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於九天17 一觸即發 by 風弄


文案
烈兒失蹤了!
可敵人留下的線索如此細微,永殷皇子首次出手,是否能成功回愛人?
而落入余浪手中的烈兒,意外窺破了余浪的計劃!

在同國越加如魚得水的鳳鳴,不僅投資了鑄劍坊,更意外地想出新的戰爭兵器,
不僅如此,和洛雲陷入曖昧狀態的秋月,竟有了意料之外的遭遇!?

而因為「某種原因」苦苦無法對子岩出手的賀狄王子,
不僅要禁葷禁酒,對一個常年放縱於性愛的人,要忽然禁色,真是天下最殘酷的刑罰。
子岩真的能順利逃過他的魔爪之下嗎?




第一章

永殷,芬城。
永逸站在芬城碼頭,面對著奔流不息的阿曼江。
這是一個陰天。
天空低垂,烏雲似乎就籠罩在頭頂不遠處。
沉甸甸,壓得透不過氣,讓人恨不得這股黑色的雲中現在就爆發出一聲雷吼,劈頭的大雨傾盆而下,把這世上灰濛濛的一切都打個落花流水。
而不是像現在,只是陰沉沉的悶著,抑著。
烈兒,你到底在哪裡?
他從越重城出發,第一個目標就是芬城。
烈兒和他約定好的暗記,就是在這裡開始消失。
初一抵達,他就已派出所有人手徹查芬城最近發生的奇怪事情,鬧得最沸沸揚揚的莫過於鳴王人偶的事。
幾乎在聽到這個的瞬間,永逸就確定,此事必定和烈兒的失蹤有關。
只要涉及西雷鳴王的事情,烈兒絕不會不過問,就如同只要涉及烈兒的事情,他永逸絕不會不過問一樣。
一切都那麼詭異,透著危險的味道。
沒有人知道鳴王泥偶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大家知道的,只是雄哥忽然撈到了一門好生意,每天到碼頭賣泥偶。
賣泥偶大賺了一筆的地痞頭子雄哥離奇地被殺身亡,不知何人所為。而永逸調查到這事發生的日期,竟就在烈兒失蹤前後不久。
更令人疑心的還在後頭,凡是和雄哥密切關係,有一同參與買賣泥偶的男人,幾乎全部莫名其妙死去,儼然是利落的滅口。
不可能再抓到活口拷問詳情的情況下,永逸一查到底,責令手下繼續追查,仔細考究雄哥買賣泥偶時的異常動向,終於查到一點端倪──這群人每次賣完當日的泥偶後,都會到固定的酒樓喝酒取樂。
並且,每次要的,都是同一廂房。
永逸當即下令,將酒樓的掌櫃暗中抓來,讓他辨認烈兒的畫像。戰戰兢兢的掌櫃好半天才認出這個畫像中的俊美少年確實在酒樓中露過臉,而且包下的廂房就在雄哥的廂房隔壁,至於他何時離開,怎樣離開的,就不知道了。
對掌櫃的再次嚴厲審問後,他們才得到了另一個也許算不上線索的線索。
表面上看,似乎和烈兒的失蹤沒有多少關係。
「雄哥他們死之前不久,酒樓有一個做了三個月左右的夥計忽然辭職不幹了。他走得很匆忙,連剩下幾天的工錢都沒要。」
關係到烈兒,即使看似沒有關係的輕微異常,也不可以放過。
永逸連夜急命召集經驗豐富的畫師,要掌櫃和酒樓中其它年長的夥計描述那個辭職夥計的長相,張貼懸賞,務求立即抓捕此人。
高額的懸賞和他永殷大王子的威勢總算還有些作用,幾天後,就有百姓密報發現樣貌相似的男人行蹤,這個夥計在出逃的路上被人抓到並且送到永逸面前。
但在嚴刑拷問之下,這個艱難抓到的活口,竟趁著守衛們一時疏忽用衣袖中暗藏的毒藥自盡了。
一切轟轟烈烈的搜捕追尋,在男人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首後,頓時陷入了最沉悶的僵局。
烈兒,依然毫無音信。
阿曼江前,永逸不得不默然佇立,藉一江奔騰的清冷,安撫無法壓抑的心疼和抑鬱。
他的寶劍藏在鞘中,隱忍著沉甸甸的焦慮不安,流逝的江水從他心上無情地洗刷而過,卻一遍又一遍後,還絲毫抹不出心上那一道抽動的刺痛。
烈兒,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永逸抬起頭,讓江風從苦澀的臉上撫過。每一次閉上眼睛,他都像回到了越重城前,和烈兒分手的那一刻。
烈兒像往常一樣神采奕奕,老神在在,宛如一隻機靈的小狐狸,天不怕地不怕,充滿了鬥志地要奔赴同國,趕上西雷鳴王一行。
可是,這個活潑好動的身影,卻消失在芬城。
如果當初阻止他出發……
「殿下。」身後傳來心腹鷹巍的聲音。
永逸轉過頭。
鷹巍道,「今天例行的探報已經到了,遵照殿下嚴令,芬城附近各地加強戒備,嚴查陌生面孔。不過,目前還是沒有烈兒公子的消息。」
永逸沉聲道,「那個抓到的夥計服毒自盡,查到袖子裡藏的是哪種毒藥嗎?」
鷹巍沮喪地搖頭,「屬下已經找了永殷國內最好的藥師來驗毒,卻一點頭緒也沒有。藥師說,這絕不是一般的毒藥,混水之後,讓毒液浸入袖角的衣料,只要舌頭一舔,入喉就能取人性命,毒性太可怕了。製藥者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永殷喃喃重複了這句,緩緩道,「能夠經得住酷刑,而且果斷自盡,這死去的男人必定經過嚴格的奸細訓練,而且對他的主人極度忠誠。永殷之內,未必有這樣厲害的人物,我擔心烈兒已經落入他國的手中。」
鷹巍也正為這個擔心,不過不敢說出口增加永逸的擔憂。
看永逸已經說破,也嘆了一聲,「如果是落入他國手中,第一個要擔心的就是離國。可是離王為何會為捕抓烈兒公子而設計這麼大的陷阱呢?而且,就算是我們,事先也不知道烈兒公子會經過芬城往同國去,離國的人怎麼會猜到?」
永逸深呼吸了幾口帶著江水腥味的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聲道,「現在沒功夫管這個,我只要烈兒回來。派人往都城送信給父王和我的太子弟弟,告訴他們我身邊一個極重要的人被歹徒綁走了,要求增派人馬到芬城來協助。」
「是。」
「將人手沿著阿曼江一路佈置下去,遏住通往離國的各處關隘。還是按我前面的吩咐去辦,各處百姓凡是見到異地來的陌生面孔必須立即稟報當地官吏,否則嚴懲。」
「是。」
「監視各處的絲綢買賣,凡是有不明來歷的又捨得花錢的大主顧,立即稟報。」
鷹巍疑惑地問,「為何要監視綢緞買賣?」
永逸雙眸炯炯有神,冷冷道,「雖然問不到口供,但對方是如何利用鳳鳴泥偶引獵物上當,我們已經大致知道。能想出這種計策的人心思細膩到了極點,但人的個性有正面就必有負面,這人膽大心細,同時也非常自負。你發現沒有?他在鳴王泥偶上所用的衣裳雖然是普通藍布,那條小腰帶卻是絲綢所製。」
鷹巍一震,黑目頓時亮了起來,「難道這傢伙偏愛絲綢?可是就算他會採買絲綢,又怎見得會捨得花錢呢?」
「奸細過的都是不知明天的日子,就算可以平安度過此刻,誰又知道下一刻會落得怎樣的下場?這種心態之下,人往往會不惜千金放縱於偏愛之物。何況,如果他真的是離國奸細,根本就不在乎錢,若言絕不是一個吝嗇錢財的大王。」
永逸說完,仰起頭來看著壓頂的烏雲,淡淡道,「對手做事利落,殺人滅口,一點可以追查的線索都沒有留給我們,現在眼前條條都是死路。我們就用遍地撒網的方法,把凡是猜想到的地方通通嚴查,一點縫隙都不放過。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了。」
永逸輕嘆一聲,閉上眼睛,默念道,「烈兒,我一定會找到你。」
轟隆聲傳來。
頭頂上的烏黑中滾過一道悶雷。
蓄勢已久的大雨,終於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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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天隱卻連續有兩封密報到達。
第一封來自余浪。
他從來不是虛言發空話之輩,這次面對若言也不例外。余浪在密信中對若言直言,目前計劃進行到一半,卻必須得到文蘭的配合才可以繼續進行,他將密切留意西雷鳴王的動向,但請大王給予耐性。
第二封來自正在離國都城裡同處理政事的妙光。
妙光的言辭懇切,再三請求若言返回裡同。
因為即使是貴重的公主,也無法和臣子們心目中的大王相比。
若言出征繁佳,中途把軍隊交給大將指揮,本來就出人意料。而王駕居然沒有回到王宮所在的裡同,而是莫名其妙停駐在沒有任何原因停駐的破落小城天隱,更令臣子們內心不安。
天下局勢越發動盪。
西雷的王位之爭,均恩令進一步在百姓中得到傳播,西雷鳴王大搖大擺進入同國範圍,無法偵查到大敵容恬的消息……
還有東凡,目前那個姓烈的自稱是容恬所任命的丞相的男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應接不暇的消息傳入離國王宮,文武官員都需要他們英明的大王回到宮廷,回到他們身邊。
若言仔細看過兩封密信後,陷入良久的思索中。
鳳鳴此刻的情況他略知一二。
這一陣子西雷鳴王的動態如明鏡上的小蟻,被各方清晰地關注,不僅是離國,也許每一個國家都有派出奸細暗中觀察這個越來越丰神俊朗的男人。
他處於容恬派系的高手,蕭家,甚至同國慶彰的三重龐大保護下,就算是若言自己要在這種局勢下對他製造足夠的威脅都不容易。
所以,余浪所說的計劃需要繼續耐心等待時機的言辭,雖然讓若言因為洶湧的期待落空而不甘,理智卻使若言明白余浪所言在理。
在等待獵物的時候,好獵人永遠都知道如何按捺自己的焦急。
若言,是一個好獵人。
接到書信的兩天後,離王終於啟動王駕,帶領一干心腹以及侍衛軍踏上返回都城裡同的路途。
被挑選出來,一路在黑色的華麗鑾帳中侍寢的,依然是思薔。
「為什麼你的眼睛,會這麼像呢?」
若言喜歡命令思薔閉上眼睛,指尖在柔軟的眼瞼上摩挲。
無法在想得到的獵物身上發洩的體力,通通發洩在他身邊的小小孌童身上,偶爾不經意連同怒氣一同洩露的渴望,還有那麼一丁點的溫柔,卻依然如浸潤在湖水中無聲無息的針一樣,刺痛又尖銳的挑動到思薔最敏感的一點。
思薔樂於做他的獵物,被他強悍的氣勢所覆蓋。
竭盡所能的嬌喘呻吟,不再像過去那樣只為了單純的奉承討好。思薔體察到被大王破體而入時的滿足,即使伴著不憐惜的痛楚,可身體包裹這大王的勇猛時,他心底泛起的是將西雷鳴王某種東西奪走的驕傲。
這種驕傲不可以對任何人說,甚至只在腦裡掠過也是一種罪惡。
大王如果知道,說不定會立即殺了他。
思薔知道自己只是妄想,他壓抑著心田里破土的微弱力量,小心翼翼隱藏看向批改公文時沉思的若言的眼神。
他為自己小小的秘密而快樂,更加用心地侍奉若言。
離王對他的態度並沒有任何改變,若言看他的眼神和看待別人的時候一樣冰冷無情,彷彿只是看著一樣某些時候用得著的工具。
只有……當大王嘴裡低聲喃喃著鳳鳴,溫柔地親吻他的時候,是夢一樣的例外。
思薔真的很奇怪,那個叫鳳鳴的人憑什麼讓大王念念不忘,他甚至不愛大王,卻能讓大王時刻想著如何把他弄到手。
那個名字為什麼會具有魔力?
他思忖這個問題,有時候會忽然用手狠狠捏緊了身旁的一條綢帶或者垂簾的一角,常常驚覺過來,趁著沒人看見的時候放開。
孌童需要知道的常識很多,不許嫉妒是最重要的一條。他們的存在是為了使主人高興,而不是引起紛爭。
很多人不能理解這一點,下場都異常淒慘。
思薔叮囑自己絕對不許再胡思亂想,只要一心侍奉強壯的大王就好。
但是,就在車隊進入裡同的前一天晚上,若言就著貫穿他身體的姿勢,命令他閉上眼睛,柔聲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我娶了王后,你還會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思薔瞬間就愣住了。
片刻之後,他明白過來。
大王問的還是那個叫鳳鳴的男人,並不是他。
思薔這才想起,自己恍惚聽人說過,大王從前曾經娶過王后,但是王后很快就死了。
大王從前也近女色,但在思薔的記憶中,大王不曾召過女人侍奉。
難道大王心裡,想親近的真的只有那個人?
思薔還在亂想著,忽然聽見大王在耳邊吩咐,「思薔,回到裡同後,我要你去侍奉一個人。」

第二章

同國都城,同澤。
最近,負責蕭家船運業務的大總管羅登,簡直是心花朵朵開啊。
老天保佑,蕭家祖先有靈。
老主人的骨血果然不是凡品,少主大有經商才能,假以時日,必成一代傑出大商家!
羅登的出身和洛寧非常相似,也是從父祖輩起,羅家就已為蕭家效命。身於斯長於斯,羅登當然一心希望蕭家可以保持在商界中屹立不倒的強勁風頭。
不怕死的說一句,其實,身為主管蕭家船運業和總管,羅登對於老主人蕭縱一直沉弱練劍,常年對蕭家除殺手團外的生意不聞不問的行為,多有腹誹。
要知道,蕭家百年來揚名天下的都是船運生意,這是蕭家的根基。殺手團等等,不過是副業罷了,全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根子。
偏偏上一代蕭家之主蕭縱,天生的一個劍術大師的根骨,幾乎出娘胎下來就和劍結下不解之緣,一輩子心思都在劍術上。天天練日日練,為了練劍什麼都不顧,越練越把蕭家祖傳的生意丟到腦後,越練劍術越好,越練名聲越大。
到後來,天下人提起蕭家,首先想到的不是船運生意,竟是劍術和殺手團了。
要是昔日創建蕭家船隊的蕭家祖先知道,說不定會氣得在棺材裡面坐起來吐血吧!
想起這個,羅登就暗地裡直搖頭。
雖說蕭家的船運生意一直沒有人敢插手,依然年年收入驚人,卻並非是做生意的手法有所改進,只是其它商家畏懼蕭縱的劍,不敢搶蕭家生意罷了。
這些年,蕭家的正當生意在缺乏蕭家之主的照看下,可以說是原地踏步,未有多少改進
誰想到,就在羅登一再對蕭家生意的未來唉聲嘆氣的時候響雷一個一個的炸開了。
轟!
老主人蕭縱原來若干年前有一個女人!
轟!
這個女人就是現在天下聞名的下毒高手搖曳夫人!
轟!
這個女人還為老主人生了一個兒子!
轟!
這個女人生的兒子還竟然就是那個名頭大到不得了的西雷鳴王!
也就是說,西雷鳴王變成了他們的少主,在老主人蕭縱的一封書信下,蕭家所有的財富和生意全部轉到一個年輕小子的手上!
……
轟!轟!
轟轟轟!
結果,更響的雷還在後面。
蕭家的少主鳳鳴,竟然對做生意充滿了各種天馬行空般的創意!什麼阿曼江跨國新婚蜜月旅行套餐,什麼忠實合作夥伴獎勵政策,什麼捆綁式消售十一國土特產……更絕的是,連芬城的遊子酒也被列入了神奇土特產項目裡面,少主還提出在芬城收購一個大客棧和一個酒窯,在客棧旁邊種上百來棵遊子樹,以後弄個什麼什麼富豪級渡假別墅區。
羅登幾乎老淚縱橫。
蕭家老祖宗啊,你們總算在天有靈,把那愛賺錢的根子傳到新一代少主身上。
不過……
「少主,什麼叫渡假別墅區啊?」
「渡假別墅區啊?就是……」沒有外人,鳳鳴撓頭的習慣總是改不了,歪著腦袋瓜子撓了一會,半天才想到古代適用的用詞,「哦!就是那個別館行宮!不過他們住在我們蕭家的地方,就要給錢。嗯,按天數和他算錢就好。」
「原來如此。」
羅登恍然,低頭又在已經寫得密密麻麻的布帛上又加上一行,放下筆笑道,「少主說的我都記錄下來了,我盡快佈置下去,要下面的人按照少主說的,好好想想怎麼開始籌劃,我會要他們考查各地的狀況,看看做這些新的生意賺頭大不大,還要算一下需要投多少本錢下去,不出二十天,就該有初步消息回稟少主了。」
「嗯。」鳳鳴點點頭。
感覺真不錯,看來跨國企業的董事長也就這滋味了。
有什麼構想,自己動動嘴皮子說一下,下面立即有人動手去調查市場收集資料,要是可行的話,立即投資下去,利潤就源源不斷的來了。
從前總是吃容恬的喝容恬的睡容恬的,現在風水輪流轉真是爽啊,輪到容恬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了。
哈哈,想想就覺得有趣。
羅登也道,「少主真有經商天分,竟有這麼多賺錢的主意。」他將寫好鳳鳴生意構想的布帛吹乾墨跡,小心地收起來放進袖中,「對了,上次向少主講解的蕭家各地船運的副總管和各位管事……」
天啊,又是名單!鳳鳴一聽這個頭就大,苦著臉道,「羅總管,你今天就饒了我吧,自從到了同澤,我比被鞭子抽的陀螺還忙啊,不是王宮宴會就是蕭家事務,還要應付同國那麼多權貴要人的求見。今天我才剛起來,就被抓去見同國那個管什麼占卜的神棍天官去了,毫無建設性的寒暄了兩個時辰,容虎還受了你的慫恿,有機會就逼我學習蕭家的賬冊,洛雲更可惡,整天盯著我,看我有點功夫就想逮我去練劍…… 」見洛雲在旁邊冷冷瞥他一眼,鳳鳴吐了吐舌,趕緊補充道,「我也知道練劍是需要的,可是上吊也讓人喘口氣嘛。」
洛雲道,「少主是想趕緊回房休息吧?」
鳳鳴被他一針見血,戳到小算盤,頓時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當然想回房嘛。
容恬那傢伙最近天天溜出去,到凌晨才鬼鬼崇崇的回來,害得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
好不容易今天老實點,居然和鳳鳴說,他一天都會待在內室,晚上也會陪著鳳鳴。
就為了這個,鳳鳴今天處理蕭家事務的時候滿腦子想著的就是容恬,若不是被洛雲看得緊,他早就拋棄蕭家少主的職責滾回房胡天胡地了。
鳳鳴對洛雲裝可憐,「客人我也見過了,蕭家事務我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了吧?」洛雲輕輕哼了一聲,偏過臉去,「少主要不要回房,可輪不到屬下管。」
秋星在一邊對洛雲的態度看得很不順眼,叉起纖腰,說話又快又脆,「洛雲死小子,你這幾天吃錯了藥啊?整天不哼不哈的冷著個死人臉。對鳴王一點尊敬都沒有,他可是你們少主耶!還有啊,我早就想問你了,秋月昨天晚上從院子裡回來就身子不舒服,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鳳鳴吃驚地問,「秋月生病了?今天早上我問你,你怎麼告訴我她要繡新手帕,晚上才過來伺候呢?」
洛雲平板的臉竟然也千年難得一遇的隱隱泛起一絲驚異,好半天,才沉聲問,「她病了?」
秋星瞪著洛雲,「哼!瞧你那副心虛的樣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拔劍嚇唬她了。什麼蕭家殺手團高手,分明就是個只會欺負女孩子的惡霸罷了。」俏臉往擔憂的鳳鳴處一轉,立即從母夜叉化身為柔情似水的微笑天使,抿唇笑道,「鳴王別擔心,秋月沒有生病,只是,她昨天晚上回來臉色怪怪的,好像受了驚嚇,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掉了一塊手帕,就在院子裡面逛了一圈,就隨口問了問撞見的人有沒有看見。她雖然不肯告訴我在院子裡撞見了誰,不過我一猜就猜到了,准是洛雲這個討厭的傢伙。」說罷,又用眼睛去瞅洛雲。
洛雲想起那個黃昏,心裡七上八下,劍手那守心沉靜的戒條都不知飛哪去了,嘖了半天,舌頭好像僵硬的,竟不知道怎麼往下問。
幸虧傻頭傻腦的鳳鳴又充當了一次好人,替他問了出來,「秋月受了驚嚇?那不就是病了嗎?現在到底怎樣?哎呀,我應該去看看她的,你也真是,幹嘛瞞著我不說?她豈不是在房間裡一個人躺了大半天?」
秋星道,「那麼一點驚嚇早過去了,她現在好好的。真的是在房間裡繡手帕呢,鳴王要不信,這去年看就好了嘛。」
鳳鳴放心不下,道,「我這就去看看。」和羅登打個招呼就往房門走。
洛雲二話不說在後面跟著,忽然覺得身後有人靠過來,本能地反手用力一抓,耳邊傳來秋星的呼疼聲,才知道抓到的是秋星的手,又趕緊放開。
他是練劍的,手勁何等之大,秋星身形嬌柔,被附屬一抓一放間,手腕已經紅了一片,疼得眼眶都紅了,瞪他的眼神更是憤怒,「你……你這人怎麼這麼蠻橫?怪不得秋月說你是個大壞蛋,虧我開始還替你說好話來著,真是瞎了眼!」一踩腳,咬著下唇走了。
她走了不要緊,拋下那句「秋月說你是大壞蛋」卻讓洛雲像中了一劍般。
他悵然若失,站在原地,痛苦的想了半天。
抬起頭來時,鳳鳴和秋星早就走得不見影子了。
鳳鳴親自跑到秋月的房間看了看,果然秋月好端端的,正坐在窗台下捏針拿線。不過秋星說錯了一件事,秋月並不是在弄新手帕,而是在幫鳳鳴做新的皮甲。
這皮甲做得很精細,全部用上好的獸皮一塊一塊縫起來,胸前特意加厚雙層,保護要害。
獸皮要以抵消硬兵器直刺的力道,而且又比金屬盔甲輕便,是比金屬盔甲更為高級的護身用品。
秋月見鳳鳴過來,忙站起來,顯得很高興,「鳴王來得正好,這皮甲我一路上都有抓緊功夫做,今天總算大致弄好了,就只差一截護臂沒有弄好。快過來穿上試試,我瞧瞧大小合適不合適。」
和秋星一前一後,將皮甲給鳳鳴套到身上。
穿上後,又舒服,大小剛好。
獸皮散發著一股好聞的鞣制過的味道,鳳鳴笑首摸了摸身上的皮甲,暗紅色的獸皮柔軟而有韌性,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不由問,「這是什麼東西的皮,好像沒見過。」
秋月道,「這東西我也是頭一次見呢,是容虎從蕭家寶庫賬冊裡面找出來,說這個南嶺火牛的皮很難得,又軟又韌,用來做皮甲最好不過的。鳴王上次不是說過,護甲穿在身上不舒服嗎?容虎就將這個弄了來,讓我給鳴王做一件好點的皮甲,以後貼身穿在裡面,也不怕磕著難受了。」
容虎居然還這麼細心……
鳳鳴臉頰紅了紅,道,「以前不知道盔甲這麼珍貴,還說什麼穿著不舒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起來都讓人臉紅。認識了武謙之後,才知道原來普通士兵要擁有一套盔甲是多麼艱難。唉,要是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良盔甲的製作和材料就好了。」
秋星蹼嗤一下笑出來,「鳴王現在越來越有大人樣,什麼都扯到百姓士兵身上,這皮甲還缺護臂一截沒縫上,先脫下來吧。秋月為了做這個可吃了不少苦頭,獸皮最不好縫,耗力,針還容易打骨,你看她好幾個指頭都紅紅的呢。」
鳳鳴轉頭去看,果然秋月捏針的手指末端都淤紅一片,大為愧疚,趕緊用雙手握起來,細心地揉了揉,「疼不疼?」
秋月臉都羞紅了,把手抽出來,「鳴王別聽秋星胡扯,捏著針久了,指頭當然紅紅的,就算繡手帕也會紅吧!秋星你膽子真好,我替鳴王管教你。」拾起窗台上碟裡擺著的一個果子朝秋星扔過去。
秋星彎腰避開了半空砸來的果子,拍手道,「總算好一點了,從昨晚回來就繃著臉,說話也懶洋洋的,你啊,只有對著鳴王的時候心情才會好點。」
提起昨晚的事,鳳鳴忙道,「對了,你昨晚到底怎麼了?洛雲真的又拔劍嚇唬你?要是真的,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要不要把他抓過來罵一頓?」
秋星在一旁,臉色古怪,心道,鳴王你和洛雲對上,好像挨罵的那個通常都是你……
秋月聽了洛雲的名字,無來由地心臟驟跳,好像做賊被抓到一樣,掩飾著順著額旁的頭髮,訕訕道,「關洛雲什麼事?拔劍嚇唬我,他敢?哦,天色快沉下來了,鳴王也該吃晚飯了吧?快回去,小心秋藍弄好了飯菜在內室等得發急。」
鳳鳴猛然蹬地跳起來,臉色大變,「糟了!秋藍等一下不要緊,容恬那傢伙等久了可不妙。我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發誓說今天早點回去陪他的……」邊說著邊從房門溜出去了。
到了內室,一進門就看見容恬俊挺悠然的側影,正坐在書桌旁入神的看綿涯新送到的情報。鳳鳴在門口停下,探頭探腦往裡看。
容恬察覺他回來了,把情報放下,朝他伸出一臂,「還記得回來?」
鳳鳴見他沒有發火,心頭大定,歡呼一聲跳進屋裡朝容恬直迎上去,任容恬把自己攔腰抱起,放在膝上。
  「今天出門的時候答應了什麼?這時候才想起回來,真想狠狠打你的小屁股。」容恬似笑非笑,把躺在自己膝蓋上,一臉淘氣的俊美青年強硬地翻過來,屁股朝上。
  大掌曖昧地摩掌著臀部。
  「想不想挨打?」
「我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要打我?」鳳鳴嗤鼻,愜意地趴躺在容恬大腿上,一一數著道,「知道我今天有多忙?好像打仗一樣。剛送走同國的什麼天官,鴻羽就過來和我繼續談鑄造坊的事,好不容易鴻羽走了,慶彰那邊又來人了,說什麼下個月三十是同國大王慶鼎的壽辰,儀式首先在慶離的同安院裡面舉行,問我要不要參加,正好借此表示一下清白,結果那傢伙一走,羅登就跑過來了,蕭家生意怎麼那麼多啊?光看那些管事的名冊,我腦子就漲了兩圈……」
容恬撫著他柔順的黑髮,一邊含笑聽他囉囉嗦嗦地訴苦。
  鳳鳴覺得這樣真是舒服極了,把脖子偏到一邊,抓著容恬的手按在自己側頸上,大咧咧道,「乖,幫我按摩按摩頸肌。」
  容恬依他說的,輕輕按摩。
  鳳鳴舒服地嘆了一聲,瞇起眼睛,活像一隻享受陽光的貓咪。隔了一會,想起來什麼來,抬起眼皮道,「對了,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答應資助武謙的朋友鴻羽開新式鑄造坊嗎?容虎查了一下冊本,原來蕭家在同澤郊外就曾經開過一個鑄造坊,從前是專為蕭家船運護航的子弟供應兵器的,不過這些年武器供應改在離國的新作坊製作,同澤的這個就漸漸荒廢了。羅登說,雖然荒廢多年,但土屋地火都是現成的,大概收拾一下就可以用,如今拿來給鴻羽當試驗場地正好……」他把側臉靠在容恬肌肉感十足的大腿上,慢慢說著。
  容恬低頭看著他,忽然伸出長指,往他筆直翹挺的鼻子上戳了一下,揭穿他道,「說了這麼多,目的就是想溜出去玩。」
鳳鳴捂著鼻子坐起來,.憤憤不平道,「我這麼憂煩國事,日夜操勞,遲早勞累過度,說不定還會得抑鬱症!看在我這麼乖的份上,怎麼也該讓我散散心吧!到了同國這麼多天,不是宴會就是拜訪,我的腳板連同國大街的地面都沒碰過!」
容恬仰起頭,似乎思索了一下,唇邊逸出一絲縱容,笑道,「不錯,果然是日夜操勞,日也操勞,夜也操勞,你的腰還疼不疼?」大掌順手往鳳鳴的腰桿撫去。
鳳鳴愣了一下,才知道又被耍了,俊臉騰紅,從容恬懷裡跳開,悻悻道,「休想碰本鳴王,哼,沒節操的昏君。我明天要出去視察鑄造訪,今晚要保存體力。這可是名正言順的公事,任何人不得阻撓。」要逃出大色狼的魔爪,當然沒那麼容易。
容恬站起來移到他身後,輕輕鬆鬆就把他抱住了,就著兩人的體重,順勢打橫倒在床上。
兩人貼身相靠,容恬下體的反應當然逃不過鳳鳴的眼睛,鳳鳴被那發硬的東西隔著布料滾燙的抵著,剛要抗議。容恬在他耳邊低聲道,「說不定過兩天我就要離開這裡,要快點抓緊機會多抱你幾回才行。」
鳳鳴一愕,攔住容恬亂摸過來的狼爪,坐起身來,「怎麼過兩天就走?你前天才說,照規矩,西雷文書使團會在同澤待到慶鼎的壽辰結束。不是要在他們離開同澤之後才動手嗎?」容恬正享受著鳳鳴身上起伏有致的線條和彈性,鳳鳴忽然坐起來,懷裡落了空,很不舒服,長臂一伸,又把鳳鳴扯倒在床上和自己一起躺著,摟著他,兩人貼得緊緊的,卻沒有繼續做壞事。
他和鳳鳴溫馨地臉貼著臉,感受鳳鳴臉上的溫度,一邊道,「綿涯送了新的情報過來,說越重恐怕走漏了消息。」
「怎麼可能?」鳳鳴神色凝重起來,「我們進城的時候份外小心,丞相騙開城門,子岩他們將城中的守兵活抓後,還對著名冊一一看過。看管得這樣嚴密,怎麼還會有消息洩漏?」
容恬從容道,「那畢竟是一個城,人多嘴雜,除了守兵還有不少百姓,況且,山城附近的茂林中,也難保沒有幾戶人家。我們幾千人馬進去,鬧騰了一個晚上,雖然我們一直希望可以不引起別人注意,但越重就在永殷和西雷的邊境上,到現在,就算有消息走漏出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真是糟糕透頂。」鳳鳴想到越重城裡的千林和衛秋娘,一陣不安,露出憂色,「這可怎麼辦?越重城中只有幾千人馬,我們走的時候還把容虎綿涯子岩這一批好手都帶走了,唉,早知道就留給千林好了。也不知道千林和衛家兵法學得怎樣了,萬一西雷大軍過來……偏偏永逸這個時候又出去找烈兒,有他在也許事情還有商裡的餘地。」想到著急處,不由奇怪地瞪了容恬一眼,打量著問,「喂,你不會在騙我吧?怎麼你表情這麼輕鬆啊!」
容恬確實表現得非常輕鬆,拍拍鳳鳴滿是狐疑的嫩滑臉蛋,「等本王幫你分析一下情況,你也會輕鬆下來了。首先,根據綿涯刺探到的情報,瞳兒目前只是收到些許越重城的消息。或者說,瞳兒大概只知道我曾經進入過越重城,對於越重目前的詳細局勢,我們和永逸王子的關係,尤其是我這個正宗的西雷王現在到底在不在越重城中,瞳兒應該尚未弄清楚。這一點,兵法上叫做敵雲。還記得什麼叫敵雲嗎?我記得從前教過你的。」
鳳鳴忍不住給他一拳,「不就是敵人現在雲裡霧裡,什麼都不清楚的意思嘛!你現在給我上兵法課啊,搖頭晃腦的擺什麼造型!快點說下去。」
容恬皮厚肉粗,挨他一拳只當撓癢癢,嘆道,「什麼雲裡霧裡,收你這種笨蛋弟子,當師傅的遲早被活活氣死。J 嘴角含著笑,抓起鳳鳴打人的拳頭,牢牢壓在自己勁窩裡以示懲罰,才道,「如果你是瞳兒,你會怎麼辦?」
鳳鳴毫不掩飾的翻白眼,「又來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幫我分析情況的嗎?怎麼現在又來考我?別拿你的軍事才能和我比好不好?不公平的比賽很不道德的,每逢這種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你用膝蓋想都比我用腦子想厲害啊……」
話雖如此,他抱怨了一會,還是努力開動起腦筋來。
「如果我是瞳兒?瞳兒那傢伙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被人從王位上趕下來,不用說,他最怕的就是你這個真西雷王忽然在西雷出現。所以如果我是他嘛……」鳳鳴想了想,不太有把握地道,「應該先想辦法查探你到底在不在越重城,要是不在就算了,如果查到你在越重的話,立即領大軍圍攻越重,正好甕中抓鰲,嘿嘿,我不是說你是鰲啊,這個只是成語。」
容恬表揚地拍拍他的後腦勺,「想得不錯,瞳兒現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我,一旦得知我在越重城中的消息,他會立即集結大軍,攻打越重。」
鳳鳴緊張地道,「那快點派綿涯星夜趕往越重提醒千林,千萬千萬要放出你並不在越重城的消息,免得把西雷大軍引過來,那可不是好玩的。」
「放心吧,快騎已經派出了。」
「哦。」鳳鳴稍微放心。
「不過剛剛派出的快騎不是趕住越重,而是趕往西雷都城。」
「咦?」
「他們要散發的消息,也並不是本王不在越重城。剛好相反,他們要在西雷都城的百姓中,製造本王目前正在越重的謠言。」
「什麼?」鳳鳴一緊張,立即又像彈簧一樣從床上直坐起來,低頭朝容恬看去,「你這不是要千林和越重城那一群精兵的命嗎?」
「別擔心,集結大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瞳兒目前還不知道我是否在越重,他要用兵,至少也要我的人到達西琴散佈了謠言之後。」
鳳鳴對他老神在在的樣子真是痛恨得咬牙切齒,把床板拍得砰砰作響,「你散佈這種謠言幹什麼啊!鼓勵瞳兒下定決心去攻打越重嗎?我告訴你,雖然越重城有很厲害的衛潛大將軍兵法,可是以少敵多從來都是慘烈的戰爭,就算贏也會贏得很慘。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想什麼,難道你想趁著瞳兒攻打越重城的時候來個調虎離山計,自己跑回西雷奪取王位?你打算犧牲千林和所有越重城的人?」
容恬苦笑道,「有你在同國王宮宴會上那一番什麼人命珍貴的發言在前,我怎麼敢隨便拿千林他們的性命去犧牲?」
鳳鳴困惑地拚命饒頭,表示還是想不通。
大概他說的沒錯。
論起處理國事和軍事的才能,他拍馬都趕不上容恬那一肚子機關算盡的花花腸子。
容恬問,「瞳兒是不是很想殺死我?」
「是啊。」鳳鳴點頭。
「如果瞳兒聽見謠言,誤以為我在越重,他是不是會下決心發兵圍攻越重,務必將我殺死?」
「對啊。」
「調兵是不是需要統軍大權?」
「當然。」
「那麼,現在西雷的統軍大權在誰手裡呢?」
鳳鳴張大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在瞳劍憫手裡!我明白了!」已郁色一掃而空,頓時又眉飛色舞起來,「瞳兒想圍攻越重,就必須得到調動大軍的權利,可是軍權在他叔叔瞳劍憫的手裡,要想奪取軍權,瞳兒就有可能和他叔叔翻臉。哎呀不好!」他忽然又神色一變,「萬一瞳劍憫也想幹掉你,同意瞳兒調兵那可怎麼辦?別忘了,他上次可是親自領兵埋伏你的哦,只是他運氣不好被你反理伏活逮了回來而已。」
容恬信心十足,「我有三點,可以確保瞳劍憫一定不會認同瞳兒的做法。」
鳳鳴現在腦筋開動起來,反應比往常快上幾分,積極地搶先道,「第一點我用膝蓋猜都能猜到,你上次把他活抓後又把他放了,這個人如果有一點良心,就未必忍心讓瞳兒調大軍圍攻你,第二點嘛,我多少也能想到是不是就像丞相開始設想的一樣,經過這麼一段沒有外敵的日子後。西雷的內亂也醞釀得差不多了,瞳兒和瞳劍憫的矛盾現在越來越激烈了,所以瞳劍憫不會答應讓瞳兒插手軍隊的事?」
容恬臉上浮現邪魅又英俊的笑容,「如果你把第三點也猜出來,我就連續三個晚上都讓你主動。」
不料,鳳鳴肩膀立即垮了下來,垂頭喪氣道,r 每次你提高這種看起來我很佔便宜的條件,到最後被佔便宜的都是你。不用說,這個第三點肯定是我猜不到的……]說罷,不服氣地去抓容恬的耳朵,擺出兇惡的表情,「不許賣關子,快點把第三點說出來。」
容恬這次很爽快地道破天機,「我在西琴另有佈置,命令心腹務必做出種種舉動,使瞳劍憫懷疑忽然在西琴散發的關於本王在越重城的謠言,是瞳兒暗中策劃的。」
「畦,這個就是疑兵計中計了。」鳳鳴想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露出佩服的神色。
西琴忽然出現西雷王容恬藏身越重城的消息,不但瞳兒會被驚動,瞳劍憫這個掌握軍權的大將軍一定也會派人去調查。
只要容恬的人夠聰明,能讓瞳劍憫覺得這件事是瞳兒故意製造出來奪取軍權的借口,而瞳兒又逼著瞳劍憫給出軍權,那麼,瞳劍憫和瞳兒的關係將從冷戰轉為白熱化的撕破臉。
誰叫他們現在關係本來就不好嘛,要挑撥離間實在太簡單了。
這樣下去,狗咬狗一嘴巴毛,鶴蛛相爭,漁翁得利一一!那漁翁當然就是老謀深算,一肚子鬼主意的容恬了。
妙極。
瞳兒要出兵,瞳劍憫不肯給軍權,而且越重城畢竟是永殷的地盤,最近還劃給了永逸,這麼多障礙在這,西雷大軍八成開不到越重城就要先為自家大王和將軍的內鬥而軍心消怠。
反正算來算去,就是越重城不會遭到嚴重攻擊,丞相那漂亮寶貝夫人衛秋娘和千林的性命都穩穩當當不用擔心啦。
鳳鳴這才鬆了一口長氣,拍拍胸脯,「原來是虛驚一場,你這壞東西,明明知道不用擔心,還故意裝模作樣來嚇唬我,既然已經佈置好了,快騎也派出了,為什麼又說你可能過兩天就要離開啊!」
容恬屈起指頭,教訓似的敲了鳳鳴一個爆栗,「剛剛還想誇你變聰明了點呢,瞳兒現在剛剛得到關於越重城的消息,我的行蹤成迷,西雷朝廷內部定然會有爭論和震動,這種事極其敏感,有可能會導致西雷文書使團被立即召回,我不跟他們上路,怎麼把蘇錦超那小子抓回來給你打屁股呢?」
鳳鳴朝他做個鬼臉,「整天把那小子的屁股掛在口頭,我看你不會對人家垂涎三尺了吧?」
「當然!」容恬坦然,一本正經地道,「只要想起他曾經在同國宴會上對你刁難,本王就恨不得剝下他的褲子,把他的白屁股打成肉餅。」說完後,忽然換了另一種神色,詭異地睨視鳳鳴。
他目光玩味中透著犀利,打算找信興師問罪似的,嘴邊噙著邪笑。
鳳鳴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打裡得渾身不自在,「幹嘛這樣看著我?」
「剛才的事情,本王要和你算帳。」
鳳鳴瞧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頭皮微微發麻,「什麼事?」
「什麼事?」容恬沉著臉,「剛才是誰懷疑本王要用什麼調虎離山計,犧牲千林他們的性命的?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原來是這個……鳳鳴做賊心虛,不敢和他目光相觸,低頭嘀咕道,「人家也只是隨便猜猜嘛。」
「猜錯了就要受罰。」
「又罰?」鳳鳴慘叫。
「當然。」容恬忍著笑道,「要麼今晚輪到你吹蕭,要麼明天不許出門,兩個懲罰隨便挑一個吧。J
「抗議!暴君!我要第三個!」
「第三個就是兩個懲罰一起,既吹蕭又不許出門。」
「暴君……」
「快點決定,不然我就幫你挑第三個了。」
「我可不要明天不被關在府裡,選吹簫好了。嗯… 我可以吹杜風的簫嗎?」
「你說什麼?」
「哇!你別誤會啊!我說的是杜風送給我的玉簫嘛,又不是你腦子裡那種下流的簫。
「不管哪種簫,反正別的男人的簫你都不許吹,這破玉簫,本王沒收了。」
「還給我!還給我啦!混帳容恬,你這個變態的吃醋大王,這個是朋友的禮物啦……」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鳳鳴就醒了,手往旁邊一摸,身邊軟軟陷下去一個長形的凹窩,還是熱的,容恬卻已經不見了影子,這傢伙,虧他精力充沛,好像永遠都不用睡覺似的,昨晚鬧到三晚半夜,今天竟能起得比他還早。
鳳鳴揉著酸痛的腰從床上慢慢坐起來,臉紅紅地看著容恬猶有餘溫的被窩發呆。腦子張張的,更痛苦的是下身,明明昨晚已經被容恬抱著做過了清理,異物感卡入甬道的感覺卻還是那麼鮮明。
這個荒淫無道的傢伙……
三月底,天氣已經大暖了,和容恬一起睡就像抱著個大火爐,一點不用擔心受驚,被下的鳳鳴是渾身赤裸的,他把放在一旁的素袍拖進被中,懶洋洋地穿上。這天容虎負責守夜,整晚都睡在外間。他向來醒的早,聽見裡面有動靜,知道鳳鳴起來了,進去稟報道,「大王天沒亮就出去了,說有必要再親自會一會郝垣絳那個老頭子。今天大概也要半夜才能回來吧。」
鳳鳴也猜到容恬是出去辦他的秘密事務去了,點點頭表示聽見,又對容虎神神秘秘地勾勾食指,把容虎叫到面前,嘿嘿笑著低聲道,「容虎,我要和你商裡一個事情哦……」
「鳴王是想說今天打算到城郊去看鴻羽的乓器作仿那事吧?」容虎道,「大王已經吩咐屬下了,說今天不妨讓鳴王出去散心,就是侍女和護衛都要帶上以免獨自跑開。」
「這麼贊?」鳳鳴大喜。
雖然腰疼到現在,不過終於獲得一天放風假期!
可是,容虎還只是第一關。
還有洛雲那關呢,沒有洛雲點頭,蕭家護衛也不會讓鳳鳴溜出慶王府的。
「那你快點幫我把洛雲找過來,我親自和洛雲談談。J
「不必了,屬下已經和洛雲談過。他說那裡是蕭家物業,少主要過去視察也是應該的,還已經派人去郊外察看路線,鳴王只要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門。」
今天的容虎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要不是怕容恬那個大醋缸發作,鳳鳴簡直就想抱住容虎,在他老實忠誠可愛的臉蛋上香上兩口,既然兩關都已經過了,鳳鳴自然抓緊時間,立即從床上起來,喚來秋藍等人伺候梳更衣。
自從當了這個什麼鳴王,他的自由就失去了大半。
自從當了所謂的蕭家少主,更慘,;連僅存的那麼一丁點自由都被剝奪了。
可見當大人物是要付出代價的,最慘重的代價就是自由,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需要得到手下人的同意。
不過,容恬也是大人物啊,而且還是個大王,為什麼他就可以隨便跑來跑去,潛入這裡潛入那裡呢?
太不公平了!
更衣時,秋月恰好趕過來了,手裡抱著昨夭鳳鳴試穿的南嶺火牛皮甲,進門就道,「就知道鳴王遲早耐不住會鬧著出去玩。不枉我昨晚趕了大半夜的工,總算及時弄好這個,鳴王快穿上看看。」幾個侍女七手八腳幫忙,讓鳳鳴把皮甲套在白色褻衣外。這一套皮甲是鳳鳴眾多護甲中穿起來最舒服的,秋月也制得尺寸剛好,貼身穿著不松不緊,也不會覺得重。
覆蓋的範圍從脖子到下腹,肩膀住下延伸,一直護到手肘處,關節處都由較小的火牛皮縫製,可以靈活轉動,不使人覺得受到約束。
鳳鳴穿上後活動了一下手腳,連連誇讚,「沒想到這麼輕便舒服,可惜南嶺火牛皮太稀少,不然將來給西雷的士兵一人配上一套,和那些沒有盔甲或者穿著笨重盔甲的軍隊打,一定每場都是大勝仗。」
秋藍抿著唇,微微笑著接口,「鳴王想到哪裡去了?別說這種珍貴的南嶺火牛皮,就是一般牛皮,要製成一套皮甲也不容易呢,原料既貴又費功夫,怎可能讓士兵們一人一套?」
秋星在旁邊幫鳳鳴在一大迭的衣棠裡面挑選外套,也道,「都是那個叫什麼武謙的,他一來,鳴王就整天嘮叨盔甲盔甲了。一下子是怎麼改變原料,一下是可否改進製作步驟,呵,還滿像一回事。今天出門,是騎馬還是坐馬車呢?如果坐馬車,就挑精細點的衣棠,如果騎馬,我看就挑這件水綠色的好了,腰間只系一條帶子,沒那麼鄉飾紋流蘇扣,上馬的時候不容易絆著。」
鳳鳴立即叫道,「當然是騎馬!就要這件水綠色的,秋星你眼光真好!」穿戴整齊就要走,卻被秋藍端了一盆點心過來,要他務必吃點早點再去。
鳳鳴苦著臉匆匆塞了兩件點心算交差。
把這些都給弄好,冗長的出門儀式才算結束,鳳鳴穿著類似於馬服的衣棠,蹬著小羊皮長靴,把結實優美的腿形狀包裹著勾描出來,樣子份外精神爽利。
他領著容虎,還有幾個已經換好短裝的侍女出來,和洛雲會和。
到了含慶府門外,幾十匹高大駿馬和一大群西雷精銳蕭家高手都等著了。
鳳鳴笑道,「哈哈,這陳勢真像大將軍出門。」翻身上馬,有模有樣地喝道,「孩兒們,往郊外蕭家鑄造訪出發。」
剛要一甩馬韁,呼嘯著衝出去,洛雲卻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韁繩,湊近壓低聲音道,「雖然屬下答應了西雷王和容虎的要求,讓少主騎馬出遊,但騎馬也有騎馬的規矩。」
「啊?」
「規矩就是,少主的馬韁要控制在屬下手裡。」
「咦?」洛雲的馬就在隔壁,他說完也翻身上馬,手裡不但牽了自己的韁繩,也把鳳鳴的韁繩一併捏著了。
兩匹駿馬並肩而行。
「這……這也叫騎馬?」鳳鳴終於忍不住抗議。
「少主如果不喜歡,屬下立即準備馬車就是。」
好過分的要挾……
「出發吧。」容虎看著鳳鳴吃鱉,忍著笑。揚聲發下命令。
眾人都上了馬,大隊開始出發。
鳳鳴的韁繩被洛雲拿了,當然不可能奔馳,只是悠悠閒閒地被前後左右的騎馬護衛包圍著住前走。
有沒有搞錯啊!明明是騎馬出遊,為什麼會變成大人帶領小朋友的遊街儀式啊?我要狂奔!我要馳騁!呼嘯山林,穿越原野!嗚……
這蕭家少主,真不是人當的!
這麼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出行,其中不但有精悍強壯,一看就不好惹的保鏢,還有漂亮可愛的婢女,個個衣著光鮮,連騎的馬也是良品,走在同澤大街上,怎麼可能不引人注目?尤其是是鳳鳴,被眾坐騎團團簇擁在中間,長得又帥氣,街上的百姓紛紛伸長了脖子去看,交頭接耳問這位少年權貴是何許人也。
宛如馬戲團過街一樣走過了同澤城內的主街道,容虎持有慶彰送過來的過關憑證,輕鬆地出了城門。
經過了城內櫛比鮮次的建築物,一出城門,視野豁然開朗,極目而去,便是黃土大道和大片大片顏色喜人的青苗。
洛雲派去查探路線的蕭家護衛就等在城門外,見他們出來,趕緊拍馬迎上,稟道,「少主,從這邊大道過去,往前走半里左右,遇岔走左,不久就可到鑄造作坊。請容屬下帶路。」勒轉馬頭引路。
他們騎的也是好馬,四蹄一放,頓時跑出一溜黃塵,好不痛快。
鳳鳴一臉委屈地轉頭看著洛雲,洛雲臉色認真的道,「雖然到了城外,地方夠空曠,但也不可以跑得離了我們的馬隊,少主記得了。」隔著半空,把鳳鳴的韁繩輕輕扔了回來,鳳鳴喜出望外,臉上直放出興奮的光來,接了韁繩嗦道,「放心,我不會跑丟的。秋月秋星,來來,我們比賽!」往後一呼,怪叫著抽動馬鞭,興致勃勃地衝了出去。
秋月秋星也各騎了一匹,在後面嬌聲道,「鳴王別跑太快,等等我們。」
洛雲和容虎早猜到會如此,暗中搖頭。
他們身負護衛之責,不敢讓鳳鳴離開視線,朝手下們打個手勢,大家一起策馬揚鞭趕上去,不前不後地跟在鳳鳴左右。
黃土大道上,一時馬蹄轟然。
雖然前後左右都跟著護衛,不過可以在郊外放跑,仍不失為一件賞心樂事,這些天來不是被悶在船上,就是被悶在房子裡,差點悶到發瘋。鳳鳴如同放出籠子的猴子,渾身的勁都趁這機會發洩出來了,將馬速放到最快,最後竟超過了前面引路的蕭家護衛。鳳鳴的笑聲,還有秋星等嬌滴滴的呼聲,馬啼聲,好像一首歡快的曲子,撒滿了整條大道。往前奔馳了大概半里,果然遇上岔路,鳳鳴正要分排該轉哪條,忽然迎面傳來馬蹄聲。
遠遠地聽見來人在馬上,道,「真巧,還打算去接你一道呢,沒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
原來是鴻羽。
他今天穿著和往日一同,肩上膝上,還有腰前,都圍了一個怪模怪樣的皮套似的東西,騎在馬上的姿勢也顯得彆扭。
不過,笑得滿臉春風。
鳳鳴看見他,也很高興,問,「怎麼會在這裡碰上你?武謙呢?」
「武謙本來和我一道的,後來他的手下來報告,不知有什麼事把他叫走了。」鴻羽到了他身前,勒轉馬頭,和鳳鳴緩緩放馬並行,滿懷激動地道,「昨天你告訴我,說同澤郊外蕭家有一個舊的鑄造坊可以借給我用後,我興奮得根本睡不著,半夜就抓了武謙陪我一起,按容虎說的找到那個地方。真是一個好地方!山谷幽靜,那山上還出產很不錯的燒木,那木頭拿來作炭最妙了。有了這裡,我至少可以省回大半年的功夫,至少作坊需要的小土屋和大爐,還有水池都是齊全的,只需要打掃一下就好。現在惟一需要費點功夫的就只是修建火窖。」
看著自己的夢想居然可以順利踏上實現之旅,鴻羽顯得比平日更興致勃勃,女孩般的臉蛋激動得紅撲撲的,看起來+分可愛。
鳳鳴很替他高興,問了關於建火窖的事情幾句,不料鴻羽在這方面真是專業級的,一聊起來就連續說了一堆鳳鳴聽都沒聽過的詞,大概是鑄造師的特殊話吧。鳳鳴聽得頭疼,趕緊打住,舉手投降道,「原來一個燒火的窖也有那麼多講究,算了算了,你還是找個懂行的研究吧,我最近天天被容虎和羅登抓著學這個學那個,今天可不想又當學生了,如果需要錢,你倒是可以和我說的。」
他們相遇後,馬速都放慢了,旁人早已跟了上來。
秋藍和容虎並騎,秋月秋星一對姐妹各騎一馬,也隨在鳳鳴馬後。
鳳鳴又好奇地打量鴻羽,問,「你平時鑄劍的時候就是穿成這樣的嗎?」鴻羽點頭道,「對,這些厚牛皮套在身上,是防火星迸濺到肌膚上的。不過我們這行天天與火結緣,就算穿了這些也難保不被燙個幾下。你看,我從前就被燙過。」撩開右袖,把手臂橫空遞過來。上面果然留著幾個有深有淺的燙印。白皙的肌膚上,忽然出現這樣幾個猙獰的印子,看起來觸目驚心。
連鳳鳴也不禁為他可惜,「你皮膚這麼漂亮,卻留下這麼多傷疤。」
鴻羽不以為然,笑道,「你怎麼也和武謙那傢伙一樣囉嗦?男子漢理當不懼兵刃水火,整天牽掛著什麼皮膚漂亮不漂亮的閒事,那可是娘們。」
秋月正巧跟在後面聽見了,把馬鞭子朝前一撩,在鴻羽肩膀上敲了敲,不滿道,「誰說娘們就整天牽掛著皮膚漂亮不漂亮的?別那麼瞧不起人,女人也有自己的事情忙呢。」
鴻羽對著女孩們非常有風度,回頭對秋月露擊一笑,「是我衝撞了,抱歉抱歉。」
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鑄造坊所在的山坡下。
鴻羽雖然是借用蕭家的鑄造坊,卻老實不客氣把自己當成了主人,等鳳鳴下了馬,引著鳳鳴沿著草間小路住前走。
不過一會,就看見前面三三兩兩幾座土房子的屋頂。鴻羽對這地方滿意極了,一邊說這裡的大概情況,看來他從昨天晚上到了這裡就沒有回家,還指著一條淺淺的溪流,動容道,「不知是你蕭家哪個前輩這麼好眼光,竟選了這地方來鑄造兵器。真是大師手筆。你看這條小溪,就剛好圍著作坊繞了小半圈。水的溫度,對於最後兵器出來的硬度大有影響,而這裡的山水是極冰涼的,嘿!好一個取天然之妙,怎麼後來卻廢棄了呢?J 語氣裡大為可惜。
鳳鳴聳肩道,「我怎麼知道?也許離國那裡的地點比這邊更好吧?不過現在也不算廢棄了,有你來經營了嘛。」
鴻羽一想也是,笑得非常開心。
鑄造坊的房子雖在,畢竟多年未用,裡裡外外都髒得很,土爐裡面積滿塵土,也需要清掃。
鳳鳴在每個門外轉了轉,暗忖進去的話就變成吸塵器了,說不定還會被興奮的鴻羽抓取當打掃衛生的苦力,只看了一下就自己跑到外圍的小溪邊找了塊乾淨草地,慫恿秋藍道,「我們在這裡野餐吧,好久沒在草地上吃飯了,今天天氣又好,秋藍啊,你代表我去和容虎商量。」
對於他的要求,秋藍向來是無不遵從的,立即去找容虎商量。對於秋藍的要求,容虎也多半是不違逆的。而且大王有命,今天讓鳴王高高興興地玩一天,他便去找洛雲商量。一拍即合,野餐!
一路上招搖跟來的大批精銳,總算顯示了一回他們令人驚嘆的行動力。
鳳鳴嚷嚷要野餐不過片刻,立即大片的草地就被清理出來了,連落葉都被捏個乾淨,也不知道是否除了鳳鳴外,人人都隨身帶了午餐,反正當鳳鳴看著草地上出現醃製好的牛肉片,豬肉片,豬腳等等葷菜時,整個就驚訝地呆住了。
他還以為要派容虎回同澤城去買呢。
有趣的是,不知是哪個機靈鬼,居然就地取材,在山上摘了好幾種可以吃的野果回來,每一種都堆了一團在草地上。
鳳鳴看得大笑,招呼了大家一起坐下野餐,秋藍等侍女和容虎洛雲他們自然和他坐成一圈,鴻羽渾身洋溢著盡快開工的衝動,打算回去繼續監督清理工作,被鳳鳴抓住了不放,「要幹活也吃點東西再走。快點坐下,我還要和你繼續商量盔甲的事呢?」
鴻羽只好又坐回來,搖頭道,「真的沒辦法,這事我仔細想過了,目前真的一點法子都沒有。唉,如今天下的君王都想著如何鑄造更能殺傷人的武器,又哪裡有空理會士兵的死活?」他和鳳鳴聊過兩三次,說話直接,為人爽快,容虎慢慢也和他熟絡起來。
聽見鴻羽說起殺傷人的武器,容虎插話問,「當今天下,最能殺傷人的武器?到底有哪些呢?」
「這個問題太難了,我也只能說說自已的看法而已。」江鳥羽年輕的臉上,又出現了專業的認真表情,「若以劍論,天下最能傷人的,當然是單林王族秘製的寶劍,長而鋒利,既又不易折,不過這種寶劍,比較適合刺殺,在戰場上情勢混亂,敵人遠遠的一大群,哦,我沒有上過戰場,只是根據師傅說的來猜測的……在戰場上,可以遠距殺傷敵人的武器才是好東西,例如長矛,對方的劍還沒靠近自己,自己手裡的長矛就刺中對方了。不過長矛也有壞處,使用起來不如劍靈活,經常刺出去不能及時回護自身,持矛者容易受傷。而且,長矛易折。這個問題,我記得和鳳鳴說過。」鳳鳴點頭。
鴻羽說的,就是那個什麼樣越長就越容易折斷的兵器鑄造難題。
鴻羽道,「更遠的就是弓箭了,近年來,不少權貴花巨資請名匠研究弓箭的製造,從弓的選料,弧度,到箭羽的數里和斜度等等,都有不少秘密改良。不過弓箭製造裡面,只有箭矢的鑄造我略知一二,其它的我就不懂了。」鳳鳴心生同感,「厲害的弓箭玫擊力真的很強,上次阿曼江上,我們船隊上那麼多高手,還不是被賀狄的弓箭陣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旁邊的洛雲輕咳一聲。鳳鳴愣了一下,當即明白過來,洛雲這傢伙把蕭家名聲看得比泰山還重,一定不喜歡鴻羽這個「外人」知道蕭家殺手團被賀狄的船隊打到趴下的事情嘛。
鳳鳴暗中吐舌,趕緊非常認真地補救一番,「不過後來也被我們蕭家打得慘兮兮的,還和我們簽訂了能賺很多錢的合約,呵呵。」忽然一拍腦袋,嚷道,「對了,說起賀狄,我就想起了子岩。怎麼他過去那邊之後,只送回來一封說什麼要繼續討論的書信就沒消息了?有那麼多要討論的地方嗎?連住都要住在同安院裡,回來睡都不行?」
容虎道,「這個我也問了送信的人,他們說賀狄對於雙亮沙航線的事情非常看重,這幾天都在和子岩商量先挑哪幾條航線嘗試,而且上下貨的港口也需要商定,事情瑣碎複雜,他們每天都談到凌晨,兩人幾乎同吃同睡了。」
鳳鳴這才明白,不無擔憂地道,「叫子岩不要太拚命,他的個性就是過於認真,什麼都一板一眼,為了完成任務可以連身體都不顧,航線固然重要,討論的時候還是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對了,慶離有沒有難為他?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容虎笑道,「慶離怎麼敢難為他?聽說慶離對賀狄非常恭敬,不敢得罪,想必也不會開罪受賀狄禮遇的子岩。況且,我聽送信的人說,子岩被賀狄安排在賀狄本人單獨使用的小院裡,慶離不受邀請,也不能入內呢。J
「這麼說來,那個賀狄王子其實對我們還是挺有誠意的。」鳳鳴稍微安心點,又道歉道,「子岩會跟著賀狄回單林吧!隔著大海,以後要見面就不容易了。」
隨手在草地上弄根草根,隨意地咬在齒間,不以為意似乎想到什麼主意,又對容虎道,「容虎,你找人送信給賀狄王子那,要子岩先不要急著商量航線的事。反正以後他和賀狄有的是討論時間,趁著我還呆在同澤,找時間出來大家碰碰面吧,不然,等我離開同澤,他跟賀狄回單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碰頭。」
容虎和子岩是交情要好的兄弟,對於子岩被派去當使者,將來還要渡海常駐單林,也覺得不捨,正有抓緊機會多多相聚的意思,鳳鳴這麼提,他頓時點頭答應了,默默記下回去就派人送信給子岩。秋月聽著男人們的聊天,提不起什麼興趣,反而山上摘來的果子,見鳳鳴他們談得都忘記吃東西了,一直和秋星秋藍在翻著侍衛們從秋月挑出一個最大的野果,遞到鳳鳴面前,笑厴如花,「鳴王,嘗嘗這個果子,看起來皮青青澀澀的,可是裡面很甜呢。」
鳳鳴隨手接過來咬了一口,也笑起來,「果然很好吃。」問鴻羽,「你也來一個?」
秋月便又挑了一個,遞到鴻羽手裡。
秋藍選了一個小小的,但是果皮微呈紅色,看起來也很可口,悄悄遞給容虎,低聲道,「不知道這個好不好吃?」
容虎接到老婆大人送過來的野果,沒入嘴就已經覺得甜到心裡去了,憨笑著低聲問,「你吃了沒有?」
秋藍點點頭。
兩人的小動作被大家察覺了,人人都抿嘴瞅著他們笑。秋星更可惡,藉機報復洛雲,故意哼道,「可見平日做人要厚道,現在人人都有好果子吃,只有討人厭的傢伙沒人理。」
剛巧,秋月這時候新挑了一個野果,見鳳鳴容虎鴻羽手裡都有了,也不多想,隨手扔給了同坐一圈的洛雲。秋星的話說完的時候,那野果恰好到了洛雲手裡,這時人人都有趣地看著秋星,倒把秋星自己窘得一臉通紅,毛躁地向秋月道,「我幫你說話,你倒合夥來欺負我?」
秋月一臉無辜,「我怎麼知道你下一句說什麼?不過隨手扔個果子,你氣什麼嘛?」
眾人哈哈大笑,連秋藍也笑得如銀鈴般響亮,秋星急道,「連秋藍也欺負人。」站起來躲到外圈去了。
秋月追著去安撫她。
洛雲卻趁人不注意,把手上的野果藏在身上,沒捨得吃。
「弓箭應該也屬於遠程武器吧?」笑夠之後,鳳鳴一邊嚼著香甜的野果,一邊繼續和鴻羽聊天,「我以前看電視……哦不,就是看書啦,攻城除了弓箭之外,還有很多大型的武器,好像什麼投石機啦,什麼古代火箭筒啦,反正花樣多著呢,不過我沒什麼打仗的經驗,這些東西都沒見識過。」
鴻羽奇怪地問,「投石機,是不是把石頭丟出去砸敵人的那種東西?不過這種武器又笨重又麻煩,而且石頭輕的,不如弓箭殺傷力強,石頭大的,誰又有這麼大的力氣扔出去呢?就算從城牆上住下扔,也難以扔得遠。」
鳳鳴愣了。
咦?
什麼扔不遠啊?難道鴻羽以為投石機是用人手來扔的嗎?
從前看電影,古代希臘還有羅馬,好像都有用很大的投石機來攻擊或者保護城市哦,巨石投出去,夠厲害的話,轟一下可以把城牆砸出一個洞。
「投石機當然要石頭夠重,射程夠遠嘛。這東西不能靠人手,利用槓桿原理就行。」
鴻羽對鳳鳴所說的物理名詞一頭霧水,「槓桿是什麼東西?」
「哦……那個那個,我該怎麼說呢?蹺蹺板你懂不懂?」
「蹺蹺板?」
鳳鳴還要解釋,察覺身後忽然被戳了一下,回過頭去,原來是身邊的容虎,他揚起眉腳,給容虎一下小小的詢問的眼神。
容虎臉上微笑著,眼神卻挺認真,一邊拿著野果在嘴邊看似悠閒地啃著,一邊在鴻羽看不見的角度,朝鳳鳴微微搖頭。
哦!
鳳鳴醒悟過來。
容虎一定是在表示,這方面的知識屬於國家機密,不可以隨便向非西雷人的鴻羽透露
對哦,如果大型投石機在這時代還沒有被創造出來的話,那麼掌握這樣一門秘密武器將可以使一個國家的戰鬥力大為加強!
唉,看來自己的國家專利權意識還是太薄弱了。
鳳鳴暗呼了險。
從前的鳴王信口開河也就罷了,他現在可是發誓要幫助容恬統一天下的,當然要將自己會的武器知識全部只提供給容恬,容恬才是他惟一的知識專利擁有者嘛。
「鳳鳴,到底什麼是蹺蹺板?」鴻羽在一旁問。
「嗯?嗯……」鳳鳴轉過頭來,很不好意思地搪塞道,「就是一種小朋友的玩具,以後等秋藍容虎生了孩子,我做一個出來給你看,你就明白了。」
秋藍和容虎頓時都羞紅了臉,同聲大叫,「鳴王不要隨便拿我們取笑!」
這事敷衍過去,鴻羽看起來並不知道其中的兜轉,他一心記掛著鑄造坊的事情,吃了一個野果和幾片香噴噴的肉乾,就站起來要回去監工。
鳳鳴知道他對鑄造坊目前熱情萬丈,這次沒有再留他,也跟著他站起來,拍著身上沾住的草屑,道,「等你弄好了火窯,開工的時候我再來看吧,今天難得可以溜出來,怎麼也要到處逛逛,見識一下同國的風土人情才行。」
和鴻羽分手後,鳳鳴就摸著吃飽的肚子跑去靠小溪的地方把剛才逃走的秋星給找回來。
過了這麼一點時候,秋星已經不窘了,正和秋月玩水玩得高興,看見鳳鳴過來,拿手帕在清涼的小溪裡洗乾淨,幫鳳鳴抹了一把臉,問道,「鳴王,這破作坊髒髒的,沒什麼好看的,我們是不是該下山玩去了?」
鳳鳴喜滋滋地往她臉蛋上一拍,「好秋星,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你們想去哪玩?」
秋星秋月最喜歡玩的,頓時雀躍起來,嗦著,「到城裡去!」「看布市!」「騎馬!」「到江邊!」「爬山!」「小吃!」……一連吐了一堆五花八門的玩意。
嘰嘰碴碴中,一行人都沿原路下了山,到了栓馬的地方,竟仍然沒有決定下來到底去哪好。這時洛雲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平板地道,「先到江邊比較好。」
大家都比較吃驚,這個木頭疙瘩居然也會對去哪裡玩提出建議?平日一聊到玩,他不冷哼上幾聲就算給面子了。
洛雲見鳳鳴詫異的樣子,又道,「羅登總管說了,少主要乘坐的蕭家新船已經到達,就停在同澤郊外不遠的河道上,少主去看一下也是應該的。」
鳳鳴這才釋然。
對嘛!這才是洛雲的本色。
原來是抓他去處理蕭家事務……
鳳鳴轉身,對著秋月等攤開手,「這下好,不用爭論了。」
眾人一起上馬,在洛雲的帶領下,呼啦啦揚起大片塵土,奔向郊外的河道去了。
原來,河道離同澤城並不遠,鳳鳴估摸著大概也就相差三里左右,不知道羅登是不是被賀狄上次的忽然襲擊嚇壞了,考慮到不能讓船隊太招搖,這次迭擇停泊的地方並不是固定大碼頭,而是一段岸邊有沙土的僻靜河道。
未到岸邊,遠遠已經嗅到水氣。
鳳鳴縱馬過去,才驚奇地咦道,「阿曼江經過同澤的嗎?我以為它就沿著方敵那邊過去呢。」
容虎在他身後,隨他一起下了馬,牽著馬邊漫步邊向他解說,「這並不是阿曼江的主流,只是在同國的一段分支而已。不過,阿曼江的分支中,除了分別流入繁佳和昭北的兩大支流外,這一段支流是最大的了。別看這一段江面寬闊,往前面去一點河道變窄,水流湍急,只有老掌舵的才敢在那裡駕船呢。」
一行人牽著馬在江邊漫步,春天的綠草早從土中鑽出來了,鬱鬱蔥蔥,腳踩在上面又軟又鬆,伴著迎風而來的水意,份外舒宜。
自然有隨從先行前住,通知停泊岸邊的蕭家新船隊。
羅登恰好在船上,聽見來人說少主來了,熱情地下船過來迎接。
他在岸邊和鳳鳴等碰頭,引著鳳鳴先登小船,指著附近的大船道,「這裡江面雖然寬,吃水卻不如主流深,如果是從前那樣的豪華大船,是開不進來的,所以這次調派過來的都是蕭家船運中的中型船,氣派比不上少主原本乘坐的,但是若論速度和實用,卻以這種中型船最好。」壓低聲音道,「萬一日後真的再被人伏擊,這種船可比笨頭笨腦的豪華大船好使多了。」
鳳鳴在小船船頭,看著眼著一列排開的蕭家中型船。
如果說過去做的大船可以用豪華來形容,那麼眼前這個所用的形容詞就應該是精悍了。
一個有氣勢,一個夠實用。
不過想到另一個問題,鳳鳴有些心虛地問羅登,「那個……上次在阿曼江損毀的超大型船隻,不會是蕭家般隊裡面的全部吧?」
難道他這麼一次出行,才到第一個國家,就把老爹傳給他的家產裡面所有最貴最大的船給一次報銷了?
那他可真是個敗家子.
幸虧羅登給了否定的答案,「這樣的大船,我們在別的地方還有,不過少主出發時,未曾全部調集過來而已。嗯,少主是不喜歡中型船嗎?那我立即派人傳信,要他們把各地剩餘的大船都調集過來,不過這裡吃水不夠深,恐怕還是要委屈少主出發時先乘坐中型船,等出了主流再換乘大船。」
「不不不!!!」鳳鳴道,「我只是隨口問問,大船雖然大,坐著太悠閒了,寧願要小一點速度快點的船。」
羅登釋然道,「這船隻是比不上少主過去乘坐的大船罷了,和一般船隻比起來,個頭還算大的。」
一邊說著,小船已經靠近大船。船上的水手。

第四章

這群人一靠船登上甲板,頓時喧鬧不已。
別的人不說,光烈中石和烈斗的大嗓門就嚷嚷得想讓人 摀住耳朵。
「我們回來啦!哎喲哎喲,剛才經過那個地方水真急啊。」
「那個叫激流啦!」
「我在說話,你吵什麼?沒大沒小。」
「我分明就比你大!」
「我比你大!我是少爺,你不是!」
「我個子比你高,拳頭比你大,我才大。」
眼看兩個傢伙每天例行的白癡鬥嘴又開始,熟悉了他們兩個的人都紛紛閃到一邊。
同樣剛剛上船的冉青,看著羅登陪著鳳鳴出現在甲板上,顯得有些驚詫,連忙過去向鳳鳴問好,稟報道,「損毀的大船已經安排了人手修補了,至於主船上倉庫裡面的寶物,屬下領著好水性的兄弟們這些天來一直下水打撈,也已經找回了大半。這些都是珍貴的寶物,屬下想不宜在外面隨便存放,所以這次領著人,專門從陸路把目前打撈起來的貴重物品先護送到船上,以供少主日後旅程上使用。」
他往後一指,果然幾艘小船正來回從岸邊往船上運東西。
鳳鳴鬆了一口氣,似乎還撈回了不少。
總算可以向他老爹交代了。
冉青見風鳴不做聲,以為他不滿意,臉帶愧色道,「屬下有罪。船沉沒時似乎把艙門壓出了縫隙,有的小件寶物可能順水漂走了,而且有的特殊絲緞遇水被污,撈起來也不能用了,屬下也沒帶過來……」
鳳鳴連忙安撫道,「這樣已經很好了,我很滿意,你幹嘛這麼擔心的樣子?」
冉青好像一頭受了委屈的大型動物一樣,滿懷懇求地看著他,「少主……」
鳳鳴愣愣看著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看了半天,鳳鳴差點又想舉手撓頭論。
「少主……」
「哦!」鳳鳴終於想起來,拍著額頭道,「你的劍,對吧?」
冉青用力點頭。
「在洛雲那裡。」燙手山芋當然扔給洛雲。
其實,鳳鳴現在想起來,真覺得當日對冉青似乎嚴厲了點。他當鳴王這麼久了,卻很少懲罰別人什麼,冉青是他懲罰過的屈指可數的人中的一個了。
洛雲走到冉青身邊,「你的劍我保管著,等一下和我一同會住處取回吧。」忽然語調低沉地道,「這次少主饒過你,你要記得教訓才好。下次再敢違逆少主的命令,別說少主,就是我也不會饒你。」
冉青對洛雲顯然非常信服,連連地認真點頭,又對鳳鳴行禮表示感激。
反倒鳳鳴和秋星一干人表情呆滯。
洛雲這個表態,實在令人感動。
鳳鳴什麼時候在洛雲心中擁有這麼崇高的地位了?
鳳鳴瞧著洛雲,忍不住動動雙唇,剛想說話,洛雲截在他前面,緩慢冷淡地打破鳳鳴的奢望,「屬下身負護衛少主安全的重任,和冉青境況不同。有時候為了少主的安全,就算要違逆少主的命令,也必須堅持到底。」拋給鳳鳴一個你別以為擺出少主身份就可以不聽話到處跑的眼神。
鳳鳴的肩膀立即焉下來。
洛雲果然還是洛雲。
冉青稟報的時候,幾個侍女早被吸引到烈中石烈斗那邊去了。
當然,這倆個大個子鬥嘴絕沒有什麼吸引力。
能夠讓女孩子們心動的只有可愛的毛茸茸寶貝小秋,秋月最喜歡小秋,看見烈中石那兩個傢伙,第一個就跑了過去,喊著「小秋!小秋!」。
小秋耳朵尖,聽到熟悉的聲音,驀然從烈斗的背後跳到肩膀上,「啾」的一聲,把烈斗的肩膀當成跳板,從半空中,黑乎乎地跳進秋月的懷抱,翹直了大尾巴在秋月懷裡鑽來鑽去,好像撒嬌一般。
秋月被他弄的癢癢,咯咯直笑。
秋星湖秋藍也跑了過去,哄著小秋玩,至於兩個又在吵架的大傢伙,她們見怪不怪,都懶得理會了。
果然,烈中石化烈斗吵不出個結果,只好各自氣呼呼地停止爭吵,一抬頭發現鳳鳴在,又爭先恐後跑去鳳鳴面前,嚷道,「鳴王!鳴王!我們回來了!」
「很久沒瞧見我們,是不是很想我們?」
「你要的寶貝我們從水裡撈回來了。」
「對啊,幸虧我厲害,一下子就找到了,不然裡面可就濕了。」
「別聽烈斗胡說,那是盒子夠好,水濕不到,裡面的東西還是幹幹的,我開給你看。」
鳳鳴開始還意識沒想明白他們說的東西是什麼,見到烈中石從背上取下包袱打開,裡面印象深刻的木匣露出一角,頓時吃了一驚,攔著他們,嘿嘿笑著,「哇!你們真厲害啊!不用打開了,我絕對相信你們的本事,說沒有濕就絕對沒有石。」
鳳鳴一邊把兩人誇得暈糊糊,容虎一邊伸手把木匣收起來。
兩人彼此傳遞一個默契的眼神。
這兩個傢伙,真是嚇死人了,裡面可是慶鼎的人頭啊!也不看看這裡離同國都城才多遠,居然想當眾打開匣子,不是要他蕭家少主的小命嗎?
生怕同國大軍不過來追殺他啊?
烈中石烈斗哪裡管得著別人的心裡想什麼,被表揚後,只管洋洋得意,又跑去逗正圍著小秋轉到三個侍女,頓時惹得女孩子們一陣哇哇大叫,笑罵不已。
鳳鳴找個機會,低聲囑咐容虎,「我們在同國地盤上,這人頭萬一被別人看見了可不得了。你千萬要好好看住,小心出事。」
容虎也非常謹慎,「屬下也是這麼想的,此物非同小可,而且丞相既然派烈中石專程在進入同國時把它交給鳴王,一定是希望鳴王在關鍵時刻可以用的上它。既然我們現在不在船上住,不宜把它留在船上,放在隨時可以動用的地方看管比較好。」
鳳鳴瞠目結舌,「你不會是打算把它帶回慶彰的合慶王府吧?」
容虎無所謂地聳肩道,「鳴王不是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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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容虎是打算真的把慶鼎的人頭弄回合慶王府了。
鳳鳴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想一下把容虎調教出來的是那個單子比天大的西雷王,也不覺得怎樣擔心了。
反正說起謹慎周密,鳳鳴自問拍馬也比不上容虎。
他索性把這件事全權交給容虎。
容虎道,「屬下要先把這東西放回王府內室才行,總不能帶著它到處逛。」
鳳鳴臉色大變,警告道,「我今天可是打算放風一整天的,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別打算這麼早就抓我回籠子。」
容虎也猜到他不肯,露出俊朗笑容,「屬下先把綿涯叫過來陪著鳴王,然後再走。」
綿涯昨日剛剛抵達,親自為容恬送來最新的情報。越重城和瞳兒的消息就是他帶來的,今天容恬出門並沒有帶上他,所以,也就跟著鳳鳴一起出門了。
容虎找到在船的另一頭的綿涯,和綿涯商量了一會,再和洛雲打個招呼,借口有事先走了。
綿涯暫替容虎充當鳳鳴的貼身護衛,非常盡忠職守,立即就跟到了鳳鳴身邊,問他等一下想去哪。
鳳鳴倒是很為難。
這樣可以自由自在到處玩得機會實在太少了,就好像小孩子好不容易到了琳琅滿目的糖果店,這也想要,那也想要,但又不確定到底要哪一種最好?
他把幾個正逗著小秋玩的侍女叫過來,咨詢他們的意見。
秋星秋月眼都不眨的接連說了一堆玩意,又是做小船游江,又是要找個好地方抓兔子……
秋藍比較實在,想了一會,道,「不如我們去市集吧,難得到了同國,多少也買點東西。」
秋星撒嬌地皺著鼻子,「有什麼好買的,我們又不缺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秋藍明明臉蛋幼嫩,神情卻最老成,一字一句道,「容虎說啊,同國也有很多好東西,別的地方見不著呢。最有名的就是布料……」
秋月哂道,「布料有什麼稀罕的?船艙裡堆成小山了呢,都是最頂級的,絲綢緞,你挑喜歡的出來做衣賞就好了,鳴王一定答應,對吧?」最後一句是朝著鳳鳴問的。
鳳鳴微笑著點點頭,他不忍秋藍失望,又隨和地道,「不過市集應該挺熱鬧的,就算不買布料,逛逛也挺不錯。」
秋藍道,「上等衣料,我當然知道這裡有。可是同國布料最叫人驚訝的是染色,有一種叫帝紫的顏色,真是好看的驚人,聽說別的地方都染不出來,只有同國的布坊師傅會弄。」
女孩子對衣料首飾最為好奇,立即被秋藍的話勾起興趣來了。
「呀!」秋月道,「你怎麼不早說?我也聽說過帝紫呢,沒想到是就是腳下站的地方出的。」
秋星也亮著大眼睛叫起來,「我不知道什麼帝紫,不過說起同國的好東西,我也想起來一個,是不是有個什麼門的,專賣上等待胭脂水粉,那個叫什麼門啊?」
秋藍羞道,「我怎麼知道?這些我都是聽容虎說的,所以才要去市集……」拿眼睛打斜去瞅鳳鳴,一副楚楚可憐的可愛樣子。
鳳鳴朗聲笑起來,「好啦!好啦!就這麼決定了,去市集逛街!」
頓時,甲板上響起一陣嬌滴滴的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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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好目標,大批人馬又從船上轉移到岸上。
駿馬在岸邊吃飽了鮮嫩美味的青草,早就甩著尾巴,渾身是勁地等著主人了。鳳鳴他們一上馬,馬鞭在半空虛晃兩下,馬兒鬥志昂揚的嘶叫一聲,雄赳赳地就直往前衝。
蕭家少主、侍女們、護衛們,不下三四十人一起朝著同澤城奔去,彷彿被他們青春熱血的歡樂所感染,連陽光都份外燦爛起來。
進了城後,再不能策馬狂奔,個人都約束力自己的坐騎。
凡是大國的都城,商業一般都會比較興旺,有錢人多嘛。
尤其是綢緞布坊,更不能少,否則那些權貴家電夫人小姐的零花錢往哪花呢?
比較大的店舖基本集中在一條大街上,有點像現代的商業步行街,有賣布料的,賣胭脂水粉的,賣首飾的,賣金銀器的,更有令人垂涎的各種小吃,琳琅滿目。
鳳鳴和秋月等都下了馬,把馬匹交給侍衛們牽著,自己一群人在前面亂逛。
眾多稀奇古怪的商品看得他們目不暇接,鳳鳴連連讚嘆,「沒想到通過對市集這麼繁華,哇,東西還真多。」在他印象中,總覺得西雷比同國強大,同國都城的商業一定比西雷遜色。
結果不是這麼回事。
綿涯找了一個當地人詢問後,走回來問幾個女孩,「你們是先看胭脂水粉,還是先看布料?」
「胭脂!」
「水粉!」
「布料啦!」
嬌聲此起彼伏。
綿涯好脾氣的做個手勢,請這群興奮的小鳥安靜下來,給她們提供一個非常好的消息,「先去哪裡都差不多,那人告訴我,最好的胭脂水粉鋪叫福和門,最好的布料坊子叫福氣門,兩家是緊挨著的。」
秋月等大為高興,把鳳鳴簇擁在中間,興致勃勃地朝綿涯問到底地方走去。
這兩個店舖一定名聲很大,光看店舖的氣勢就不同凡響,遠遠看去,招牌掛得高高的,引人注目,木招牌上塗著一層金漆,被太陽光一照,閃亮得連隔街的人都能抬頭看見上面的字。
鳳鳴他們先進了買布料的福氣門。
秋月秋星格外興奮,一跨進門,就對著掛在牆上,對在長桌上的各種布料大呼小叫,「好漂亮!」
「秋星你看著藍色,怎麼別的地方竟沒見過,居然這麼鮮活鮮活的顏色……」
「別看那顏色來,快點來,這是不是秋藍說的帝紫?」
秋星這麼一叫喚,好像探險隊的找到了寶藏似的,頓時把秋月和秋藍都吸引過去,幾人頭碰頭的盯著那匹布料看,幾個嫩白的小手貪婪的撫摸著罕見的顏色。
「紫得真好看。」
鳳鳴湊熱鬧地走過去,也不得不承認那顏色罕見,「好像沒在別的地方見過這樣的紫,顏色溫和大方。」他摸著那匹布料,「料子沒什麼特別,估計是染色的方法有不同吧?」
「這位公子說得沒錯。」一把蒼老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眾人抬頭。
剛剛說話的人是個老頭子,頭髮眉毛都已發白,看樣子起碼過來七十。在這個醫療不發達的時代,可算是高壽了。他正撐著枴杖,從裡面慢慢轉出來,步履不穩,邊走邊喘,旁邊一個看起來是僕人樣子的矮小男人小心翼翼扶著他道,「老爺,小心腳下。」
老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口齒清楚,一字一頓的和緩說道,聽起來也挺讓人舒服,「老朽福通,是區區小店的掌櫃。公子請坐,布料這東西,要在日光能照到底地方慢慢看。就算不買,看也看得舒服。」他做了一輩子布料生意,一眼就能瞧出鳳鳴是個大主顧,所以親自從裡面出來招呼。
鳳鳴和人應對的風度當然無可挑剔,微微一笑,朝他行了一個尊敬長者的小禮,露齒笑著做了個大方謙謹的自我介紹,「蕭家鳳鳴。」
福通眼睛驀地睜圓,臉上層層的皺紋彷彿都驚詫的拉直了,「蕭家少主?啊!啊……」他本來已經坐下,下意識地猛按著枴杖站起來,看看差點佔滿了他家大門的高大侍衛,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正疑惑了,原來是蕭家的人。蕭少主請坐。」
這老人經商多年,經驗老道,不過片刻就鎮定下來,重新請鳳鳴坐下。
不知道是否天下聞名的商家翹首少主降臨,振奮了他的精神,老頭子頓時變得生龍活虎了似的,吩咐僕人們上茶,又把店舖裡的總管找了過來,伸長脖子硬朗的喊,「快!去拿鑰匙把庫房打開,上好的布料都拿過來。」
鳳鳴反而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們只是隨便過來逛逛的……」
福通一擺手,請鳳鳴先不要說話,命人把剛才秋星發現的紫色布匹抱過來。
「蕭少主,你剛剛誇這紫色好看,對吧?」
「嗯。」
福通蒼老的臉上浮現的笑容藏著一絲狡滑,「這顏色,一般人叫它作帝紫。其實啊,這算什麼帝紫?」
秋月等侍女都深深為那顏色著迷,聽福通這個主人一說,都驚訝起來。
秋月問,「福通大掌櫃,您是說這個不是帝紫?」
福通捏著沒有幾根的白色山羊鬚,笑瞇瞇道,「也不能完全說它不是。」
「咦?」
「這匹布什下等待帝紫,原料不是上好的,染出來的色也就不怎麼好看。真正的帝紫,比這個漂亮多了。」
「真正的帝紫?難道還有比這個更漂亮的紫色?」秋星好奇的道,「那就真的要見識見識了,老人家,您這裡一定有,對不對?」
福通神秘的笑起來。
這時,管家已經打開倉庫,領著幾個僕人各抱著幾匹布料氣喘吁吁的來了。
福通轉過頭,顫巍巍的對管家道,「你啊,去把庫房裡面的小密倉打開,捧那匹帝紫出來。」
管家露出詫色,似乎沒想到老掌櫃會提出這麼一個事,愣了一會才轉身回倉庫去了。

第五章

好一會,管家懷裡抱著一匹布又回來了,那小心翼翼地樣子,宛如抱著剛出生的孩子似的。
到了福通面前,將自己抱著的布料放下來給眾人看。
福通對秋月道,「姑娘,你把兩匹布對著看看。」
其實不用對著看,兩匹布往同一處一放,高低頓時就出來了。
本來的紫色布料看起來顏色柔和美麗,現在有這新的一匹放它旁邊,立即被搶走了所有的風頭。和新取來的不批那樣高貴奪目的紫色相比,反而顯得呆滯沉重。
秋月又驚又喜,「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紫色!」忍不住伸掌摩挲。
秋星和秋藍也被那神秘瑰麗的顏色吸引住了,都嘖嘖驚嘆。
秋藍道,「蕭家庫房裡面,好像也沒有這樣的布料。要是買上一匹,給鳴王做兩套衣裳,一定又帥又俊。」
鳳鳴笑道,「我衣裳夠多了,你不要幫我做,幫容虎做吧。對了,秋月,你也幫洛雲做一套,我看他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
秋月臉色怪怪的問,「為什麼要我幫他做?我又不是他……」後面忽然卡住了,彷彿覺得自己說錯話似的垂下了頭,直愛不釋手的撫著紫色布料。
洛雲唯恐秋月被人追問,更加窘迫,在旁邊咳嗽一聲,插話進來,問福通道,「這紫色布料怎麼賣?」
福通瞧瞧鳳鳴。
鳳鳴也很想為幾個侍女把這個買下來,送給她們哄她們高興,很有興趣的看著福通。
不料,福通卻為難的皺起臉,對鳳鳴道,「這可真讓人為難,蕭少主如果看上別的,儘管拿去,我只當交給朋友。但是這匹正宗的帝紫,卻是不賣的。」
「呀?」
對幾個侍女齊心一致的露出失望表情,
「為什麼不賣呢?」
「我們多出點錢還不行嗎?」
「老人家,您就讓這一匹給我們吧。」秋藍也道,「我們可是聽了帝紫的名聲,趁著難得的機會到同國,特意找上福氣門的。」
福通的老臉忽然泛出一絲落寞,嘆道,「姑娘,你不知道啊,你看見的這一匹,可能是這天下最後一匹的正宗帝紫龍。」
眾人面面相覷,表情如出一轍的愕然。
您老人家不賣給我們,也用不著來個這麼嚴重的藉口吧?
福通人老心精,瞧他們的臉色,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苦笑著問,「你們不會以為我在胡說吧?」
「啊?沒有沒有。」鳳鳴和秋藍等一起搖頭。
洛雲因為秋月的關係,對那沒什麼感覺的帝紫布匹也注意起來了,沉聲問,「為什麼說是最後一匹呢?」
「唉……」福通被人問道心頭痛處,長聲嘆息,剛才因為蕭家少主大家光臨而振奮起來的一點生氣,好像又隨著這嘆息流走了,更顯得老態龍鍾。他抖抖手,管家忙把半溫的茶碗送到他手裡。他低頭顫著手緩緩啜了一口,把茶碗給管家接了,才又深情的撫著那一匹心愛的帝紫,說了起來,「蕭少主,這說起來話長,又是我們布料作坊的自家事,本來不該找著客人來嘮叨的。不過……」
「您就說吧,我們都聽著呢。」綿涯看著他開頭就要嘮叨不停,趕緊打住,希望他進入正題。
他這一招果然有效。
福通把前面的話都省了,果然直奔主題,指著那匹美得令人詫異的紫色布匹問,「蕭少主,你剛才也說了,布料其實沒什麼特別,不外是尋常的料子,特別之處在於染色。那麼,你知道帝紫這色,是怎麼染的嗎?」
老實地搖頭。
福通像在思索什麼,隔了一會,又輕輕嘆道,「我十九歲繼承祖業,做布料生意,到如今,已經七十有三類,無奈命裡福薄,沒有兒女。收了兩個徒弟,偏偏又遇上大王徵兵,被抓了去守邊境。到現在只留下我這個老頭子和一個老管家看著這門面……」
這一堆嘮叨下來,眾人又開始面面相覷。
媽呀!事情越變越奇怪啦!
從逛街變成逛布料坊也就罷了,從買布料變成聽布料坊掌櫃說帝紫的故事也還算正常。
可是,現在變成要聽一個老頭子嘮叨自己的家族史,那也太扯了吧?
我們可是難得出來玩一天啊!
就在鳳鳴差點呀打哈欠的時候,沉浸在自己回憶中的福通忽然領悟到什麼似的,「哦」了一聲,拍拍花白的前額,「你看,我老糊塗了,怎麼說起這些來。我們說回正題吧。」
秋月秋星心裡都直感謝蒼天,您老總算想起來什麼是正題了。
「帝紫的染色,想來是我福家電不傳之秘……」
搞錯啊!你嘮叨半天,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個是不傳之秘?那我們坐在這裡到底幹什麼?
「……不過呢,如今這不傳之秘,也算不上什麼大秘密了,就算懂得怎麼染帝紫之色,也染不出帝紫色的布料了。」
鳳鳴等人一愣。
懂得,卻染不出來?這是什麼道理?
福通慢慢道,「天下染色的手藝,各有不同,尋常的師傅有用礦石之色來染,有用植物的花朵莖葉之色來染,但凡黑、黃、白、紅、青、藍,都能染出不錯的顏色。只有那紫色,呵,不是老朽自誇,說起染紫,天下的紫色大師,沒人可以和我們福家相比。我們家各色都能染,但然出來的布料最令人叫絕的,就是紫色。最好的紫,我家太太祖爺爺給它起了個夠氣魄的名字,叫帝紫。尊貴雍容,帝王之紫啊。」
他一輩子在染色這一行中浸淫,說話雖然溫吞緩慢,但裡面字句都是份量頗重。
秋星等本來沒有多少耐心,聽他談論染色時那專注深沉的表情,不禁對帝紫更為好奇,也正打水銀般靈動的眼珠等著他往下說。
秋月憧憬道,「帝王之紫,這名字確實有氣魄也只有這個名字,才配得起這麼美麗的顏色。」低頭摩挲這那匹發散紫色光華的布匹,偏著頭問,「可它到底是怎麼染出來的您到現在都沒說呢。」
也許是她的小女兒嬌態讓福通蒼老的心年輕了一點,福通的老臉慈愛地笑開,向秋月道,「小姑娘,你要是可以猜出這顏色是用什麼原料染的,我就把福家染帝紫的法子教給你。」
秋月呆了呆,訕訕道,「我什麼都不懂,怎麼能猜得出來?何況這是你們家祖輩傳下來的秘方,又怎麼能傳給我?」
「能傳,能傳。」福通闊達的將枯瘦的手在半空中揮了揮,混濁的老眼卻看著鳳鳴,「我已經老了,又無傳人,等我死了,這門手藝也只能帶到棺材裡去,不甘心啊。要是能找到一個可以把帝紫傳下去的人,豈不是了我一個心願?」
鳳鳴渾渾噩噩的點頭,「對啊。」
心裡卻想到,這老頭子八成有些老年癡呆症了,雖說沒有兒女,徒弟又被抓去當兵,但也不至於在走進店來的客人裡面隨便抓一個傳授秘技吧?
不禁狐疑起來,難道每次有客人來,他都把福家的染色秘技傳授一下?
不對哦。
從前看電視連續劇,好像凡是這種祖宗傳下來的神秘秘方啊秘技啊,都是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不到緊要關頭,不是最恰當的人選,打死都不會洩露分毫。
奇怪……
秋月卻在福通道催促下,不得不苦思冥想,蹙眉道,「哎呀,我對染色一點都不懂,怎麼能猜得出來帝紫的原料?您剛才說染色不是礦物就是植物,可以染出黑、黃、白、紅、青、藍等不錯的顏色,只有紫色染不出好的。照我看,那就是說用的原料不屬於礦物和植物類?」
福通開始笑瞇瞇的,聽了秋月最後一句,猛然眼睛一亮,昏黃的眼珠幾乎放出欣喜的光來,拍案道,「聰明!小姑娘,就憑你這句話,我敢說你對染色大有慧根。」
秋月在心底直疑惑。
這也叫有慧根?隨便猜到耶。
不過受到鼓勵,反正沒什麼嚴重後果,秋月就繼續了,仰頭想來一會,問道,「那個原料,是不是什麼動物身上的東西?」
「好!好!」福通優勢大笑,更加欣喜,點頭道,「確實是動物身上的東西。你若能猜出是什麼動物,我不但將染色之法教給你,還把這匹帝紫送給你。」
秋月又蹙眉想來半天,不知想到什麼,驀地神色微動,「是不是海裡的動物?」
福通大為驚訝,竟愕了好一會,才激動地問,「你怎麼猜到的?」
「隨便猜到呀。」
「慧根!慧根啊!」福通激動得不行李,「難道真有這樣的緣分不成?那你猜猜,海裡的神秘東西?」
秋月先不說,反不敢確定般的問福通道,「老人家,要是我真說對了,您真的把染帝紫的方法告訴我嗎?那可是你家傳下來的秘方哦。」
「當然,我都這麼老了,不騙你一個小姑娘。」
「嗯,」秋月毫不猶豫地開口,「是不是大海螺或者大海貝之類的東西?」
一聽了她的回答,福通呼吸加速,嘴巴大張開來,像要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驟然之間,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直挺挺的定住了。
兩隻眼珠一個勁的盯在秋月身上,表情震驚之極。
鳳鳴等人再度的開始面面相覷,獻禮浮現的都是同一個不敢置信的問題——難道秋月的信口胡猜,居然一矢中的了?
沒那麼巧吧?
年過七十多福通僵硬半晌後,終於開始呼哧呼哧喘氣,拿著枴杖的手,還有腿腳,都在劇烈顫抖。
鳳鳴唯恐他激動過度導致中風,趕緊代替秋月寬宏大量的安撫,「您不要激動,那個染色的秘方是福家祖傳下來的東西,秋月就算不小心猜中了,也不會逼您交出來的。今天的就算沒發生好了。」
福通滿臉憋得通紅,眼睛一直定在秋月臉上,眨都沒眨一下,彷彿生怕一眨眼秋月就消失了。老管家在他背上用勁的順了幾道,總算幫他順過氣來。
福通扯著氣,聲音激昂,「天意!天意!今天竟讓我碰著了!難得啊,竟然還是蕭少主的人,這不是天意嗎?」
秋月還是一副不怎麼確定的表情,「我猜對了?」
「對!對極了!」福通笑得有鼻子沒眼,對秋月的表情更為慈愛,「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好!好名字!連名字都有靈氣啊!呵呵呵呵……」
秋星目瞪口呆,秋月這名字也算有靈氣?
「快,管家趕緊準備,行拜師禮。秋月啊,師傅今天就收你這個徒弟,將來帝紫這門手藝就要交給你了……」
「這也太快了吧?」連秋月也不得不目瞪口呆了。
「不快啦,師傅已經年過七十六,活一天是一天。這些日子,師傅就為帝紫的將來犯愁啊,」不等秋月答應,福通已經倚老賣老,自稱起師傅來了,欣慰地搖頭晃腦,「師傅自從兩個弟子被帶走後,就日夜擔心這門手藝失傳啊。唉,你那兩個師兄,就算學全力功夫,也染不出真正的帝紫來,幸虧上天把你送過來福氣門了。將來能夠染出真正的帝紫的,也許就只有你了……」
他在這邊說,那邊管家已經按他的吩咐,迅速準備了熱茶,又托著一個方盤出來,把方盤往福通眼皮底下一擱,恭敬的問,「老爺,這玉珮當成給徒弟的見面禮,您覺得怎樣?」
方盤中放著一個蝴蝶玉珮,玉色溫潤,雖然不是王宮中罕見珍極的至品,但也算上等了。
福通很滿意,「嗯,就這個。」對著鳳鳴笑笑,「勞煩請蕭少主當個見證人,老朽今天就收了秋月這個三徒弟了。」
鳳鳴張大了嘴,看看福通,又看看秋月,「這個……好像太快了點吧?我,我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
洛雲冷眼瞅著,看那管家還慫恿秋月跪下遞茶,劍眉一皺,跨前一步就把秋月拉到自己身後,「先把事情說清楚。」
那老管家一輩子就在店舖裡面混,哪裡見過這樣渾身散發冷冽殺氣的傢伙,頓時嚇得身子一團,臉色都變了。
綿涯一個箭步上前,也將鳳鳴護在身後。
福通驚愕地看著眼前的變化,半天才琢磨出來,「是不是我沒有把事情說清楚?」
鳳鳴、秋月、秋星、秋藍、綿涯、洛雲,幾乎一致的點頭。
「哦……」福通嘆道,「老了,老了,果然腦筋不好使。我先把事情說清楚……」便又開始嘮嘮叨叨起來。
原來腹痛對於帝紫這門手藝非常看重,為了不讓秘方外傳,祖宗曾經立下嚴格的傳授規矩。
第一,帝紫的染色之法,必須傳給福家的後人——這是為了保證家族利益。確實如此,福家代代相傳,靠著這沒人能比的染色手藝,至少吃穿不愁。
從前的當家都生了兒子,關於選擇傳人當然沒有任何難處。可是輪到福通,卻成了一個大難題。沒有後人,怎麼辦呢?幸好,關於這一點,福家電祖先還是想得比較周到的。所以就有了第二條規矩。
第二,如果,當家的沒有兒子,就可以收徒弟。
當然,收徒弟也有規矩,而且規矩還頗為奇怪。
要入福家學染色,就必須能夠猜出帝紫這顏色來自海裡的貝類。猜中了才是有緣人,才可以收入門牆,傳授染紫之技。
自打福通知道自己不能把手藝傳給自己的子女,對外放出消息打算收徒以來,過來拜師求藝的不下百人,可是要憑空猜中帝紫的出處談何容易。福通又捨不得這一門心愛的手藝就此失傳,弄來弄去,好不容易作弊兼放水的收了兩個弟子,才教練八成,就被迫征去當兵了。
福通年紀漸老,每逢想到自己眼睛一閉,到了地下要向祖先稟報帝紫絕於人世,心裡就忍不住一陣陣悲痛傷心。所以每逢有客人進店,他覺得看起來不錯的,都會拿關於帝紫的問題來試探,要是遇見對帝紫有興趣,又一臉聰慧機靈的,例如秋月這種,更是可能會把寶貝的帝紫布匹拿出來,看看能不能碰上自己的第三個徒弟。
福通說到最後,不勝歡喜的道,「我一知道來客是蕭少主,就隱隱覺得事情有轉機,果然,蕭少主身邊竟有一個這麼聰慧機靈的姑娘。老實說,其實幾天就算她猜不出來,我也會多少給點提示,讓她能夠入我門牆傳承帝紫,畢竟她是最適合的人選。機會難得啊,我不能讓這帝紫斷在我手上。」
經過他這一番解釋,眾人才明白他為何忽然就要把秋月收為徒弟,白白奉送珍寶的帝紫染技。
洛雲還是比較警惕,瞇起眼道,「為什麼秋月是最適合的人選?」
「當然因為蕭少主啊。」
「嗯?」鳳鳴眨眨眼,朝自己一指,「和我有什麼關係?」
福通老態的呆了一會,才左右看看,茫然道,「我還沒有和你們詳細說帝紫的染色吧?」
大家在心底哀叫一聲,齊翻白眼。
和老人家交談真不容易啊,怎麼話題又跳這裡去了?
福通慢吞吞道,「帝紫的原料來自一種深海的紫貝殼,那貝殼要在單林海域才能找到。從前還好點,現在啊,那片海域到處都是還得哦啊,誰敢去找紫貝殼啊?不過,最近聽說蕭家少主打算開拓什麼航線,還和單林什麼什麼王子簽了合約,能夠做這些大事,一定不懼怕海盜。我看著全天下,能得到帝紫原料的人,也只有蕭少主了。所以秋月是最適合集成帝紫染技的人,否則就算學會來,梅雨紫貝殼,又上哪裡染出帝紫來呢?」
哇……
嘮叨到現在,大家才總算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老頭子聽見蕭家少主四字眼睛就放光呢,還這麼積極主動要把秋月招攬過來當徒弟,原來是看中了蕭家這塊大招牌。
秋月也想通了似的道,「難怪開始的時候,師傅說就算學會了也未必可以染出帝紫呢,原來是因為沒有紫貝殼。」洛雲鐵板一樣擋在她前面,她用手指頭捏著他的衣袖扯了扯,低聲道,「你走開點吧,人家一個老人家,別被你嚇壞了。」居然略有嬌羞之意。
洛雲被他的溫柔弄得一呆,訕訕退回原處。
福通現在關注點都在秋月身上,喜道,「這麼說,你肯當我的徒弟了?」
秋月紅著臉,笑著點頭道,「當然啊,要是我也能染出這麼漂亮的布匹,那可這是件大好事呢。」
誤會解開,結局皆大歡喜。
鳳鳴理所當然成了嘉賓,見證秋月下跪敬茶拜師。
老管家歡喜得站在旁邊不斷搓手,福通更是笑得露出掉得幾乎差不多的牙床,喝了秋月奉上的熱茶,親自將方盤裡面的玉珮掛到秋月脖子上。
福通道,「秋月啊,師傅老了,能傳你的都要早日傳授給你。這段日子,你可要好好學,趁著師傅還在,把手藝都學好咯。」
秋月為難道,「但我還要伺候鳴王。」
「不用你伺候,有秋星和秋藍就行了。你每天都可以過來學啊,多學點,將來說不定你能成為一代染色大師呢。」想到秋月每天都可以出門,鳳鳴羨慕不已,「不過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單獨出門呢?要找人護衛才行,剛好冉青回來了……」
「我送就好了。」洛雲突兀地道。
這一下,連鳳鳴這個粗神經都瞧出來了,有趣的打量洛雲兩眼,「好吧,你負責送過來,還有負責送回去哦。」
眾人肅靜片刻,不知為何,都轟然爆笑起來。
笑過之後,鳳鳴拍拍手道,「想不到進來看個布都可以順便拜師。好啦,秋月找到了師傅,我們就留下她學新東西吧,我們繼續逛街去。」
洛雲本來想留下,想到鳳鳴在外面,綿涯未必看得住這個調皮的少主,只好展示安排了兩個蕭家高手留下。
眾人買了大量好看的布料,告辭福通,把可憐的秋月留下,又興高采烈地轉了去下一間大福和門。
福和門專賣上等胭脂水粉,是女孩們的最愛。
秋星和秋藍豆非常興奮,雖然秋月沒過來,她們也幫秋月挑了好幾樣東西。
大模大樣的逛街,前後有護衛開道,遠看起來真有些耀武揚威的跋扈。鳳鳴等人一路走來,看見新奇喜歡的都去逗著玩,蕭家最不缺點就是錢,看上什麼就買什麼,小販們都知道來了一群大主顧,紛紛挑著擔子迎向他們叫賣,鬧得鳳鳴被護衛們緊張的圍住,唯恐出事。
氣氛熱烈有趣。
除了幾匹布料和胭脂水粉外,他們還買了不少吃的,綿涯在購買氣氛熱烈的情況下,也加入了購物行列,選了幾雙看起來紮實的布鞋。秋星看到有買蜜餞的小攤,拉了秋藍興奮的跑過去,「秋月也愛吃這個。」挑了三四包,丟了錢就跑。
洛雲悄悄靠過去,猶豫了一會,也放下錢要了一包。
等到所有護衛雙手都抱滿了各種各樣的購物成果時,鳳鳴終於覺得累了,看看天色已經有些暗沉,就提議找個好點的酒樓吃飯。
洛雲還沒開口,綿涯已經湊了過來,在鳳鳴的耳邊低聲道,「鳴王,大王離開時再三吩咐,今天不能玩得太晚,他今天會早點回合慶王府等你。」
鳳鳴雖然愛玩,不過既然是容恬的囑咐,當然不會不聽,何況腳已經走到發酸了。
當即掉轉發向,抱著今天的大收穫呼嘯著回府去了。

第六章

不出所料,回府入了自己暫住的獨立小院,容恬已經在內室裡等著了。
他似乎剛剛沐浴過,身上穿著簡單的長袍,領口處還露出少許胸肌,彰顯強壯身軀似的,性感又迷人。
鳳鳴進門就享了眼福,高興地跑過去,「猜我們今天都幹了什麼?」
容恬笑道,「除了玩,你還能幹什麼?」
吧鳳鳴抱在膝上,幫他慢慢按摩疲勞的小腿。
鳳鳴舒服的「嗯」了兩聲,低聲讚道,「容恬,你要是不當大王,至少可以開個按摩院當個老闆什麼的。」轉過上身,抱著容恬的脖子,正容道,「我們今天可不是光出去玩,干了很多事呢,先去……」
「先去了鑄造坊見了鴻羽,然後去了船隊,烈中石他們還把那個木匣弄回來了。」容恬接口道,「我都知道了,你也不想想,木匣是誰拿回來的。」
鳳鳴一想也是,容虎比他們早回來,當然見面就把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報告了容恬。
「投石機是什麼?」
「呃?」
容恬無可奈地敲敲他的腦袋瓜,「投石機,你今天差點和鴻羽說的那個。」
「哦!那個啊?」
鳳鳴做個鬼臉,「容虎嗅覺真靈敏,他居然直接回來就和你說投石機啊?嘿嘿,我怎麼從前沒想到也許這個東西可以幫上你大忙呢?投石機是一種武器,利用槓桿原理發射的,可以把很重的巨石或者炮彈拋入敵人陣中。」
隨便找了紙筆,畫了幾下。
他對投石機的認識,僅止於在電視上看看古代戰爭片,尤其是古羅馬人打仗,攻城的時候就愛用那玩意,幾百台投石機一起發射,擊得城牆驟然倒塌,那種場面真是精彩極了,印象深刻。
不過到底是怎麼製作的,鳳鳴並不清楚。
幸虧這玩意應該很簡單,說穿了就是個大型翹翹板吧。
鳳鳴比古代人最有優勢的一點,就是在現代受過系統的各科基礎教育,尤其是物理化學,當初讀書時可沒想到,那些看起來悶悶的科學原理這麼有價值啊。
在腦中構想投石機的模樣,他努力絞盡腦汁把這東西和物理老師說過的實際應用聯繫起來。
在紙上畫了揉掉。又換紙再畫,撓著頭拚命回想當初敬愛的物理老師到底怎麼說槓桿的多方面應用來著,來來回回畫了好幾張,最後指著一張樣子差不多的道「我估計,大概是這麼個樣子吧。」
容恬低頭去看,那圖畫得真不敢恭維,歪歪扭扭的。
不過依稀看得出是個什麼東西。
容恬皺眉道,「憑這個東西,巨石怎麼能夠拋出去呢?」
「因為力乘以長等於力乘以長啊,這就是槓桿原理。你不懂是不是?」看著容恬警告的眼神飄過來,鳳鳴趕緊陪上笑臉,「嘻嘻,你當然不懂啦。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你詳細解釋,反正可以這樣說,這個東西可以利用距離的增加,來使對面這個地方拋出的力增大,嗯?懂了沒有?唉,這個問題要是和三公主解釋,她立即就會明白,她對物理數學真的很有研究。關於槓桿這個問題,我當年在繁佳的時候,還……」
鳳鳴的聲音忽然卡住了。
容恬見他臉色奇怪地變了,問「怎麼了?」
「呃……我要是告訴你,這個原理我好像曾經和若言討論過,你會不會生我的氣啊?」鳳鳴一臉擔心地問,「我當年不懂事嘛,不知道這種東西是國家機密,那時候你還把我騙去繁佳出使……」
容恬輕輕把一指點在他唇上,淺笑道「我為什麼生氣?你這麼聰明,能把若言都震住,我高興還來不及。」
鳳鳴頓時開心起來,樂滋滋咬住容恬的手指,輕輕吸吮了一會,將功補過似的說,「為了你,我一定好好研究投石機,給你製造強大的武器,打敗若言。」
這一板一眼的誓言很不符他的性子,反而把容恬逗笑了,「你就好好研究吧。說不定將來你還能上戰場呢。」
鳳鳴拍胸脯,自信滿滿,「我當然能上戰場。從我大有進步的劍術上講,還有我古往今來薈萃歷史精華兵法經驗上講,我都夠資格當個統領大軍的將軍。」
容恬快意大笑,揉亂他的頭髮,「等你面對戰爭的時候再說大話吧,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真的碰上。」
表情平靜下來,見風鳴臉上猶有倦色,索性把他抱到床上躺下,坐在他邊上,「下午去了哪裡?」
提起下午,鳳鳴首先就把福氣門老闆收秋月為徒的事情匯報出來。
容恬也聽過帝紫的名字,訝道,「竟然有這樣的事?」
「嗯,很神奇吧?我也不知道原來可以這樣收徒弟的,不過也好啊,秋月拜了個師傅,以後就有一技之長了,將來開個大大的秋月布料坊,日進斗金啊嘩啦啦。」
容恬卻肅然,「作坊的工匠子弟,尋常是不會被抽入兵役的,如今同國大王卻連這種人都要掉去守衛邊境了。可見同國外似興旺,實則隱患重重,百姓大多數內心不安,否則,那個福氣門的老掌櫃為什麼硬要選擇秋月,而不在故鄉同國尋找自己的徒弟呢?」
鳳鳴可愛的歪著頭,「不是因為我這個蕭家少主比較容易得到單林海域的紫貝殼,而且秋月剛好猜中他家的原料嗎?」
「這只是其中的兩個原因,」容恬凝神思忖道,「天下即將大亂,人們都在隱約驚慌,這就好像山洪即將爆發,鳥獸都會希望尋找到夠高的山頭避水一樣。」
有著容恬做大靠山,由鳴王當少主的龐大蕭家,當然是個很不錯的山頭。
「福家既可以收徒,保證帝紫之技不會失傳,又可以籍此和蕭家攀上關係,一舉兩得,福氣門的掌櫃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容恬分析的一針見血。
鳳鳴似懂非懂,撓頭道,「這麼複雜啊?我看那人很老了,說話囉囉嗦嗦,腦子不會轉這麼多彎吧?」
容恬本想讓他好好休息的,但一見他撓頭的模樣,就忍不住伸手逗弄他,拇指撓撓他的尖下巴,「你要做好準備,這一路上,將會有不少人用各種方法來試探你,和你打交道。」
「試探我?」
「因為看好你的人,就會有投靠你的打算。很多人會想搭你這條蕭家的大船,在亂世闖出個光明的世界。」容恬道,「招賢納士,收聚人才,這不就是均恩令的主旨嗎?均恩令我已經命令散佈出去了,你在同國宴會上的話也一定會有人替你宣揚出去的。以後你就等著各種各樣的人上門吧。」
鳳鳴張大嘴。
這個光榮的未來,不就是和歷史上的孟嘗君一模一樣嗎?
門客三千,門前車馬如龍。
這個任務可真的非常艱巨,聽說孟嘗君的下場很倒霉……不會是累死的吧?
他做個苦臉,向容恬道:「我做得來嗎?總覺得這些人個個比我聰明,你看今天那個福老頭子,三兩句話就把我的秋月拐去當徒弟了,你不揭穿,我還不知道他已經不知不覺和我的蕭家攀上了關係,平白無故當了人家的大靠山。早知道就和他商量一下保護費的金額啦。」
屈起手指,一樣一樣數道,「我要和同國權貴周旋,要巡遊各國,要開拓雙亮沙航線,要管理蕭家產業,要幫助你想投石機的構造,要幫武謙想盔甲的事,還有秋月的布料……」心裡猛的閃過什麼,鳳鳴驟然沒了聲音。
那光芒如針尖揮動時抹過的亮一樣迅速,瞬間就沉入黑暗中。他彷彿感覺到那是可以幫助他解開某個謎題的答案,但伸出手卻抓不住什麼。
想得連眉心都鎖到一處了。
容恬以為他除了什麼事,關切地問,「怎麼了?」
鳳鳴晃晃頭,像希望把剛才逃走的一點靈感從腦袋裡倒出來,茫然地問容恬,「我剛才說了些什麼?」
容恬記憶力過人,立刻一字不差地背出來,「你要和同國權貴周旋,要巡遊各國,要開拓雙亮沙航線,要管理蕭家產業,要幫我想投石機的構造,要幫武謙想盔甲的事,還有秋月的布料,到底怎麼了?」
「盔甲」和「布料」兩個詞入耳,鳳鳴心裡又微微一動,被電流輕觸般的靈感,這次終於被他抓住了。
鳳鳴豁然跳下床,一臉興奮道,「我想到了!」
容恬問,「想到什麼了?」
「盔甲!布料!」鳳鳴抱著容恬,幾乎像小兔子一樣活蹦亂跳,「你還不知道嗎?」
容恬皺眉道,「知道什麼?」
鳳鳴叫道,「棉甲!棉甲!清朝的人用棉布做護甲,效果很好的,不一定要用銅鐵之類的金屬。你看電視……哦,你沒看過電視,可是清朝人身上穿的就是棉布做的護甲,我以前看過科技頻道,就有說那個棉甲的製作用了現代防彈衣的原理,在科技上是很先進的。容恬,我們的大軍會變成天下第一支全部裝備護甲的軍隊啦!真是的,我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呢?」
容虎在外面聽見風鳴叫得異常大聲,掀開門簾進來,「鳴王怎麼了?」
容恬站在床邊,被鳳鳴歡喜雀躍地抱著,聞言轉過頭來,苦笑著回答,「他說他要用棉花代替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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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兒從窒息般的黑暗中,緩緩醒來。
尚未睜開眼睛,滯緩的神經已經告訴他,現在所處的地方,不再是原先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窖。
身體四肢都有輕微的搖晃感,不禁讓他猜測自己是在某條隱秘的船上。
余浪的秘窟,又移到阿曼江上了嗎?
移動的船隻具有更大的靈活性,適合於逃避敵人的圍捕。
從這一點上來說,難道永逸已經掌握到余浪的行蹤,並且開始展開行動了?
烈兒一邊竭力讓昏沉的腦子清醒過來,以便好好思考自己的處境,一邊閉著眼睛,將那根刺入手臂的細針插入得更深一點。
他壓抑著呼吸,感覺著針尖在血肉中銳利地刺穿嗎幾乎扎入骨頭的痛感,才能讓他繼續保持足以思索的清醒。
余浪善於用藥。
依藥製人,比用鎖鏈更為有效。因為被拷鎖的人也許還有機會掙脫逃跑,而神志昏沉的人,卻連轉動反抗念頭的機會都沒有。
自從烈兒失手被擒,幾乎每天都被迫服下余浪親配的藥劑。現在雖然不再使用彷彿燃燒身體般的春藥,但新近被灌下喉有著可怕濃香的綠色藥劑,卻讓烈兒更容易陷入昏沉狀態。
每天機會有大半時間是在黑暗中度過,即使醒來,也常常視野模糊手足無力,只能任由余浪擺佈。
烈兒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會逐漸被余浪的藥物控制,最後神志昏聵,成為被他使用的棋子。
雖然堅信永逸最後可以找到自己,他仍必須在自己喪失神志之前自救。
蒼天可憐,在幾乎沒有任何逃脫希望的囚禁下,終於讓他發現了地窖中一枚寸許長的尖針。
把尖針刺入手臂,完全沒入肌膚,掩藏在衣袖之下。
針刺的痛楚給身體帶來的不適感助了烈兒一臂之力,憑借強大的對抗意志和手臂中持續不斷的刺骨之痛,現在,烈兒終於可以在余浪預期的時間之前清醒過來。
這,也許是逃出余浪控制唯一的機會。
聽見腳步聲靠近,烈兒機警地閉上眼睛,放鬆全身,偽裝出仍然陷於昏迷。一雙溫熱的手在他身上輕輕撫摸,隨後,靜靜停在他耳後。
捧著他的臉,熱氣慢慢靠近。
烈兒嗅出余浪的氣息。
男人的唇很輕地覆上來,那小心的動作,彷彿生怕驚醒了他。余浪伸出舌尖,抵著兩片唇瓣之間的裂縫,把軟軟的防線打開,舌尖在堅硬的牙床上溫柔地掃著。
烈兒用盡了所有的意志才能繼續放鬆臉上的線條,余浪厚重的氣息覆蓋了他,過近的距離險些讓他心跳加速。
「烈兒……」
余浪低聲喚了他的名字。
烈兒心裡一跳,明白他並不是識穿了自己的偽裝,只是在無意識地交換自己的名字而已。
這樣的事情並非今天才開始,從幾天前烈兒可以讓自己提早甦醒開始,他就發現余浪經常喜歡在自己昏迷的時候愛撫親吻自己。
余浪的動作並不猥褻,似乎並不僅是為了逞手足之感。撫摸也限於臉頰頸項,或者五指腳踝,否則,要是他打算趁烈兒昏睡而脫下烈兒的衣裳,恐怕手臂上的針孔已被他發現了。
扣扣。敲擊木艙的聲音輕輕傳來。
烈兒感覺余浪鬆開了自己,面朝外面。
「進來。」
余浪低聲道。
推門聲之後,一把聽起來幹練穩重的男人聲音,平靜地道,「公子。」
只說了兩個字,卻警惕地停了下來,等待余浪的示意。
烈兒被余浪囚禁期間,偶爾也見過他身邊的人,聽來者聲音,應該是余浪心腹之一,依稀記得余浪曾經喚他做鵲伏。
余浪淡淡地道,「有什麼就說吧。他才喝下我配的藥劑不久,睡得正香,不會聽見的。」
「是。」鵲伏這才有條不紊地稟報道,「屬下查探所得,西雷鳴王目前不會離開同澤,看樣子應該會留到同國大王慶鼎的壽辰那一天。他身邊依然有蕭家殺手團和西雷容虎等人護衛,受慶彰的邀請,暫時入住合慶王府,受到絕對保護。」
「絕對保護?」余浪細微的笑聲傳入烈兒耳中,「如果他們真的這麼想,那就正合我意了。」
「公子的絕妙計策,那些蠢材當然想破頭也想不到。恐怕要到鳴王毒發的那一天,他們才會明白過來。」
烈兒身體強烈一震,呼吸不自禁屏住,忍不住把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細縫。
幸好,此時余浪正背對著他和屬下說話,沒有發現。
鳴王毒發?
余浪談及鳴王時的狠辣眼神閃過烈兒的腦海。
這人對於可能阻礙離國統一大業的任何人物都充滿了毀之而後安的仇視,離道……他已經對鳴王下手了?!
心臟在胸腔跳動得越發強烈,咚咚聲音震動耳膜,讓烈兒異常擔心余浪會在此時回過頭來查看他的情況。
他盡量身體,閉上眼睛,萬般希望兩人繼續交談。
似乎冥冥中有神靈保佑,鵲伏竟真的繼續談到了鳴王的事情,略略有些發愁地道,「不過,自從公子冒充杜風和那個西雷鳴王見面後,已經過了不少日子,他卻似乎一直沒辦法把文蘭弄到手。依屬下看,不知索性由公子以杜風的名義送一盆文蘭過去,讓他碰到了那花,立即中毒好了。」
烈兒雖然現在都沒有明白余浪到底對鳳鳴下了什麼毒,不過猜想文蘭一定是其中的關鍵。
聽那屬下說要加快動作送去文蘭,按鳴王活潑好奇的個性,說不定真會碰觸,那就糟了。
烈兒頓時緊張起來。
余浪低沉地笑了笑,頗為自負地道,「沒這個必要,我已經用簫技引起他學簫之意,他收了我送的玉簫,想來會經常聯繫。那簫上經我用藥汁浸泡過,玉質更松粉,沾唇就會不知不覺脫落下粉末,他每次吹簫,都會有一些沉玉粉末落入嘴裡,經過這些日子,沉玉的藥性一定已經滲入體內。至少文蘭那些剩下的事情,讓搖曳夫人幫我們做吧。」
鵲伏似乎還不太安心,遲疑道,「屬下聽聞搖曳夫人脾氣古怪,未必會肯把文蘭白送給鳴王,否則,何至於到現在都沒有毒發呢?」
「脾氣再古怪,她也是鳴王的親生母親,只要親生兒子堅持,她最後都會答應的。」余浪篤定道,「鳴王這人性中帶著一股傲倔俠氣,承諾了別人的事情絕不會拋之腦後。既然答應了我,我敢擔保他會一直纏著搖曳夫人索要文蘭。放心吧,他遲早會讓自己栽這個大跟頭。現在四處不寧,我們貿然動作,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鵲伏肅然道,「是,公子考慮得周到。」
烈兒昔年所學甚雜,也略通藥理,聽到這裡,恍然大悟。
余浪所用的必是混毒之法,兩種沒有毒性的東西,以特殊的方式混在一起,就能變成劇烈的毒藥。
也只有通過這種詭異迂迴的方法,余浪才能突破鳴王身邊的多重護衛,出其不意對鳴王下手。
沉玉和文蘭這兩樣東西聽起來陌生,不過能夠被余浪挑選來對付鳴王的毒藥,光想想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看來現在鳴王已經受騙接觸了沉玉,而且還懵懂不知身陷危境,若再接觸文蘭,後果將不堪設想。
一定要盡快警告鳴王!
烈兒心裡好像被貓爪狠狠撓著,身體卻不敢動彈絲毫,更加焦灼不安。
余浪和鵲伏又談了一下各國情況,說到離王離開天隱,目前已經回離國都城——裡同去了。
余浪的語調輕鬆了點,「大王這樣做極好。國君長期不在王宮,軍隊和大臣們都會生出驚惶。現在大王回去了,離國的局面很快會安定下來。」
他對東凡的情況也頗為關心,鵲伏似乎是專門為他收集整理各方情報的,便說了一點東凡的消息。但東凡距離遙遠,交通不便,傳遞信息不易,他們目前查不出什麼重要消息。因為沒有適當的奸細潛入樞機位置,連目前容恬到底是否在東凡都無法確定。
余浪冷然道,「若要我猜,容恬現在很可能不在東凡,潛伏在他心愛的鳴王身邊,倒是既有可能。」
「容恬會如此冒險?他掌權時和同國常有邊境小戰,同國權貴們可不會歡迎他。」鵲伏想了一會,建議道,「他潛伏入同國,身邊人馬不會太多,蛟龍入淺灘,機會難得。公子是否應該立即發信給大王,請大王和同國聯絡共同發兵,將鳴王一干人等團團包圍,搜出容恬立即處死。蕭家殺手團再厲害,也鬥不過大軍,而各國之所以不敢碰鳴王,大多是怕沒有露面的容恬事後報復。若是有把握可以一次同時除掉兩人,同國恨容恬的人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此計確實狠毒。
烈兒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緊張地咬緊牙關。
余浪卻道,「可惜,我這也只是猜想,未能確定。何況離國兵力現在大部分仍在繁佳,國內空虛,不宜擅動。統一天下是漫長的大計劃,不可以因為眼前小小利益而罔顧全局。以國內兵力空虛的情況而去插手同國的事,一不小心引火自焚。如果公然動手後才發現容恬並不在同國,失算的同時,還惹來別人注意離國的兵力分佈,說不定會有不怕死的趁我大軍在繁佳的時候侵犯疆土,會損耗離國軍力,得不償失。將來還有很多硬仗要打,離國的軍力,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再用。」
他頓了頓,低笑一聲,「容恬將那鳴王視若性命,一旦鳴王身中劇毒危在旦夕,他怎可能不陣腳大亂。那個時候,離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鵲伏心悅誠服,「公子真是對離國最忠誠的人,事事都為離國的未來設想。一直以來,凡是可能影響離國兵力的事情,公子都非常謹慎。」
余浪不知為何,默然了片刻。
「權貴們嘴裡簡單的兵力二字,代表著沉甸甸的人命。大量離國士兵戰死沙場,身首異處,將軍們呈報到大王的案幾前的奏報,不過就是四個子、字,兵力損失。可嘆,男人們留下老弱和女人應徵入伍,走的時候年輕力壯,心懷壯志,又有幾個可以活著回家?」他幽幽嘆了一口氣,「毒藥再毒,死的不過數人,一場大戰,則枯骨無數。那些自命清高的人鄙視詭計下毒,說這些是卑鄙下流的行徑,豈不知,有時候一劑毒藥取敵人首腦於無聲無息,足以消滅一場大戰,讓更多的人,可以活著回去見自己的父母妻兒。」
鵲伏深為感動,「公子悲憫世人,善心可感動天地。」
「善心?」余浪失笑,「凡認識我者,莫不說我狠辣可怕,心如鐵石。我自己看,確實也是如此,別說善心,我恐怕連心都沒有。」
話到最後,聲音漸漸低下去。
低沉的語調,氤氳著不為人知的沉鬱。
連空氣都覺察到他隱藏在深深心底的痛苦壓抑般,變得沉滯。
鵲伏不知該說什麼,最後,也只好長長嘆息了一聲。
烈兒在一旁偷聽,心裡竟也沉沉的,難受得要緊。恍然瞬間,又驚覺過來,不能胡思亂想。
現在首要問題,應該是怎樣盡快逃出去,把鳴王已經中了一半毒的消息告訴鳴王才對!
時間寶貴。
決不能再耽擱!

第七章

同國,合慶王府。
慶彰捏著剛剛收到的來自裳衣的密信,認真地思索著。
他和洛芊芊定下下個月慶鼎生辰上動手後,也確實積極展開了動作,連續幾封密信送給裳衣,命令裳衣讓慶離保持服用迷藥,並且抓緊機會煽風點火,進一步堅定慶離對鳳鳴的憎恨之心。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要巧妙地向慶離暗示,當父王壽辰那天,鳳鳴親自登門拜訪參與慶祝儀式,那將是殺死鳳鳴為父報仇的最好時機。
本來,裳衣料理一個已經被她迷到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的慶離,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可等接到裳衣的緊急密信,才知道事情並沒這麼順利。
同安院裡的局勢急劇變化,似乎不妙。
長柳有孕,對裳衣來說已遭了一記重拳,而隨著慶離和長柳的重新接近,對裳衣的態度,也逐漸出現明顯的變化。
不能說裳衣已經失寵,但慶離對裳衣再不像從前那樣百依百順,裳衣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最近甚至有他對裳衣忽然發怒的事情發生。
反正,現在裳衣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對慶離忽明忽暗的態度感到忐忑。她在同安院中所有權利來源於慶離,幾個安插進去的自己人入府時間尚淺,有起事來更本說不上話,萬一慶離對她失去興趣甚至生出疑心,那她哪裡還有活路?
慶彰看了裳衣送來的最後一封信後,老奸巨猾的臉上浮現一絲警惕。
不妙。
眼看行動在即,埋在同安院內最重要的這顆棋子居然出現狀況,而且看裳衣在信中的口氣,隱隱流露出害怕驚恐。女人就是女人,平時看起來伶俐有主意,大事臨頭就嚇得不成樣子了。
慶彰拿著書信,又仔細看了一遍,心中一悚。
這個女人並非意志堅定之輩,雖然可用,卻不可過於信任。萬一她 遇到突發狀況暴露身份,嚴刑拷問下,為了活命而把自己攀咬出來,豈不連累自己?
派奸細潛入同國大王子府邸,誘惑儲君——至少在名義上是同國未來大王的慶離——服食喪失神志的藥丸,這個罪名可是連身為王叔的慶彰都承受不了的。
別的不說,即使是目前和慶彰關係還算不錯,對王族忠心耿耿的御前將莊濮,也會翻臉不認人,帶領大軍把合慶王府團團包圍,以謀害王子的罪名找他算帳。
慶彰越想,越覺得有必要好裳衣盡快見面。
在成功將鳴王和慶離剷除之前,看來還是要在這個關鍵的棋子身上多下工夫,讓她安心為自己辦事才行。
思忖片刻,慶彰舉筆親自寫了一封書信,封好。
他露出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回頭對身後專門負責與裳衣聯繫的屬下道,「把這封信交給她,告訴她,本王叔要親自和她見面。無論如何,盡快找個借口出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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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裳衣的惴惴不安相比,長柳公主最近的心情快輕鬆到天上去了。
雖然公公慶鼎還是不知所蹤,不過目前同國局勢還算安穩。和鳴王的協議已經達成,而且鳴王的另一個盟友賀狄王子目前也居住在同安院內,基本上而言,外患應該不足慮了。
至於內患,托肚子裡忽然蹦出的小生命的福,慶離最近似乎有回心轉意的跡象。
當然,長柳也並不奢望這個被狐狸精裳衣迷了心竅的夫君,可以因為孩子而立即奇跡似的變得體貼入微,通情達理。畢竟,和他前陣子整天窩在裳衣身邊,一部也不跨進長柳小院的情況相比,他肯每天都過來,和長柳一起吃頓飯,已算很大的改進了。
大王子妃有孕,可不是小事。
同國至少一邊倒御醫被調動起來了,每天診脈,熬製補胎藥,各種珍稀藥材源源不斷送進同安院,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心情好轉和影響下,長柳公主的肚子雖然還沒有凸起,腰卻已經微微漲了一圈,臉色也白皙中透出紅潤。
侍女師敏和她感情最好,這些天來忙裡忙外,臉上就沒卸下過笑容,從慶離和裳衣合住的小院打探完消息回來後,附在長柳公主耳邊仔仔細細地報告經過。
「那女人的好日子恐怕也快到頭了,聽說慶離殿下昨天晚上回去,不知為了什麼時還對她黑了臉。雖然沒有罵她,但是殿下沐浴後就自己睡了,沒搭理她。這可是從來沒有過多事。唉,可惜今天早上拿女人假惺惺哭了一下,殿下便又心軟了。」
長柳認真想了一會,矜持地提醒道,「我們也別歡喜過了頭。慶離他也不是單單對那女人脾氣大,昨天他過來,本來好端端的,後來嚷了一下頭疼,無故就暴躁起來了,對我臉色也不好。我覺得恐怕還是他常吃的那個藥有問題,天天吃,也不知道會吃出什麼抱病來。勸他不要吃,反而罵我多事。」
師敏嘆道,「公主不要憂心,殿下服食那女人的藥丸已經有好幾個月來,忽然要停,哪有那麼容易。等以後孩子出世,殿下心神都轉到公主這了,公主再慢慢勸告不遲。何況,我看最近殿下雖然對誰都脾氣暴躁,又經常嚷嚷頭疼,眼神卻比那從前呆滯的樣子好多了。應是好事。」
「希望如此。」長柳半信半疑地吐了一句,舒展開眉頭,「慶離身邊的老侍從們,你都打過招呼了?」
「當然都打過招呼了,呵,他們也是一個個看那個女人不順眼呢,只是礙於殿下寵愛她,不敢流露罷了。奴婢和他們約好了,要他們常常在殿下面前體積公主的好處,每天殿下起來梳洗後,就要他們從旁提醒殿下記得過來。還有,他們悄悄告訴奴婢,說殿下曾經和那狐狸精聊起,誇西雷的手撕羊腿好吃。」
「哦?」長柳抬起眼來,「那快去吩咐小廚房預備,可是西雷的菜,我們院裡的廚子未必能做的好。」
師敏一點就透,領會到,「同澤城那麼大,總有一兩個西雷過來的廚子,奴婢這就出府,打聽一下那個權貴府裡用了西雷廚子,借來用一日。」笑著端詳雍容不少的長柳一眼,讚道「公主這些日子真漂亮了不少。奴婢要福和門訂做的香花胭脂應該已經製出來了,這一趟出門奴婢就取回來。新鮮的香花胭脂用在兩腮上,又好看又香。更能襯出公主的好皮膚。」轉身就要出門。
「等一下。」長柳聽見福和門,反而想起了和鳴王的「秘密」協議,把師敏叫了回來,低聲問,「鳴王那邊有什麼新消息?」
「還是沒有動靜。洛總管派人和奴婢在福和門碰過一次頭,那人恐怕就是什麼殺手團的,渾身冷森森,也不愛說話,問明身份,從奴婢手裡接過給鳴王的信函就轉身走了。」師敏露出不太滿意的神態,旋而又幫對方辯解道,「如果這事叫慶離殿下知道,公主就難以解釋了。他們這樣做事,大概是為了機密吧。」
長柳半垂著頭思忖。
師敏安慰道,「依奴婢看,慶離殿下和鳴王的事情再也不需要公主擔心。一則,慶離殿下最近大有轉變,公主利用機會好好勸說一下,說不定殿下就會隨打消刺殺鳴王的主意。二則,就算殿下還是聽從那女人的慫恿要對鳴王下手,公主不是已經把這邊收攬到殺手情況都寫在信上了嗎?鳴王那邊高手眾多,又有準備,怎麼也能保證安全。」
「那倒也是。」長柳挺了挺腰桿,挨著檀木扶手緩緩坐直了身子,出了一會兒神後,抬頭往窗外看,彷彿放開了煩心的事,露出端莊清麗的笑容,「你說的沒錯,我也實在不宜太操心。你做你的事去吧。」
師敏應了一聲,臨走前又細心叮囑,「公主雖然身子不方便,也不要整天呆坐著,讓侍女們陪著在府裡面多走動一下,對孩子才有好處。」
長柳拋給師敏一個你又婆婆媽媽了對眼神,笑道,「好,都聽你的。」慢慢站起來。
師敏趕緊扶了她,幫她將身後的衣裳長擺小心撫順了,又叫了兩個手腳伶俐的侍女過來,一左一右地攙著。
「公主想去哪裡廣?」師敏問。
長柳失笑,絲綢手帕往她臉上輕輕一揮,道,「這麼多人跟著我呢,還放心不下?快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想去看看賀狄王子。他住進同安院好些天了,我只在頭一天見面時打了打招呼,實在不是待客之道。前些日子心煩的事情多,得知有孕後又是御醫又是湯藥,今天趁著有空,好歹過去問候一下,看看各種使用的東西是否齊全。不然恐怕人家會說我這個王子妃不懂禮法了。」
師敏在長柳面前十分爽直,大著膽子道,「這又怎麼能怪公主?那個賀狄王子神神秘秘,身邊的人也個個長得凶巴巴的,自從鳴王派來的什麼專使到了之後,他們住的小院就像住了個大王進來似的,看守得比王宮還嚴密,同安院的人都不能隨便進出,連飯菜都只能送到院門,換他們那邊的人送進去。嘖嘖,哪有這麼跋扈霸道的客人?他敢說公主不懂待客之道,我還要說他們不懂得怎麼做客人呢。」
話說如此,她還是親自攙著長柳出了小院,到了花園的分岔路上,叮囑了侍女們好好照顧王妃,才放心地朝著府邸大門那方走了。
長柳則領著幾名侍女,娉娉婷婷去問候賀狄,盡主人家的義務。
她做夢都猜不到,她要拜訪的客人,現在正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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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但長柳公主,恐怕連賀狄也做夢都想不到,他堂堂單林王子兼單林海盜總頭領,竟也會有這麼迫不得已,苦苦抑制自己慾望的一天。
那個可惡的男人,賀狄真恨死他的正經禁慾,明明身體健康,血氣方剛,居然一直不曾和任何男女有過交媾,虧他也忍得住!
賀狄出生宮廷,身邊從不缺美貌鶯燕。這位頭頂著王族光環,內裡掌控著單林海域令人聞之喪膽的海盜的奸惡王子,對於自己喜歡美好肉體的慾望從不屑加以掩飾,輕浮薄倖,幾乎時時有美女孌童陪伴在旁,只要興致一來,便提槍上陣,滿足自己的需要。
在他眼裡,根本無法想像世上居然有男人能過了二十卻還能保持清白之身。
而且,這個無法想像的男人,偏偏還正中他的軟肋,搔著他欲之到手才罷的邪性。
想得到他。
只想得到他!
從當日船上驚鴻一面,到今日把他騙到自己身邊做專使,堆積起來的慾望醞釀成最可怕的海上風暴,讓賀狄自己也暗暗吃驚,使他這個 習慣了強掠豪奪的賀狄王子殿下,不得不為了那個男人,徘徊在痛苦和快樂的邊緣。
到底是誰定下不可隨意強佔處子動規矩?
見鬼的海神的庇護!見鬼的三十天!
怎麼可能熬到三十天?才不過幾天,他就被沸騰的慾望燒得眼睛都快發紅了。
「你幹什麼?」再一次,憤怒的反抗聲傳出屋外。
「當然是伺候你換衣服。」
臉上掛著耍弄對方似的笑容只是一種習慣表情,沒人知道,真正的賀狄,此刻血管裡靜默著慾望的咆哮。
「我說過了自己來就好。」
「我也說過了不可以讓你自己來。」
多日來,撕毀合約,讓西雷鳴王倒大霉的反覆威脅奏效,子岩從開始的堅決反抗,逐漸因為考慮自己反抗的嚴重後果,而陷入了無法徹底反抗的窘況。
就像現在,明明手腳沒有被綁著,卻不敢過大的掙扎以致激怒喜怒無常的單林王子,子岩只能用蘊含怒意的眼神,狠狠瞪著賀狄抓在自己手腕上的五指。
可對方仍不知足,進一步逼近,甚至把他困在床角和牆壁之間,恬不知恥地朝他衣襟抓來。
男人指尖剝開上衣的動作,猥褻得令人難以接受。
「你到底在幹什麼?」
「伺候你啊。」賀狄迪目光像針刺一樣,盯著自己指尖下漸漸展露的蜜色肌理。
和子岩相同,在漫不經心的表情下面,賀狄也正依賴著強韌度精神控制呼吸節奏。
好子岩的對答,也許有助於保持冷靜。
一定要,冷靜……
並非擔心子岩發現自己的目的,而是他瞭解自己的慾望深淺,那如同一頭狂躁的野獸,一旦稍鬆桎梏,就會再不受控制,直接脫籠而出,將眼前的獵物連皮帶骨啃得一點不剩。
這樣做當然痛快,但,卻會違背他對海神發下的誓言。
為了完成可以和處子交合的神聖儀式,賀狄對海盜心目中至高無上的海神發下重誓,他將齋戒沐浴,禁葷禁酒禁慾,重塑整潔的自身,並且全心全意將想與之交合的處子照顧得無微不至,以換取海神對他們一生的祝福。
雖然當初已經預想過自己要忍受什麼,可是海神啊,這三十天的期限竟一天比一天難熬。
禁葷禁酒也就罷了。
常年放縱於性愛的人,要忽然禁色,真是天下最殘酷的刑罰。
幾天下來,賀狄充滿精力都身體內充斥了未能發洩的能量,時時刻刻帶著血腥的味道在經脈中呼嘯奔騰,把偌大一個王子殿下憋得幾乎發狂。
原以為把身邊的美女們通通遣走可以讓自己好控制一點,不料結果適得其反,單獨面對著自己想佔有的對象,讓生理上的衝動更加強烈。
這個男人,每一個毫無自覺的動作,都足以令他血脈賁張。
就像現在……
「再亂動,本王子可就不客氣了。」
被解開的上衣左右分開,沿著腰腹起伏的線條滑落到腳邊。賀狄用威脅的語氣,沉聲呵斥企圖轉過身背對他的子岩。
子岩始終還是憤怒地轉過了半邊背,英氣勃勃的側臉,因為胸膛又在這混蛋王子面前赤裸呈現,而變得黑中帶紅,咬著牙,「你這個……」
「這個什麼?」曖昧地邪笑。
「下流!」
「呵。真正的下流,你還沒見識到呢。」
很卑鄙的,利用子岩的不敢全力反抗,又緩緩逼近一點,故意把自己的黑影覆蓋在對方裸露的胸上。
然後,得勢不饒人地欺上去,遏住對手的雙腕,往後扭。
指尖握住的溫度,讓賀狄產生欺凌般的快感,同樣是硬實的,常年握劍的手,現在被他緊緊控制在雙掌中。
一直煎熬著他的慾火似乎可以通過這小小欺負稍作發洩,賀狄的心情變好了一點,利用本身佔據的位置優勢,繼續用力反扭子岩的雙手。
牢牢控制著體魄強健的男人,配合那敢怒不敢言的倔強眼神,一分一分加力,讓瞪著自己的亮眸,逐漸流露出因為察覺自己的弱勢而呈現的羞憤,這一切都使賀狄覺得格外愜意。
「嗚……」
直到子岩的雙手被扭到最大限度,痛楚的低哼從唇間微不可聞地逃逸出來,賀狄才停止了動作。
只是略鬆了一下,仍然沒有放下掌下的獵物。
垂下頭,彷彿嗅到美味一樣,鼻尖在誘人的鎖骨上輕蹭。
侵略性的氣息,淫邪之氣四溢。
「真奇怪,你這麼古板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居然會如此的好聞。」賀狄似乎責怪般的低語。
逼人而來的氣勢,令人聯想到即將侵犯母獸的雄獸。
子岩雖然一向正兒八經,不涉及情色之事,多少也從容恬和鳳鳴身上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也能發生臉紅的事情,此刻憤怒之外,不覺多了一分驚恐,毛骨悚然地道,「男人身上只有汗味,有什麼好聞到?」
「你一天都待在屋子裡,哪裡會有汗味?」賀狄用力嗅出一點聲音,語言露骨地調戲,「聞起來很乾淨,只有沒被男人上過的處子,身上才會有這種乾淨的味道。」
子岩汗毛猛豎,驟然往後一撞,扭轉身打算逃開賀狄迪控制範圍。
他身手高明,賀狄卻更高上一籌,趁著他背對著自己立足未穩,虎狼一樣敏捷撲上,從身後拉著子岩的後腰,竭力一扯,讓子岩猝不及防栽在床上。
賀狄順勢把他壓在身下。
「敢逃?可以,麻煩專使大人把撕毀的合約帶回去給你家鳴王吧。」
只這一句,就能令身下的掙扎減弱不少。
「本王子肯伺候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竟然還不知感激。」賀狄不滿的冷笑。
確實不滿。
這個沒自覺地男人,都不知道自己佔了多大的便宜。
要不是他有足夠的自制力,還有日後必須繼續在茫茫大海中遨遊,骨子裡充滿對海神的崇敬畏懼,這副柔韌誘人的身體早佈滿他親自種下的痕跡了。
「你停止這種伺候,我會感激的。」
「還敢和我頂嘴?」
用體重高高在上地壓制著對方,賀狄不懷好意地低頭。
赤裸裸的胸膛,挺立在上面的小凸起楚楚可憐,純潔無辜得可惡,讓人怎能忍住不狠狠折磨一番?
男人的清新體味,還有入目的肉色,讓賀狄腦子轟然作響,自制力險些崩潰。
呼吸急促起來。
明知道放縱的結果,只能是懸崖勒馬時更強烈的痛苦,他還是忍不住伏下頭,貪婪地一口含住那紅色茱萸。
「啊!」子岩強震。
猛然將頭後仰,嗓門裡顫動出輕叫。
想及自己是第一個品嚐這果實的男人,賀狄眼神越發灼熱。
吐出口中的果實,彷彿確認似的,舌頭一遍一遍掃過乳珠頂端。這是他一直以來都渴望做的事情,甘甜的味道令他全身亢奮,將毫無經驗的花蕾調戲到紅腫不堪,幾乎綻放,又猛一張口,完全含住狠狠吸吮。
「不要!啊……嗚!」抵抗的聲音,在口腔再度不留情地吸吮下完全走調。
子岩渾身的鮮血都往頭上湧。
他拚命後仰著頭,覺得自己就快從胸膛處爆開了。
他多年來都奉行刻苦修行的練劍守則,生活中除了王命好練劍,再無其他重心。性愛之事,在他腦中雖非污穢,卻也不是什麼值得浪費時間去沉溺的東西。
但那人的唇觸碰到他肌膚的一刻,他彷彿被什麼捲進了深淵。
他不知道人的唇可以有這種魔力,比銳利的劍還厲害,竟能讓他也手足發軟。從未體會過的酥麻一陣陣竄過,痛辣地擊打在腰際。
對這種直接又嶄新的攻擊,子岩不知該如何還擊,凌亂地吼著,「賀狄!你……滾……滾開……」
力氣都被從未遇見的困窘羞愧奪走了,毫無力道的扭動反抗,遭到的只是更凶悍的鉗制。
「真是小處子,只這麼隨便親一下乳頭,就激動得顫個不停了。」上方的男人稍微把頭抬起,促狹地瞇著眼睛。
用一隻手按住子岩雙腕,固定在頭頂上方,另一隻手色情地撫摸他的後腰。
「果然,腰都在微微挺了。」
揶揄的調笑,使子岩倍覺羞恥。
狼狽不堪,又驚又恐地疑惑。
自己的腰,真的在挺嗎?
隱隱約約知道,這個挺定然不是什麼好事,難道自己的定力,和那些意志薄弱的人一樣不堪一擊?
賀狄沒給他繼續思索的餘地,掌心滑過結實的後腰,貪婪地往上,移到平坦的小腹。
盯著子岩流露不安定眼眸,一寸一寸,逐步往下挪。
子岩開始不敢置信般,屏息忍耐著,當賀狄迪指尖鑽入褲帶下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住手!你……」
賀狄有趣地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想起自己身負重任,一時任性可能斷送對大王最為重要的鳴王,子岩好不容易鼓起的鬥志一陣虛弱。
「換衣服,就好好換衣服。」子岩難受得嚥著唾沫,「不要亂摸不該摸的地方。」
賀狄微笑著,詭異的視線居高臨下,在子岩身上停留良久,讓子岩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這種滋味,好被狼按住的兔子一樣,屈辱恐懼,又令人氣憤。
賀狄忽然伏下,嘴湊到他耳邊。
「什麼是不該摸底地方?」居心不良的問題。
「你……哼。」子岩從尷尬轉為被戲弄的怒容,豎起劍眉,別過臉。
賀狄無恥地笑道,「你不告訴我,本王子又怎麼知道那哪些地方該摸,哪些地方不該摸呢?」
知道自己成為對方取樂的玩物,子岩更怒。
但武力抵抗和反唇相譏只能激怒賀狄,破壞目前的協議。想來想去,子岩現在可以做的,只有閉上眼睛,把雙唇也不妥協地緊緊抿起。
「你不說,我可要摸了。」
已經插入褲縫的指,像有著毒牙的蛇一樣,緩緩往裡探索。
「這裡?還是……這裡?」
被布料覆蓋的肌膚似乎溫度更高,散發著劍手血脈中的精氣熱能。賀狄好笑著看著子岩的沉默抵抗,欠缺經驗的處子就是這點討人喜歡,總以為緊緊合攏雙腿就可以阻止一切。
看不見的布料下,整個手掌硬擠入雙腿內側之間。
「這裡,不會就是那個不該摸底地方吧?嗯?」
子岩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中充滿了驚恐,賀狄可以想像那雙緊閉著的堅毅黑眸中,此刻正閃爍多誘人蹂躪的光芒。
賀狄自己的呼吸也逐漸急促。
指尖的感覺太美妙了,他想像不出天下竟有這種似有黏性卻又乾淨得過分段肌膚觸覺。
柔軟中帶著剛硬,每一寸都充滿彈性。
那個將來要包裹他堅挺的甬道,一定比這更為銷魂。
稍一想像,下身彷彿感應到似的,立即漲的發疼。
賀狄眉頭大皺。
不妙,這樣慾火焚身,等一下怎麼辦?對海神發下的誓言不是鬧著玩的。
戲弄對方,竟變成自己受罪了。
果然,慾望放縱不得。
「你欺辱夠了吧?」忍受不住繼續難堪的子岩,咬著牙蹦出字,「夠了就放手。」
頭頂上的男人一陣詭異的沉默。
「你以為本王子不想放手?」賀狄迪回答有點古怪。
子岩氣急道,「那你還不把手拿出來?」
男人的指尖貼在自己的大腿內側,只要稍做挪動,便可以摸上自己私密之處,這感覺讓人渾身難受,無端的恐懼。
賀狄也咬牙。
他理智尚存,當然知道這個時候再不懸崖勒馬就晚了。
海上討生活的人最迷信。
違背毒誓,後果堪憂,要是被眾海盜知道,更有立即被群起攻之的危險。
可是掌心貼著的肌膚細膩得不可思議,一陣陣屬於子岩的熱度傳遞過來,他只恨不得探得更深一點。
忍住?
怎能做到?
讓一個向來大魚大肉慣了,最近又被禁食正處於餓死邊緣的人,在驟然嗅到絕世美食的香味後,對那送到嘴邊的美味視若無睹?
「你到底放不放?」子岩抬起頭,又羞又恨地瞪著他。
賀狄也掙扎的很,連完美的邪笑面具都掙扎得有些猙獰了。
僵硬了半天,猛地磨牙,狠狠道,「我不放!吃了你又怎的?」兇惡地朝子岩壓下去,捧著子岩的臉頰,首先就咬上韌性十足的唇瓣,強吻下去。
「嗚!」子岩第一次唇舌與人相觸,倉皇之間完全愣住了,半天才知道嗚咽掙扎。
賀狄好不容易才嘗到一些滋味,哪裡肯這麼簡單放過,扣著子岩的牙關,逼他鬆開上下齒舌頭像柔然的劍一樣往裡鑽。
「張開嘴,你張不張?」賀狄凶悍野蠻,現在他成了十足的掠食海盜,猙獰地威脅,「不聽話就咬掉你的舌頭。」
「滾!嗚……不……」
兩舌微觸,濕滑溫熱的觸覺浸透了淫靡墮落,子岩被這閃電般的陌生感狠狠鞭打過全身,無法抑制般的劇顫起來。
這分明就是這誘人男人的第一個深吻。
明悟到這點,賀狄更加灼熱瘋狂。
被迫打開牙關的子岩,口腔內側被某種軟綿綿又帶著韌性的東西甜美的舔吮著。從未接受過性愛的身體,根本無從抵抗這樣強烈的進攻信號,膝蓋窩點地方已經完全發軟了。
他反抗得越激烈,賀狄迪吻就變得越發濃郁。
「你真甜……」
雄性要求交媾的氣息瀰漫了整間屋子,賀狄不曾想過男人的津液會甜蜜到這種程度,每一次用舌頭掃過軟濕地口腔黏膜,那深處都像有生命般的羞澀顫慄,無法抗拒般的吸引著他更殘忍的蹂躪。
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扣扣!扣!
關鍵時刻,穩重的敲門聲如晨鐘暮鼓,撼動心神地傳入耳際。
空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王子,慶離王子妃親自來訪。」
借助這忽然而至的外來影響,以趨瘋狂的賀狄一個激靈,猛然仰起上身,眼神清醒過來。
屋中仍充斥著適才對狂暴之氣。
他鬆開手。
子岩一得解脫,立即翻身坐起,隨手扯過床腳的長衣披上,裹住赤裸的上身。默默僵直片刻,回過頭來,朝賀狄一掃。
剛才的尷尬羞愧都不見了,竟是滿目憤恨。
子岩道,「我如今不能辜負鳴王,只好受你挾制。你要洩往日之憤,儘管刀劍伺候。只是這樣羞辱我,又有什麼快意?」
他雙唇被咬得紅腫,臉頰緋紅,偏偏瞳仁烏黑明亮,正氣凜然。
如果換了別人,說不定會生出一絲愧疚,可惜他卻偏偏遇上賀狄這天生壞胚,連一絲愧疚都談不上,看著他這般神態,胯下反而又一陣發熱,忙強自按捺下來,曖昧笑道,「以後你就知道有沒有快意了。」
「王子,慶離王子妃,已經在院門外等待多時了。」大概在門外等的時間太久,空流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這次比剛才稍微提高了一點音調。
「知道了。」賀狄揚聲回答。
不能發洩的慾望還在煎熬著他。
對於空流的及時介入,賀狄真不知該感激他,還是該痛打他一頓。
看著依然渾身繃緊,表情警戒的子岩,賀狄找到原本打算幫子岩換上的衣裳,隔著半空丟給他。
「穿上吧。」
「……」
「你這個鳴王專使,不會打算光著上身見慶離得王子妃吧?」
子岩這才接過衣服,背對著賀狄迅速換上。
赤裸性感的背部被衣料遮掩起來,美景消失,讓賀狄心底大嘆。
不過,幸虧如此,讓他的自制力又恢復了更多一點。
賀狄死死盯了她一眼,揚唇輕薄笑道,「記住,下次本王子還是要親自替你更衣。不過,若你乖乖配合,本王子也許會大發慈悲,不再把你摸得渾身亂顫。」
不理會子岩的扭曲表情,走向房門,把木門拉開,對著恭候門外的空流笑道,「快點把長柳王妃請進來。這位王妃竟敢背著自己的夫君和鳴王私下聯合,頗有膽略,不可怠慢了。」

第八章

長柳已經在院門外等了多時。
她是這個同安院的女主人,又有身孕,卻在自家小院門前被攔住等著客人准入,身邊的幾個侍女都深覺這位單林王子太過無禮。倒是長柳最近連連遇上好事,心情甚好,沒怎麼計較。
她想著賀狄知道她和鳴王之間的秘密約定,這時候鳴王專使也在此院中,萬一交談中談起這事,可不能讓別的侍女知道。
於是跟著空流入了院門,便命各侍女待在原處等她,獨自進了側廳。
賀狄住進同安院後,長柳還是第一次親自過來,和子岩一樣,她一進門,就為完全變了樣子的側廳感到詫異。
好像忽然從同國掉入了遙遠的單林王宮,到處都瀰漫著異國風情。
「抱歉,讓王妃久等了。」賀狄毫不端莊的靠在軟枕上,「剛才和鳴王專使商量要事,一時抽不開身。」下巴朝子岩方向一揚。
長柳丁目光向子岩掃來。
子岩在長流進門之際就禮貌的站了起來,姿態剛挺好看,聽見何地無恥的解釋剛才的怠慢,心裡又勇氣那股羞憤難堪的感覺,見長柳向他看來,趕緊露出尊敬嚴肅的表情,拱手道,「王妃安好。」
「專使大人安好。」
「不要站著了,都請坐吧。」賀狄道。
這屋裡沒設椅子或者坐席,唯一可以坐到地方只有賀狄伸長腿大模大樣半躺著的織錦地毯。
長柳略環視四週一圈,不做聲就上去選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
子岩只好不敢不願的也跨上去,才一坐下,賀狄居然坐直起來,伸手就扣住他的手腕,把它往自己這邊拉,露出一個「好意」的笑容,「王妃身子不方便,專使坐過來點,給她騰點位置。」
子岩拒絕不得,被他給拉到兩人膝蓋幾乎貼在一處的距離,瞧著他得意的笑容,心內大恨。
長柳公主道了一聲多謝,心內暗嘆,就算這麼一個不遵禮法的異國王子,也比慶離要細心體貼多了。
心內對賀狄更有好感。
屋外的侍從,此刻端上單林特產的茶點來。
「王妃今天來,有什麼指教?」賀狄打量著長柳,目光迥異常人的大膽直接。
「長柳怎敢指教王子殿下?」長柳言行盡顯主人風度,大方溫婉的道,「這次過來是專程賠罪的,貴客到來多時,疏於問候。另外,也想看看殿下在這裡住得可習慣,有什麼要添置的東西,讓我吩咐了侍從們趕緊添置,」
這些都是例行的主客寒暄,也是常人交往該有的禮儀。賀狄放肆慣了,對這些套話最不在意,「不用了,這裡什麼都齊全,我也不習慣用別人的東西。」搶來的例外。
他最近心思都放在身邊的子岩身上,連慶離幾次過來都以齋戒斷藉口婉拒了,這次讓長柳公主進來,一是借長柳公主的到來,稍微冷卻一下自己那顆熱到快爆炸的心,二是因為長柳公主和鳴王有一定的關係。
和鳴王有關係,當然就是和鳴王專使——子岩有關係了。
「公主和鳴王的私下聯盟,進行得怎樣來?」施展自己最熟悉的方式,賀狄摒棄所有廢話,單刀直入,「有公主在同安院裡為鳴王籌劃,慶離王子的敵意就不會對鳴王有多少威脅了。」
不出所料,子岩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
長柳款款道,「鳴王身邊能人眾多,何須長柳為他籌劃?至於敵意,慶離也只是受了那無知女人的慫恿,一時糊塗罷了。這一點,希望將來專使見到鳴王時,可以代我夫君說一兩句好話。」她轉向端正坐著的子岩,
說到底,她仍是慶離得妻子,夫妻同體,現在又有了兩人的骨肉,絕不希望將來有著龐大背景的鳴王對慶離記恨在心。
長柳低聲嘆道,「父王失蹤,慶離受到的打擊很大,性格變了很多,發生了這不測之禍,他才會這麼容易被人迷惑,聽信那女人的話,不但認定鳴王就是謀害大王的兇手,而且天真的以為殺了鳴王,就能確定大王的死訊,順利繼承王位。唉……我為鳴王收羅這裡的情報,讓鳴王做預備,以防不測,希望將來自己的這些作為,可以為慶離合我們的孩子多留一條後路吧。」
慶離認定鳳鳴是殺夫兇手,想殺鳳鳴來報仇雪恨,順便登上王位,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子岩當日早就知道,心中暗忖,別說殺,就算慶離只是傷了鳴王,我們大王也必定生吞了他,連帶著慶離一家大小甚至同國都要遭殃。長柳公主可以看出這點,又敢於挺身而出,確實算得上是個有膽略地婦人了。
不過,長柳和鳴王私下有聯盟的事情,子岩還是第一次聽說。
「公主和鳴王定下了盟約?」子岩問。
長柳奇怪的愕了一愕,反問,「專使不是從鳴王身邊過來嗎?怎會不知道?」
子岩默默想了想。
他這段時間,先是跟著容恬從昭北趕往東凡,中途被容恬派去跟隨鳳鳴,上船不過一個晚上,隨即就接受任務,先行進入同國負責調查同國王族動態,後來的時間,大部分花在單林海盜身上。
直到鳳鳴已經和賀狄交過手,棄船登岸,進入韓若,他才匆匆從單林海邊趕回鳳鳴身邊。
一見到鳳鳴,首先就接了那晴天霹靂般的單林專使任命,接下來幾天都心情沉鬱,又是跟隨眾人在前往同澤的路上,一到同澤,又在第一晚的王宮宴會後就被「邀請」到了同安院裡……
這樣算來,他在鳳鳴身邊的時間真的很少,若鳳鳴和長柳有達成秘密協議,自己不知道也不為奇。
換了容虎,肯定是該知道的。
子岩對上疑惑的長柳,沉聲解釋道,「我大部分時間都被派往別處,並不在鳴王身邊,這件事情並不清楚。」
長柳釋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想來這樣的事情,只有鳴王和負責的人知道就好,師敏也說過,鳴王的手下做事細密,最要緊的就是嚴防走漏消息。」
賀狄問,「王宮宴會後,公主和鳴王有另外見過面嗎?」
長柳搖頭,「我一個婦人,身在深院之中,又礙著慶離,怎可能和鳴王見面?只是通過心腹大侍女,和鳴王手下親信約定互通消息罷了。這就是做女人的不便,換作王子殿下,想必是隨時可以見的。」
「剛巧,我才收到鳴王的來信,邀我和專使大人一同去和他碰面,」賀狄雖是面向長柳說話,唇邊狡猾的笑意確實為著子岩來的,微吊著眉,「只是不知道是否應該應邀。」
子岩一怔,「鳴王有信來過?我怎麼不知道?」語氣略含不滿。
他是代表鳴王那一方的專使,鳴王有信過來,絕不會不提到他,說不定信就是指定給他的。
不用說,一定是可惡的海盜頭子給截了。
無恥之人,才會行無恥之事。
面對他指責的眼神,賀狄臉上毫無羞愧,坦然道,「單林和鳴王這雙方互利的重要協議,現在全靠你我二人鼎力維持,我知道了就等於你知道了。」
這番話威脅外加無賴,子岩涵養再好,也被氣得喉嚨一滯。
長柳公主不知道他們之間怎樣,但也瞧出了他們兩人不太和睦,趕緊緩和氣氛,柔聲向賀狄發問,「王子殿下為什麼對於是否應邀感到猶豫呢?鳴王氣度人品,非同一般,能夠和他往來,應該是一件愉快的事呀。而且現在殿下和鳴王,又立下了那麼重要的合約。」
「就是因為合約太重要,所以才猶豫。」賀狄危險的瞇起眼睛,「目前我和專使大人還在互相溝通中,很多事情都沒有確定。我看,還是確定好了,在一起去見鳴王比較好,嗯,是不是?」
子岩正容道,「合約已經簽訂,上面的條款也說得非常清楚,依我看,沒什麼不能確定的。剩下的,就只看王子殿下是否有履行合約的誠意了。」
賀狄笑道,「本王子當然是大有誠意的。」貼近一點,舔舐般的眼神掃過子岩的項頸,彷彿隨時可能咬上一口,別有所指的笑道,「只要專使大人會代鳴王將合約履行到底,不要中途反悔,別的都好說。」
子岩臉頰微抽,一股寒氣從後腰直往脖子上爬。
賀狄灼熱的氣息直噴到他臉上,子岩別過臉避過,貌似不在意的打量著房門邊上的擺飾,一會後,卻因為屋中沉默的氣氛而不得不回過頭,「怎麼都不說話了?」
賀狄也正打量著他,彷彿早知道他會妥協似的回頭,譏諷的吊起薄唇,「不是正等專使大人你的意見嗎?到底去不去赴約呢,專使大人?」
這句話深處的含意,兩人彼此都很清楚——所謂的合約履行到底,中途不返回,簡直和把自己雙手縛了送到這個無賴暴徒的手裡沒什麼兩樣。
但大王統一天下的大業,怎能因為他一個自私的拒絕而被破壞?
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高傲的迎上賀狄迪目光,「當然要去。」
「好。」賀狄臉上仍掛著譏諷戲謔,眼眸深處卻溢出欣賞喜悅。
一直聰明的保持沉默的長柳公主,終於選擇了最恰當的時間開口,「王子殿下和專使大人去見鳴王的時候,請代長柳致以問候。時間過得真快,長柳告辭了。」
離國都城,裡同。
夜色茫茫中,巷道青石磚道上馬蹄車輪聲倉促雜亂的響起。離國王宮大門處,火光晃動,大臣們坐在各自的馬車上,在侍衛高手護衛下離開。
為歡迎離王若言回到都城而召開的盛大宴會,剛剛結束。
宮廷大殿中殘宴淋漓,身份卑微的侍女們正忙著彎腰打掃。
本應該和大臣們一樣宴罷歸去的妙光,卻趁著眾人散去之際,依仗著王妹的特殊身份,一路無礙的深入到宮院盡頭。
「公主?」
揮手示意守衛門口的侍從們噤聲,妙光深深呼吸幾下,小心的跨入氣氛森然的寢宮。
若言高大沉默的背影跳入眼簾。
他正靜靜站在一幅掛立的繪製精細的大地圖前,雙手負後,不知正在深思什麼。
妙光輕輕地走過去,停在他身後,屏息了一會,才鼓起勇氣,溫柔的問,「王兄還在為大臣們的進諫生悶氣嗎?」
若言似乎早知道她進來了,仍然默立當地,雙目迥然有神的盯著前方的大地圖。
上面描繪著整個天下。
離國、宴亭、樸戎、東凡、北旗、博間、同國、永殷、繁佳、紫林、西雷、這十一個國家共存於同一片大地上,已有百年歷史。分享高山叢林、丘陵平原,還有浩浩蕩蕩,延綿不盡的阿曼江。
遼闊的單林海峽的另一邊,島國單林悠然獨處一隅。
終於,若言沉聲道,「這一張圖上,繁佳的顏色該換了。」
「是的。」妙光輕聲道,「恭喜王兄終於將繁佳收歸囊中,從此以後,繁佳只是離國的一部分,大地上十一國改為十國。不久以後,餘下的九國,也將一一被王兄收服。」
若言呵地笑了一聲。
「你剛才問我什麼?」他把視線從大地圖上收回,回頭看向自己的妹妹。
妙光把臉微微垂下,沒有做聲。
「你問我,是否還在為大臣們的進諫生氣,對嗎?」若言的臉上逸出一絲罕見的溫和,「你覺得我該生氣嗎?」
妙光的表情隱隱流露出哀怨,聲音微弱如蠅,「妙光不知道。」
「好一個不知道。」若言驀然仰頭,朗聲大笑,「我身為離王,登位那天就立下一統天下的大志,如今好不容易打破持續百年互相僵持的格局,終於將繁佳一口吞併,正該是大展拳腳的時候。要籌謀重兵對外,必先安置內部。王后逝去已有數年,又未曾為我生下子嗣,今日大臣們集體進諫,要求我早日選擇新王后,生下離國將來的繼承人,使百姓們安心,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笑聲震動房梁,充滿霸氣。
妙光卻聽得心裡有幾分難受,抬頭看看兄長稜角凌厲的側臉,目光緩緩回轉,停在寢宮盡頭被簾幔半遮半掩的精緻大床上。
當日容恬落水失蹤,鳳鳴失手被擒後,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被軟禁在這座寢宮中,就躺在這張床上。
雖然鳳鳴收到連番刺激,身體虛弱,常常只能躺在床上,言語不清,經常還錯把若言誤認為容恬,說很多讓人無法理解的傻話,但,那大概是這寢宮中最充滿希望的日子吧?
從那之後,局勢陡然劇變。
一場阿曼江大戰,將一片燦爛的晴天反覆為不開的陰天。在鳳鳴和容恬的聯手下,離國精銳遭到前所未有的慘重打擊,連出征的若言都在混戰中被容恬的弓箭射中,重傷下送回離國,昏迷不醒。
如果當年不執著於盡快吞併西雷,而一直將鳳鳴囚禁在離國王宮中,離不祥的阿曼江遠遠的,事情會發展成怎樣呢?
假如如此,那個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心機單純,卻總能令人驚訝的西雷鳴王,是否至今仍會被留在這寢宮之中?
妙光心中,深深懷念當初那一幕幕並不完美的畫面。
異人師傅被邀來專門看護調理,滋補聖品不斷送入寢宮。寢宮裡來來回回,都是慇勤伺候的侍女侍從,宛如捧著一輪脆弱美麗的月亮。
簾幔若隱若現處,常常露出那個人的一截胳膊,或一雙雪白的腳踝,僅僅是那麼一點點,卻也叫人心裡踏實。
那段日子裡,王兄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志得意滿的君王,即使明知那人只是裝瘋賣傻拖延時間,卻故意裝作不知。他喚容恬的時候,王兄也不會生氣,竟虛應上去,把自己當成自己最痛恨的西雷王容恬,只為了能讓他親暱的靠近自己……
「你在想什麼?」若言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妙光慌忙收回游離的心神,搖頭道,「沒有……王兄體諒大臣們為王族後代憂慮的苦心,肯考慮再度擇後,對離國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只不過……誰有這個資格,配得上王兄呢?」
「我已經定下了人選。」若言桀驁的臉上勾起一抹冷笑,「這個人選,你也應該猜到才對。」
妙光一怔,半晌,幽幽問,「是嗎?」嘆了一口氣。
「你覺得不妥?」
妙光還是輕輕搖頭,低聲問,「她會答應嗎?」
若言異常篤定,淡淡道,「她會答應的。」

第九章

妙光離去後,若言仍在代表著天下的大地圖前屹立了良久。站姿挺拔毅然,深沉中充滿了一往無回,誓要將心中目標不顧一切奪到手中的囂傲。
他凝視著眼前的山川河流,慢慢理清著如阿曼江奔流般翻滾的思緒,每一個呼吸吐納,都將複雜的心境趨向理智的平和,讓一切隨著夜色的凝重而漸漸沉澱。
當收拾好心情後,他才搬動寢宮中只有王族人員才知道的隱蔽機關,朝著通往寢宮密室的甬道沉穩走去。
這個被歷代離王用於藏掖秘密的密室和普通的房間大小無異,只是除了唯一的入口小門外,再沒有其他窗戶,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陽光都無法射入,終日必須點燃燭火,所以顯得格外幽靜陰沉。
若言進來時,思薔正跪坐在一旁發呆,竟覺眼前人影覆來,猛然抬頭看清楚來者,連忙恭瑾伏下,「大王。」
「嗯。」若言問,「人已經睡了嗎?」
思薔偏過頭去,看著密室中垂下的神秘幕帳,彷彿唯恐驚動帳中人似的低聲答道,「應該還沒有。大王,要思薔過去瞧瞧嗎?」
若言打個手勢阻止他,親自走到帳前。
這卷幕帳製作精細,上面以金銀兩色絲線令人驚嘆絕倫的繡著無數詭變雲紋,此刻垂下,將密室一分為二,完全隔絕了帳內帳外。燭火搖曳的影子跳動著印在帳上,為這幽靜古怪的地方更增添幾分神秘華麗。
思薔貼心地遞來坐墊,鋪在帳前的地上。
若言盤腿坐上去,隔著幕帳,頗有風度的朝裡問,「小姐,睡著了嗎?」
帳中傳來一聲輕嘆,反問道,「睡得著嗎?」
聲音優美溫婉。
只聽這動人嗓音,就足以令人浮想聯翩。
帳中人定是一名絕世佳人。
若言沒有追問她為何睡不著,反而閒話家常似的道,「這孩子,是本王這次專門為小姐挑選的侍童,小姐滿意嗎?」
「很好。」
「小姐喜歡就好。」若言瞥了旁邊跪伏地思薔一眼,繼續用柔和的語氣和帳中人對話,「思薔做事細心,伺候人十分體貼,本王也覺得他應該能令小姐滿意。」
帳中沉默片刻。
「離王是因為這個,才讓這孩子伺候我的嗎?」
若言高深莫測的微笑,「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他的眉目,很像一個人。」
「是嗎?像誰?」
「呵,」帳中傳來一記笑聲,美得動人心魄,繼而聲音又變得幽怨清冷,緩緩道,「彼此明白,又何必宣之於口?唉……這孩子,確實有幾分像他。」
若言道,「閉上眼睛的時候更像。」
「不錯。」
若言視線往思薔背上一掃,表情忽然浮上一層殘忍,不在意地道,「這孩子已是小姐的人,小姐若要驅使奴役,責罰打罵,無需理由,儘管洩憤就是。」他微笑道,「若 覺得他這張臉看著礙眼,也不妨毀了。只要小姐高興就好。」
思薔更低地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背上微微顫動。
帳中人又幽幽嘆了一聲,問,「在離王眼裡,我是這樣嫉恨毒辣的女人嗎?」
若言態度從容,「在本王眼中,凡是心愛之人被奪走的人,都會恨不得將情敵碎屍萬端,凡是遭到背叛的人,都 讓背叛者一生痛苦,這是人應該有的天性,算不上嫉恨毒辣。」
帳中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小姐心裡真的一點怨恨都沒有嗎?小姐對容恬的恩義有多重,容恬又是怎樣對待小姐的?聽說他連小姐不求名分,只要為他生育兒女的卑微要求都不留情地拒絕了。但縱使如此,本王仍以為憑你們兩人多年的情分,小姐怎麼也會在容恬心中有點份量,所以當日襲擊你們的秘密營後,還花心血埋伏人馬,準備等容恬的救兵到來。」若言語氣平靜,卻充滿蠱惑人心的邪惡力量,說到這些驚心動魄的往事,同情地嘆道,「結果,當本王得知容恬的人馬停駐當地,沒有立即殺回營地時,本王終於知道,原來小姐的性命在容恬眼中,也算不上什麼。」
他不屑地笑了笑,冷然道,「經過這些種種,你如果還敢說自己心裡沒有一點嫉恨,那你就是天下最虛偽的女人。」
他的話,不知是否能打動帳中人的心。
很久,裡面才傳出淒然的苦笑聲,「弱女子落入離王掌中,不見天日,秘密囚禁在這裡,就算怨恨又能怎樣呢?容恬……他們不是以為我已經死在那場大火中了嗎?」
若言眼中掠過精光,「本王有個方法,能夠讓小姐達成心願。」
「哦?」帳中人怔了片刻,低聲問,「什麼辦法?」
「嫁給我,做離國的王后。」
密室中一陣詭異的沉默。
連伏在地上的思薔,呼吸也驟然緊張起來。
「我不明白。」
「本王需要一個新王后,為本王生下子嗣,來安撫離國臣民。」
「大王迎娶王后,不是應該在各國的公主中挑選嗎?」
若言唇角勾起一抹不羈,坦白的道,「離國已經吞併繁佳,一躍而為天下最強大的國家,這個關鍵時刻,引來他國公主做我的王后,反而容易出現變故,阻礙本王統一天下的大業,這些公主,那個都不配當我未來的王后。」
「如此說來,我更不配了。」一雙柔軟雪白的手,從帳中姿態優雅地伸出來,撩起幕帳單一角,露出裡面被若明若暗的燭光照耀得更扣人心弦的絕美容顏。媚姬淡然一笑,「大王別忘了,媚姬曾為繁佳歌姬,又與容恬鬧出這許多事情,這樣的名聲,實在不堪為一國之後。」
「哈哈,你是天下間最符合本王條件的女人。」
「哦?」
若言侃侃道,「論出身,你出身高貴,本來就是繁佳的貴族之後,只是因為開罪老繁佳王而被貶,我離國又剛剛擁有了繁佳,娶一個繁佳的女人為後,正可以安撫剛剛收服的繁佳百姓。論容貌,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論用處,你會容恬相知多年,對他的脾氣性格非常瞭解,將來必對本王有所幫助。」
媚姬聽了,並無傲色,反而露出一個苦楚的笑容,「大王剛才所說的,不過是場面話罷了。如果大王真有希望迎娶我為王后的意思,那麼理由只可能有一個。」
「哪一個?」
「我是天下間,最願意幫助你拆散他們兩個都女人。」媚姬一字一頓道,「換了其他任何女人做離國王后,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夫君如此執著於另一人。」
若言不承認也不否認,目光逼人地審視她,「本王條件已經開出來了,小姐如何取捨?」
媚姬靜默了很久。
她別過頭,撩起幕帳單手緩緩收回,將自己再次隱藏在神秘的幕帳之後。
「請大王暫且回去。」低低的聲音從帳中洩出,如幽遠無助地一縷孤魂,「讓我好好想想。」
若言大方地站起來,「好。小姐如果考慮好了,可以派思薔來告訴本王。」
「思薔這孩子,也請大王一同帶走吧。」
「嗯?是他不聽話,惹小姐生氣了嗎?」若言的目光淡淡掃過思薔。
思薔頓時渾身發抖。
「不。」媚姬道,「只是不想看見他罷了。看見他和那人相似的神態,會讓我心亂,難以想清楚事情。」
「那好,本王另外派人來伺候你。」
「大王。」
「嗯?」
「這孩子溫婉可人,對大王不但忠心,而且深情一片。」
若言唇上扯開一抹淡笑,「那又如何?」
媚姬有片刻沒有回答。
「沒什麼。」她彷彿疲倦了,輕輕嘆了一聲,「大王慢走,媚姬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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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國都城,同澤。
春天總是令人心情舒暢,在這種好天氣裡,愛睡懶覺的鳳鳴也比往日勤快了,早就在容恬淡懷中睜開眼。
容恬的身體似乎總蘊藏著無限的力量,臂膀上肌肉在肌膚下起伏,結實有力卻不過分糾結,充滿驕傲的美感。
今天的事情也很多,容恬昨晚帶來了西雷文書使團果然會提早離開同澤的確定消息。鳳鳴記掛著「把蘇錦超抓回來打屁屁」的計劃,問容恬,「你到底打算怎麼對西雷文書使團動手呢?」
容恬胸有成竹,「區區一個蘇錦超,本王抓他好抓只小螞蟻差不多。不過這將影響西雷國內的朝局,時機一定要剛好才行。所以最近還是會比較忙,不能時時陪你。」臉色一整,正兒八經地痛恨「一想起這個,就恨不得把蘇錦超大屁股打爛,居然浪費本王洪鳴王親密的寶貴時間。」
鳳鳴大翻白眼。
這昏君怎麼忙得不見蹤影也好,每天晚上該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回來,而且每次回來還生龍活虎,精力好的不得了,到了白天就又失蹤了。
害鳳鳴幾乎要想歪了——這傢伙回來是不是就為了抓緊時間幹那種害人腰酸背痛臉紅心跳的壞事啊?
今天早上也一樣,他一醒,容恬彷彿有感應似的,立即也醒了,兩人在床上躺著,免不了又鬧騰了一回。容恬今天也有事要辦,更衣後吃了兩塊點心就走了。
至於鳳鳴?
他這個蕭家少主頁清閒不到哪裡去。首先要處理的就是蕭家例行事務,現在羅登越來越樂於讓他這位倒霉的少主參與蕭家的生意決策。羅登出去後,洛雲剛巧回來覆命。
鳳鳴一邊啃著秋藍新送上來的糯米糕,一邊問「送秋月到她師傅那邊去了?」
洛雲臉色無端地不太自然,點點頭,又道,「屬下派了蕭家兩個人手在那邊看著,免得她發生意外。」
「也不知道她到底學了什麼,那個帝紫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秋藍笑道,「等秋月學會了,自然會告訴我們的,鳴王等他回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來,吃點東西。」鳳鳴把碟子裡的糯米糕拿起一塊遞給洛雲,想起自己身為蕭家少主,很有經常鼓勵屬下們的義務,於是很熱情的表揚道,「洛雲你也太辛苦了,每天都親自送秋月過來她師傅那裡,聽說接她們回來的也是你。呃……我也知道秋月最近脾氣不好,對你粗聲粗氣,我有叫她不要整天和你鬥氣。對了,你如果覺得接送麻煩,我要不要另外找人……」
洛雲幾乎被糯米糕噎著,連忙岔開話題,左右看著沉聲道,「怎麼不見容虎?」
剛好容虎已到了門外,隔著門道,「我在這。」跨進門來向鳳鳴行禮,然後才微笑著道,「上次鳴王給大王畫的投石機的圖,大王稍微修改了一下,讓屬下去找個信得過的木匠瞧瞧,大概過幾天就可以看到小模型來。」
提起投石機,鳳鳴就想起他本人的另一項「偉大建議」的遭遇,哼道,「偏心!武器固然重要,防具也同樣重要。我那麼創新好用的棉甲計劃,容恬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聽了居然哈哈大笑。棉甲等設想有那麼好笑嗎?」
秋星同情地道,「鳴王啊,不是大王不聽你的建議,實在是……用棉花來當盔甲,實在是……」
「這可是運用了現代防彈衣的原理,柔能克剛懂不懂?算了你們都是不懂得。」
秋藍也怯生生地開了口,「鳴王不要生氣啦。大王也沒有說不聽嘛,只是現在沒有時間,只能先耽擱一會……」
「哦,對了。」容虎最聰明,居然學會了轉移話題,從衣袖裡取出一封信箋,露出高興的表情,「賀狄王子有回信,說他會子岩那邊進展良好,航線的事情談得非常順暢,還說如果鳴王有空,不妨今日會面。」
「子岩有消息了?」鳳鳴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轉憤怒為喜悅,露出笑臉道,「我就知道有賀狄王子,子岩一定平安無事。畢竟我們是合作夥伴,他怎麼可能不好好照顧我的專使?信上說的是今天見面嗎?」
一邊說,一邊接過容虎遞來的信箋,打開一看,喃喃道,「賀狄王子選了見面的地方叫無量福樓,好莊重的名字,不會是什麼寺廟吧?」抬頭看著容虎。
容虎搖頭道,「屬下也沒聽過這個地方。」眼角掃去,看見洛雲表情微動,不由轉頭問洛雲,「洛雲,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聽過。」洛雲老本行是混殺手團的,進入陌生地方第一個習慣就是摸清地理環境,見大家都好奇地看著他,表情冰冷中帶著一抹尷尬,「那時同澤一間費用昂貴的官妓樓。」
室內頓時沉默。
半響後,鳳鳴的歡呼聲逸出門窗,「耶!我終於有機會花天酒地一下了!容虎秋藍秋星,你們誰都不許向容恬打小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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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賀狄一起到了地方,子岩才知道這混蛋的下流胚子到底選了什麼「好地方」好鳴王會面。
坐在三樓最大的包廂裡,一輩子根本沒跨入過這種地方的子岩一百二十萬個不自在。
賀狄反而一副常客的瀟灑表情,命令空流領著侍衛們守在門外,攜著子岩進去,看見預定的包廂已經按他的喜好,將座椅坐席撤去換成厚厚的地毯,瑰紅色的垂簾四面垂下,流蘇隨風輕擺,大為滿意,還故意召了無量福樓的老闆過來誇獎了兩句。
「鳴王不會喜歡這種地方。」子岩被他扯到一邊坐下,沉著臉,難以忍受的開口。
賀狄嗤笑,「只要是男人,就會喜歡這種地方。」
子岩劍眉一提,還要說話,外面聲音卻傳了過來,腳步聲中依稀夾著熟悉的笑聲。
「鳴王來了。」子岩站起來,看見賀狄還大模大樣地挨在靠墊上,忍不住往他腿上踢一腳,逼他起來。
賀狄身經百戰,可不是那麼容易踢到的。子岩也不敢真的用力,腳一伸過來,反而被賀狄就勢抓在掌中,眼睛斜斜往上,「專使大人的腳摸起來真不錯,聽說女人的腳漂亮抱起來就舒服,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也一樣。」
子岩聽見眾人就快入門,這人還出口下流,壓低聲音道,「你給我閉嘴。」滿臉怒容。
賀狄又笑,「你等一下聽話點,我就不將你被本王子吻的差點暈過去的事告訴鳴王。」
子岩幾乎當場就暈過去了。昨晚長柳公主走後,又是那該死的換衣活動的繼續,他這一生還沒見過如此可惡的男人。
兩人僵持中,門簾已經被帶路的歌姬掀開。
鳳鳴首先出現,後面跟著容虎洛雲和兩個侍女。
賀狄這才放開子岩的腳,站起來和子岩並肩,對鳳鳴懶洋洋地笑道,「鳴王到了?這個地方還算不錯吧?聽說歌舞和女人都是一流的。」
鳳鳴出入貴境,處處透著新鮮,一路上都在左顧右盼,連連點頭,「不錯,很不錯。這個地方真是太有趣了。我早就想來了,王子想得真周到。」
賀狄暗地裡超子岩打個「我說的對吧」的眼神,氣得子岩七竅生煙。
眾人按位次坐下,老闆親自進來招待,詢問要幾位姑娘陪酒。
賀狄環視房中一周,漫不經心地道,「你就看著人數來吧,每個男人配兩個姑娘,記得要頂級的美人,越妖艷越好。」
子岩吧老闆叫住,沉聲道,「我不需要陪酒的,少算我一個。」
老闆愣了一下,看著賀狄。
賀狄把頭偏過去看著子岩,忽然邪笑起來,「也對,專使大人只要本王子陪著就行了。那麼好,本王子也不要了,陪著專使大人吧。」
那笑容讓子岩一陣心驚膽戰。
洛雲也在一旁冷冷道,「也少算我一個,我討厭女人。」
容虎被秋藍幽怨地瞅了一眼,趕緊澄清,「我也不要。」
「喂喂,怎麼大家都不要啊?我們只是叫過來一起坐著聊天,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鳳鳴倒是很有興趣見識一下從前只在電視裡看見過的場景,沒想到大家都那麼不配合,一臉沮喪道,「不會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了吧?」
老闆看著鳳鳴的樣子也猶豫不決,賠笑道,「這位客人如果要對話,我現在就去把樓內最漂亮的兩位姑娘叫來。」
秋星坐前一點,湊到鳳鳴耳邊為難地道,「鳴王奴婢真的好害怕,要是大王,晚上回來問起這事,奴婢是瞞著大王幫鳴王呢?還是實話和大王說呢?奴婢真的不敢隱瞞大王的。」
鳳鳴橫她一眼,「你擺明了就是威脅我嘛。」只好懊惱地發話,「好啦,不要就不要。」
結果白白花錢包了一個大包廂,卻沒見識到花紅柳綠的場面。
姑娘們沒有來,點心水果還是上了不少。
眾人一邊品嚐一邊閒聊,首先就聊到了子岩最近在賀狄身邊的經歷。
鳳鳴對於賀狄表示大大的感謝,簡直讚不絕口,「王子殿下真是夠義氣,上次同國宴會上面你就一直在幫我。這次子岩過去臨時住在慶離那傢伙的地方,少不了又要拜託你照顧他。子岩個性耿直,我就擔心他會得罪人。」
賀狄一改常態,居然非常配合地擺出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坐起身來拍胸口保證,「鳴王放心,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貴專使在本王子這裡,絕對會受到最好的照顧。」
被「照顧」得差點想去撞牆的子岩臉上幾乎滴出血來,不知道內情的容虎秋藍等都以為他被鳴王的關愛深深感動了。
幸虧,把他雙手奉送給賀狄那條毒蛇的鳴王,還有一點愛護屬下的本能。
「賀狄殿下,我信裡提到那件事情,應該很好辦吧?」
「什麼事?」
鳳鳴滿懷感情的看了子岩一眼,對賀狄道,「子岩將要派到單林那麼遙遠的地方,我希望趁著大家都在同澤,讓他和他的兄弟們多團聚幾天。王子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先讓子岩回來我這裡……」
「絕對不行。」賀狄斷然拒絕。
鳳鳴愣了一下,「為什麼?」
賀狄這人說謊向來不用打草稿,舉著酒杯在唇上輕輕一抿,才危險的笑道,「因為本王子和專使大人磋商航線的細則,目前正在關鍵時刻。不瞞鳴王,這些天來,我們幾乎不分晝夜地在一起研究這個重要事情,如果鳴王在這個時候把專使大人帶走了,要是單林有緊急情況傳來,後果可就嚴重了。」
「哦。」鳳鳴好奇地看向子岩,「商量了這麼多天,應該有些眉目了吧?我看有緊急消息,立即派人過府通知也是可以到。」
航線的事情是重要,不過有達到這麼稍微走走神都不行的程度嗎?
子岩一聽鳳鳴提出要自己暫時回去,頓生出一線生機,連眼睛都霍然發亮起來,嘴唇嗡動了一下,剛要尋出一點得體的言辭反駁賀狄的說法,不料卻又被賀狄插話截斷了。
「當然。」賀狄撇著薄唇,淡淡的道,「本王子這麼心急此事,主要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專使大人的請求。據專使大人所言,鳴王希望在一年內航線可以開通,若不限這個時間,專使大人浪費那麼幾天去何朋友告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對吧,專使大人?」眼睛緩慢又沉著地停留在身邊的子岩臉上,裡面深藏著威脅。
在場人中,只有子岩深知這為單林王子的真面目,天下間所有背信棄義之徒的邪惡全部加起來都夠不上他一人的壞水。
這樣的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難以想像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宛如看見眼前敞開的一扇逃生門又重重關上,子岩心往下微沉,咬著下唇,竭力保持語氣平靜,「鳴王,屬下和賀狄殿下所討論的雙亮沙航線諸事確實正在緊要關頭。團聚這種人情小事,等日後有機會再做不妨。」
「對啊,日後也歡迎大家到單林做客。」賀狄滿意地露出笑臉,朝子岩友善的問,「子岩怎麼光坐著,也不吃點東西?嘗嘗這個。」取了碟中一塊拇指大小的酥餅,親自送到子岩唇邊。
這動作委實曖昧,對像又是一向嚴謹沉靜的子岩,在場者包括容虎都看愣了。
子岩被賀狄當眾捉弄,尷尬得幾乎想拔劍出來把這混蛋一劈兩半。這種無恥的事情,在同安院沒人的地方做做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當著鳴王等人的面……
去他的無微不至的伺候!
他一點也不希望被一個下流坯子這樣伺候!
小巧的酥餅抵在柔軟的下唇,賀狄光從子岩臉上繃緊的線條就猜出了他在想什麼,一邊微笑著裝出閒語聊天般的親暱神態,一邊附耳,以只有子岩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保證接受本王子的精心伺候,是誰答應過履行到底,中途絕不反悔?張嘴。」
子岩呼吸驟粗,目光瞪著前方無人處,終於把雙唇微微打開。
賀狄欣悅一笑,把酥餅塞到他嘴裡,有坐的離子岩更近,兩人幾乎肩膝都觸到一起。
「鳴王好像很吃驚?」賀狄道。
「啊?啊?哦,這個是有一點吃驚,哇嗚……」鳳鳴忍不住往頭上伸手,洛雲知道他又想傻瓜一樣撓頭,在後面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拍下,發出清脆的響聲。鳳鳴捧著被打紅豆嫩嫩手背,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可憐兮兮,只能裝做沒事般的咳嗽一下,道,「想不到子岩和王子幾天就熟到這種程度。」
「單林風俗,向來好客。」賀狄風度翩翩地解釋,「尤其是貴客,主人必須親自陪同,事事照顧,才能顯出客人的重要。」
子岩在一旁梗著脖子吞那個可惡的酥餅,因為太急,喉嚨又卡又干。賀狄心神一直放在他處,一邊和鳳鳴說著話,一邊瞧著他表情不對,手疾眼快地端起自己半溫茶水,送到子岩嘴邊,柔聲道,「快喝一口。是本王子考慮不周,你連日沒睡好,不該吃這麼幹的酥餅。」
好像丈夫對待妻子一樣,寵溺又強悍地逼著子岩把大半杯茶全部喝下。子岩反抗不得,窘得熱血直衝大腦,視野一陣模糊,剛回過神來,嘴唇傳來一陣柔軟舒服的感覺。
原來賀狄取自己用的淨巾,正體貼地幫他擦試順著嘴角滴下的一點茶水。
子岩胸膛都幾乎氣炸,猛一揮開那條八成已經被賀狄用過,上面沾有賀狄痕跡的淨巾,悻悻地壓低聲音,「滾開。」
賀狄笑容不變,雙手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用力一握,抓得子岩一時無法掙脫,欺了上去,附耳威脅,「剛才是你最後一次對本王子無禮。現在開始,專使你耍脾氣的機會已經用完,再敢不聽話,我就讓蕭家船隊在單林海域逐一消失,保管你連人和船的殘骸都找不到。現在,給我露出點微笑,你也不希望鳴王為你擔心得吃不下飯吧?」
賀狄一直保持著笑容,彷彿只是很子岩在說著兩人之間的甜蜜悄悄話。子岩被他威脅,考慮到大局,只好勉強自己提起臉部神經,擠出一個黑鍋一般的笑臉。
賀狄這才稍微推開,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對子岩和顏悅色地道,「你別擔心,鳴王也知道我們是為了航線的事情才不能應他所請。他好西雷王也是信任你,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來辦,你當然應該先以正事為重。」彷彿他剛才是在和子岩討論正事一般。
說著,又熟練地幫子岩整了整衣領。
鳳鳴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
鳳鳴讚嘆不已,「貴國風俗,果然好客。」
「對。」
「是啊是啊。」
「本來擔心子岩遠渡重洋一個人到單林當專使會不習慣,現在有賀狄殿下在,我們總算可以放心了。」
「對對。」
大家眾口一詞說賀狄王子吧子岩照顧地不錯,彼此眼神交換,心底都大叫同樣的兩個字,姦情!
不用說,肯定是賀狄王子和子岩相處這幾天,擦出愛的火花,兩人相戀正濃,這樣難分難捨。
子岩平時除了幹活練劍就不知道別的,沒想到戀愛的春天突如其來,居然能夠把一個彪悍不羈的異國王子調教得如此體貼多情,真不錯!
看他就這麼坐在一邊,被王子又喂酥餅,又灌茶水的照顧,鳳鳴不禁想起容恬為自己吃早餐的情景,果然是甜蜜無比,也難怪子岩到了同安院送來一封信後就再沒有消息。
愛情就是一切啊。
子岩幾乎被這些從自己人處投來的欣慰目光射出血窟窿,一股惱意悶在心頭發洩不出,只能把俊朗的臉憋得通紅。
鳳鳴在心底大嘆,不料子岩受到愛的滋潤後,也會像普通人一樣那麼容易臉紅,這次真是挑對了人去單林當專使,不但讓重要的合約得到保證,還促成一對良緣。看來本鳴王的用人天賦還是不錯的。
秋藍也是默默感慨,平時聽別人都說那賀狄王子如何如何厲害,在阿曼江上好像野獸一樣可怕,差點把蕭家船隊給毀盡了。沒想到物物相剋,這浪蕩王子遇上子岩,居然溫柔得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還不惜屈尊侍奉,端茶遞水,真是難得。
容虎想的沒那麼多,他還子岩多年兄弟,也最實際,看著賀狄對子岩那個樣子,別的不說,至少子岩的安全是一定得到保證的。任何人包括慶離,如果想碰子岩一根頭髮,首先要問過賀狄。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洛雲雖然很子岩不熟,不過子岩畢竟也是少主派去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很賀狄王子勾搭上了,至少少主的事情不會被耽擱。
於是在座之人,除了子岩,個個心滿意足,笑得欣慰無比。
氣氛越發和睦。
鳳鳴這時已把賀狄當成了「自家人」,對賀狄態度更加親切。說起目前航線的計劃,賀狄也認真的說了一下最近要先辦的幾件事情,有的舉措需要得到單林王室的支持,已經派人回國送信。
談及在同澤的感受,賀狄想起來臨行前長柳丁囑托,順便說了一句,「對了,長柳公主要我代她向鳴王問好。」
提起長柳公主,鳳鳴能想到的只有一個——那株該死的怎麼也弄不到手段文蘭。
鳳鳴頓時色變,尷尬地抹冷汗,「我知道,我知道,長柳公主……這事我正在努力。」回頭問容虎,「我給娘寫的信,你派人送去了沒有?」
容虎知道鳳鳴為了這個已經努力了很久,答道,「已經派人送去了,連同鳴王挑選好的各色禮物也一起帶了過去。希望這次夫人接到信的時候能夠心情好點,答應快點把文蘭,了結鳴王的這個心事。」
子岩雖然羞窘得三番幾次想拔劍砍人,但他是那種正事為重點個性,聽見文蘭這個新鮮的詞,不禁開口問道,「文蘭和長柳公主有什麼關係嗎?」
鳳鳴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哦,你一直不在船上,不清楚這個事對不對?」
講故事是他的愛好,這個故事又淒美動人,鳳鳴當即就把從杜風那裡聽來的故事大概講了一下,順便解釋一下因為老娘搖曳夫人脾氣不好的緣故,反正文蘭尚未到手,正在繼續努力爭取。
賀狄和子岩對於長柳和鳳鳴的關係至今沒有徹底弄清楚,聽了之後,心內都道,怪不得他們兩方會訂立盟約,原來是早就有關係的了,這倒也順理成章。
反正長柳公主請他們帶到問候已經帶來,長柳公主和鳴王的盟約也不是他們份內的事情,居然就沒有在提起。
眾人飲茶吃點心聊天,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鳳鳴還有事情要去忙,賀狄恨不得早點回去,繼續好好「伺候」他的倔強專使,子岩更是忍受著眾人的眼神,只想快點離開。
略一示意,便都明白宴會該散了。
臨行前,鳳鳴舉杯,對賀狄鄭重其事道,「以後子岩就拜託賀狄殿下了。」
賀狄對這個拜託絕對願意接受,欣然應道,「鳴王儘管放心。」
「長柳公主那邊,請她不要著急,文蘭我會盡快爭取弄到手。」
「本王子會替鳴王轉告的了。」
「子岩,你要好生保重,好賀狄王子好好相處。如果能抽的開身,最好還是常常回來和我們聚聚。」
子岩心中苦澀難忍,要不是性格剛毅,早就撲在鳴王腳下嚎啕大哭訴說賀狄種種無恥之行了,現在只能強忍著,咬牙道,「鳴王放心,屬下會和賀狄王子好好相處的。」霍然站起,朝鳳鳴施禮之後,就打算離開這令他渾身不自在的厚厚地毯。
不料剛一轉身去找靴子,左腳踝居然被人握住了。
回頭看去,確實一臉邪笑道賀狄,「專使大人,你的靴子在這裡。」堂堂單林王子殿下,居然單膝跪在毯邊,一手托著他的腳,一邊幫他穿靴。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子岩被他抓著腳踝,顧忌鳴王和合約,罵又不能罵,掙又掙不脫,極想一腳把賀狄踹飛,可惜絕對不能這樣做,只能石化在當場,滿臉鐵青地由他伺候著自己穿靴。
自然,鳳鳴等人在一旁,早被賀狄王子的深情給再次感動了。
他們再度確定了把子岩派去單林是最最好的選擇!

第十章

這次無量福樓雖然沒有擁紅抱綠,不過大家普遍都算愉快。惟一非常不愉快的子岩不得不和賀狄一輛馬車回到囚籠一樣的同安院。
一入門,子岩就要求先把正事辦了,要賀狄派人去把鳴王的話告訴長柳公主。要是等一下,又不知道這個下流王子會幹出什麼好事來。
賀狄對這個要求倒挺配合,命空流親自跑一趟,「要在沒人的時候和公主私下說,她四處尋找的文鳴王答應會幫他弄到的。」
空流走後,賀狄宛如終於可以吃點心的狐狸一樣,笑著攤開雙手,「專使大人,已經按您的吩咐做了,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了吧?」
子岩橫眉道,「要聊就只聊正事。」
「好,」賀狄點頭道,「就聊正事。」把房門關上,自己愜意地半躺到軟墊中,又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示意子岩也坐過來。
子岩硬挺挺的站在原地,黑得發亮的眸子瞅他一眼,悻悻的別過臉。
雖然這忤逆了賀狄迪意思,不過子岩發怒的樣子在賀狄心目中越「美麗」,於是也不和子岩計較,沒有再拿撕毀合約來威脅。
「專使大人既然要談正事,我們就來談談生意如何?」賀狄抬起眼皮,似醉還醒的盯著他的獵物,懶懶道,「生意是有來有往的,今天我帶你去見了鳴王,又辛辛苦苦表演了半天,還為鳴王帶了長柳公主的口訊,而且還幫長柳公主帶回來鳴王的口訊,專使大人,你欠我良多啊。現在我要回一點本錢,你總不會不答應吧?」
子岩不屑的問,「你想怎樣?」
「說起來,本王子已經多日沒有抱過女人了,而本王子身體強壯精力過人,向來是無女不歡的,既然專使大人欠我的人情……」
「直說。」子岩倨傲的挺直身子,「本使既然答應了你,就任你處置。你有膽子就動手。」
那股驕傲澄淨的神態,直接就讓賀狄胯下熱得發漲。
賀狄的眼神驟利。
混蛋!要不是顧忌海神的誓言,他早就把面前這個剛硬又惹人遐想的男人撲到,直接插到他暈死過去為止了。
不過在守戒的三十天裡,雖然不可以和別人交媾,也不可以和意中人進行身體上真正意義的交合,但可以互相用手慰藉,還是可以的——這恐怕是這可惡的規矩裡面唯一有人情味的地方了。
不過需要對方配合才行……
賀狄閉目深深思忖了一會,以毅然的語氣命令道,「我要你用手安慰本王子。」
「什麼?」
「用手安慰本王子。」聲音又提高了一點。
「安慰你什麼?」
聽明白子岩的語氣,賀狄才知道他不是裝傻,而是真的沒弄清楚。賀狄睜開眼睛,古怪的瞪著他,不可思議的問,「你真的不知道?」
子岩怒道,「是你沒說清楚。再說你這樣的人,怎會需要安慰?」
賀狄忍不住爆發一輪狂笑,幾乎在軟墊中打起滾來。
他看上天底下最純潔的男人,可憐這傢伙是怎麼長到大的?
笑夠了,才發現子岩已經鐵青著臉盤腿坐下,閉上雙目養神,擺出懶得管你發瘋的模樣。
賀狄臉上殘留著笑意,走過去,手掌撫上子岩臉頰的一瞬,子岩輕輕往後縮了一下,彷彿十分抗拒,但很快又無可奈何地放棄了,繼續靜靜坐在那裡不動。
賀狄感受著掌下的臉龐曲線。
「王子殿下覺得這樣很有趣嗎?」子岩壓著聲音問。
「專使大人覺得接吻有趣嗎?」賀狄挑釁地反問。
子岩身體僵硬,半天沒有做聲。
賀狄逼近上來,伸出手抵著一邊的牆壁,以防他猛然逃脫。緩緩地靠近,把氣息噴入敏感的耳道,「子岩,我們再來吻一個,如何?」
蠱惑的聲音和令人顫慄的氣息,都讓子岩想起來那個叫他雙腿發軟的深吻。
可惡的海盜頭子!
子岩巴不得天上劈個雷在他腦殼上,讓他冊第忘了那時的感覺。可是白紙一樣的身體被抹了濃重的一筆,根本無從忘記。只要賀狄一提,他就羞恥萬分地察覺自己的身體還本能般的保留著淫靡的記憶。
「我吻你的時候,你也挺激動的嘛。」
「胡說。」
賀狄輕輕往他脖子上吹氣,慢慢的,男人的熱氣逐漸往上移,淡色調唇,被溫熱的氣息襲擊。
只是微小的力度卻完全喚起子岩顫慄的記憶,唇上彷彿又覆上了陌生的濕潤。
賀狄狡黠地微笑,低聲道,「你要是想繼續當忠心耿耿的鳴王侍衛,就乖乖的,不要亂動。」他貼近了點,唇輕輕擦過子岩的側臉,輕輕誇道,「我喜歡你這個樣子。」
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讓臉頰先熟悉唇的熱度。
肌膚傳達著唇移動到路線,緩慢而且目標分明。子岩知道他會覆上自己的雙唇,像上次一樣,引發可怕的顫抖,腦袋會完全空掉,閃電擊過身軀每一處,彷彿要把自己燒燬。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害怕的神色,宛如他在面對最強大的劍手,不畏懼,不逃跑,控制著呼吸,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等待決戰來臨。
兩片淡色調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顯得異常惹人憐愛。
扣!扣扣!
最關鍵的時刻,該死的叩門聲又以讓賀狄抓狂的頻率響起。
子岩身體巨震,眼睛猛地睜到最大,將幾乎已經貼上自己的賀狄一把推開,彷彿從噩夢中醒來一樣粗重呼吸。
「進來!」賀狄也是一肚子好事被毀憋出來的火氣,對進門來的空流目露凶光,輕輕獰笑道,「什麼事那麼要緊,非要在這個時候敲門打攪?」
空流接觸到他的目光,情不自禁悄悄往後退了半步,深呼吸一下,才語句清晰地稟報,「王子,長柳公主正在外面,她有要事需要立即面見王子。」
「和鳴王的盟約也定好了,鳴王也答應為她找文蘭了,她還有什麼囉嗦的要事?」
「正是為了文蘭的事情。」空流正容道,「長柳公主說,她從來不知道什麼文蘭,也從來沒請任何人為她尋找過文蘭。」
「有這種事?」子岩回過神來,轉身道,「難道是是杜風騙了鳴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賀狄也聽出不對勁來。他對於為什麼有個男人跑去騙鳴王這件事情沒有多大興趣,不過一想到這事也許可以增加他欺負控制子岩的籌碼,那興趣可就大了。
掃一眼子岩關注的神態,賀狄也露出認真的表情,「立即將長柳公主請進來,這件事本王子要好好過問一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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