動靜將外頭淺眠的冬梅吵醒了,她見二爺魂游似的走了出來,鞋子也沒穿,驚呼了一聲,“老爺,你這是怎麼了?”
  “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冬梅一聽,沒理會似傻了的童二,忙讓人去請產婆,再讓春雪去廚房讓人燒水什麼的。
  而冬梅則來到里間,見楊宜還算鎮定沒有慌,心裡松了口氣。轉過頭見二爺又跟著她進了房,跺了跺腳,“二爺,這會你可不能呆在這——”
  此時二爺緊緊握著楊宜的手失神,唇色發白。見他害怕,楊宜忍著不斷抽搐的疼痛,安慰他,“我沒事,你出去吧,男子可不能呆在產房裡的。”
  許是見楊宜臉色平靜,童二爺心裡也生出了幾分底氣,點了點頭,“莫怕,我在外頭等你——”
  老太太這回帶來的人中就有穩婆,這些日子都候著呢。穩婆被叫醒的時候睡得正香呢,一聽二夫人要生了,趕忙穿好衣裳就出來。走到屋外,撲面而來的雪氣冷氣,頓時讓她更清醒了幾分。
  穩婆知道二夫人肚子裡的娃是老太太二爺盼了許久的,可閃失不得。當下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勁跟著丫頭往正房跑去。
  “夫人,先吃碗面。”宋媽媽端著一碗散發著熱氣的面進來。
  楊宜是經歷過生產的,知道生產中途最忌後繼無力,當下也沒推辭,狠狠吃了一碗面,又吃了兩顆蛋才罷。
  穩婆到的時候,一應東西早已準備妥當,紗布剪子等都是用開水滾過後用乾淨的布包了起來備用的,熱水已經端進房裡兩盆了,廚房還在燒著。
  穩婆看夫人未見慌亂,略略放了些心,她就怕遇上生頭胎的產婦,什麼都不懂,一開始就拼命地在那叫,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生孩子似的,到後來該使勁的時候卻沒力了,那才是要命的。
  她上前看了一眼,笑著安慰,“夫人放心,離生產還要一會呢,您省著力氣忍著點疼,一會老婆子叫您使勁的時候再使勁,明白嗎?”
  老太太趕來的時候,楊宜已經在屋裡生了,而她兒子則傻愣愣地在門外看著。
  “去把你們老爺叫進來。”
  奴僕們叫不動,老太太只得親自去,“兒呀,女人生孩子哪能不花三四個時辰的,況且你媳婦是頭胎,所耗時間只長不短,難道你要在外面站三四個時辰?別要她還沒生出來,你就病倒了才好。”
  這話二爺倒是聽進去了,不過一想到楊宜可能要疼上三四個時辰,二爺就渾身發冷。為了不讓他娘操心,二爺只好聽話地進了正房隔壁的偏廳,可楊宜那邊一旦有什麼動作,或者叫得略大聲一些,或者有人端熱水進去或端血水出來,他必定坐不住,然後上前,在房門前焦急地轉來轉去。老太太也不去管他了,只閉目養神。
  不知不覺中,已過了四個時辰,天已經有些亮了。楊宜頭髮都濕透了,像泡在水裡一般,她感覺到身上的力氣漸漸消失,穩婆叫用力的聲音已經有些模糊了。
  見到這樣,穩婆也急啊,這種情況越拖下去,就越危險,搞不好呆會就一屍兩命了。
  “快,快,把那紅參片給她含上!”
  宋媽媽自然也看到自家夫人的情況不妙,基本是穩婆的話剛說完,她立刻目疾手快地往楊宜口中塞了一塊紅參片,“夫人,你可得挺住哇,小少爺小小姐還在你肚子裡呢。”
  楊宜知道這個情況很危險,她心裡也焦急,卻無能為力。如今她是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穩婆又在她肚子裡按了一陣,見楊宜還是沒反應,她就知道要壞事了,忙使了人出去問二爺與老太太,讓他們拿主意!此時的情況還能保一個,再過一會,可就兩個都保不住了。
  “老——老爺,穩婆說,夫人快不行的,問是保大——大人,還是保孩子?”丫環在童二爺吃人的目光下,結結巴巴地把穩婆的話傳達完,眼眶一紅,就快哭了。
  二爺稅利的目光看向那小丫環,陰森森地開口,“你去和穩婆說,若是他們母子兩人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就跟著陪葬吧!”
  二爺的話是在門口說的,穩婆自然也聽到了,當下只能擦了一把汗,一邊幫楊宜按著肚子一邊叫她用力,在做最後的努力。可楊宜還是沒有動作,穩婆脫力般坐在地上,眨眼間,她往外沖了出去。
  “老太太,夫人,老奴真的是盡力了,如今夫人已經沒有意識了,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還請老太太老爺決斷才是。”穩婆跪在門口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保大人——”二爺看了一眼房內,咬著牙道,“還不快去?!要是大人有個什麼閃失,你這條老命也不用要了!”
  老太太動了動嘴,最終歎了口氣,卻是什麼也沒說。
  穩婆得了准話,忙抹了淚回到屋裡。
  楊宜渙散的意識捕捉到二爺的聲音,下意識地凝神,聽到他說到保大人一詞,她努力想了一會,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時,整個人渾身一震,一想到要失去腹中這個懷胎十月的孩子,她的內心就是一陣不舍與不甘!
  楊宜睜開眼,一把捉住穩婆的手,“保孩子,我要你保孩子,你聽到沒?”
  見楊宜恢復意識了,穩婆一陣驚喜,“好好,保孩子,你現在跟著我的口令用力知道嗎?”見產婦清醒,穩婆決定再努力一把,實在不行的時候再保產婦也是來得及的。穩婆知道,若是沒了孩子,就算她保下了大人,也一樣討不了好去。
  “呼氣,吸氣,好,用力——”
  楊宜依著穩婆的口令行事,嘴巴咬著布巾,在最後一次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時,終於感覺到□一松,一物從自己體內被擠了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產房內的人都松了口氣。
  穩婆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孩子,因為難產,孩子的面色有些青紫,她往孩子的嘴巴裡掏了掏,然後將孩子倒過來往它的腳步拍了一下。
  孩子吃痛,哇的一聲扯開嗓門哭了起來。
  楊宜硬撐著聽到孩子的哭聲,才放心地昏了過去。
  而外面的老太太與二爺自然也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老太太激動地站了起來。而二爺則慘白著臉,一動不動無神地站在門口。
  “恭喜老爺,恭喜老太太,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公子足有八斤重,覺著呢,你們看——”
  老太太聽到得了個孫子,歡喜得不得了,忙將孩子接過來,嘴裡直念佛祖保佑。
  而二爺則絲毫不見喜色,看也不看老太太懷中的孩子,他狠狠地盯著穩婆問,“夫人呢?我不是叫保大人嗎?!”說話間,他發狠地一拳頭捶向旁邊的柱子。
  被他滿是血色如同野獸般的眸子緊緊盯著,穩婆只覺得渾身發冷,她忙道,“夫人沒事,只是生產脫力,昏了過去而已,稍晚多進補就能養回來了。”
  一直陪在產房時宋媽媽也直點頭,“老爺,夫人真的沒事,不過此番難產,還是讓蘇大夫看看才好。”
  童二爺拉開杵在門口的眾人,大步走進臥房,見楊宜還有呼吸,只是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才稍為放心。細心地給她掖好被角,童二爺才讓人將等在外頭的蘇大夫請進來。
  适才楊宜難產的時候,二爺就讓小廝去請了蘇大夫。好在蘇大夫一直知道童夫人是頭胎,而胎兒又有些過大,當從小廝口中得知童夫人情況不好時,立即背了藥箱就跟著小廝來到童家。
  給童夫人把了脈,蘇大夫摸摸山羊胡,道,“童夫人此時只是有些脫力而已,一會我開幾副藥,月子間讓她吃些營養的,沒事的。不過,此番她生產畢竟傷了身子,怕是要調養個三兩年才能再要孩子了。”
  經過幾個時辰的生死掙扎,此刻母子平安,二爺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奢望別的?況且蘇大夫又不是說他媳婦不能生了,只不過是要調養幾年而已。
  而二爺得了蘇大夫的准話,這才真切地感覺到有了兒子的歡喜。當下大手一揮,全府上下賞兩個月的月錢,剛才在產房廚房等地幫忙的,每人賞五兩銀子,穩婆更是賞了三十兩銀子,外加兩匹綢緞。蘇大夫則是直接給了二十兩金子。因為那兩片百年紅參,正是蘇大夫拿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更得晚了,對不住!
第五十六章
  一大早,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童大人二十六歲喜得麟兒。
  “頭,聽說嫂夫人為你添了個兒子?恭喜啊。”邵涵容看著滿面喜色的上峰,真心地道喜。他家夫人與童夫人走得近,連帶的,他對這個上峰也多了幾分親近。再加上他媳婦懷孕了,這裡面還有童夫人的幾分功勞,他如何不感激?
  “頭,記得請喝喜酒哇。”曹國興與徐懷安也湊上前。
  “放心,滿月時一定請大家喝個夠。”童二爺豪爽地應了下來。
  “頭,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別忘了啊。”
  “你就放心吧,頭說請就請,少不了你那頓酒的。”
  “大家快都別說了,趕緊幹活吧。”
  ******
  因為難產,楊宜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期間,童豁然很是擔心,只要一得空,必定來陪她。
  孩子長得很壯實,哭聲嘹亮,而且很詭異的,似乎會認人。才睡醒,就哭,奶娘哄他不住。老太太聞聲趕來,正好看見豆大的眼淚從乖孫眼裡流出來,心都被他哭疼了。
  “怎麼了?小少爺怎麼哭得那麼厲害?是不是你們照顧得不盡心?”
  奶娘焦急地辯解,“不是的,老太太,小少爺一醒來就哭,喂他奶他也不吃,奴婢也不知道小少爺這是怎麼了。”
  “我抱抱——”
  其實從老太太一出現,孩子就一邊哭一邊轉著腦袋往老太太那望處。
  老太太將他抱在懷裡,哄著,“奶奶的乖孫喔,快別哭了,你哭得奶奶心都碎了——”
  果然,到了老太太懷裡,孩子總算不哭了。不知道是嚎累了還是怎麼的,他終於啃著小拳頭委委屈屈地睡了過去。
  孩子再次醒來的時候,又哭了起來,老太太抱著哄也只安靜了一會。這可把老太太急壞了,以為是餓了,可他哼哼唧唧地吃飽後,張嘴又開始嚎起來,任人怎麼哄都哄不住。直到最後老太太沒轍了,又擔心孩子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遂把蘇大夫給請了過來。
  一番診斷後,蘇大夫說道,“孩子沒什麼大礙——”
  “可孩子為何一直哭呢?”老太太看著哭得臉脹得通紅的孩子,真心沒辦法了。
  恰好二爺從兵營裡回來,早上兵營裡有急事,他一早就前去處理了,一處理完,他便馬不停蹄地往家裡趕,他先去看了楊宜,見她雖然仍未醒來,可臉色恢復了些許紅潤,這才放心地來到老太太屋裡看兒子。
  “娘,怎麼回事,孩子怎麼哭得那麼厲害?蘇大夫,你怎麼也在?是不是孩子——”
  “童大人,放心,孩子沒事。”蘇大夫笑道。他看著老太太懷裡明顯停了哭聲四處張望的孩子,笑意更濃了些。心裡暗忖,童家這娃娃想來是個早慧的。
  孩子張望了一下,又聽不到那個聲音了,他嘴一扁,又嚎了起來。
  “他怎麼了?”二爺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哭得起勁的一團,那是他兒子呢。
  “大人趕緊去換身衣裳出來抱小少爺吧。”蘇大夫道。
  雖然不知蘇大夫是何深意,但童二爺還是快速地換了衣裳出來。在奶娘的指導下,二爺全身僵硬地抱著那軟軟的一團,那神情如臨大敵般,就怕一個不小心傷著了這軟呼呼的兒子。
  “莫哭,莫哭了。”二爺儘量放柔了聲音哄他。
  奇跡的,孩子打了個嗝,竟然真的不哭了,只見睜著紅紅的眼睛直直地往上看,小嘴裡還啃著自個兒的拳頭。
  果然是這樣,蘇大夫笑笑,道,“讓奶娘抱一抱吧。”
  奶娘戰戰兢兢地上前,心裡暗暗祈禱,小祖宗,賞回臉吧,這回別嚎啊。說實話,她真的是怕了小祖宗了。
  不出所料,二爺抱著他哄著他時,他倒是安靜了,可是一換人,小傢伙就不幹了,扯開嗓門嚎開來。
  二爺心疼地立即將孩子抱過來,伸出拇指小心地給他拭去眼淚。小傢伙回到老爹的懷裡後,又委屈地哼唧了兩聲。
  這會,眾人可看出門道來了,小少爺這是認人了啊,人家只肯讓老太太老爺抱,也只和他奶奶他老爹親近,或許還包括他娘?旁的人,那是一個都不買帳的!
  “小少爺真聰明,這麼小就知道誰是至親了。”不知是哪個僕人感慨了一句,其餘人紛紛附和著點頭,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差沒把他說成是神童轉世了。
  聽著下人越說越誇張,二爺皺著眉頭,“別亂說!”
  下人見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只得禁聲。
  蘇大夫這會才笑著說道,“聽人說,京城流行一種叫胎教的東西,想來小少爺出生前是接受過胎教的吧?”
  “胎教?”眾人疑惑。
  “嗯,就是在胎兒四五個月大開始,經常和它說說話彈彈琴念念詩什麼的。我想如此一來,它一出生,就會對它之前一直聽到的聲音感到熟悉,對熟悉的聲音的那個人就會更加依賴。大約是這樣吧。”對於胎教這個新東西,蘇大夫自己也有點說不清楚。
  蘇大夫這麼一說,倒說得通了。二爺暗暗點頭,之前在家時,他應楊宜的要求時常給寶寶念詩,而楊宜都是聽著聽著就睡過去了,他時常懷疑她把這當成睡眠曲了。二爺心疼她懷孕辛苦,只要她想的事,他都願意為她做。
  老太太也暗忖,之前媳婦常常挺著肚子來陪她,莫不是乖孫在裡頭聽見她的聲音,所以認得?
  下人們的心聲是,不管如何,總算有人能治得住這小祖宗了。
  蘇大夫又小坐了一會,便提出告辭了。老太太點點頭,讓管家親自送他出去。
  蘇大夫走後,老太太有些發愁地說道,“這孩子也太挑人了些,以後可怎麼是好?”孩子親她,她自然是高興的。她倒不是嫌棄帶孩子,可惜她有心無力了。她的年紀擺在那,人老了,一直帶著孩子也累人。
  二爺想了想道,“我先帶著吧,等他娘醒了,或許有辦法。”
  “蘇大夫說你媳婦可能會睡一天一夜,我已經叫廚房燉好雞湯了,一直溫著,她醒來就能喝上了。”想起昨晚,老二媳婦這回真是兇險,可以說是從鬼門關裡走了一趟。老太太不由地想起當年她生產的時候,也是頭胎,還是雙包胎,當時真真是去了半條命。同病相憐,老太太不免對楊宜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意,“你媳婦這回當真不容易,坐月子間可一定得調養好了,要不然以後落下病根可就麻煩了。月子間呢,你就擔待些,別做出什麼惹她生氣的事來。”
  “娘,我省得的,您就放心吧。”
  孩子不知何時睡著了,小拳頭放在嘴裡啜得起勁,老太太滿是慈愛地看著他,“孩子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嗯,大名我已經想好了,叫童皓月。小名就由娘取吧。”
  “童皓月,不錯。孩子的小名就叫大寶吧。”以後出生的哥兒姐兒就叫二寶三寶——都是寶,呵呵。
  楊宜醒來時,二爺正抱著大寶在屋裡。
  “這是孩子?”楊宜看著在二爺懷裡的一團,覺得心柔得都快化了。
  原本在二爺懷裡安靜地啜著拇指的大寶聽到聲音激動得手指也不啜了,張嘴著朝著楊宜所在處啊啊地叫著。
  見此,楊宜很是吃了一驚,“他這是?”兒子這表現,仿佛認得她一般,可她是有過孩子的人,新生的娃娃一般不是吃就是睡,哪有這般早慧的?
  二爺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不過是聽到他娘的聲音罷了。真是有了娘就忘了爹,二爺酸酸地想,瞧他那激動的樣子,二爺很想拍拍他的屁股,但終究還是沒捨得。
  “你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先喝碗雞湯吧,喝完再抱他。”
  楊宜此刻也覺得饑腸轆轆,當下捧著一大碗去了油的雞湯吃了起來。吃飽後,忙把兒子抱了過來,滿臉慈愛地看著懷裡的小粉團,“呵呵,這小子挺沉的,莫怪乎之前我老想吃東西,都停不住似的。”
  “這壞小子,都差點把你折騰過去了。大了敢不孝敬你,我就打他屁股!”一想到昨晚的兇險,二爺仍感到心有餘悸。
  楊宜好笑,“他還是孩子呢,懂什麼?”摸摸兒子飽滿光滑的額頭,心裡滿滿都是暖意。曾有人說過,女人生孩子的時候很痛,但痛過了,你就愛他了。如今一看到他,楊宜便覺得受再多的困難都是值得的。
  童二爺看著嬌妻幼兒,只覺得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好的了。他童二,孤家寡人二十幾個年頭,真沒想過還有今天。
  二爺摟著楊宜,一齊看向懷中可愛的兒子,“宜兒,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嫁給我,為我操持家務,生兒育女;謝謝你昨晚堅持,沒有叫我空歡喜一場,也謝謝你沒有撒手棄我們父子而去。
  楊宜轉頭看向他,只見他眼裡滿是化不開的柔情與愛意,她耳根一紅,啐了他一句,“傻子,真是個傻子。”
  瞧見她那放不開的害羞樣子,童二爺微微一笑,與她說起了別的閒話。
第五十七章
  過年的時候,楊宜還在坐月子,一應事宜只好麻煩老太太操心。夫妻倆人有些過意不去,老太太卻說,“這有什麼?事情都是交給管事及下人去操辦的,我不過是攬個總罷了,值當你們這樣?”
  童家在欽州的頭一個春節,楊宜是在月子中過的。虧得有老太太照看,加上人口也簡單,這個年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因為小傢伙極粘父母,所以楊宜就順勢將孩子留在身邊,奶娘就安置在他們隔壁房,只是吃奶的時候讓奶娘喂一下,睡覺什麼的話都是自己哄睡了放在身邊的。關於大寶的事,楊宜不說事事親為,卻也是事事都要過問的。她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寶貝疙瘩,自然得仔細照顧了,況且她也不想有孩子對奶娘比對她這親生老娘還親的情況出現。所以童府的奶娘除了偶爾奶一下孩子外,基本沒什麼活幹了,比別家的奶娘不知清閒了多少倍。
  再怎麼精心,楊宜畢竟也是一個產婦,所以照顧孩子的事其實有一部分是落在二爺身上的。除了生產那晚外,二爺一直都沒和楊宜分房睡過。
  對於自家夫人坐月子期間,老爺不守規矩地同房,雖說不能做什麼,卻與理不合這點,下人們都極有眼色的視而不見。沒看到老太太都沒說什麼嘛,他們這些當下人的,操那份閒心做什麼?
  下人們其實也納悶,老太太這婆婆當得也太好了點。夫人懷孕時沒給老爺抬一兩個通房,坐月子了,老爺還和夫人同床共枕,也沒見老太太吭一聲。
  不過他們也只敢在心裡想想或者回到家裡與丈夫或妻子嘀咕一二,別忘了,再怎麼說老爺夫人還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呢,哪有人議論衣食父母的?又不是不想幹了。
  可他們哪裡知道,老太太是看明白了,就如她之前說的,男人要納妾旁人十頭牛都攔不住。若是不想,她又何必上趕著做那個壞人?這會她看兒子過得日子過得滋膩,兒媳婦又剛為他們童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她對她乖孫可滿意極呢,自然愛烏及烏,看楊宜沒有一處不順眼的。再說了,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看著溫馴賢良,一抬進來,地位不同了,心思就大了,難保不起什麼壞心思。若是她的寶貝乖孫因此有個什麼閃失,她可要心痛死了。
  老太太是每天必要過來一兩趟看乖孫的,本來楊宜說,若老太太想見大寶,叫宋媽媽仔細包好,然後披上披風,抱去老太太屋裡的。可老太太嫌外頭風雪太大,天寒地凍的,怕孩子在路上著了涼,寧肯自己辛苦些,也不讓孩子冒那個險。其實楊宜這麼說,心裡也是心疼的,老太太肯為了孩子這般,楊宜心裡也是感激的。
  小傢伙如今可乖多了,比起剛出生那會,除了爹娘奶奶誰也不讓抱,現在只要呆在楊宜身邊,奶娘及楊宜的貼身丫環嬤嬤等,都能抱上一陣。不過每隔一陣子,小傢伙必會發出啊啊的聲音,似是詢問娘在不在?如果得不到親娘的回應,就會扯開嗓門大哭。要是得了回應,就會自個兒喜滋滋地玩上一陣。睡覺的時候呢,小傢伙必定是要楊宜抱著,聞著熟悉的問題才肯睡的。
  大寶滿月的前一晚,童家本家那邊來人了。楊宜平安生下兒子的事,二爺也給通州那邊去了信報喜。
  通州這些童家的本家,原都是京城童氏的旁枝,當年因前朝皇帝昏庸,誅殺忠良時逃了一些出來,後來一直顛沛流離,直到童二爺的老爹童傲雲封了安樂候,在他的召集下,那些旁枝才歸攏到了通州紮根。初到通州時,這些人沒少得到安樂候的幫助。就連當年第一批走上仕途的童家學子也沒少受安樂候的恩惠。正是因為童傲雲的識趣放棄了核心權力,開國皇帝對他扶持一些本家男孩進入仕途的做法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才有了後來旁枝童氏的蓬勃發展。
  安樂候去得早,基本上沒等到本族子弟的回報便去了,可他們卻未曾忘卻當年安樂候的幫助,都記在心裡呢。
  去年,童家本家那邊來了幾十個人開荒,隨後又是在那片田地裡規劃出幾條小溪來灌溉農田,這些小溪都是與欽州渠相接的。費了好些時間與功夫,一直到了臘月,才算完工。
  本家的十幾個叔伯在欽州也呆了小半年,臘月的時候才走的。叔伯中當然也有精明的,則倒騰收集了好些欽州城的特產或者附近城鎮有特色的東西,準備一塊兒帶回通州去。可他們的是他們的,自己這邊也得有點表示不是?於是,他們走的時候,楊宜叫人收拾了兩三車年貨叫他們一起拿回去給本家的人分一分。當然,大房那邊也有一份,是與本家這邊分開的。不管之前再怎麼嫌隙,他們當人弟弟的,該表示的時候還是得表示的。
  本家那邊的人收到年禮,都說童二他們有心了,這些東西或許不是很貴重,可都是他們每家每戶都用得上的。
  所以在收了信後,各家都收拾了些給孩子的東西,一過了年,便使了人馬不停蹄地趕來欽州,就怕錯過了孩子的滿月。
  孩子滿月前夕,楊宜終於能洗澡了。那天她瞅著時間,一過未時,她就忙讓宋媽媽叫人抬熱水進來。
  宋媽媽笑她,“夫人,你現在還算好的呢,在冬天裡坐月子。想當年,老奴生我們家老二的時候,就在七月份,正中的三伏天,坐完月子,身子都發臭了——”
  楊宜叫人又換了一盆乾淨的水,才笑道,“可不是?不過一個月沒洗澡,我覺得渾身發癢——”
  “夫人就是太愛潔了些。”宋媽媽嘟囔,以前她們在通州那會,差不多都是五六天才洗一回的。如今夫人要求他們這些跟前伺候的,經常抱小少爺的,每兩天必洗一次澡,五天得洗一回頭。不過夫人每個月補貼三百文錢的柴火錢,也不算虧了。
  不光他們,小少爺更麻煩些,除了每天都要洗澡外,衣裳什麼的都得用開水滾過,然後用火籠烘乾,可麻煩了。顯而易見,夫人在照顧小少爺方面那是用了心的。
  知道宋媽媽的意思,楊宜只是笑笑,“孩子小身子弱,照顧精細些准沒錯的。”
  楊宜回到屋裡時,看到童豁然在屋裡,大寶也醒了,正對著他爹啊啊地揮舞著小拳頭呢。
  洗了澡,楊宜心情正好,頗有閒情地倚在門欄處笑看著他們父子倆胡鬧。
  二爺抬眼望去,只見自家媳婦半濕著頭髮,用一根檀木簪子綰起,身上一件月白色繡牡丹的袍子隨意地系著。白裡透紅的臉蛋,水潤的雙眸,比之前略顯豐滿妖嬈的身段,整個人懶懶地倚在那,少婦雍雅的容姿看得二爺火熱了幾分。
  見自家男人被自己所吸引,楊宜心時暗暗得意,有些挑釁地給了他一個媚眼。她之前有些瘦了,生產後,豐腴了一些,特別是胸前,二度發育,雖不是波濤洶湧,可也是鼓鼓的。
  她才不怕他呢,蘇大夫之前可是和二爺說過的,生產後最好是四十天后再行房。要收拾她,還早著呢,現在才堪堪一個月,她安全著呢。這十天裡,她好好表現,搞不好到時他就忘了這事了。可惜楊宜忘了,男人都是愛記仇的,特別是在某些事上。
  接到她挑釁的一眼,二爺的雙眼微微眯起,放肆地上下打量著她的身段,“不錯不錯。”就不知道這個不錯指的是她膽敢挑釁的態度還是指她玲瓏有致的身段了?
  二爺專注而富有侵略性的視線叫楊宜略顯不自在,臉上有些發熱,站姿也沒了之前的閒適。最後,楊宜惱羞成怒,忍不住瞪了自家丈夫一眼,“看什麼看?”
  二爺好脾氣地搖了搖頭。
  被自家爹娘忽視了好一會的小傢伙啊啊地叫了兩聲,試圖喚回老爹的注意力,當他老爹沒像往常一般低下頭逗他時,大寶委屈地扁了扁嘴。
  眼見兒子就快哭了,楊宜忙走了過去。
  二爺一把抱住她,雙手環住她的腰,臉埋在她的脖子間嗅了嗅,慰歎道,“真香——”
  楊宜臉紅了,她掙了掙,“放開我啦,人家剛洗了澡,又被你弄髒了——”二爺回來一般都把外頭的衣裳換掉,再換上乾淨舒服的袍子,所以也沒怎麼髒,楊宜只是想叫他放開自己才用這麼個藉口。
  二爺好笑,接著故作委屈地道,“你之前一個月沒洗澡我都沒嫌棄你,你現在反過來嫌棄我了,兒子,你說你娘是不是很沒道理?”
  小傢伙又啊啊了兩聲,似是附和。
  楊宜見掙不開,而身後這傢伙的手又不老實地在自個兒身上摸來摸去,她被弄得有些發熱,不禁嗔了他一眼,“兒子看著呢,成什麼樣子?”
  二爺瞥了一眼正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們的兒子,那微張的小嘴,似是很吃驚一般,“怕什麼?他那麼小懂啥?別說只是抱抱而已,就算咱們那個——”
  二爺話還沒說完,腰眼便被擰了一下,接下來的話也不用說了。面對臉皮薄的妻子,二爺只能無奈地打住了話頭。
  作者有話要說:更得晚了,哎
第五十八章
  大寶的滿月辦得很隆重,二爺夫妻倆的本意呢,就是辦個十來二十桌酒席,把相熟的請來熱鬧一下就算了。可老太太不依,非要大辦一場,低於四十桌酒席她都不依,還說他們要是不願意,她自己掏錢自己辦。
  楊宜夫妻倆沒轍,老太太一把年紀了,難得有件堅持的事,他們做人兒子兒媳的,總不能硬攔著吧。況且老人也是圖個熱鬧喜慶,再想想老太太的情況,兩人就同意大辦了。況且多辦二三十桌也沒什麼,就是累點,麻煩點罷了。
  因童家辦喜事,吸引來不少的流民及乞丐。看著在童家大門不遠不近處流連的乞丐,怕他們在正門堵著影響童家的臉面。青叔就讓小廝引著他們去了後門,說童家會在後門發饅頭包子。看著隨小廝漸漸撤去的乞丐,青叔心中對夫人有些淡淡的佩服。夫人連這情況都料到了,還早早叫廚房蒸好了幾大籠的包子饅頭,預備分發給那些乞丐們,也讓他們喜慶喜慶。比起以往那些大戶人家有損臉面地用武力驅趕,這回他們童家的做法更體面有效一些,而且還能得一些好名聲。
  讓乞丐們排好隊,童家的一個小管事就下令發放肉包饅頭了。乞丐們安安靜靜地領了自己那份,然後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其中一個刺頭,領了他兩個大肉包子,三口並作兩口吃完後,眼珠子一轉,“各位,這童家客人進進出出,裡面酒肉飄飄,咱們卻只能在這啃著兩個乾巴巴的包子饅頭,想想都覺得不服氣啊。這童家把我們引來後門,不過是怕我們在前門堵著給他們丟臉罷了,若我們回到前門要些肉,他們顧忌我們,一定會給咱們肉吃的,你們誰願意與我一道去前面?”
  有些個遊手好閒的小青年被他說得心動,蠢蠢欲動。
  而幾個老持成重的僅淡淡瞥了他一眼,其中一個有著白鬍子的老頭道,“我說劉老三,你夠了吧。我勸你做人還是別太過貪心得好。剛吃了人家給的肉包子,回過頭就去鬧人家?你自個兒摸**口,問問,這麼做對得起良心嗎?”
  “那是,咱們做乞丐的,要懂得感恩。這童家是好人,從去年冬開始就經常搭棚子施粥給我們,如今人家好容易有件喜事,我們吃了剛剛吃了人家發的肉包子還去鬧,也太沒良心了點。”
  “嗤,你們這些老方小說西,說什麼呢?我劉老三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插嘴了?”劉老三有些惱羞成怒地道,“兒郎們,我們走,到前面去,讓這些老方小說西餓死算了。”
  “我說陳老頭李老頭,人家想送死,你們攔著做什麼?童家和善,有些人卻把它當成了軟弱可欺,這種以怨報德之人死個乾淨最好!”此時開口的是幾個老頭中一直沒開過口的。
  那些蠢蠢欲動的小青年這才注意到,後門那些分包子的僕人身後還站著兩個士兵樣的人,他們皆拿著手腕粗的棍,直挺挺地站在後面,仿佛兩頭蓄勢待發的狼,只要他們一有異動,那手中的棍棒便會毫不留情地落在他們身上。
  後門尚且如此,做為童家門面的前門,怕是更加森嚴吧?
  他們想得沒錯,今天寶貝兒子滿月,童二爺可不想出什麼意外,遂從軍中調了十來個親兵過來鎮場子。
  今天兒子滿月,欽州城內有臉面的人都來了,楊宜忙得不可開交,真恨不得有三頭六臂才好。男客那邊自然就由二爺在正廳招待著,女客這邊則是楊宜在偏廳招待著。一大早,楊宜就收拾妥當,
  王倩雲這回得已跟著林夫人來童家,不過是林大人見她這陣子很是乖巧,又想著她與童家確實有那麼幾分情誼在,就讓林夫人帶著她過來了。
  她剛進門,就看到楊宜穿著朱紅色錦緞繡花袍子在招待女眷,舉手投足間顯得大氣莊重。較之上回見她,氣韻更出眾了些。
  她哪裡知道,自打老太太來了後,楊宜時常去陪伴,老太太感念她這份孝心,時不時與她說一些自身的心得及經驗,從穿衣吃飯到管家理事,無一不說。老太太是什麼人?正經八百的名門嫡女,歷經兩朝三任皇帝,比尤媽媽不知強了不少倍,尤媽媽雖然伴在主子身邊多年,對那些事也僅僅只是知道,算是有六七分水準吧。其實也不是說尤媽媽不好,就一個跟在主子身邊的奴才來說,尤媽媽已經夠博學了。但和老太太一比,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了。若老太太畢生的經驗楊宜能學到十分之一都夠她受用終身的了,更何況老太太沒有藏私,還悉心地逐一指點,楊宜沒有進步才怪呢。
  王倩雲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及黯然,難道上天就那麼眷顧這姓楊的?童家的事,她一直都暗中關注著,可惜她一個妾,手上能用的人太少,往往一些事,她知道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沒有可作為的空間。
  趙家的事,她也知道了。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在她看來,趙家真是太沒用了。有那麼好的條件,就給那姓楊的添了一點麻煩,然後就銷聲匿跡了,真是太沒用了點。要是她手上有那麼多人力物力,哼!
  林夫人來得不早不晚,楊宜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她身後一步的王倩雲。不過一看到王倩雲穿得一身白,楊宜心裡閃過一絲不悅,她特意穿這身,莫不是來咒她兒子的吧?整個穿得一身孝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參加白事的呢。
  “林夫人,知道您家裡規矩嚴,你們家的妾室也是守規矩的,竟然連半點紅色都不敢穿,您真是教導有方啊。”看著王倩雲,楊宜冷冷哼了一聲。她說這話還算是給林家面子的,要是別人,她早讓下人直接攆了出去。
  林夫人其實也尷尬,心裡頗為惱火,這王倩雲真是太不懂事了,穿這一身哪有一絲喜慶的樣子,不擺明來觸人家主家黴頭的嗎?她也是下了馬車才知道王倩雲穿了這一身,想換也來不及了。
  “她是個不懂事的,回去我自會好好□,今兒是你們童家的好日子,應當高高興興才是,莫要為這些小事生氣了,不值當。”自家妾室闖了禍,也難怪童家的人生氣了,林夫人只好放□段,說了兩句軟話,說完後,她狠狠剜了身後的王倩雲一眼。
  此時王倩雲站了出來,一臉委屈地說道,“童夫人,倩雲不知道你不喜白色,可倩雲向來愛素雅的衣裳,老爺也說倩雲穿這一身好看,這回來童府,倩雲特意穿這一身,就是表示對童家及童夫人的尊重,童夫人真是誤會倩雲了。”
  楊宜嘲諷地看了她一眼,嘖,一個小小的妾室,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閉嘴,我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林夫人低斥。她真的快氣炸了,偏廳裡那些人時不時瞟過來一眼,正等著看笑話呢,“紫玉,王姨娘不舒服,一會你帶她先行家去!”先去人弄回去再說,要不然,林家的臉都讓她給丟光了。
  王倩雲正想說話,卻被走近的紫玉狠狠擰了一下腰際,又迎上林夫人略顯兇狠的目光,想起她素來的手段,沒由來的一陣心慌,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王倩雲走後,陸陸續續有僕人引著女眷進入偏廳,氣氛也漸漸熱絡起來。
  待人來齊了後,楊宜才笑著站起來道,“諸位夫人小姐,今兒你們能賞臉小兒的滿月,我們童家真是倍感榮,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諸位多多見諒才是。”
  眾女眷都笑著說童夫人太客氣了。
  “好了好了,我們今兒來可不是聽你廢話的,快把你家寶貝兒子抱出來吧。我聽人說,你家兒子長得可水靈了,今兒你不讓我見上一見,我就賴在你家不走了。”
  一位與楊宜交好的夫人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廢話,其他人紛紛附和。見此,楊宜也不惱,轉過頭來對冬梅道,“少爺醒了沒有?要是醒了,就抱過來。”
  小傢伙這會還真醒了,難得的不鬧騰。楊宜看著乖乖讓冬梅抱著的兒子,心裡松了口氣,她就怕這小祖宗在這大喜的日子給她鬧。
  靠近楊宜的時候,小傢伙頓時精神了,烏溜溜的眼睛更亮眼了些,還咧開嘴給了楊宜一個無齒的笑,啊啊地叫著,討好的意味很濃。楊宜好笑地將他抱過來,輕輕點了他的額頭一下,小傢伙笑得更歡實了。
  今兒個,是他的滿月,楊宜早早地給他備了今天穿的衣服,外面都是紅色的繡花錦緞,頭上帶了頂紅狐皮做的帽子,加上他如今胖呼呼的樣子,整個顯得虎頭虎腦的,可愛極了。
  周圍的女眷見到這麼可愛的娃,一時間母愛氾濫,紛紛圍了上來。小傢伙在楊宜裡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點也不怕生。
  這讓她們開心不已,紛紛拿出精緻的禮物給大寶系上,都像不要錢似的。一圈下來,小傢伙身上掛滿了禮物。楊宜搖搖頭,叫冬梅把那些禮物都收起來。
  不過這些夫人都很識趣的只是湊在楊宜跟著逗弄著孩子,並不要求抱抱。她們都知道,童家小少爺是童二爺盼了二十幾年才盼來的兒子,金貴得很。萬一抱出什麼問題,可就得不償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考慮,明天是不是吃肉呢?
第五十九章
  相比童家的熱鬧,趙家就顯得冷清多了,細微處透露著一絲衰敗的氣息,僕人們也減少了許多。除了跟著盧氏陪嫁過來的那些,其餘的或贖身或發賣了不少,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的無處可去的。
  盧氏帶著奶娘鄭媽媽慢慢走來,僕人見了,立即上前行禮。
  “你先下去吧,老爺這邊有我——”
  僕人依言下去了。
  讓鄭媽媽守在門外,盧氏走進了內屋,看到趙僕孫歪著的嘴動了動,眼睛老往外瞅,“外面很熱鬧是吧?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嗎?”
  “呵呵——”盧氏拿起放在一旁的參湯,一口一口地喂到他嘴裡,“是童家在辦喜事哪,童家小公子的滿月酒,聽說欽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都去了呢。其實我們趙家要不是曾經與童家有過齷齪,這會童家也該設有咱們的一席之地吧。”
  “很生氣嗎?”盧氏輕笑地看著眼睛瞪得老大的趙僕孫,“還是認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老實說,如果說我有錯的話,你就沒錯麼?知道砒霜之毒的法子是誰透露給我的麼?是你的心頭之好俞氏啊。”
  一提俞氏,趙僕孫更激動了,手顫抖著想握成拳頭,嘴巴也歪得更厲害,口水猛地往下淌。
  不過,她已經自食餓果了。其實就在俞氏與那男的私奔不久,她的人就無意中找到俞氏了,是她讓那個機靈的下人暗中監視著不行動的。因為她明白,就算追回了那些錢財,一樣是給越僕孫納妾而已,何必呢。反正她就一個女兒,出嫁時,她拿出一部分嫁妝給她就夠了。於是她就讓那下人看著,看著俞氏一步步被那男的欺騙,騙完錢財後被打,最後被賣入青樓接客!得知俞氏的結局,盧氏很是暢快了一陣。
  但是,這些話盧氏沒有告訴趙僕孫。
  看著趙僕孫這樣,盧氏覺得有點索然無味了,她最後喂他吃了一口參湯,然後放下碗,“其實不止你我錯了,咱們的女兒何嘗沒錯,若她不去多管閒事救了俞氏這條毒蛇的話,或者聽了那地主婆的話,就沒後來那麼多事了。俗話說,兒不教,父之過。總的來說,咱們做父母的錯得更多一些吧。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放心吧,還有幾個月女兒就出閣了,我一定會好好調/教她,不會讓她再禍害自己禍害別人的。”
  說著,她站起來,一步步往外走去。
  ********
  “冬梅,冬梅——”
  “老爺,有什麼吩咐?”
  “今晚小少爺就交給你們照顧了,給我看仔細了。”二爺壓低了聲音,就怕吵醒手上的小祖宗。
  冬梅小心翼翼地抱過熟睡的小傢伙,來到隔壁的屋子。
  想起剛才冬梅了然的笑容,楊宜就覺得臉上發燙,此刻見他慢悠悠地脫著衣裳,忍不住掐了他腰上的肉肉一把,氣呼呼地道,“這下他們都知道——”
  二爺一把抓過她的手,捉在手裡摩挲把玩著,滿不在乎地道,“知道就知道,我和自己媳婦親熱,他們還能有什麼意見不成?”另一隻手則摟著她的腰重新坐在床上,然後不老實地摸來摸去。
  “說的什麼話這是?”楊宜的臉皮薄,聽到他理所當然的話,還是忍不住嗔了一句。
  “難道你就不想?我們都好久沒那個了——”二爺湊近她的耳朵低喃,呼出的熱氣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臉部更是又麻又燙,見他說得隱晦又挑逗,楊宜忍不住狠狠捶了他兩下。
  二爺嘴角上翹,大手一扯,賬子便葳蕤而下,擋住床內的風光——
  (嗯,今天燉了肉——)
  ********
  二月,春耕開始。童家的兩千畝地可是重頭戲,畢竟是去年大家忙和了這麼久才整飭出來的呢。
  所謂術精有專攻,楊宜從來都不認為自己什麼都懂了,所以她早早便讓青叔請了幾個種地的老把式回來,然後把童家的兩千畝地規劃成好幾片,每片地種上不同的糧食作物。
  民以食為天,糧食在哪個世道都是不能缺的。於是,八百畝最好的田地出來種稻穀。之前一直說想種香料的,為此青叔還專門從樟木香小鎮那請來了個種香料的把式,今年自然也得按計劃種上香料了,隨即,又劃出五百畝地出來種香料。剩下的七百畝地則用來種花生黃豆土豆玉米木薯之類的,該種在哪該種多少,由青叔核算出他們一年的用度後,按比例來種植。
  而楊宜讓人專門從廣州運來的木薯梗,自然也種下去了。
  童家這兩千畝地,可不輕鬆。
  二爺假公濟私了一回,讓人拿了他的手諭去牢裡將去年他們捉回來的匪徒提溜了一些出來弄到地裡去幹活,反正他們關在牢裡也是幹吃飯的,將他們弄出來幹些活也不錯。
  林家裴家見童家一下子提了近百人去地裡幹活,這才恍然,原來犯人還能這麼用的!於是牢獄裡的犯人們倒楣了,繼童家之後,林家與裴家都從牢獄裡提溜了不少犯人去地裡幹活。比起之前坐吃等死混日子的生活,這些犯人接下來仿若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一般。可不是,天天都要幹活,雖然吃得比之前好了,可他們寧願過回原來的日子。不是沒有想過逃走,可他們種地的地方每過一刻鐘左右就有士兵巡邏,被捉回來的下場很慘的。每個被捉回來的逃犯,都會被鞭子抽一頓,然後還得幹活,不幹活就沒飯吃還會被鞭子抽,但隔個一兩頓會給些米湯,不會讓人餓死。見識過逃犯的下場後,這些人都老實了。
  有了這近百的壯勞力加入,童家田地裡的事快了一倍不止。
  一直忙碌到四月中旬,才算把該種的都種上了。
  時間如水,在人們不沒察覺時,已經過去了。童家地裡與眾不同的莊稼有些才剛抽苗不久,長得快的也沒怎麼突出,倒也沒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是有七八十畝的地,裡面的莊稼長得不好,長得稀稀疏疏的不說,還又矮又醜的,一副隨時可能死掉的樣子。長勢連山上種的那些都比不上。
  楊宜去看了下,發現這片地就是之前的低窪地的一部分。這片低窪地,有一部分挖來做水渠,剩下的都拿來種莊稼了,可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片低窪地種出來的莊稼長勢並不好。
  楊宜一狠心,叫人挖了個二十幾畝的池塘,然後種上一些蓮藕,再養上一些魚苗。
  還剩下四十幾畝的地,楊宜沒轍了,繼續種莊稼嘛,浪費人力物力不說,等收成的時候怕沒幾株活著的了。索性讓人在這片地的四周起了好些屋子,除了在南面留了個小莊子給自己外,其餘的房子都是建給奴隸住的,當然還留了一些空著來放糧食。住在那裡,能省下好多功夫來侍弄農田。中間還弄了個曬場,方便以後收割。童家這麼一弄,欽州西南的這片地上,還真有了些小村落的稚形。與欽州兵營遙遙相望,倒也不怕什麼宵小之類的。
  那個小莊子是個兩進的宅子,裡面弄得很雅致,二爺說了,待以後孩子大些的時候,空閒時可以去小住一段。
  *******
  五月的時候,楊宜的妹妹楊瑜跟著童家的車隊來了,與她一道的還有楊宜大伯家的女兒,她的堂妹楊秀竹。
  楊宜親自前去二門迎接,一年多不見,楊瑜真長高不少,也露出了小女兒的嬌態。
  “姐——”楊瑜一進門就見到楊宜,露出個開心的笑容。
  “堂姐——”楊秀竹跟在楊瑜身後,羞怯地笑了笑。
  “你們可算來了,一路上夠嗆是吧?”楊宜含笑地道。
  “可不是,這路還真難走。”楊瑜皺皺秀氣的鼻子,一臉嫌棄。
  “你們先去梳洗一番,然後喝碗湯歇一歇,一會我們再說說話。”
  “對了,姐,爹娘還讓我給你帶了封信。”楊瑜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對了,小外甥呢?”四處張望,不見人。
  楊宜接過信,笑道,“那小魔頭好容易才睡了,你可別惦記他,等醒了有得你煩的。”說完,不理會嘟著嘴的楊瑜,她轉過頭,讓宋媽媽安排下人帶他們前去廂房。
  回到屋裡,楊宜把信給拆了。信中說,她過年捎回去的年貨收到了,不過因為年貨太多,他們有些於心不安。
  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過年還往娘家拿那麼多東西,他們也怕女兒在夫家那邊難做。
  信中還說,她哥哥已經決定在今年十月份成親了(她哥哥去年就已經訂了親),叫她到時候得空的話就回去喝杯喜酒。她妹妹今年也十五了,在附近村子裡都沒什麼合適的,那些好的兒郎要不是訂了親的就是還沒長成的,想叫她這個做姐姐的幫一下忙,看看能不能在欽州城裡挑一個合適的。她爹娘的意思呢,男的勤勞踏實,不拈花惹草,能過好日子就行,也不用大富大貴,家裡的關係最好不要那麼複雜的。
  對跟來的堂妹,她爹娘也隱晦地提了是她大伯的意思,想著她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著堂妹也相一個,對於她大伯的請求,他們也不好拒絕。不過他們在信裡最後還補充了句,要是讓她為難的話,就算了。
第六十章
  放下信,楊宜揉揉腦袋。她妹妹的事好說,但堂妹嘛,就難辦了。自古來,媒人都不好做。若她堂妹嫁得好了,人家只會說是她本人的福氣,沒她這當堂姐的什麼事,若是嫁得不好,她大伯大伯娘只會埋怨她這做媒的。再者,夫妻倆哪會沒有磕磕碰碰的時候?一鬧起來,自己又是被埋怨的份。總之,是份吃力不討好的活。還有就是,她這堂妹什麼性子,她還不知道呢。
  而且結親最重要的是門當戶對,
  大伯父大伯母怕是看到她嫁得好,以為她都能做到的事,沒道理自己女兒就不行。
  這事還真是麻煩,她想裝作不知道大伯父大伯母他們的意思,可親妹妹的總不能不管吧?可如今多了個堂妹,管了親妹妹,難道她這做堂姐的就能對堂妹視而不見?要知道,楊秀竹可比楊瑜還大了幾個月呢。
  若只是楊瑜一個人,她可以帶著她參加那些夫人的聚會。可楊瑜帶去了,堂妹呢?一臉羡慕地看著她們?想想她都覺得彆扭。而楊瑜估計也會感覺到不自在吧?真是讓人頭大。
  “夫人,瑜小姐,秀竹小姐到了。”春雪的聲音打斷了楊宜的沉思。
  “把她們請進來。”
  楊瑜和楊秀竹坐下後,下人分別給她們上了茶。
  楊瑜好奇地打量著她們所在的偏廳,而楊秀竹則端起茶,輕抿了一口,目光不著痕跡地轉了一圈後,然後收回目光,靦腆地喝著茶。
  將兩人的神色收進眼裡,楊宜暗自搖頭,她這妹妹還真是單純,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姐,小外甥呢?”打量完,楊瑜就急急地問了。
  “冬梅,去看看小少爺醒了沒。”小傢伙睡了也有一個時辰了,現在應該也差不多快醒來了。
  楊瑜聽了直點頭,一個勁地催促,“嗯嗯,快去快去。”
  “姐姐,去年年底你生產的時候我就想著過來看看了。可爹娘見天氣太冷了,雪又大,而且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就不許我來了。年後事情多,好容易忙完了,才有機會來看看你。姐,你不知道,我們來的那天,小四還吵著要跟來呢。娘不許,他還硬追著馬車跑了一陣。”
  楊瑜一個勁嘰嘰喳喳地說著。楊宜在一旁微笑地聽著,此時冬梅抱著哭得一臉委屈的大寶進來。
  大寶一出現,瞬間便把楊瑜的注意力給引了過去。
  大寶如今快半歲了,長得很壯實,手腳一如蓮藕般一節一節的。此時他剛睡醒,臉蛋上有兩團紅豔豔的紅暈,眼睛如葡萄般又圓又黑,加上他可能醒來時沒見著楊宜心慌地哭過,這會眼睛濕潤濕潤的,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惹人憐愛極了。
  小傢伙見著楊宜,遠遠就朝她伸出雙手讓抱。卻被楊瑜撿了個便宜,一把抱過。
  小傢伙見抱著自己的是個陌生人,懵了一下,立即轉過頭去看他娘,見楊宜只是鼓勵地對他笑笑,並沒有上前抱他的意思。他癟癟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樣子。直惹得楊瑜抱著他哄,恨不得把天下的東西都搬到他面前哄他開心才好。可出乎楊瑜意料的,小傢伙並沒有哭。
  楊宜自然不知道,這樣的待遇,小傢伙並不是第一回。因為楊宜不會像他爹和奶奶一樣,對他有求必應。只要他一哭,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他。基本上,楊宜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例如,小傢伙睡醒了要抱,而楊宜在處理事情時,多半都會處理得告一段落才會去抱他,不管他是不是在哭。或者,每晚洗澡時幫他洗嘴巴,不管他是不是抗拒得哭泣,楊宜都一樣照辦。
  儘管楊宜對大寶很是嚴厲,偏小傢伙還最粘楊宜,真讓老太太和二爺有點恨鐵不成鋼。
  “大寶,我是你姨哦,快叫一聲來聽聽,來,姨——小姨——”楊瑜一手抱著胖小子,一手握著他的小手哄道。
  ......
  “堂姐,小外甥還真可愛。”這是進偏廳來,楊秀竹第一回開口。
  “小孩子嘛,都這樣。”楊宜笑笑,招呼道,“這點心做得不錯,是欽州這邊的特產呢,你嘗嘗。”
  楊秀竹依言嘗了兩塊,秀氣地笑著,點頭,“確實不錯呢。”
  初一照面,楊秀竹給她的感覺還是不錯的,至少現在在她身上,她沒有見到有大伯娘的尖酸刻薄。
  此時楊宜注意到妹妹換了一下手,忙道,“二妞,這小子沉著呢,抱了一會,你的手也該累了。把他抱過來給我吧,你歇一會再抱他就是了。”
  小傢伙雖然被他小姨抱著,可他葡萄般的大眼睛卻時不時地往他娘這邊溜,此刻見他娘朝他張開手,眼睛瞬間一亮,忙轉了個身,張開雙手就往楊宜的方向撲,沖著楊宜啊啊地叫。
  楊瑜被他迅猛的動作唬了一跳,雙手忙緊緊抱住他。
  楊宜抱過他後,往他的小肉屁股拍了兩下,佯裝生氣地道,“小壞蛋,嚇著你姨了。”
  小傢伙撲到楊宜懷裡後,親了楊宜一下,然後張著無牙的小嘴,流著哈喇子,沖著楊宜討好地笑著。
  以往楊宜逗他時,總是用頭拱著他,讓他嘎嘎直笑,然後總會親親他,用口水給他洗臉。小傢伙有樣學樣,每回能湊到楊宜的臉蛋時,也愛用他的小嘴給楊宜洗臉。
  “你呀你——”點了點小傢伙的小鼻子,楊宜無奈地笑了。
  楊瑜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兩人的互動,剛才小傢伙毫不留戀地投入她姐姐的懷抱,她也不生氣。畢竟她姐姐是小娃娃的親娘呢,孩子不跟娘親要跟誰親?
  楊宜抱著孩子和她們又說了一陣話,見孩子已經困得用小手搓鼻搓眼了,便讓冬梅把奶娘叫上來就近餵奶。
  有趣的是,小傢伙吃奶的時候,一直用眼睛的餘光瞄著楊宜。以往也是,吃奶的時候必定要楊宜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她一有異動,他便放開嘴裡的奶/頭嚎開了。
  這回楊宜端坐在主位上,慢斯條理地喝著茶,眼睛偶爾會看向小傢伙那邊。小傢伙一接觸到他娘親的視線,眼睛就會往奶娘的乳/房上瞄,吸吮的動作會更快一些。
  這個精怪的小傢伙,也不知道是隨了誰。楊宜再次搖頭,然後對著楊瑜楊秀竹笑道,“一路上周車勞頓的,你們倆也累了吧?一會你們先去歇個午覺緩一緩,晚上我叫人準備些欽州這邊的特色菜肴給你們接風。”
  “一切都聽姐姐/堂姐的安排。”楊瑜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讓下人帶兩人下去歇息後,楊宜抱過吃飽喝足的小傢伙,小傢伙其實已經很困了,眼睛迷瞪迷瞪的。窩在楊宜懷裡用腦袋不住地磨蹭著她的胸/部。
  楊宜橫抱著他,手輕輕地拍著,小傢伙漸漸地閉上眼睛。隨後,楊宜將他抱回屋裡,放在床上時,小傢伙不安地動了動,眼皮掙扎著要張開。她只得躺下,一隻手拍著他的後背哄著。待小傢伙睡熟時,她也覺得有些眼困,想了想下午也沒什麼事,便決定陪著小傢伙歇個午覺。
  對於兩個小姨子的到來,二爺也僅僅只是點了個頭,表示他知道了而已,其餘時候該幹嘛便幹嘛。除了她們抵達的當天見了個面外,二爺進內宅時,如果遠遠見到她們,都是避開的。
  對於兩個小姨子的來意,二爺也是知道的,不過他也只說了一句,青年才俊倒是有,可他們大多都是來自五湖四海,若是她們嫁過去了,可不比在當地找一個便宜。
  楊宜也道,“可不是,我爹娘怕是盼著二妞以後不用那麼辛苦吧。”
  二爺點點頭,道,“這事我會幫著留意的。”
  “其實二妞的事好辦,就算我們在這找不到合適的人,到時和我爹娘說一聲也沒什麼。可堂妹這事可有點棘手了。幫忙吧,隱患一堆。而且我覺得,就算我辦得再好,大伯娘也會認為她不夠盡心。不幫忙吧,回去後大伯娘怕又有話說了。我倒不怕大伯娘什麼,可我總得顧一下爹娘的面子。真叫人左右為難。”依她猜測大伯娘的心思,怕她是想讓堂妹嫁到富貴人家家裡吧。男子的人品倒是其次,若人品與家世相比,大伯娘恐怕會選家世,當然,有家世有人品是最好了。可她家裡的條件畢竟擺在那,想兩全齊美,怕有些難度。如今就不知道她這堂妹是怎麼想的了。
  見她糾結煩惱的樣子,二爺對楊秀竹的印象差了一些,“別想那麼多了,順其自然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想,明天補更一章什麼的,不知道能不能碼出來。
第六十一章
  那天,楊威跟著掌櫃去外地販賣貨物回來,風塵僕僕地到家時,正看到大伯娘一臉笑容地從自已家裡出來,他站住問了聲大伯娘好。
  “阿威回來了?好好,趕緊家去吧,大伯娘還有事,就先走了啊。”年氏笑眯眯地說完,便扭著腰走了。
  楊威一臉納悶地進了屋,沒多久,便知道堂妹也跟著去了欽州。妹妹近段時間要隨童家的隊伍去欽州的事他是知道的,可堂妹也跟著去算什麼事啊。
  看著一臉高興地說著這個事的父母,楊威有些氣悶地坐下。一看就知道爹娘又被大伯父大伯娘灌了什麼迷湯。
  “爹,娘,妹妹也不容易,你把二妞送去讓她操心也就罷了,可把秀竹也送過去算個什麼事啊。”人家爹媽還在呢,名不正言不順的,擺明瞭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嘛。
  楊大勇一拍楊威的腦袋,“說什麼話呢,她是你堂妹!”
  堂妹再親也沒妹妹親啊,“別忘了妹妹還是你們親生女兒呢,你們攬了這個事,她得多難做啊。”
  “怎麼會難做呢?”林氏臉上的笑容沒了,有些不安地搓著手。
  楊大勇也不說話了。
  楊威歎了口氣,他爹娘從來都不是腦子靈光的人,農村出身的他們見識總是短些。自妹妹高嫁後,畏畏縮縮了一輩子的他們總算是揚眉吐氣了,待人處事難免高調一些。而且農村人有個通病,就是家裡有人出息後,他們總想拉拔一下親戚什麼的。可再怎麼說,他們也是自己的爹娘,
  只能把其中的利害關係一一分析給他們聽,“你想讓讓大妞幫幫二妞,讓她嫁得好些,這沒錯。可你們想過秀竹的事沒有?不管她嫁給誰,只要是妹妹幫她相的,那以後如果她過得不好,大伯娘他們有就有話說了,到時他們要是硬賴上妹妹,于妹妹名聲就有礙了。你們別忘了妹妹如今是童家的二夫人,代表的可是童家的臉面。而且到時大伯娘他們真鬧起來的話,咱們臉上也不好看吧?”
  “那讓你妹妹幫她挑個好兒郎就行了。”楊大勇遲疑地道。
  楊威冷笑,“在咱們眼中的好兒郎,在他們眼裡可就未必了。”
  楊大勇夫婦倆想到他們大嫂的德性,有些不確定了。
  楊威接著說,“爹,日子是兩個人過出來的,並不是妹妹幫秀竹挑了個好夫婿就能保證她會一世幸福。”日子是靠人過出來的,他堂妹那性子,唉——
  看他爹那句話說得那麼理所當然,楊威不得不潑一桶冷水給他,“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妞已經為咱們家做得夠多的了,咱們就別給她攬那麼多事了吧。況且她在童家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我們都不知道,或許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光鮮。對於妹妹,我們既然幫不上什麼忙,那就別給她添麻煩。”
  楊威的話勾起了兩老對女兒的愧疚,是啊,女兒自打八歲後,就沒在家裡呆了。八歲前,他們夫妻倆也不是挺疼這個孩子,主要是那會太窮,想疼也沒那個能力。後來女兒去了童家,每年都給家裡捎帶東西改善家裡的生活。後來嫁人了,嫁妝還是夫家準備的。如今想來,他們這當人爹娘的,真是太不稱職了。仔細想想,他們這些年來,還真沒為大妞做過什麼,又憑什麼一味地要求她做這做那的呢?
  “阿威啊,這事是爹和娘考慮不周哇。”
  “這回事情都發生了,就算了吧。下回,別人家一說幾句好話你們就暈頭,然後就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了啊。”
  楊大勇夫妻倆人猛點頭,罷了,兒女都大了出息了,他們也老了,糊塗了。以後想做什麼,就讓兒子給拿了主意再說吧,別再給孩子們惹麻煩了。
  “那秀竹會不會給你妹妹添麻煩啊?”林氏問。
  添麻煩?一定會的。
  說起秀竹這個人,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乖巧,可楊威知道她不是這樣的。秀竹這人,很有上進心,常常會偷偷地學字,偶爾會拿不懂的字來問他,也會和他打聽外頭的事。他這堂妹長得秀麗,上門提親的人不是沒有,可都被拒絕了。而且他偶爾聽大伯提起這是秀竹自己的意思,理由無非是想在家多陪爹娘幾年什麼的。
  楊宜隱約覺得,堂妹是看不上他們,看不上這十裡八村上門來提親的人。不過這些都是他的猜測,不管準確與否,似乎都與他沒什麼關係,他也懶得去管那麼多。可這回,堂妹想借著他家大妞飛上枝頭,就讓他心裡有點不舒服了。不過最讓他氣憤的還是自家爹娘待妹妹的態度,看他們剛才說話的樣子,真以為這事對大妞來說很簡單似的。但現在說開了也好,他爹娘只是不懂而已,這回懂了後,他們就不會那麼糊塗了。
  而且他堂妹是個狠得下心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樣的人,一但認定什麼,就很難改變了。看來,他得親自前往欽州一趟才行。
  “爹娘,掌櫃近日說,鋪子裡最近要重新裝潢,左右沒什麼事,我想去欽州一趟。”
  此話一出,兩老更不安了,他們這下知道自己真的是好心辦了件壞事,給兒子女兒惹麻煩了。於是,兩人都低下了頭。
  “明天再出發吧。”
  “嗯。”
  ********
  “聽說你娘家來了兩位妹妹?咋不帶出來讓咱們瞧瞧?”孫夫人吃了一顆荔枝,柔柔地笑問楊宜。
  楊宜挑挑眉,笑道,“你消息倒靈通,連前兩日我娘家來了兩位妹妹都曉得。”在沒瞭解她那堂妹的性子及沒好的法子前,她決定靜觀其變。
  “誰讓你那兩位妹妹長得那麼標緻,我們是在長泰銀樓那見到的,後來問了掌櫃的,才知道是你娘家的人,當時我那大侄子都走不動腿了。”說著,孫夫人捂著嘴直笑。
  昨天,她的確是讓宋媽媽帶著他們去長泰銀樓那邊打了兩套首飾。卻不想,讓孫夫人他們撞見了。不過,這倒不妨。遲早都會見到的,她可沒打算藏著她倆。
  “喔,童夫人家裡來人了?還是兩位嬌客?真是的,都不帶出來見見,是怕我們瞧壞了不成?”林夫人感興趣地介面。
  “她們是前兩日才到的,你們也知道那路多難走,現在她們還沒緩過勁來呢。下回有機會,我一定把人給你們帶出來。”
  “這可是你說的啊,下回我們要是沒見著兩位嬌客,定不饒你。”
  這些夫人們又說了一會子話,見沒什麼事,便散了。
  這種聚會,每月都有那麼三兩回,或者某家的花開了,請了人來賞,或者某家新得了一個廚子,點心或者某道菜做得特別好,請了人來嘗。反正各種名目的都有,大夥聚在一起,可以聯絡一下感情,混個臉熟,算是替夫君做做外交。以後見面了,辦個事也容易。不去還不行,畢竟欽州城就這麼大,圈子裡的人就那麼些。偶爾推開一兩次還可以,若都不去的話,消息就太閉塞了,也容易被人排擠在外,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可沒有半點好處。
  出了林家,想著許久沒有見到魏晴嵐了,楊宜便吩咐了一聲,“去邵家。”
  進了邵家,魏晴嵐告了聲罪後,便捧著吃了一半的飯吃了起來。
  楊宜見她挾了一塊油膩膩的東坡肉進嘴巴後,再看了一眼她高聳的肚子,有些擔憂。她生產之前,蘇大夫就說過她肚子大怕生產時會難產,叫她戒嘴,可她就是餓得心慌,少吃一點就覺得頭暈,就沒忍住,後來果然是難產了。
  這會看魏晴嵐的樣子,不會也一樣吧?
  “晴嵐,你這是八個月大了吧?”
  “是呢,八個月多點。”魏晴嵐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
  好一會,在她啃完一隻雞腿後,叫下人把那些殘杯冷炙撤了下去,才不好意思地道,“這幾個月不知道怎的,心裡餓得慌,看到什麼都想吃。”
  楊宜聽了,忍不住勸,“你還是少吃一點吧,我生大寶那會,就因為他長得過大,差點沒去了。”
  楊宜難產的事,魏晴嵐是知道的,聽楊宜這麼一說,她倒是知道害怕了,“可是,我真的很餓啊。”
  楊宜也知道那種餓很讓人忍耐不住,“你儘量少吃點吧,不要老吃那麼多肉了,多吃些瓜果蔬菜。這事可真不是鬧著玩的。”怕她不上心,楊宜又叮嚀了一句,卻也不敢多說什麼觸黴頭之事。
  傍晚邵涵容回來的時候知道了這事,忙請了大夫來看,大夫看了,也說魏晴嵐這胎過大了,建議忌嘴什麼的。
  這下,夫妻倆人都怕了,魏晴嵐也不敢多吃,實在餓的時候,就啃上一根新鮮的黃瓜什麼的。邵涵容晚上晚上回來的也是陪著魏晴嵐一塊吃素。
  當一個月後,魏晴嵐極艱險地生下一位女嬰的時候,邵涵容抱著寶貝女兒,對楊宜甚是感激。要不是她那日提醒,怕他還沒察覺妻子多吃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曾一度以為,妻子吃得多胃口好,孩子在裡面也會長得好。卻也沒想到,孩子太大會讓母親在生產的時候很是遭罪,甚至難產。
  不過這是後話了,暫時不表。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就不更了,明天試試補更,哎
第六十二章
  “夫人,不好了,小少爺不知怎麼的,身體不舒服,正哭得厲害——”
  某日,楊宜外出歸來,甫一到家,楊宜就接到小丫環驚慌失措的稟報。
  聞言,楊宜心一緊,根本就顧不得什麼,腳步匆忙地往正屋走去。才進二門,小傢伙嘶啞的哭聲就遠遠傳來。楊宜三步並作兩步地趕過去。
  “哇哇——”豆大的眼淚從他的眼裡流出來,手臂和腿被小傢伙抓得紅紅的,有些還破皮了。
  老太太在一旁急得不行,“你們小心摁住他,別讓他把皮給捉破了。”
  楊瑜及楊秀竹皆是一臉焦急地待在一旁。
  “娘,大寶怎麼了?”楊宜略有些氣喘地問。
  聽到她的聲音,小傢伙朝她這邊張開手讓抱,嘴裡轉為嗚嗚地哭泣聲,比起剛才的大哭,這樣的他更讓人心疼。
  將小傢伙抱起後,楊宜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慰,“乖,娘抱著,別哭了——”
  注意到小傢伙藕節般的小手臂小腿都被捉出一道道痕跡,心疼得不行,見小傢伙還想伸出小爪子來捉,立即捉住他的手不讓,小傢伙癢得直扭,“冬梅,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小瓶薄荷水,你趕緊去取來。”這薄荷水是二爺收集回來的,希望管用吧。
  聽到這話,楊瑜收住了微微邁出的腳。
  “對了,派人去請大夫了沒?”
  “哎,瞧我這老糊塗的,只顧著焦急了,青娘,快,派個腳程快的小廝去請蘇大夫過來。”老太太懊惱自己的大意,叫小乖孫又多受了一會罪。
  一聽到要請大夫,楊秀竹的心一緊。她沒想到,孩子僅是一個身癢就如此勞師動眾,真是失策。跟著,她上前微微一笑,“老太太,堂姐,你們不用擔心。孩子身癢在我們那常見的,便是小四堂弟,在夏天也常常哭著說身子癢,只要擦些藥酒就好了,連大夫都不用請。”
  “堂妹,你說是不是?”
  楊瑜此刻急得不行,聽了她的話,貌似有那麼回事,也不深想便點頭了。
  老太太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我的乖孫哪裡是那些鄉下孩子比得了的?而且大寶才半歲,可不比那些孩子皮實。
  楊宜聞言看了她一眼,恰好此時冬梅取了薄荷水回來。
  楊宜忙給大寶擦了,許是擦了薄荷水清清涼涼的原因,小傢伙掙扎得沒有之前厲害了,哭聲也歇了。大寶本來就不是一個愛哭的娃,要不是實在是太難受了,他不會哭得那麼厲害的。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用手去抓,
  “堂妹,你剛才說的藥酒可有帶來?”
  “帶來了,我娘說,這藥酒對蟲子咬後的身癢很管用,所以來的時候給我塞了兩瓶。”
  “那麻煩你回屋取來,堂姐在這承你的情了。”
  楊秀竹眼睛一亮,眼裡迅速地閃過一抹高興的情緒,她怕被人看出,忙垂下眼道,“堂姐哪裡的話,妹妹這就去取來。”
  楊秀竹走後,蘇大夫到了。
  “怎麼樣蘇大夫?好好的,大寶怎麼會渾身發癢?”老太太忙不迭地問。
  “貴府是不是種了滴水觀音?”蘇大夫摸摸鬍子,問。
  “滴水觀音?”眾人納悶。
  見眾人似乎都不明,蘇大夫好脾氣地笑笑,“滴水觀音俗稱天荷,經常被人種來作觀賞用。剛才我經過池塘的時候,似乎看到了滴水觀音,所以就問問。”
  楊宜想了想,便走到窗邊,推開,指著遠處開得正豔的一株植物問,“蘇大夫說的可是它?”
  蘇大夫摸摸鬍子,又笑了,“正是。”
  “這滴水觀音和大寶的病有什麼關係?”老太太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立即聯想到了一切可能,不過她還需要向蘇大夫再確診一下罷了。
  “這滴水觀音全株有毒.誤食會引起舌頭麻木腫大,流涎,胃灼痛,噁心,嘔吐,腹瀉,出汗驚厥.皮膚接觸其汁液,即會發生瘙癢或強烈的刺激;眼睛接觸會引起嚴重的紅眼病,甚至失明。”
  “我剛才見著的那株滴水觀音像是被人摘過的樣子,加上孩子又是那樣子,猜出來的。”蘇大夫只說是他的猜測。
  “問問今天照顧小少爺的丫頭裡,可有人摘過這滴水觀音?”老太太寒著聲音道,有人想害她的孫子,這決不能輕饒。
  最終查出來的確有個小丫頭摘過這花,說聽到有人說這花開得漂亮,最近小少爺喜歡新鮮的東西,小丫頭就想摘來哄他開心,卻不想惹了那麼大的禍。
  不管如何,小少爺都是因為她才遭的罪,那小丫頭自然得受罰了。不過也只打了二十個板子,算是開恩的了。
  蘇大夫說這翻話的時候,楊秀竹恰好拿著藥酒來到門口。
  聽了蘇大夫的話,她很是嚇了一跳。這天荷(滴水觀音的別名)她曾在親戚家見過,知道它的汁液滴在皮膚上時,會癢痛難耐,水洗也不乾淨,可卻不知道如果那汁液碰到眼睛的話會變成紅眼病甚至失明。
  她的本意不過是想讓堂姐承她這個情,然後對她的事上心些罷了。
  這些日子,各種討好的方法她都用過了,給孩子做衣裳做小點心,可惜她很少能近身,除非楊瑜陪著的時候。這些日子她堂姐一點也沒有要帶她出去的意思,她真的有些急了。所以在看到那天荷時,她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她知道那小丫頭一直都被其他的大丫頭欺負,也知道她一直希望能夠出人頭地,所以才會特意在她不遠處滿是讚歎地談論這天荷。又說了前兩天一個丫環摘了一朵荷花逗小少爺開懷被賞了的事。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小丫頭動了心思,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出。可她真不知道這東西是有毒的,要是知道,她萬萬不可能去做這事的。不過那丫頭沒說出她來,真是萬幸。
  蘇大夫開了藥,楊宜叫一個小廝隨他去醫館拿藥,這時他們才注意到楊秀竹。
  “堂妹,那藥酒帶來了嗎?”楊宜若有所思地看了楊秀竹一眼,這是巧合嗎?
  楊秀竹緊緊握著袖子裡裝著藥酒的瓶子,一臉不好意思地笑道,“堂姐,真是不好意思,那藥酒沒了,可能是在來欽州的路上掉了。”她手裡這瓶藥酒真的很能治天荷引起的痛癢,就是太對症了,她有些害怕。剛才她堂姐那一眼,讓她很是不安。
  “這樣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堂妹你就別太自責了。”楊宜的聲音裡不無遺憾,不管這事是不是巧合,若那藥酒真管用的話,她都想讓大寶用上了再說的。
  哄著小傢伙喝了藥,又玩了一會,明明困得不行了,這孩子還是迷瞪著眼睛不肯睡,手緊緊地捉著他娘,生怕她跑了一般。
  惹得楊宜好氣又好笑,輕點了一下他的鼻子,先將老太太給勸回去。
  老太太見孫子沒事了,折騰了小半天,也累了,就從善如流地回去歇午覺了。
  接著,楊宜又將楊瑜楊秀竹等打發回去。這才抱著孩子回到內室哄著睡了。
  將孩子哄睡後,楊宜才出了內室,“這兩日我妹妹兩人可有什麼異常沒有?”
  “異常的地方倒沒有,瑜姑娘秀竹姑娘每日不過是繡繡花賞賞景,有時就來陪陪小少爺。不過,門房倒是收到一個帖子,說是請秀竹姑娘前往湘妃湖賞景的。”
  “誰給的帖子?”
  “署名是孫少成少爺。”
  “孫少成,可是孫成益家的?”
  “正是孫成益的侄子。”
  “不過秀竹姑娘推了。”
  “唔,這事我知道了——對了,秀竹她可有與剛才被杖責的小丫頭接觸過?”
  “這個倒沒有。”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晚上二爺回來的時候知道兒子遭罪了,心疼得不得了,晚上推了公務,硬是陪他玩了大半個時辰,可把小傢伙高興壞了,一整晚屋裡都是他嘎嘎嘎的笑聲。
  睡覺時,楊宜把今天的事及對楊秀竹的猜測與二爺說了,“不過這也可能只是一出意外,或許秀竹也是湊巧手上恰巧有治身癢的藥酒也不一定。”
  二爺一聽還有這麼一遭,立即道,“這事你甭管,晚點我讓人查清楚再說。最好——”想起那楊秀竹是楊宜的堂妹,二爺悶悶地斷了話頭。
  “若這事真與她有干係,也別怪我不念姐妹情份。”與寶貝兒子相比,堂姐妹算什麼,若她都不顧及兩家的親情了,她又何必理會?
  若這事真與她有干係,再聯想到今兒她的表現,那她自導自演這齣戲的心思,楊宜也能猜到幾分。可這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測,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你能這樣想最好,我也知道你為難,要是到時你不想出面,我來處理也是一樣的。”對傷害他至親之人,二爺真的一點好感也沒有。
  對於楊家姐妹,他們童家也是一心一意地當尊客來招待的,可那楊秀竹卻偏偏為了那可笑的心思算計到他兒子身上,真是不知所謂。而且在他看來,不管是為了什麼,這都是一種背叛!
  她用計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大寶只是一個半歲的孩子。這年頭,孩子的夭折率是最高的,他們平時都是小心翼翼地照顧著,生怕他有個頭疼身熱什麼的,一個不小心就去了。
  而且,聽了那滴水觀音竟是全身有毒的時候,他真恨不得滅了那個把花摘給兒子的人!若是楊秀竹真和這事扯上關係,這用心著實狠毒!若她對滴水觀音只是一知半解就敢用上,未免也太無知愚蠢了點,看著也是一個害人害已的蠢物!
  “今天我讓人把池塘裡的滴水觀音全拔了,又讓蘇大夫在宅子裡走了一圈,把那些有毒的東西全拔了。”那些有毒的東西,長得再漂亮也不能留。再過幾個月大寶就會學著走路了,孩子嘛,對什麼都好奇,萬一碰著什麼毒物,他們後悔都來不及。
  本來搬進來的時候,她見那些東西都是上一任留下的,以為都是安全的,於是就留下了,她完全沒想到有人會種著一些有毒之物來觀賞。
  這回的事,往好的方面想,也算是給他們一個警示吧。要是沒今天這事,他們一直留著那七八株滴水觀音,那才是要命的。
  “這些事你做主就好。”
第六十三章
  僅一日,二爺便從被杖責的那個小丫環嘴裡套出了那日的確有人在走廊上讚歎那滴水觀音開得好,還說想摘一朵逗小少爺玩兒之類的。她當時的確是在拐角處聽了那些話才起的心思。
  能在走廊上賞花的,除了童家的幾位主子及老太太童宜身邊的大丫環外,就還有楊瑜及楊秀竹了。兩位女主子身邊的大丫環她都認得,她也說了不是她們。後來二爺安排她在暗處聽了楊宜姐妹的對話,她確是指出了那天聽到的聲音和楊秀竹的有幾分相像。
  看著報告,楊宜糾結的揉著腦袋。若說這一切是楊秀竹指使的,有點牽強。若說她與此事無關,但她前後的表現也太巧合了些,仿佛能預知般,都拿著藥酒在一旁等著了。其實楊宜心裡也是不相信楊秀竹是完全無辜的,只是覺得那每一步步一環環,雖簡單,可卻很精准,在對人心對時機的把握上,不像是她一個在莊子裡長大的小姑娘能想得出來的。看楊瑜那樣子,楊宜怎麼也不相信比楊瑜大幾個月的楊秀竹會是城府深城的人。
  突然,楊宜靈光一閃。想到那天後來楊秀竹的話,她說藥酒沒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楊宜覺得她說的是假話,藥酒堂妹手上一定還有。只是她已經不想拿出來了。試想,若不是肯定手上有那藥,楊秀竹就冒然說出來,到時拿不出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讓楊宜與老太太對她都沒了好感?
  手上有藥,卻在最後關頭不肯拿出來。想到這,楊宜越發肯定她堂妹心裡有鬼,至少做不到問心無愧。
  她當時的反應也算機敏了,說沒了藥酒,至少沒有把柄落到他們手裡。便是他們發現了她在走廊上說的話,也只會以為是個巧合,於她無礙。
  可正是這樣,才讓楊宜越發肯定她與此事有關。
  事情是確定了,可她也不能將人直接送回老家去,也不能大張旗鼓地說出來,若不然,楊宜娘家的名聲也會被連累的。而且世人皆同情弱者,這事若是真傳開了,外頭那些人可不管裡面的是是非非,肯定會有部分人認為童家杖勢欺人,連個窮親戚也欺負。
  思來想去,楊宜仍舊沒想出個兩全齊美的辦法來。投鼠忌器的感覺真跟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其實最妥當的做法是把人送走,然後偷偷讓她吃個暗虧,把賬算清就好。
  不過,明著算帳不行,但在童家,小小地教訓一下她還是可以的。於是,在楊宜的授意下,冬梅讓廚房一個交好的老媽子往楊秀竹的飯菜裡放了一些泄藥。
  連拉了兩天,楊秀竹原本紅潤的臉變得慘白慘白的,身上的肉也掉了好幾斤,根本就走不了路。
  楊宜見此,這才讓冬梅把藥給停了。她倒不是心疼她這堂妹,只是怕再拉下去,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以楊秀竹的聰明,隱約猜測到了有人在她的吃食裡動過手腳,但苦於寄人籬下發作不得,不過她在心中倒是狠狠記了童家一筆。
  楊秀竹好了後,像往常一般每日都隨著楊瑜去陪堂姐說一會話。有時則旁敲側擊地提了下對欽州的青年才俊的仰慕之情及想結識的欲/望,不過每回都被楊宜模糊過去了。
  楊秀竹漸漸明瞭楊宜那無聲的拒絕,心中就越發地急迫。她隨孫少成出去過,通過他,也認識了不少公子少爺之類的,近來更是頻繁地出去赴約。楊宜交待了門房,秀竹姑娘既然要出門就別攔著。
  楊秀竹倒想拉著楊瑜一道,想著楊瑜去的話,至少她堂姐會擔心然後就會替她們掌掌眼什麼的。算盤是打得好,可楊宜一點也不上當,隨便用點藉口便將楊瑜截了下來拘在家中。
  楊秀竹的心中越發地惱恨楊宜的偏心,認為楊宜有那麼多的人脈財力,都不願意幫襯她這堂妹一把,著實可惡。也因為如此,她想出人頭地的欲/望更強烈了。
  “想不想跟著你堂姐出去玩兒?”楊宜喂著大寶吃雞蛋羹,躲開小傢伙想抓勺子的爪子,隨口問道楊瑜。
  楊瑜搖搖頭,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姐姐不讓她隨堂姐出去,但她是個曉得好賴的,不管如何,楊宜都是她親姐姐,總不會害她就是了。
  見她搖頭,楊宜微微一笑,“好東西是值得等待的,你姐夫和我說,他們軍營裡派了一批年輕有為的士兵出去,等他們回來了,我讓你姐夫好好給你挑幾個。然後請他們來家裡吃酒,到時讓你在後頭偷偷瞧上一瞧,所以你別急啊。”
  “姐姐——”楊瑜不依地拉長了聲音。
  好一會,楊瑜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姐,既然姐夫手上有不少人選,為何不幫著堂姐也挑一個呢?”這些日子她常與秀竹堂姐處一塊,對她的心思也是知道幾分的。這些日子看她成日地外出還打扮得很漂亮,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雖然欽州比她們老家那邊民風要開放許多,可她也怕堂姐經常外出惹來不好的流言。既然姐姐姐夫有更好的法子,順手幫堂姐一把,也不費什麼力氣不是嗎?
  “你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有些事姐也不想讓你知道。你只要知道姐這麼做自有道理就行了。而且不是我們不幫你秀竹堂姐,而是她太急切了些。再者,或許她有更好的選擇也不一定呢。咱們總不好攔著不是?”滴水觀音的事,楊宜沒告訴她妹妹。楊瑜是個單純的,說了也只會令她面對楊秀竹時不自在與害怕而已,沒什麼用處。不過此時不說,不代表楊宜永遠不說,等她們回去後,楊宜會把這事告辭楊瑜的。讓她對楊秀竹多少有些防備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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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秀竹打了個嗝,然後忙低下頭,摸摸有些發燙的臉頰,聞著上湧的酒氣,心裡叫了聲糟。她以為是果子酒,沒什麼酒味的,哪裡知道後勁那麼足。再看看旁邊的兩個女的,臉紅紅的,眼色迷蒙,明顯已經醉了。
  再瞧瞧旁邊那三四個虎視耽耽的男人,楊秀竹心裡再次後悔自己的衝動。剛剛孫少成有事離開時,她就應該跟著一道走才是,不應該留在這跟著這些只見過一兩回的男人吃飯的。如今可怎麼辦才好?
  楊秀竹佯裝搖搖晃晃地起身,往門外走去,卻被一個男子攔住了,“楊姑娘,你這是往哪兒走?”
  “我想方便一下。”楊秀竹裝作一副醉態,然後很內急的樣子。
  男子見她不似作偽,猶豫了一下,旁邊兩男的叫他跟著去。
  楊秀竹出了雅廂,迅速地在掃了一眼大廳,發現沒有認識的人,心裡一陣失望,然後再看了一眼逃走的路線,心裡迅速地盤算著逃跑的可能性。
  “楊姑娘,茅廁在這邊——”男子拉著明顯想往大門走去的楊秀竹。
  楊秀竹沒法,只得順著男子指的方向走,突然,旁邊的雅廂門打開了,她往裡面瞅了一眼,一瞅之下,她大喜過望,忙掙脫了身後的男子擠進了雅廂,“堂姐夫,你在這?太好了——”說話間,她癱軟在一旁的椅子上。
  跟著楊秀竹的男子認出了童二爺,怔了一下,立即低下頭,往回走。
  見那男子被嚇走了,楊秀竹這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童二爺黑著臉看著楊秀竹,楊秀竹這樣子根本由不得他不管。
  “頭,是老油子那邊的人。”二爺的長隨低聲說道。
  二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今兒他與人在如意酒樓的雅廂談點事,才談到一半的時候,楊秀竹就闖了進來。面對幾個同僚和好友,童二爺只說楊秀竹算是他的小姨子,然後便讓長隨弄了輛馬車來。
  适才長隨的聲音雖小,可在座的都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的,他的話自然也全被聽了去。
  兵營裡雖然都是兵,可是因為帶的人不同,品性也不一樣。例如像二爺帶的兵,大多數都是些守法守軍規的好兵,杖著武力欺壓百姓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但他們剛才提到的老油子嘛,就不一樣了,他手下的兵也勇猛,可他們也是吃喝嫖賭最多的,有時還偶爾欺負一下老百姓。對此,老油子不管,林大人更管不了。林大人是說過老油子,可老油子就護著他的兵,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加上那些兵也沒犯什麼大的事,所以林夫人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過呢,有些個不長眼的,犯到二爺手上的,照樣被修理得很慘。漸漸的,老油子帶的那些兵怕了二爺他們,可是,也恨極了二爺及他那些手下。
  馬車弄來了後,二爺懶得動,直接叫他把人抱下去。不過二爺之前就叫如意酒樓的掌櫃的拿來了一件深色的披風,如今把人給纏好了就讓長隨抱下去。
  二爺的幾個同僚和好友面面相覷,眼神交流著資訊,看來童二爺很不待見這小姨子啊,要不然,也不會連抱她下去這種事都交給長隨了。
  他們猜得沒錯,二爺對楊秀竹真的不待見極了。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厚臉皮以及會給主人惹麻煩的客人。他可以想見,如果今天楊秀竹不是遇見他,搞不好晚點她就失了清白了。老油子那些兵都不是吃素的,到時她也只能把這個啞巴虧吃下。
  要不是怕妻子難做,他真的懶得管這破事。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負責,既然敢和那些人混在一塊,那就得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作者有話要說:嗯啊,本文快完結了,估計還有一波小**吧,努力寫好啊。其實這文是二月開的,到五月份寫了三個月才八萬字,斷得太久,所有的思路及靈感都沒了,也找不到當初開文時的感覺,真是悲劇。
  新坑呢,在構思當中,是仙俠文,想換個類型,突破一下。老寫種田文,你們都感覺到是一個樣的了,是吧?
  還有喔,關於新文,你們會支持的吧?是吧是吧?
第六十四章
  傍晚時候,楊秀竹才悠悠醒來,她猛然一振,迅速地檢查了一遍,發現她此刻已經安全地呆在童家了。她心裡狠狠地松了口氣,不過一想到在如意酒樓裡她堂姐夫的黑臉,楊秀竹不禁瑟縮一下。
  她有時真不明白堂姐對著堂姐夫那張臉怎麼笑得出來的,反正她是挺怕她那堂姐夫的,特別是他板著一張臉的時候。
  若堂姐能護著她,那她也不必怕堂姐夫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她堂妹呢,縱然有再多的怪罪,也必然要替她掩飾一二的。楊秀竹心裡是這麼想的,可她面上卻是一片惶然。
  “夫人,秀竹姑娘求見。”門外的小丫頭來報。
  聽到這話,楊宜意外地很平靜,比起兩個小時前的氣憤,楊宜此時的臉色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一旁的楊瑜有些不解,卻又松了一口氣,她真怕姐姐見了堂姐會忍不住訓斥一頓。可楊瑜不知道,對楊宜來說,再多的氣憤,過了兩三個時辰,也足夠她把心緒平復下來了。
  楊宜讓宋媽媽把大寶抱進內室,接著,不顧楊瑜滿臉的好奇,讓她退了下去,
  接下來她與堂妹的談話,可能不會太愉快,並不適合楊瑜在場。她這麼做並不是為了楊秀竹,而是在保護楊瑜。城府深的人一般都記仇,她不想讓楊瑜看到楊秀竹狼狽的一面。省得楊瑜因一時的好奇而埋入禍根。俗話說得好,沒有千夜防賊的道理,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不得罪。
  說實話,她並不瞭解楊秀竹這個堂妹。或許她如今的想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有些事預防著准沒錯。
  清場後,小丫頭領著一臉惶然愧疚的楊秀竹進來。
  “堂姐,對不起,我不該隨便出去,也不該隨便與人喝酒的,若不然,也不會麻煩到堂姐夫了。”
  “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若你真遇上什麼意外,最傷心的肯定是大伯與大伯娘,下半輩子受苦的也是你自己。與我有什麼關係呢?我頂多會因看管不嚴被大伯娘怪罪幾句,於我來說,不痛不癢。”對於她堂妹這種仗著自己有幾分聰明就以為無所不能、行事無所顧忌的人,就得給她一個當頭棒喝,才能叫她清醒過來。
  楊秀竹臉色一白,以楊宜如今的身份,的確不用理會她爹娘的話。不過,她可不能這麼讓堂姐撇清了關係,心思電轉間,楊秀竹自責地說道,“堂姐你說得對,都是我不好,一個人出門在外,也不曉得好好保護自己,累得家裡爹娘擔心。”
  楊秀竹的話讓楊宜很是不悅,怎麼,說了那麼多,這時候還想拿你爹娘來壓我麼?
  難道這些日子童府對她的優待,讓她以為她楊宜很是顧忌她爹娘不成?本著親戚一場的份上,她對不請自來的楊秀竹已經很照顧了。他們想拿著那點親戚情份來要求她這要求她那不成?那也得她買帳才行啊。
  最後,楊秀竹還補充了一句,“堂姐,這事萬萬不能讓叔叔嬸嬸知道,我不想讓他們愧疚。”
  後面這句,是特意提醒她嗎?楊宜似笑非笑地看了楊秀竹一眼,若不是她眼中還有一絲不自在,憑著她如今滿臉愧疚不安的神色,恐怕沒有人不相信她是一位寧願委屈自己也要為他人著想的好姑娘。
  “堂妹這樣要求了,堂姐我怎會不依呢。”
  楊宜了然的神色叫楊秀竹不自在極了,仿佛她是一隻跳樑小丑一般。但在有求于楊宜的時刻,她不得不壓抑住心中的不快。
  今兒去方便之前,她就被那幾個男人警告過的,若她敢耍他們,後果自負。她當時只想逃跑,哪管什麼後果啊。現在安全了,想著那三人的兇狠樣子,不知道會如何對付自己,她這時才知道怕了。
  比起旁的什麼來,若沒了貞潔或者沒了人,一切都是虛的,當務之急,便是解決此事。如今也只有童家能保護得了她了,為了將來,忍一時之氣是必須的。
  當下,楊秀竹把那三人的威脅一一告訴了楊宜。
  楊宜皺著眉頭聽完,道,“此事你不用擔心,只要你好好呆在童家,我想他們沒那個膽子敢上門來鬧。”
  不管如何,楊秀竹都是他們童家的客。儘管不樂意幫她料理她惹出來的麻煩,但該兜著的還是得兜著,若是連個小姨子都護不住,豈不是打他們童家的臉面麼。
  楊秀竹當然知道留在童家是最穩妥的辦法,可是,她的本意不是這樣的。若一直窩在童家,那她來欽州還有什麼意義?
  “堂姐,我答應了孫小姐過兩日與她一道去靈音寺理佛的——”
  “推了。”楊宜不耐煩地說道,她此刻就想端茶送客了,實在不耐煩與她作糾纏。
  “可是,失信於人,終歸不好吧?”楊秀竹猶豫地說道,“堂姐,可不可以這樣,屆時你讓兩個侍衛陪我去,就不用擔心了。”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還想出門咯。楊宜真不知道該說她沒腦子好呢,還是說她太過急切?
  那孫少成什麼貨色,來往了一段時間,楊秀竹心裡能沒點譜?可是這樣的人,她也願意與他糾纏不清,楊宜真的沒話可說了。況且,今兒孫少成匆匆將她推給那三個潑皮,她現在就忘了不成?
  那孫少成是孫成益大哥的庶長子,因為他生母與孫府的老夫人有些淵源,所以比起孫府其他的庶子,孫少成無疑要好上許多。也正因為如此,才養成了他一副敏感又自大的性格。
  孫成益的夫人,就是孫二夫人,與楊宜林夫人交好的那位,很是看不上他。那天她不過是受人所托,才向楊宜打聽了她那兩個妹妹的情況,之後便是問都沒問過一句了。
  其實她這樣,楊宜還松了口氣呢,若孫夫人執意要做媒,她還真不知道怎麼拒絕了,料想孫夫人與她有一樣的顧慮吧。
  “府裡的侍衛都是有定數的,實在沒法抽兩個給你。”都這種情況了,還不放棄外出與孫家兄妹相會,想來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
  笑話,她提了請求,她就一定得答應?楊秀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要求,真當她是佛祖了啊,有求必應!
  說完,楊宜不理會被拒絕後不甘不願咬著唇的楊秀竹,下了逐客令,“沒什麼事,你就回去歇著吧,女孩子家家的,還是文靜點好。”
  楊秀竹一聽,勉強行了個禮告退了,出了門,便把臉給繃上了。
  待她走遠了,春雪看著她的背影呸了一聲,轉身進了屋,“真當自己是咱們童府裡正經的小姐了,擺個臭臉給誰看呢。瑜姑娘都沒她架子大!”
  春雪的話,楊宜自然也聽見了,心下微惱。
  自己幫得還不夠麼?楊秀竹及自己妹妹甫到欽州時,自己就讓長泰銀樓一人打了兩套精緻的頭面首飾,隨後又以錦繡紡給她訂制了三四套衣裳。雖說自己一直沒有答應把她帶入自己的圈子,可她在欽州城內行走,別人肯對她好顏好色,還不是看在他們童家給她撐腰的份上?
  如今不過是拒絕了她的一個請求,轉過身就擺臉色給她看,可見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此時二爺也回來了,聽了楊秀竹想借兩個侍衛護著她出門的事,冷笑一聲,“這種人不摔她一摔是不長進的,侍衛那是沒有給她的,若她硬要出門,你讓門房也別攔著。她也十五了,該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任了,別什麼事都想讓別人給她兜著。”而且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也該給個藉口來修理一翻了。
  二爺不耐煩再理這事,便換上了乾淨的袍子去抱兒子玩兒去了。
  楊宜去安排了飯菜回來,見大寶正穿著一件肚兜趴在二爺光/裸的身上流口水,嫩嫩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手裡捉著一枚玉佩,口中哦哦地叫著。
  見到楊宜,小傢伙討好地揚起左手,口中哦哦兩聲,想把手中的玉佩遞給楊宜,哪知力道一時沒掌握好,舉手時太用力了,整個人往後仰倒。
  這下把楊宜唬得不行,箭步上前,才發現小傢伙整個全在柔軟的被子裡。
  “你小子,嚇死我了。”楊宜無奈地點了點他的額頭。
  小傢伙見到他娘那放大的臉,還以為在跟他玩兒呢,拍著小手咯咯地笑得歡極了。
  “你反應也真是太快了點。我在呢,怎麼可能讓咱們兒子被傷到?對吧,兒子?”說著,二爺捉著寶貝兒子很是親了兩下。
  二爺粗糙的下巴弄得大寶癢癢的,大寶兩隻手捉著二爺的耳朵咯咯地笑著。
  逗了兒子一會,二爺才抬起頭,看著在他們面前表演啃腳丫的大寶,勾起唇笑,“也不知道這小子一天到晚在傻樂什麼。”
  楊宜白了他一眼,嗔道,“哪有這麼說兒子的?”
  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楊宜就隨手拿了針線在做。自打成親來,夫妻倆人的裡衣都是她親手做的,外袍什麼的才會交給繡娘或者繡紡。
  此時楊宜在繡肚兜,這個時候的孩子對大大紫的東西正是感興趣的時候。小傢伙遠遠見著他娘拿著一團紫色的東西,還以為是拿來和他玩的,身子一翻,伸出胖胖的小手就想夠。可還沒等他完成行動呢,整個小身子又被翻了回去,四腳朝天地躺在柔軟的被子裡。
  小傢伙有些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帳子,不明白他怎麼就回到原地了。扭過腦袋一看,他娘還在那兒和那團紫玩著,於是小傢伙又興奮了。
  努力一翻身,正想把手伸得長長的,這樣就能夠得著了。這娃才半歲,會坐,但還不會爬。他爹欺負他,又把他翻了個四腳朝天。
  如此來來回回幾次後,小傢伙委屈地皺起小臉。
  眼見著兒子就要被他無良的老爹弄哭了,楊宜忙一把拍開二爺作怪的手,“兒子還小呢,你別欺負他,把他弄哭,一會有你好受的。”
  “我哪是欺負他了?我這是鍛煉他的心性呢。”二爺光棍地說。
  楊宜白了他一眼。這回小傢伙沒有老爹的故意使壞,憋了臉總算夠著了那團紫,小手用力一扯,紫色的肚兜就被他拿到手了,小傢伙抱著它朝楊宜哦哦地叫著,口水都流了下來。
  楊宜摸摸他的頭當獎勵,“咱大寶真棒!”
  小傢伙笑得更歡實了些。
  二爺枕著雙臂,微笑地看著他們母子倆人。
  突然,門外有小丫頭來報,“老爺,夫人,青總管派人來報,說大舅子來了,正在外頭呢。”
第六十五章
  林威到欽州的次日,便把此次的目的與楊宜交待了。
  “妹妹,你也別怪爹娘,他們只是老糊塗了,加上沒人和他們說道其中的關鍵,才一時鬧熱答應攬下這種事。
  他們如今知道給你攬了麻煩,正後悔著呢。”
  楊宜能說什麼?不過幸虧大哥是個明白人,以後娘家那頭由他撐著,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了。
  接著楊宜又問了他這一年多的情況,得知他已升為他們鋪子的二掌櫃時,很是為他高興了一翻。
  接著,楊宜就琢磨開了,大哥這麼一直幫著人家幹活也不是個事。等他們那片香料有收成的時候,或許可以讓大哥開個雜貨鋪子,以賣香料為主,她呢,也好幫襯一下娘家,給他一個成本價,這樣,總比直接給銀子支援娘家的好。
  每年一回的年禮不算,若頻繁資助娘家,她也無顏對夫家。畢竟這些資本都是二爺拿命相搏,預留給他們的子孫後代的,她雖是他的妻子,總不好把他的東西一個勁的往娘家巴拉吧!
  不過讓她大哥開鋪子賣香料一事,現在還不宜透露,還得再看看再說。
  兄妹倆又聊了一會,便各自回屋不提。
  楊威在知道堂妹給自家妹妹惹了麻煩後,本來想再多留幾日的他,立即就改了主意,打算休整兩天,便回程了。
  吃飯的時候,楊威便把這個打算說了。
  楊秀竹自然是滿心不願的,可楊威說他爹娘想她了,而且他來欽州時她爹還病了什麼之類的,做人女兒總不好還在外頭玩下去。雖說知道他說的話有水分,來欽州之前,她娘和她說了,讓她攀上一戶殷實人家要緊,不用記掛家裡。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留你了,堂妹還是早點家去吧,也好讓大伯大伯娘安心,”楊宜的聲音裡不無遺憾。
  楊宜的話把她的路全給堵死了,她這做女兒的,總不好說出我爹娘不要緊這種不孝的話出來吧,
  “那瑜妹妹與我們一道回去麼?也是,我們離開了挺久的,我爹娘都想我了,二審一定也想堂妹了吧?”既然她不能呆了,他們就好意思把楊瑜單獨留下?
  “二妞這回就先不和你們回去了,我有些事得交待她辦。”楊宜完全不理會楊秀竹那越來越黑的臉。
  楊秀竹倒是很想追問什麼事要交給楊瑜來辦,可她也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就算她問了,得到的答案不過也只是用來搪塞她的罷了。
  於是,楊瑜被留了下來。
  楊秀竹對此恨得不行,回到屋裡,她氣憤地想,二叔家的幾個孩子真是偏心得可以。楊瑜是他們的親妹妹,自己也是啊,雖說只是堂妹。他們給楊瑜肉吃,為什麼就不肯讓她跟著喝口湯呢?這對他們來說,本就是舉手之勞的事,為什麼就是不肯幫她?!
  楊秀竹越想越不甘心,尋思了好一會兒,她咬著唇下定決心,拿來紙筆,奮筆疾書。一會後,她看著紙上工整的字,滿意的點點頭。這字,是她最自豪的地方,比楊瑜那歪歪扭扭的字不知強了多少倍。可惜自己不是投生到二叔家,要不然,有個好姐姐鋪路,她也不用走得那麼艱辛了。
  寧為富人妾,不為窮人妻,這是她打小的心願。
  孫少成和她透露過,他不會娶她為妻,不過妾的名分倒是可以給她的。
  她曾因此質問過孫少成,難道她就當不得他的妻嗎?
  孫少成當時只是嘲弄地看了她一眼,說,你以為你也能像你堂姐一樣,嫁給童二這樣的人家做正妻?
  是幸運罷了。
  當時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不過孫少成卻說,他的話永不失效。
  儘管對此不是很滿意,可目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擺脫這個局面。
  她當時還不服氣來著,為什麼她做不得?她比堂姐又差在哪了?她堂姐不過是幸運罷了。
  當時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不過孫少成卻說,他的話永不失效。
  儘管對此不是很滿意,可目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擺脫這個局面。
  選孫少成,也是她深思熟慮後決定的。孫少成是她在欽州認識的人之中,家世品貌各方面都比較出挑的,最重要的是,對她最用心,而且也是她比較熟悉的。其他人,她的把握就更小了些。可惜,她的時間太少了。要不然,她就能好好地挑上一挑選上一選了。
  不過,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證明,楊宜他們不幫她卻幫那個笨蛋楊瑜,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小青,幫我做件事,這些銀子就全是你的了。我知道你有個哥哥在外頭做事,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簡單。”小青是楊秀竹住進童家後,楊宜撥過來照顧她的小丫頭。剛才楊秀竹就被告知,她這兩天最好別出門。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小青身上了。
  桌面上的碎銀子不多,才一兩左右吧。
  此刻小青看著桌面上的銀子,暗自撇了下嘴,假裝很貪財的樣子把銀子全撥進懷裡,然後一臉討好地笑道,“秀姑娘有什麼吩咐,奴婢一定照辦。”
  小青的識相叫楊秀竹滿意急了,當下便吩咐開了。楊宜看著桌面上的碎銀子和信,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她這堂妹還不死心啊。
  “秀姑娘是讓你把信送到孫少爺手裡?”
  “是的--”小青低著頭道。
  楊宜低頭沉思片刻,然後說道,“那便照她的吩咐去做吧,還有,那銀子既然是她賞給你的,你便拿著吧。”罷了,既然她要往火坑裡跳,她也懶得攔著。她攔著,她堂妹也不會感激她,反倒埋怨她阻著她的富貴呢。
  楊宜早就對她之前的某些做法不滿,但看在親情的份上,也只是小小的教訓一下,並不會用那種不乾淨的手段去算計她。但不主動算計,不代表有機會也不會順手推一把。
  如今她執意要往火坑裡跳,她不過是沒攔著而已。以後就算她備受煎熬,也是她自個的選擇,怨不了別人。
  隨後發生的事,果然不出楊宜所料。
  次日,孫少成就派人來童家說親了。不過待那人說明來意後,被宋媽媽一把轟出了門,“給我滾,要納妾到正主娘家去,再敢來我們童家撒野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仔細你的狗腿!”
  本來就是,楊秀竹又不屬於童家,孫少成使了個媒人上門來和他們童家說納小是什麼意思?打臉是吧?
  楊宜對做事顛三倒四的孫少成也惱火不已,這倆人惹人生氣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真是絕配了。
  楊威住了兩天就走了,楊秀竹也一道走了。
  上車前,楊秀竹意味深長地說道,“堂姐,謝謝你和堂姐夫這段時間的款待,秀竹銘記於心,日後有機會定當報答”
  楊宜平靜地看著她,“你有這份心記好了”得意什麼?從你挑了孫少成那貨起,你就輸了一大半。楊秀竹走後,之後她與孫少成的事她也懶得關心。
  隨著那批出去歷練的士兵們回來,二爺的名單也選好了。楊宜拿著名單,開始替楊瑜篩選適合她的兒郎。
  九月上旬時,一張十五人的名單只剩下最後兩名了。楊瑜看著兩人,一時之間,天人交戰,難以抉擇。
  方少剛內斂穩重,家庭背景簡單,比較適合楊瑜。
  而王強多情溫和,外表俊逸,對楊瑜頗有好感,家境也好。
  按楊宜的想法,挑方少剛會好點,至少方少剛穩重,思慮周到,便是楊瑜一直這麼單純下去,有他護著,也不成問題。
  王強嘛,想法有時太過理想,而且對父母的話極重視,若選王強的話,會辛苦很多,以後要學的東西怕是不少。而且當王強夾在她與他父母之中時,楊瑜往往是被放棄的那個,也就是需要做出退讓的那個。不與他的父母站在對立面這點,楊瑜恐怕要吃足夠多的苦頭和委屈,才會長到那個程度。
  不過,這一切都得楊瑜自己來作出決定,沒人可以替她完成這點。
  在楊宜看來吧,不管自己幫楊瑜選哪個,她以後都是會後悔的,世人不後悔的事太少了。唯有讓她自己選,就算以後後悔了,也能心甘情願一點,然後才會懂得努力去改變。而不是一味地埋怨別人。而楊宜,只會在一旁,將兩個的優劣分析出來供她做出選擇。
  最終,經過一番掙扎,楊瑜選了方少剛。其實楊宜知道,她這妹妹更喜歡王強多一點的。
  不過,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楊宜便不會再多少什麼,有得必有失,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
第六十六章
  楊瑜走了,在楊威成親前一個月趕回去了。
  楊宜給楊威準備的禮物也叫她一併帶回去了。
  楊瑜最後挑了方少剛,到是出乎了楊宜的意料。她以為楊瑜會挑王強的呢,因為好些人儘管明白道理,卻往往會遵往心中的欲望行事。
  楊瑜能戰勝心中的欲望,從理智來選擇便叫楊宜高看了一回。
  。
  楊瑜走後,童家開始進入收穫期、不說那大片的稻穀和香料,
  其他的如花生黃豆也都成熟了,童家進入了繁忙期。
  童家種下的木薯也成熟了,那會兩大車的木薯梗也僅夠種完三畝地,不過由於知道東家很重視這些木薯,奴隸們照料得很是用心。
  楊宜眼見成熟了,便讓人到童家村(奴隸佃戶住的這片小村落,為了方便他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就叫童家村)。
  讓人挖了四棵,因為木薯被照料得好,塊莖很肥大,僅四棵,就有一百多斤重了。
  "這東西,能吃嗎?"一個奴隸忍不住問。
  "應該能的吧,不能吃的話夫人讓種來做什麼?"
  "這東西生的時候是有毒的,不過曬乾或用水泡過就沒事了。"
  楊家說完,吩咐下人挑了一些鮮嫩的塊莖準備拿回童家,準備刨了皮,然後切成片狀放進鍋裡燒開,然後再放到木桶裡泡幾天,每天換兩回水,三天就能吃了。
  剩下的楊宜將吃的做法教給了他們,讓他們也嘗嘗鮮。
  三天后廚房照楊宜說的法子將那些木薯片給炒了,炒的時候放了一把蒜苗段了,炒是炒出來了,可廚房裡的眾人心裡直打鼓,聽說這東西是有毒的,真的能吃了嗎?
  楊宜好笑地看著眾人一臉面面相覷的表情,"冬梅,去盛一碗給吧"
  眾人一驚,紛叫了出聲."夫人---"
  夫人要是出了事,他們也別想活了。
  一下子,竄出幾個人,手飛快的從鍋裡拿了一片木薯片兒往嘴裡塞去。
  宜好笑地看著他們,他們吃了後,一臉的忐忑,好一會他們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沒事?"
  "應該是吧?你肚子痛麼?"
  "不痛!""痛..."
  眾人驚---,那人接著說,:"其實,我只是想上茅房---" 眾人笑?:"滾--"
  過了半天,吃過木薯的人都沒事,大家總算有點放心了。
  次日,楊宜又讓人炒了一些,這會眾人可算能敞開肚子來吃了。
  “,這木薯的味道真不錯。香香的粉粉的,好吃。”春雪吃得一臉滿足。
  “那自然,你也不看看廚房裡放了多少豬油下去炒。”冬梅正在收拾偏廳,把那些髒的東西都收拾好。大寶如今會爬了,而且爬得很溜,稍不留神你就追不上他。加上他這會在長牙,基本看到什麼都喜歡往嘴裡塞。
  “春雪,這樣你就高興了?這木薯還有其他吃法呢。”
  “還有什麼吃法?”春雪眼睛一亮。
  接著,楊宜又將木薯的其他幾種吃法說了。第一種直接曬乾了,磨成粉,做成餅子吃,鹹的甜的都行。另一種把木薯放進麻袋裡,然後扔進河裡泡上一個月,然後整個木薯都會變得綿軟,到時直接剝成一截截來炒,又香又糯,比他們現在這種吃法要好吃很多;或者再將在河水泡過的木薯曬乾,磨成粉來制餅子,這樣的木薯粉做成的餅子粘性好,還糯,不管鹹的甜的都比前一種法子要好。而且口感不比麵粉米粉煎的餅子差。
  聽著楊宜說,春雪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忙挾了一片木薯進嘴巴,吃完後就眼巴巴地看著楊宜,“,咱們快點把那幾畝地的木薯挖了吧?這樣再過一個月,我們就有木薯餅子吃了。”
  “就光會吃!”
  楊宜看著兩人鬥嘴的樣子,搖了搖頭。那些木薯一定得挖起來,不過該怎麼操作,今晚還得和她家那位商量一下才行。
  ********
  “這什麼?”看著出現在飯桌上的新鮮吃食,二爺難得好奇地問了下。
  “這木薯,前兩天我叫人挖了些,你嘗嘗。”楊宜笑著道。
  “就你讓人從廣州那邊弄回來的那東西?”二爺感興趣地問,然後試著吃了些,點了點頭,贊了句,“不錯。”
  接著,楊宜又把今天對春雪說的那話搬了出來,“……等過兩天,我們把剩下的木薯全挖出來,保守估計至少有八千斤吧,到時咱們留一半曬乾,一半——”
  本來二爺含笑地聽著妻子嘮叨,不過,“等等,你說,那三畝地能產出七八千斤的鮮木薯?”二爺驚得站了起來,身為軍人的他,沒人比他更瞭解糧食的重要性了。
  全國各地每年都有這樣那樣的災難,賦稅能收上來的並不多,許多地方都拖欠著朝廷的賦稅。因此,欽州這邊的兵營自組建至今,朝廷對糧草卡得很緊。因為朝廷的糧草一般都優先供應雲州藏州那兩處兵營。
  儘管欽州兵營也有自己的囤田,可地裡的產出趕不上兵營裡的人頭增長速度啊,如今的欽州兵營可有十八萬士兵的大兵營了,比去年擴大了一倍不止。隨之而來的,便士兵的口糧問題。最近他一直在頭疼這個問題,現在聽到他妻子說到三畝地能產出如此多的木薯,怎能不叫他激動萬分?若這真的,那糧食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楊宜看著一向沉穩的二爺失態的樣子,調皮地笑了,決定再給他加把火,“怕不止呢,過兩天全挖出來你就知道了。”
  “我的好寶兒,若這事真的,你可幫了為夫大忙了。”二爺激動地一把抱過她狠狠親了一下。
  邊上的貼身丫環忙低下頭,掩住笑意出了門外,還貼心地給關上門。
  楊宜伸手推他,嬌媚地橫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啊?”
  見懸在心頭的事能解決,二爺的心情大好,當下握著小妻子的嫩手捏了一把,“我這不在好好說話麼?對了,大寶呢?睡了?這小子難得有這麼乖的時候啊。”
  “大寶還在娘那呢。”老太太在欽州也呆了一年了,童蘊然已經寫信催了好幾次,再待下去就說不過去了。今年無論如何她都得回去過年的,要不然風言風語能把童蘊然給淹沒。
  老太太心裡知道,這一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所以她現在抓緊時間跟小孫孫相處。
  對此,楊宜夫婦也無可奈何,如今也只能多抽些時間陪陪老太太了。
  *******
  得知楊宜這兩天就安排人挖那三畝地的木薯,二爺看兵營裡沒什麼事,也不去上工了,就跑到地裡看著。
  見了東家,那些佃農奴隸幹活更賣力了些。二爺看著挖出來的木薯,拿到手裡掂了掂,看著這一片地,估摸著能有多少斤。
  吃午飯的時候,二爺曉得這些人辛苦,讓人燉了一大鍋五花肉搬來。那些漢子們都道東家好,知道心疼他們,個個吃得心滿意足,下午幹活更賣力。本來預計四天能挖完的活,三天就幹完了。而且那些木薯梗也被那些婦女收拾好了,這些都來年的種,二爺極重視的。見收拾好了,就準備晚點安排人將他們挑下山放到他們新建的莊子裡去。
  待全部的木薯挖出來的時候,可讓人驚訝了,他們沒想到三畝地挖出這麼多的木薯來,曬場堆了高高的一塊地。一稱,竟然有兩千斤呢。於,這事驚動了周遭的民眾,連林大人都帶人也來了。
  其實周圍的人都知道童家種了好些稀罕的東西,都好奇著呢,這會都跑來圍觀了。
  要知道,他們欽州最好的地糧食畝產量也只四百斤左右。要這木薯真能吃,那得解決多大的糧食問題啊。而且還頭一回種在荒地上的,產量都那麼高了,若種在熟地上,產量還能更多一點的。
  不過在楊宜看來,這產量還算正常。前世她聽說過,有些人種木薯種得好的,一畝就能產兩千斤呢。但對欽州這邊的人來說,多麼驚聳。
  “大兄弟,這東西真能吃?”有人好奇地問。
  “當然能吃,昨兒咱們還吃來著。”童家村的人大聲回答。
  “青總管,給兩根回去讓咱們嘗嘗鮮唄。”
  青叔笑而不語,這時,他讓人抬了一口大鍋上來,鍋上正冒著香氣,打開一看,正那木薯。
  青叔笑著道,“這些木薯都經過處理的,今兒就讓大家嘗個鮮。”
  可惜沒人動,童家村的人不屑地看了那些怕死的人一眼,真,又饞又怕死!然後自發地拿了碗,舀了滿滿一碗,吃了起來。
  見童家村的人都吃了,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紛紛拿了碗自發地吃了起來。可惜還沒吃過癮,就沒了。那些人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見鍋裡空了,眼中不無遺憾。
  其實,也不見得那木薯多好吃。不過免費的東西,吃著總比較香罷了。
  “青總管,還有麼?”有人不好意思地問。
  “曬場上那麼多,再拿些去弄一鍋來唄,童家總不會那麼小氣吧?”一個潑皮嚷嚷開了。
  “你想死就去吃新鮮的吧!”童家村的一個漢子冷冷地道,沒見過吃白食吃得那麼理所當然的。
  “聽說這東西生的時候不能吃的,有毒呢。”
  “看他們這反應,多半真的。”外人竊竊私語。
  “不會童家怕有人去偷木薯放出的謠言吧?”有人不信。
  “陳二,你不信,可以去試試啊。”眾人嘲笑。
  陳二眼珠子一轉,“你們想讓老子以身試毒,老子才不上當呢。”
  童家的小莊子上,二爺正陪著林大人。
  “這木薯真不錯——”林大人贊道。
  童二爺點頭,“確實,若將來咱們欽州有一半的地裡都種上這個,那麼來年我們就不用為糧食發愁了。不過種一個問題,這三畝地出的木薯塊莖全部種下,也只能種個二三十畝。想多種些,只好再過一兩年了。”
  林大人也明白,這不能急於一時。明年若種好了,出了成果,上報朝廷,解決了部分地區的糧食問題,也算大功一件。可惜了,這東西只能在靠南的地方種。
  “你們童家能拿出多少木薯梗出來做種子?”
  “七成,我們童家留下三成。”這個數也他昨晚與妻子商量好的,留一半太遭人眼,整個欽州分到的木薯梗不多,他們童家若占了一半,就太惹眼了。雖然這東西他們童家拿出來的,但人的心思就那麼怪。既然決定拿出來了,就大方一點,別讓童家做了事,卻得不到應有的感激與功勞。
  林大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放心吧,你們童家對欽州的功勞,我記著呢。”對於童家的識趣,林大人一向都滿意的,心裡決定,到時上報朝廷時一定要為童二請個大功。
  他盤算著,分到的木薯醒,一半種在兵營裡的囤田上,一半分給幾個大家。下一年,再發派到整個欽州。
第六十七章
  元和二十一年冬,經過兩三年的發展,如今欽州約有人口六十萬,約開墾出四十萬畝地。其中約有二十二萬事旱地和坡地,這些旱地和坡地適合種植木薯,每年可產木薯約兩萬萬斤,並且有往上增長的趨勢。
  這兩三年,欽州的發展可是有目共睹的。它早已不是當初那落魄的小城,如今呈現出蓬勃的 生命力。尤其是它的兩個支柱特產——木薯及各色的香料。
  這 裡的木薯粉成色佳,不必麵粉差,而且價錢還比麵粉便宜。不少各地的商人都紛湧而來,還有一點就是,因為欽州駐紮了軍隊,他們已經將周邊的土匪都清洗了一兩遍,因為在這裡做買賣有了保障,所以說欽州可以說是商人們極喜愛來交易的一個地方了。
  而且,欽州還是一個包容性很強的城市。它並不像別的城市一樣排斥乞丐及流浪漢。在這裡,只要你願意付出勞動,那麼就有糧食吃有地方住。
  這也是林大人領著一群手下一起想出來的法子,畢竟隨著欽州的發展,前往這裡的流浪漢及乞丐會越來越多,全部都趕出去也不是個事。
  兵營裡的屯田那麼大,總是需要人來幹活的,光指著那些士兵是不行的,兵營會定期定時的安排一些士兵下地勞動,可卻不是種地的主力啊。他們將這些乞丐及流浪漢集中起來,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衣穿,給他們安排地方住。但是,他們得到屯田裡幹活!當然,不會讓他們一天干到晚,沒個休息的時候。會分配好任務,完成了就可以休息了。如此一來,不僅解決了乞丐及流浪漢的問題,也解決了屯田的部分問題。
  其實在木薯鋪開種植的第二年,林煥之切實感受到了木薯的高產及種植的容易。
  當年收了木薯後,他便擬了一道摺子回京闡明了他們欽州木薯的種植情況。在摺子後,他說明,今年,欽州的糧食已經實現了自己自足,甚至還能往外出售一部分木薯製品。消息傳開時,舉國譁然。除了江南一帶的魚米之鄉,還真沒哪個省哪個大城敢說自己實現了自己自足的,更別說欽州是一個重新建立的城市。
  當今接到他的摺子後不久,便把他召回京了。臨走前,他還帶走了幾十斤鮮木薯,及各種處理過的木薯製品。
  一個月後,聖旨傳來,蓋因童豁然對欽州有功,于社稷百姓有功,官升一級,特封為正四品的都司。而欽州城內的大小官員各有封賞!其中封賞最重的便是林煥之、裴敬、童豁然三人。
  林煥之也是官升一品,由從四品的宣撫使升為從三品的指揮同知,而裴敬則升為福建省守巡道員。
  緊接著,朝廷又派了一位指揮使到欽州。
  林煥之的一道摺子,讓朝中那些大臣們意識到了欽州的重要性。相比之前的可有可無,他們自然希望將這個糧食兼兵營重城掌控在自己手裡了。
  上頭的人,見他們把欽州經營的如此好,便想派人過來摘桃子,他們算盤是打得好,可林系一派又哪裡是好想與的,欽州從無到有,他們從中付出了不少,那些陌生的勢力,別想攙和進來。他們在此紮根了幾年,不是那些新來的官員可比的,官位再高又如何,要架空他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在欽州大小官員受賞後不久,裴敬就走了,在撈到一個福建省巡守道遠後,就爽快的撤出了欽州,走馬上任去了。他也知道,如今林派這邊勢如中天,已經控制了整個欽州,他再待下去也沒意思。況且他能撈到福建省巡守道遠的肥差,其中不乏上頭看中了他這些年在欽州的作為。畢竟現在的欽州如何,大家是看得見的。
  可他心虛呀,這欽州的建設,大半是林系一派人幹的,他頂多就是不拖後腿而已。特別是林煥之手下的童二,練兵有一手,那木薯也是出自他的手筆,真乃一員福將啊,他怎麼就沒給遇上這樣的人才呢。嗯,好像香料也是他們家先種的,果然是福將啊。
  不過有一點很幸運的就是,他是欽州的知府,欽州的政績也落了一部分到他頭上。占了人家便宜,他也不好意思繼續在欽州呆下去了倒是真的。要是他繼續打著不幹活光撈政績摘著別人的桃子一路升官的想法,總有一天,林系那派的人一個忍不下去,衝動的來找他拼命,他哭都沒地方去。要知道,那群兵痞子可不是可以講道理德人。
  這幾年,童家獨一無二的香料,給他們整個家族帶來了巨大的利潤。
  第一年的香料,在童家的幾個酒樓試用了,生意好的不得了,掌櫃的數錢數到手抽筋。想想,一樣的價錢,美味的菜肴自然更受人歡迎了。
  如今童家的酒樓,不光是在通州有兩三家,在京城也開了一家。京城那家是童家本家各房合錢開的,本想讓童二爺拿大頭的,不過被他推了。於是各家按出錢多少便占多少份額,在本家裡挑了幾個機靈能幹的去京城在酒樓裡做事。
  童家的幾家酒樓實現了共用,有些招牌菜一樣,有一些則不一樣,看各地的特色吧。
  在童家的幾間酒樓狠賺了一筆,又相繼推出幾款招牌菜穩定了地位後,便將他們配置的幾種食物香料推出了。很快的,人們接受了這新鮮玩意,燒菜燉肉熬湯的時候,放上一點,別提多香了。最重要的是這香料還不貴,兩文錢就能配上一小包,放進湯鍋裡,噴香。所以童家的香料買賣也極順利。每年各家都拿到不少的紅利銀子。
  付出有收穫,而且回報還是那麼豐厚,別提本家的人有多高興了。幾個本家的老人都說童二有眼光,而且還是仁厚的,有路子也不忘拉拔本家一把。
  本家的人大多數都是良善之人,當然,也有幾個眼熱童二占了大頭,說了幾句風涼話,卻被家中的長輩罵了回去。
  因為按之前童二爺和本家打得約定,不管他們一起合力開出多少地,他童二得占三成,當然,這三成地不會全挑水田,水田和山地坡地等各占一半 。
  當時考慮到童二出的力,幾個本家的老人就答應了。現在看來,確實是一筆划算的買賣。雖然童二賺的多,畢竟許多事都是他在做,可他們自己賺了不少了,他們基本就像甩手掌櫃一樣,不用出什麼力,每年還能拿那麼多分紅,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寶已經兩歲多了,過來在地上裝鴨子的年齡,路已經走得很穩當了,而且能說一些簡單的詞句。
  小傢伙在他爹的教育下,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他極喜歡盤著腿,挺值了小脊背,極有威儀的坐在椅子上。不過楊怡每看一回,都會發笑,你說這小不點的,學人板著張臉,像什麼事。每回他一笑,小傢伙總會不高興 的撅著嘴。這日,二爺的一位部下從南方回來,送了他們一籃子新鮮的水果。說是一籃子,裡面不過也只有五六隻柳丁而已。冬天水果金貴,能分到五六隻,楊怡已經很滿足了。記下了是哪家的禮,決定晚上和二爺說一聲,能在這時送些水果 過來的,也算是個機靈的,枕頭風他吹了,二爺用不用就是他的考量了。
  小心的剝開一隻,叫人把大寶抱過來,楊怡掰開一瓣塞到大寶嘴裡,大寶滿足的眯起了眼。吃完後,小傢伙把手搭在楊怡的大手上,指著那幾隻柳丁到 ,“娘吃,果果,好吃!”說完,還用力的點點小腦袋,示意他沒說假話。“當然好吃了,因為冬天沒有果果啊。”楊怡點了點他的鼻子,笑道。小傢伙皺皺小鼻子,歪著腦袋,疑惑的問,“為什麼沒有?”“因為冬天冷啊,大寶你看,咱們不是冷的都躲在自己的家裡了嗎?那些果果也怕冷,都躲起來了呢。”楊怡又喂了他一口,隨意的解釋著。“派人去抓!”大寶大手一揮,極有氣勢的道。在他看來,這一點問題都沒有,不就是躲在家裡了嗎?把他們從家裡抓回來就是了。上回他看到別人有一隻白兔,他想要,人家不給。娘也說了,現在大白兔捉不到了,爹不是也派人去抓來給他了嗎。“行,咱們就派人去抓。不過,果果躲得比兔兔深呢,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找到。”楊怡也煞有介事的點頭。花很多時間,小傢伙不滿的皺眉,“讓爹爹多派人”小傢伙想了想,不放心德爾叮嚀,“找到果果的家後,派人守住,有別的果果來串門的,也一起抓住!”身後的春雪聽了,噴笑。他那麼認真的交代,卻有人發笑,他不高興了。他氣鼓鼓的瞪了春雪一眼,嘟著嘴,“春雪,你笑什麼?”
  楊怡立即給他順毛,”好好,咱們多派人,把所有的果果都抓起來。“小傢伙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就著他娘的手吃了一瓣柳丁。晚點的時候,二爺回來了。家中的丫鬟僕人動作比剛才更輕了些,他們每回見了自家老爺就不由自主的敬畏著。二爺久居上位,威儀的氣勢少有人能扛得住。楊怡忙上前去給他去了蓑衣,“今年的雪真大——-”瑞雪兆豐年,明年的收成應該會不錯吧?可她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元和二十二年眼看著就要到了,雲州那邊不知道——-身後的丫鬟遞來熱的帕子,二爺接過,擦了把臉,“可不是?這麼大的雪,我一個大男人都差點扛不住,你沒事也別出門了,凍壞了可不好。”二爺擦了手後,便拉著楊怡進了內室。內室裡,大寶正一個人玩兒,見著了他爹,忙扔下玩具,邁著小短腿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二爺的大腿撒嬌,“爹,你怎麼才回來啊,大寶都等你好久了。”
  一家子一起吃飯已經是定例了,除非過了吃飯一個時辰二爺都不回來,那他們娘倆才會自個兒先吃。二爺一把將兒子抱了起來,笑道,“都是爹爹不好,叫咱們大寶餓肚子了,大寶別怪爹爹好不好?”大寶歪著頭,“娘說爹為了讓大寶有飯飯吃,很辛苦,大寶就不怪爹爹了”外面那麼冷,他和娘和果果都能躲在自己的家裡,就爹一個人天天都要出去,真的很辛苦的,他大人大量就原諒爹爹吧。二爺悶笑,原來大寶一不小心就自己把心裡話嘀咕出來了。他忍不住用厚實的大掌摸摸兒子的腦袋,“大寶真乖,真是爹爹的好兒子————”“嗯嗯,大寶很乖————”小傢伙點頭附和。小傢伙可愛的樣子讓他爹娘都笑出了聲。二爺看著一旁含笑的妻子,忍不住上前牽了她的手,“我們先去吃飯吧。”楊怡的手保養的不錯,又軟又滑,二爺忍不住捏了幾下,惹來妻子詢問的眼神。他笑笑,“沒事————”不過他在心裡盤算開了,大寶快三歲了,改天去問問蘇大夫,是不是該給他添個妹妹了?
第六十八章
  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灑著,天地間一片蒼茫。
  欽州城內,鋪子都是半掩著門,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匆匆而過。
  人們大多都是窩在屋裡烤火
  “這天冷啊。”
  “今年雪下得那麼大,怕是又要凍死不少人吧?”
  “天要如此,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就知足吧,咱欽州城內還定時有粥可發,有屋可住,別的地方,每天就分得一碗稀粥,碳那是一點也沒有的,這樣子的,不餓死也得凍死。”
  “展家來信了?”楊宜端著一盤點心進屋,就見他拿著一封信在摩挲。這些年,二爺與雲州那邊仍保持著聯繫,每年少少的都有十封左右的信件。
  一開始,是展家幫童家掠陣,想動童二的人?掂量一下他身後的展家再說。
  不過童二爺經過幾年的發展,手上的親兵已達四萬,而且個個訓練有素,是兵營裡第二大團體,比第一大團少了兩三萬人。可就是這區區的四萬兵,便是兵營裡第一大團的,都輕易不敢招惹。
  現在二爺在欽州兵營裡,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如今展童兩家如今是互為助力。
  “是啊。”二爺顯然在思考問題,回答裡帶了一絲漫不經心。
  “瞧你一臉凝重的,信上說什麼了?”楊宜笑問。
  二爺隨手把信給了她,“你看吧。”
  信是二爺他二舅寫的,其中還寫了一些他的擔憂及心底隱隱的不安,所以才有了這封信。他還告訴童二,本來他大哥,也就是童二爺他大舅根本就不想他寫這封信的。
  信並不長,楊宜沒一會便看完了。北邊的那些蠻子果然動了,她暗忖,大寶他二舅公不愧是沙場老將,直覺挺准的。
  她不知道上一輩子他二舅有沒有與人說過他心底的不安。不過她想,應該沒有吧?上一世,二爺一直都是一個人,不像這輩子有了妻子兒女,想為他們謀劃,所以他一直都是呆在雲州的。就算上一世他二舅有什麼預感,也無人可說。所以,展家才會被那些突厥人一鍋端了,沒有一個支援。人家都等著他們展家倒了,然後瓜分他們空出的權力地盤呢。
  “看來雲州那邊有一場硬仗要打啊。”二爺感歎,今年這場雪,關外的馬羊必會被凍死不少。第二年春天,關外那些遊牧民族必會集結南下,戰爭一觸即發啊。如今關外休生養息了幾年,一場硬仗,在所難免。
  “你怎麼想?”楊宜也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她一直知道自己男人想立功的心思,如今有好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這些年到欽州,不知道怎的,當時囂張得不得了的南匪除了剛開始的那一年出來蹦躂外,這幾年都是小打小鬧的。她都懷疑,是不是第一年的時候被二爺他們領著的新兵蛋子打怕了。
  嗯,好像次年打了場大的,雖然兵營裡也損失了不少兵,可還是贏了。之後那些匪兵就像被打怕了似的,不敢冒頭了。害得二爺他們閑得發慌了,就把欽州城方圓百里的土匪拿來磨練新兵了。害得不少小型土匪窩的老大叫苦連天,連連遷寨子。直至牽到了覺得安全的地方才戰戰兢兢地安頓下來。本來欽州城附近的土匪窩挺多的,在一年裡,都銷聲匿跡了。
  得知這一消息,百姓們都拍手稱快。可是,這卻苦了二爺他們這些帶兵的頭頭了。你說,連土匪都沒了,他們拿什麼來給那些新兵蛋子練手?沒有見過血的兵,哪是兵啊。
  當附近沒了土匪的時候,,他們只好向四周擴散找點子。各自所在的團體常常為了一個土匪寨子大打出手,先打一場,誰贏土匪窩就歸誰。
  楊宜第一回聽的時候,直笑得不行,她還真沒聽過兵營裡會有人為了一個土匪寨子大打出手的。一般來說,不是大夥都躲懶的麼?
  楊宜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將領都有二爺的眼光的,有些人就是得過且過,認為那些苦差事輪不到他們最好。哪會明白二爺這麼做的目的呢?每三個月,二爺至少會讓士兵們輪流出戰一回,以此來保持他們的血性。這樣,才能讓那些兵在戰場上,打敗敵人的同時保住自己的命。
  “能怎麼想?只能暗中做好出兵的準備了。”畢竟聖旨未下,他若明目張膽的準備,上頭一個謀反的罪名下來,他們童家就完了。先做好準備,若雲州真有個不好,聖上也不會放任雲州淪陷的。介時,往另外兩個兵營借兵,是必定的事。到時,他也能迅速地出兵。再說了,‘兵馬未動 糧草先行’乃兵家至理。這些年,他們家也藏了不少糧,如今到了這個關鍵的時候了,是該拿出一部分來了。
  雲州那邊糧草告急,也不知道朝廷支援雲州的糧草到哪了?
  “最近我得運走部分糧食。”二爺道,“多做些準備吧,能不用到咱是最好的。”
  楊宜默默點頭。這些年,他們家經營所得的糧食基本都沒賣過,非但不賣,還會在秋收糧食便宜的時候適當地進一些來囤積。除了他們現在住的這所宅子外,他們還偷偷買了兩個中等大小的宅子來囤放糧食,明面上放一些,更多的是放在底下偷偷挖的地窯裡。
  所以,這些年,他們手上的銀錢增長的還真不多,全都變成糧食了。他們儲存的糧食,每年一有新的,都會把舊的拿出來賣掉,再添新的進去放妥當。他們家有糧鋪,掩飾好了,誰也察覺不了。那些糧食,就是他們再活十輩子,也用不完。
  說實話,他們家和展家參軍的多,有時候糧草就是救命的關鍵,可比那些金銀財寶的有用多了。
  說心裡話,楊宜其實是不想二爺前去雲州的,在她看來,戰場上刀劍無眼,意外太多,就算二爺一身本事,也會有受傷的可能。說她目光短淺也好,膽子小也罷,如今有了大寶,她就只想二爺守著他們母子好好過活。如今二爺也是正四品的了,只要他不犯什麼謀反的大罪,憑他在這裡經營的幾年,再仔細一些,足夠了。不必再拿著性命去拼前程。
  她如今只能暗自祈禱,雲州的戰事不像上一世那樣,展家全部陷入重圍。若真到了那種時候,她家二爺必定不會置身事外的。
  可惜,歷史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突厥與北方的幾個勢力集結而下,來勢洶洶,雲州自然是整合兵力,頑強抵抗。不久,戰爭陷入僵持狀態,漸漸的,信件都傳不出去了。
  突厥那邊,目標是南下搶奪糧草,他們自己手上的糧草不多,自然是打算速戰速決的。加上他們強悍的體魄及戰鬥力,雖號稱二十萬兵力,可也不容人小覷。
  陷入僵持戰,拼的當然就是糧草了。對於運往雲州的糧草,朝廷的動作不慢,但絕對稱不上快。等籌備妥當,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不過幸好,糧草總算開始運往雲州了,只要雲州那邊再堅持半個月,糧草就能到了。
  可令人無奈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糧草半路被劫了。
  當二爺接到探子的回報,便知道雲州展家危已。於是,他暗自加快了出兵的準備,只待聖旨一下,便化整為零,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雲州。
  糧草被誰劫的,是否有人從中作梗,一切皆待雲州轉危為安之時再清算了。
  聖上接到運往雲州的糧草被劫的時候,大為惱火,雖然為了平衡,他平時對底下那些人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是決不允許雲州淪陷的。若雲州被突厥攻下,那麼就相當於打開了一個口子,那麼他就是安和國的罪人,整個安和國都沒有安寧日子過了。於是,他連下了三道聖旨,叫那些人重新籌備糧草;另外兩個兵營都去了一道聖旨,叫他們立刻出兵支援雲州。
  所以,二爺沒有等太久,便等到了出兵的聖旨。
  這種時候,楊宜儘管之前不願,此時也不會說什麼,只是積極地給他準備,止血快的金瘡藥,解毒的清心丸等等,都給他打包帶上。
  楊宜的不正常,二爺都看在眼裡,眼見著她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便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別忙了,剩下的讓丫環們收拾就是了,咱倆說說話。”
  二爺拉著她進了內室,大寶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楊宜把他伸出外面的腳丫子放回被子裡後,夫妻倆人才坐下來說話。
  愛憐地摸摸她小巧的下巴,二爺問,“你在害怕?”
  楊宜抱緊他的腰身,將頭埋進他懷裡,算是默認了。上一輩子,關於二爺在那場戰事後如何,她無論如何也沒想起來。主要是那時她已經失寵了,能知道的本來就少,她怎麼會去關注一個與她無關的人呢?所以,她也不知道這回二爺前去雲州支援,會是個什麼結局。
  二爺在心裡歎了口氣,抱緊了她,其實,能過安穩的生活,誰又願意刀裡來火裡去呢?他還想看著兒子長大娶妻,與她一起慢慢變老,最好,再生個像她一般可愛又漂亮的女兒。可是,這回真的不能啊,舅舅一家對他有恩,還是他的親人,他不能任他們置於危險而不顧。
  “娘子,你放心吧。我的武藝在整個兵營裡是數一數二的,雖然沒有以一敵百那麼誇張,但在戰場上也少有敵手,自保是完全沒問題的。所以這回我一定會沒事的,你就安心等我回來罷。”
  像哄孩子似的,二爺一遍遍說著自己會的本事,以及他一些對敵的經驗,就希望能減輕妻子心中的擔憂。
  難得有如此靜謐的時候,楊宜靜靜地聽著。可是說著說著,兩人不知怎的就說到榻上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榻上多了大寶的關係,楊宜有點放不開,聲音壓抑,下面老是收縮。二爺只覺得舒服極了,動作由九淺一深到最後的大開大合,頂得她很是受不了,最後□時她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
  當天晚上,二爺就走了,帶著他的四萬親兵,分為三路,朝雲州進發。這會正是緊急的時刻,早些到,就能多一分勝算,楊宜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為次日,她也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通州住一段時間,欽州這邊有青叔看著,出不了亂子。反倒是在通州的老太太,讓她很是擔心
第六十九章
  “大寶,走,一會咱們去找老太太。”
  聽到能出門,小傢伙歡呼一聲,顛顛地跑去讓奶娘給他穿衣服。
  “冬梅,別忘了拿上剛才烤好的桔餅喔。”小傢伙一邊張開手讓嬤嬤幫他穿著衣服,還不忘回過頭交待。
  “小少爺,你就放心吧。”冬梅笑著應道。
  楊宜含笑地看著兒子忙碌又可愛的樣子,他們從欽州回來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們一回來就住進了二爺原來的院子安園,偏是偏了點,但勝在安靜。安園有小廚房,他們母子倆想吃什麼就叫小廚房做。從欽州回來,他們就帶了兩大車的物資,其中有部分就是各式糧食。每日的鮮肉菜肴都是楊宜帶回來的管事從外面買入,並不用童府的一分一毫,就防著府裡的下人拿他們二房的吃穿用度來說嘴。
  因為雲州的事,老太太的病情果然起了變化,大夫說她憂思過度,於病情不利。最近,楊宜每天都會帶著大寶一頭紮進了老太太院子裡,陪著她說說話,就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小傢伙剛穿好衣服,就一個勁地拖著楊宜往門外走,楊宜故意不動,看他都快急紅臉了,才笑著起身。
  “夫人,還是讓老奴來抱小少爺吧。”宋媽媽說。
  楊宜點點頭,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肚子裡應該又有一隻了。所以事關肚子裡的孩子,她更不會去逞強去做什麼。
  大寶雖然很想讓他娘抱著,可他知道外面的路難走,而且自己也長大了,很沉了,不想累著他娘。
  楊宜走在前面,宋媽媽錯後一步,抱著大寶跟在後頭。
  才到老太太的院子,小傢伙就掙扎著要下來,“嬤嬤,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孩子掙扎,宋嬤嬤怕傷著他,自然不敢抱得太緊,大寶順勢就滑了下來,“哎哎,我的小祖宗,你慢點,別急啊——”
  就在他們說話的空檔,楊宜已經頓住了腳步,回過身。
  小傢伙將手塞進楊宜的大掌裡,“娘,牽大寶——”
  “好,娘牽著。”楊宜寵溺地笑笑,牽著他的小手,不緊不慢地走過抄手遊廊。
  “可是大寶來了?”聽到腳步聲,老太太在裡面忙問。
  “老太太,我去看看。”青娘道。
  “奶奶——”才進屋,小傢伙就掙開她的手,往屋裡奔去。
  “哎唷,我的好少爺,你倒是慢點啊。”青娘才出到外間,便看到大寶邁著小短腿往裡面跑去,忙叫道。她就怕這孩子一不小心摔著了。待大寶順利進入內室後,她才回頭向楊宜行了個禮。
  楊宜來到內室的時候,小包子已經挺拔挺拔地站在老太太跟前了。
  “奶奶,你的乖孫孫來看你啦,你今天有沒有乖乖吃藥啊?”小傢伙仰著小臉蛋奶聲奶氣地問。
  “有,剛剛才喝了。”老太太樂呵呵地笑。
  “嗯,乖——”小傢伙煞有介事地誇了老太太一句,每回他不舒服,乖乖吃了藥,他娘都是這麼說的,外加一個親親。
  老太太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很是可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嫩呼呼的小臉蛋,“人小鬼大...”
  大寶湊近老太太的耳朵,悄悄地說,“奶奶,大寶有給你帶好東西喔。”
  老太太誇了他一句,“咱們大寶那麼小就知道孝順奶奶了,真真是個好孩子。”然後學著他的樣子,小小聲道,“大寶給奶奶帶什麼好東西了?”
  “是桔餅喔,很好吃的桔餅喔,大寶一次能吃兩個呢!”大寶洋洋得意地道。
  “呵,原來咱們大寶是吃貨啊,一次就吃掉兩個桔餅!”老太太一臉恍然大悟。
  聽到老太太叫他吃貨,小傢伙急了,忙強調,“奶奶,大寶不是吃貨,大寶只是想吃多多,快快長大——”雖然大寶不知道什麼叫吃貨,可他直覺這是奶奶在取笑他的意思。
  “好好,咱們大寶不是吃貨。”老太太只得安撫,然後她彎腰,想把他抱上炕。
  要說如今整個童家,最讓老太太待見的便是大寶了,接著輪到大寶他大伯,然後是楊宜,其他人,她如今是一看到就煩。而且大寶如今三歲,正是可愛的年紀,加上如今二爺又是冒險趕去雲州救援老太太娘家,愛烏及烏,老太太對大寶自然是多疼愛幾分,連帶他爹那份也給了他。
  楊宜忙上前一步想阻止,“老太太——”
  青娘,“老太太,這事老奴來就行了。”
  老太太自嘲地笑笑,“哎,老了,不中用了。”
  為避免老太太又想別的傷心事鬱結,楊宜忙把大寶抱上炕,讓他挨著老太太坐,笑道,“老什麼呀?老太太可不許這麼說,以後呀,老太太還得幫咱們大寶娶媳婦帶孩子呢。”
  “嗯嗯,娶媳婦——”大寶用力點頭。
  老太太樂呵呵地摸了大寶的臉一把,“咱們大寶也知道娶媳婦是什麼意思了麼?”
  大寶知道老太太在笑他,疑惑地看了他娘一眼,大聲強調,“知道,娘告訴過大寶啦,娶媳婦就是給大寶找個媳婦兒陪大寶玩!”
  聽了他的回答,大家都呵呵直笑。
  大寶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不明白大家都在笑什麼,可他是個性子好的,當下也咧開嘴與大家一塊兒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見他這般,眾人一愣,複又大笑。
  “老太太,什麼事這麼樂呵啊?”徐氏笑著問。
  眾人看到徐氏,臉上的笑意淡了點,還是老太太說了句,“沒什麼,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近來煩心事太多,加上徐氏嘴笨,也不是個會說話的,老太太不耐煩讓她在跟前招眼,便免了她的請安。
  本來呢,徐氏樂得如此,誰耐煩去伺候一個挑剔的老太太啊。
  可這一切自打那楊氏回來就變了,老太太對她比對自己好多了,徐氏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嫁進童家都二十來年了,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剛進門幾年的新媳婦得眼,這叫她心裡怎麼舒服?
  而且那楊氏一回到童家後每天都去老太太那請安,反顯得她這個做大媳婦的不是了,怎的?合該就你一個人孝順,她是惡媳婦是吧?
  老太太這話叫徐氏一陣委屈,分明是老太太不待見她,可這話讓人一聽卻會以為她不孝,讓她很是沒臉,這虧她是不會吃的,“瞧老太太說的,您一向喜歡清靜,我這不是怕打擾你的清靜才來得少些麼?再說了,老太太你這可比我那屋子暖和上幾分呢,媳婦我巴不得就在您這住下才好。”
  “好了,既來了,就趕緊坐下吧。”老太太不耐煩與她打機鋒。
  徐氏溜了旁邊的楊宜一眼,道,“原來二弟妹也在啊,二弟妹的嘴巴素來厲害,是個慣會哄人的,難怪能哄得老太太這麼開心呢。”
  這話聽著也還算正常,可是若配上她有點怪異的調子,倒叫聽著的人不舒服了。
  楊宜懶得與她計較,給徐氏見了個禮,“大嫂——”然後對大寶說,“大寶,快叫大伯娘。”不管如何,她都是長輩不是麼?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的。而且她倆並無血海深仇,之前的事在楊宜看來,完全是徐氏在瞎折騰。雖然徐氏的多管閒事給自己添了麻煩,可徐若卿在她的挑撥下已經替她將愁報了,這兩年徐氏為此也衰老了很多,面容顯得更尖刻了。以後只要徐氏不來惹自己,她也懶得理會她,而且也沒心思理會。
  大寶看著滿臉笑容卻有點扭曲的徐氏,怯怯地叫了聲,“大伯娘——”不知道為什麼,每回他見著大伯娘,總會不自覺地縮脖子...
  “大寶乖——”徐氏伸手,想摸摸他頭上紮的兩個包包頭,哪知大寶將臉一扭,完全不給面子。這死孩子...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見徐氏不悅,楊宜也僅是將大寶抱緊了,摸摸他的背安撫著,嘴上說道,“大寶比較怕生,大嫂別見怪。”
  “哪會呢。”徐氏不自然地笑笑,“我帶了昊哥兒和容哥兒來,二弟妹,你看是不是讓大寶和他們玩在一塊呢?”說著,便讓奶娘將他們抱了上來,兩個娃沒怎麼得見老太太和楊宜,有點怕生,都挨著徐氏躲著。
  昊哥兒大名叫童皓昊,是二少爺童文棟的兒子;容哥兒大名童皓容,是三少爺童文彬的兒子,生母還是楊宜的老熟人胡杏。
  說起胡杏,楊宜回來那麼久,倒見過兩回,看著比以前有風韻多了,而且進退也有章法。聽說,她們母子都頗得三少爺的看重。
  這兩孩子是徐氏最小的孫子了,與大寶年紀也差不多。
  徐氏的話叫老太太眉頭一皺,容哥兒還好,雖說是個庶子,卻也是個乖巧機靈的孩子。可是昊哥兒就有點霸道了,三個娃放在一塊...老大媳婦一向愛找老二媳婦碴兒,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的?事關孫子,也難怪老太太會多想了。
  見老太太皺眉頭,徐氏也只是笑笑,“二弟妹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也只是覺得他們三個年紀相當,而且都是一家子,正該多多接觸才是。”其實徐氏真沒什麼壞心思,她只是不想讓楊宜帶著她兒子專美于前罷了。就算她再怎麼不滿,她也不會在老太太眼皮底下有小動作的。
  這點楊宜也想到了,大寶回來有時間了,一直也沒有玩伴,這也讓她有點擔心。此時見大寶好奇地探頭,看著躲在徐氏身後的兩個娃娃。心裡知道,大寶怕是願意和他們玩兒的。胡杏的兒子,她也聽說了挺乖巧的。昊哥兒,在她的印象裡,是個脾氣極壞的孩子呢,這才是楊宜猶豫的原因。
  不過,大寶身邊的丹紅是個會點拳腳的,有她在一旁看著,再加幾個有力的老嬤嬤,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的。於是,楊宜點點頭。
  老太太也是希望自家人能親密一些的,見楊宜點頭,當下高興地吩咐,“你們都給我仔細伺候了,要是他們磕著碰著了,我唯你們是問!”
  奶娘們抱著三個娃去了外室,那裡有不少楊宜從欽州帶回來的玩具。因為大寶呆在老太太屋裡的時間長,這些都是給他準備來打發時間的。
第七十章
  大寶是個大方的孩子,為了招待兩個侄子,他不光把他那份桔餅讓了出來,還舀出一枚精緻的蹴球。這蹴球是他爹送他的,他一直都很珍惜的,也不太捨得舀出來玩兒。這會為了招待新夥伴,他倒是捨得,可見他的性子還是不錯的。
  楊宜一邊聊著,一邊分神聽著外間的動靜,好一會,聽著三個娃似乎玩得不錯,便放下心來,專心與她們說話。
  “你說謊!”大寶的尖叫聲從外面傳來,“我爹才不會被壞人打死!”
  昊哥兒有點被他嚇到了,可素來霸道的他哪容得了別的孩子和他大小聲,當下他便梗著脖子叉著腰大聲說道,“我才沒有說謊!我奶奶說了,你和你娘那麼囂張,不就是仗著二叔公麼?突厥人遲早把二叔公收拾了,到時我看你還怎麼張狂?”不知不覺,昊哥兒便將徐氏的原話照搬了出口。
  昊哥兒今年五歲,正是學嘴的年紀,徐氏以為孩子不懂事,在他們面前也是無所顧忌的。
  聽到大寶的尖叫聲出來的三人正好聽到昊哥兒那話,當下,徐氏訕訕地說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這死孩子,這回她被他害慘了。
  老太太也狠狠剜了徐氏一眼。
  大寶一見楊宜,不管不顧地跑過來,一把抱住楊宜的大腿,仰著臉,大眼乞求地看著楊宜,“娘,他說謊對不對?爹答應過大寶的,只要大寶乖乖地在老家陪奶奶,他回來的時候就會給大寶帶好東西的,爹不可能不回來的對不對?”可是大寶都等了好久好久了,爹怎麼還沒有回來啊——一想到會失去他爹,大寶的眼睛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傢伙的話讓眾人心酸極了,老太太更是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楊宜蹲下來,溫柔地給他擦去眼淚,“大寶乖啊,大寶是小男子漢了哦,男子漢是不哭的喔。”
  感覺到楊宜的疼愛,似乎他所有的委屈娘都知道,大寶的淚流得更歡了,哽咽地道,“可是爹他——”
  楊宜摸摸他的頭,微微笑道,“大寶你想想,你爹答應過的事,有哪回是沒有做到的?”
  大寶止住了淚,打了個淚嗝,歪著腦袋認真想了想,才搖搖頭。
  “這就是了,你爹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楊宜堅定地說。
  大寶用力地點著頭,奶聲奶氣地道,“嗯,爹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大寶不哭了喔,要是你爹回來知道你哭鼻子了,他會笑話大寶的。”
  大寶緊張了,忙伸出兩隻小爪子把臉抹了一把,“娘,大寶不哭了,你別告訴爹喔。”小傢伙很在乎他在他爹心中的小男子漢形象的。
  “好,娘不告訴。”安撫好小寶貝,楊宜這才站起來,手自然還是牽著大寶的。
  該算的賬她是不會忘記的,她冷著臉看著徐氏,見她眼神閃躲,分明不敢與她對視,“大嫂,你也別掩飾了,你說沒說過這樣的話,大家都不是笨人,心裡都明白。....”她真他娘的不想理會她那不著調的大嫂,如今童家處在多事之秋,之前對於徐氏時不時的挑釁,楊宜都無視了。可這回她真是太過了,讓人忍無可忍。
  “我想說的是,你就那麼巴不得二爺和展家出事?對雲州的事,你不擔心,我也不能勉強什麼,頂多覺得你這個做大嫂的天性涼薄而已,可你說出這麼幸災樂禍的話,未免也太叫人寒心了吧?而且,若二爺及展家出了事,你真以為自己能脫得了干係?”說到最後,楊宜冷哼了一聲。
  說實話,這段時間,楊宜的壓力也很大,畢竟上戰場是她的丈夫,她如何能不擔心?表面還要裝作沒事的樣子來安慰老太太,加上有身子了,種種焦慮生氣的負面情緒都被她壓抑著,這會都暴發出來了。
  徐氏也是很氣,楊氏竟敢這麼和自己說話,有沒有把她這個大嫂放在眼裡?!可楊氏話裡的意思又讓她直打鼓,按她的想法,展家倒了便倒了,這麼些年,也沒見展家給過她家老爺什麼幫助?再說童二,他的官職還不如她家老爺呢,這些年,不是她家老爺在一旁幫著,能升得那麼快?不過她又有點不確定,因為這些大事她家老爺從來不會和她說的,全是她一個人琢磨出來的。
  要是老太太知道她的想法,還不知道怎麼個氣法呢,搞不好就直奔徐氏娘家責問親家如何教出個又蠢又勢利還自大的女兒來了。
  其實這會最生氣的是老太太,畢竟徐氏詛咒的兩方是她最親的親人,要不是還有點理智在,她恐怕就氣急攻心了,不過她此刻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老大家的,剛才那話真是你說的?”
  徐氏一看老太太的臉色,心一慌,嚅嚅地說不出話來。
  老太太一看,便知此話的確是出自徐氏的嘴巴,她知道徐氏一向不是個伶俐的人,可從來也不知道她那麼薄情,這回老太太是真的失望了。
  “來人,大夫人憂心雲州,特准其進後院小佛堂為雲州百姓將士祈福,為期半年,爾等不准打擾!還有,著大少夫人管事,舀不定主意的叫她來問我,不准再去打擾大夫人,明白了嗎?”
  徐氏張了張嘴,可老太太的神色不像是開玩笑的。
  幾句話,就決定了徐氏禁足般的生活。後院的小佛堂好久沒用了,這會算是派上了用場。半年,雲州那場戰事應該也有結果了。其實到時不管結果如何,徐氏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此刻見幾個僕婦得了命令要上前,徐氏才慌了,忙辯解,“老太太,那話只是我隨便說說而已——”不用把她關進小佛堂吧?
  那種話,能隨便說說嗎?
  老太太揮揮手,明顯不想再見到她,兩個壯實的婦人立即上前拉過徐氏。徐氏還待說什麼,在青娘的示意下,被僕婦用帕子捂住了嘴。
  昊哥兒見他奶奶被人拉走,隱約知道自己闖了禍,心裡害怕,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老太太被吵得頭疼,看了他一眼,對他的奶娘淡淡地說道,“把昊哥兒抱回去,和你們二少夫人說,讓她好好管教孩子,別成天盡顧著拈酸吃醋,讓孩子學些不三不四的話——”
  老太太這話是對剛才昊哥兒學舌的事不滿了,昊哥兒的奶娘誠惶誠恐地應道。
  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大家都累得慌,老太太便將楊宜和大寶都打發回去歇著去了。
  楊宜肚子也有點不舒服,便順勢應下了。
  接下來的日子,因為徐氏進了佛堂,一切都平靜了。
  大少夫人這會實際地掌了管家的權,因為意識到老太太對二房的偏愛,會時不時讓貼身嬤嬤過來問他們有沒有缺什麼的,有的話都會趕緊地讓人補上。不過對於她的示好,楊宜也只是讓人氣地回了。畢竟是分了家,要不是擔心老太太,怕她有什麼事自己沒法及時顧及,她都想搬回他們新婚時住的那間宅子去了呢。
  胡杏來了兩次,都帶了容哥兒一起,容哥兒性情溫和,大寶也喜歡和他玩在一塊。為了大寶,楊宜不熱情也不冷淡地招待了她。此後,胡杏也看明白了,極有眼色的不常過來了,不過倒是讓奶娘時常將容哥兒抱過來。
  因為有了同齡的孩子,大寶比以往開懷了許多,對於胡杏的一些小心思,楊宜倒不在意了。
  因著大寶,老太太待容哥兒確實比以往好上一些。胡杏聽著容哥兒斷斷續續地話,笑得很開心。近十年的古代生活,她早已不復之前天真及清高。至於之前與楊宜的攀比?這都是命啊,強求不得。如今她只想如何教導好兒子,順便讓下半生有個依靠。
  這日,楊瑜來訪。
  楊宜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嗔怪地道,“都有身子的人了,怎麼還到處跑?真有什麼,妹夫還不得埋怨我啊。”
  想起自家那個的緊張勁,楊瑜也笑了,“好姐姐,你就別念我了,好容易過了戰戰兢兢的頭三個月,你就讓我消停會吧。”
  楊宜無奈地搖搖頭。
  大寶得了消息,也不一個人傻玩了,跟著來了偏廳,趴在楊宜的腿上,好奇地看著他小姨的肚子,“姨姨,你肚子裡真有個弟弟麼?”
  大寶的話讓楊瑜有些害羞又有些高興,她朝大寶招了招手。大寶看了他娘一眼,見楊宜笑著點了點頭,這才顛顛跑到楊瑜身邊。
  “嗯,裡面住了個弟弟或妹妹呢。”楊瑜摸著肚子笑道。
  “大寶可以摸一摸嗎?姨姨,大寶保證一定很輕很輕,不會弄痛弟弟的。”大寶大大的眼睛滿是乞求。
  見他姨姨答應了,大寶才小心地伸出爪子,輕輕地放在她的肚皮上。突然,小傢伙呀的叫了一聲,眼睛睜得圓圓的,小嘴微張,一副驚訝得不得了的樣子。
  楊瑜也哼了一聲,眼裡滿是喜悅,“姐姐,它動了,它踢我了。”
  “恭喜!”楊宜也笑了,她能體會剛做母親那種滿足與驚喜的感覺。
  “娘,剛剛是弟弟在動嗎?”大寶挨著楊宜,愣愣地看著剛才被踢的小肥爪子。
  “是呀,弟弟喜歡大寶呢,大寶高興不?”楊宜摸摸他的腦袋問。
  “高興!”大寶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姨姨,“姨姨,能讓大寶再摸一下嗎?”
  楊瑜自然沒有不應的,可惜這回大寶的小肉爪放在上面好一會了,都沒動靜,小傢伙滿是期待的小臉垮了下來,“娘,姨姨,弟弟不理我——”小傢伙告狀了,看那樣子,因為被嫌棄,就快哭了。
  “大寶乖啊,別吵弟弟啊,弟弟累了,睡覺去了呢。等他睡醒,就會和大寶玩了。”等他睡醒,妹妹都回去了。
  “真的嗎?”
  “真的。”
  “那好,我就在這等弟弟睡醒。”
  孩子很好哄,才一會,大寶就自己一個人玩得很好了。
  楊瑜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姐姐哄小孩子的本事。
  楊宜瞟了她一眼,大驚小怪。
  楊瑜苦笑,摸摸鼻子,又看了她姐兩眼,才斟酌著開口,“姐。大伯娘拜託我們得空的時候,前去孫家看一下堂姐——”
  “他們家的事,我不管。”想管也管不來,有些事,選擇了,就得承擔後果。
  楊瑜默默地點頭,她也知道她姐近來很煩,自己又何嘗不是?她還舀這些事來煩她,真是不該。這麼一想,唯一的一點惻隱之心也沒了。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堂姐自己把日子過成這樣,別人幫得了一次幫不了兩次。
  這麼一想,楊瑜就說起旁的事,岔開這個話題。
  日子如水,今年的春天似乎持續得特別久,雪久久未化。
  雲州時不時會有些零星的消息傳來,有勝有敗,叫人的心起起浮浮,聽了兩三回,最後楊宜索性不聽不看,也嚴禁下人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
  大少夫人也明瞭楊宜的用意,同樣讓府裡的人禁言。
  而楊宜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因為楊宜再次懷孕,著實讓老太太開懷了一陣子。
  在楊宜等人的焦急等待中,天氣漸漸轉暖。
  四月初,很突兀的,雲州展家大敗突厥大軍的消息就傳了開來。
  接到報訊官的喜訊,楊宜一時之間不敢置信,待證實了大勝的消息時,滿府的人歡欣鼓舞,喜氣洋洋。
  “二爺呢,二爺如何了?”楊宜焦急地問。
  報訊官是個年輕人,只見他一臉為難。
  楊宜的心戈登一下,眾人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紛紛朝報訊官看了過來。
  還是老太太鎮定,只見她手一動,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點了一下,“二爺到底如何,你直說。”
  “為救展老將軍,童二爺的手,廢了。”
第七十一章
  很久以後——
  “娘,娘,你起來了沒?妹妹要見你——”大寶把門拍得劈啪響。....
  大寶身後的一個長相秀氣的女娃,此時她正含著手指一雙大眼巴巴地看著緊閉的門。見了哥哥拍門的行徑後,用孩子特有的軟糯聲音磕磕巴巴地說道,
  “娘——娘,門門,果果,進去!”
  楊宜一把捉住身上作怪的大掌,推了推身上不斷聳動的男人,喘息著道,“我好像聽到大寶和果果的聲音——”
  男人面不改色地道,“你聽錯了——”腰部的動作不停,一隻手將
  “可是——”楊宜被頂得有點語無倫次。
  見這個時候,楊宜還分心,男人眼睛一眯,進出得更快了。很快,楊宜就被滔天的快感湮沒,不記得剛才的事了。
  此時冬梅恰好經過,見到兩人,身邊還沒一個伺候的,大驚,“我的小祖宗,你們身邊伺候的人呢?”
  “果果找娘,嬤嬤不,不讓,打打——”果果嘟著嘴,奶聲奶氣地告狀。
  大寶立即接嘴,“妹妹想見娘,我見離得不遠,就帶她過來了。冬梅,爹和娘在裡面對不對?我們敲了好久的門了,他們都不開——”說到最後,大寶臉黑黑的。太不像話了,竟然把他們扔給下人自己跑去玩,要不是自己在,妹妹該哭了。
  果果小不點附和地點頭,“嗯嗯,果果敲得手痛痛——”說著,還伸出白嫩的小爪子證明她沒說謊。
  說話的時候,果果的小身板還不小心晃了兩下,嚇得冬梅忙一把將她抱住。
  果果如今才一歲多,能走,但走得不是很穩當。
  果果對抱著自己的冬梅甜甜一笑,“謝謝嬤嬤——”
  這幾年,春雪冬梅等在楊宜有心撮合下,都嫁給了自己心怡的小管事。只是春雪在有了身孕後便求著楊宜給了個恩典,與她家那位去了外地給童家看莊子。而冬梅則除了生產外,一直都在楊宜跟前當差,算是楊宜跟前最得臉的媳婦子了。
  “老爺和夫人還要忙呢,廚房裡剛做好紅薯糖水,嬤嬤先帶你們去喝好不好?”冬梅看著緊閉的房門,估計一時半會老爺夫人還沒法“忙”完的。
  小丫頭摸摸突突的小肚肚,眼巴巴地看著她哥哥,大寶瞧著她的饞樣,抿了抿嘴道,“就依你,咱們先去喝糖水。”說話間,大寶伸出手緊緊地拉著果果的小手。妹妹聽到有好吃的,還記得要聽自己的話,真乖。這般一想,當哥哥的大寶心脹得滿滿的,真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東西都搬到她面前才好。
  這邊剛歇,楊宜就忙起身,她可沒忘剛才似乎一雙兒女來找過她的事。
  二爺狗腿地給她遞上熱毛巾,楊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人,大白天的就拉著她幹那事,真是老不正經了。
  楊宜臉上春情未消,她這一瞪不但沒有威懾力,反倒搞得二爺心癢癢的,恨不得上前抱著她再回到榻上去。
  二爺一副老神在在地由著她瞪,對她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二爺很聰明地不去拆穿,他要是真敢說,下回想拐她就難了。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二爺笑吟吟地看著她,直看得她臉紅不已,想起剛才最後關頭的時候,她死纏著他不放的情景,不由得暗怪自己定力不足,盡跟他一塊胡鬧了。
  等兩人收拾妥當來到偏廳時,看到大寶正舀著小湯匙仔細地喂著妹妹,果果吃到糖水,眼睛滿足地眯成一條線。
  看到一雙兒女,楊宜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軟化了。
  “爹,娘——”大寶對著大門,是第一個發現他們的,然後就站了起來。
  果果一聽,立即轉過頭,見到他們,眼睛一亮,就要跳下椅子朝他們奔過來。二爺一個箭步,就把她抱了起來。
  突然被抱高,小丫頭覺得好玩,咯咯地笑了起來。
  大寶抿著嘴,擔憂地看了他爹的右手一眼。突然,一隻大手放在他的腦袋上,安撫地摸了兩下,大寶抬眼,只見他娘笑吟吟地對他說,“別擔心,你爹沒事的。”
  大寶一聽,小心地呼出一口氣,臉部偷偷地放鬆了幾分。
  見他這樣,楊宜心疼又無奈。這兩年,大寶越發地有了小大人的樣子,做事學東西都一絲不苟的,還愛操心,特別是果果的事,他最是關心。
  雲州一役,二爺的手在那時蘀他大舅擋了一箭,傷了筋脈,雖然經過幾年調養外表已經看不出什麼了,可卻是不能提重物的,上戰場就更別提了。
  五十石的弓他都拉不開,比起他之前的神勇,如今真是差太多了,反差太大,讓二爺有一陣子很是失落。虧得他是一個心性堅定樂觀且懂變通之人,過了一段日子他便想通透了。
  當初聽了報訊官的話,楊宜只覺得眼前一黑,不是她嫌棄二爺手廢了,而是擔憂二爺這般的人怎麼能受得了自己手廢了的事實。後來二爺被人送回來後,她私下被偷偷告知,這是他故意的,手上的傷看著嚴重,是上不了戰場,可也不影響生活。這才讓楊宜稍稍安了心。
  這也成了夫妻倆人的秘密,旁的人都沒告訴。不過,戲嘛,演就演得像一點,所以這幾年,二爺在外人面前極少用右手,不過也會偶爾用一用,大多都是在外人面前的時候,往往都是一副力有不及的樣子。
  當時二爺還告訴楊宜,他這麼做就是防著皇上卸磨殺驢。
  雲州一投,二爺力挽狂瀾,不僅救了展家,讓展家軍免於全軍覆沒的境地,還守住了雲州。功勞不可謂不大,朝廷不能不封賞。可展童兩家的關係擺在那的,若大封了童豁然,憑他的本事,在欽州一坐大,待他們兩家將兩個兵營控制住,那平衡就被打破,這是聖上最不願意看到的。
  與其讓聖上想旁的法子來削弱童展兩家的實力,還不如將計就計。畢竟二爺手廢了就沒法上戰場,就等於一個沒有牙的老虎,兵營是個講求實力的地方,再大的官,沒法上戰場的話,基本也是到頭了。正好可以叫聖上安心。
  不過皇帝,生性多疑,就不知道會不會相信了。
  其實不管他信不信,都已經達到了他要的平衡。就算知道這是童家有意為之,也只會覺得展童兩家甚是識趣知本份,沒有恃寵而驕,還是知道誰是主子的。
  後來厚重的封賞,無一不顯示著二爺那適時的退讓是多麼的明智。
  當時展家折了不少親兵,可以說是傷筋動骨了,要恢復元氣,需要很長的時間,再也經受不住一次大的打擊了。而因為二爺的傷,聖上為了平衡,不但不會對他們出手,還會護著他們。
  而二爺帶去的人也折損了十之五六,但剩下的,無一不是他的鐵杆死忠。這些活下來的,都是精銳之士,經過幾年的擴張,整支隊伍比之前還要龐大,而二爺就像個土皇帝似的,對它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力的。不過這都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他們還是得聽如今的將軍的。
  陪女兒玩了一會,二爺才把果果放在暖和的炕上,自己也坐了上去,“對了,剛接到大哥的來信,問我們什麼回去?說過年了,該回去看看娘了,兩家人也好聚一聚。”說到最後,二爺神色也淡淡的。
  楊宜給他盛了一碗糖水,又給兒子女兒添了小半碗,順便嘮叨兩句,“這紅薯糖水吃多了容易積食還燒胃,不許多吃。”
  “娘,果果,吃!”果果見每個人都是自己吃的,也鬧著要自己吃,說罷,便伸手搶過楊宜手中的勺子。
  楊宜把勺子塞她手裡後,又舀了塊乾淨的白布系在她的脖子上,擺弄好女兒後,楊宜才抽空回她家二爺,“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呢,我們過幾天再啟程也還來得及。”
  老太太在果果出生後幾個月走的,算是含笑而終,沒有遭大罪。
  二爺應了一聲,“嗯,咱們在山上多玩兩天,叫青叔先回去準備好了,多帶些這邊的物產,回去也好送給長輩們。”
  楊宜應了下來,看著規規矩矩的兒子,她想了想說道,“大寶如今也快六歲了,你看是不是該請個先生回來給他啟蒙了?”雖說平時她時不時地教他幾個字什麼的,可也比不上正經人教的。
  二爺看了一眼自已的乖兒子,滿眼的喜愛,“是該了,兒子,我像你這般大時,你爺爺一下子給請了兩個先生回來呢。一個教認字,一個教些防身功夫。你想不想學?”
  聽到能學些防身功夫,大寶眼睛一亮,大聲道,“好。”
  一旁的果果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看哥哥高興的樣子,以為有什麼好事,立即跟進,“果果,學!”
  見她抓著勺子一臉急切的樣子,楊宜笑笑,親了親她粉嫩嫩的臉蛋,“呵呵,小懶豬,等你能睡醒再說吧。”
  小丫頭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們,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
  “習武的話卯時就要起床了哦,大寶怕不怕累?”
  “不怕。”大寶一臉堅定地搖頭。
  “好,我一定會好好看著的,別想偷懶。”兒子不怕吃苦,二爺臉上滿是欣慰。
  天冷,孩子又小,正是多覺的時候。
  吃了糖水,楊宜見女兒困得睜不開眼了,一雙小手不住地揉著。楊宜把她抱著哄睡了後,才讓她奶娘把她抱下去,順便把大寶也帶下去了。
  “讓孩子歇在咱們屋裡吧,外面風大雪大,別回去了,省得著涼。”二爺開口道。
  楊宜也正有此意,忙讓冬梅將人領了下去。
  接著,楊宜抽空處理了一些瑣事,二爺陪在一旁,看她一件件處理完,才遞了一杯熱茶過去,“真是辛苦你了,這些事處理起來真是瑣碎繁雜。”不比他在外頭輕鬆。
  楊宜笑笑,“哪有什麼辛不辛苦的,做熟了就好了。”過日子嘛,就是這樣了。她這還算好的呢,上頭沒有婆婆壓著,後院也沒有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她很知足。
  二爺看著俏生生的媳婦兒,忍不住將她擁進懷中,又想著膝下一雙乖巧伶俐的兒女,只覺得此生從來沒有過的滿足。
  二爺擁著她,輕輕地道,“寶兒,此生有你,足矣。”
  楊宜環著他的腰,放鬆地靠在他的懷中,笑得一臉甜蜜,“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
  這本拖得太久了,後面有點寫不出感覺來,大家包涵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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